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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陈萍萍笑了笑,他今天从皇宫出来后便到了这里,就是想瞧瞧那位故人之子,现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究竟有没有能力接手自己为他准备地切,关于牛栏街遇刺事,他与五竹样,都没有怎么放在心里,这只是小事罢了,若范闲就那样死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多操心。而看范闲在处理这事件里所表现出来的特质,才是更重要的方面。

这是次小考。

范闲不知道这些,急匆匆地与王启年出了天牢,从他口里得知,吴先生是京都有名的谋士,只是向徘徊在二皇子与太子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倾向,但据传言,官场上许多事情的背后,都有这位中年人可怕的身影。

范闲眉头微微挑起,好看的脸上略微有些沉重,知道对方是条老狐狸,定会想到将所有的线索全部斩断,这个时候说不定已经学跑到哪座山里去隐居去了。所谓谋士最喜欢做这种事情,等个七八年,待事情淡了后,再屁颠屁颠地跑出来,继续抛洒肚子坏水。

“怎么能确定司理理说的是真的”王启年向他请示。

范闲平静回答道:“很简单,那个吴伯安如果还在京中,那就不是他,如果他已经跑了,那就是他。”

很简单的判断,也许最接近事情的真相,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情都是被人类愚蠢的脑袋给弄复杂了

王启年又紧张说道:“那难道真要放了司理理大人,您目前可没有这种权限,可是先前又”虽然监察院的人向来不敬鬼神,但对于祖宗这种存在却是无比尊重。

范闲没有回答他,只在心里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祖宗和自己似乎关系不怎么大。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方便再出面,便让王启年去通知处,沐铁知道自己的身份,应该会相信王启年说的话。二人分手的时候,范闲的下颌极隐密地向街角的黑暗处点了点,向那个人确认了吴伯安这个名字。

安排完这些事情,范闲就施施然回了范府,翻墙而入,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明天的消息。等王启年进入监察院后,却无比意外地发现处的同僚们早已经整装待发,不免惊讶,沐铁看着他微微笑。

当夜京城无事,范闲回到范府之后,与众人打了个招呼,便进入到自己向父亲索要的件密室,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个密封极好的小皮袋,将那个小青瓷瓶从皮袋里倒了出来。这瓶子用的是青砂工艺,气眼比般的瓷器要大些,所以足够容纳些淡淡的迷香,先前为了让司理理放松警惕,范闲着实花了不少功夫。从墙角取出个陶罐,打开盖子,股扑面而来的迷香险些让他自己都有些晕眩。

将小素瓷瓶重新沉入陶罐之中,范闲回到卧室,双腿绞着薄薄的丝被,有些忐忑不安地睡去

。第二日王启年前来回报,有些惭愧地说吴伯安早已经离开了京城,他早就料到了这点,并不怎么失望。

离京都约有十八里地有处庄圆,远远可以看见苍山之上的雪巅,即便已是初夏,庄圆之中依然十分凉爽,葡萄架子已经展了叶子,片青葱适目。

范闲千辛万苦才问出来的吴伯安,此时正神态逍遥地坐在葡萄架上,看着对面的年轻人,略带丝责怪说道:“你不应该来。”

对面的年轻人是宰相家的二公子林珙,他望着吴伯安,极有礼貌地说道:“吴先生要被迫离开京都,小侄自然要来送下。”

第六十章葡萄架倒了

吴伯安微微笑,他自认胸腹之中有天下,这所有的事情都在计算之中,世人总以为自己在二皇子与太子之间摇摆,却哪里知道自己与宰相的关系,责备道:“太冒险了,宰相大人并不知道你我二人定的这计,如果让人知道了,只怕你父亲也极难脱身。”

林珙阴险笑说道:“先生先去崂山清修阵,等京都闹上闹,太子就知道,定要依靠我们林家,将来才能坐稳这个天下。”

“不错。”吴伯安显得忧心忡忡,“自从小姐的婚事传出来后,不知道是不是觉得长公主再没办法控制内库,皇后那边显得冷淡了许多。”

从年初的宰相私生女事件,再到最后的指亲,吴伯安觉得陛下直在削宰相大人的脸面,只怕是在为将来太子继位做打算。果不其然,太子开始与宰相府疏远了起来,所以他暗中策划了此计,不但可以举杀死范闲,暂时稳住内库的局面,也可以让太子陷入某种不安定的风言环境之中,逼着东宫重新建立与相府之间的紧密关系。

只是从开始,宰相就严厉地反对这个计划,不过倒是二公子显得十分热情。位公子,位谋士,便开始暗中操作这些事情,假宰相之名,使动在军中隐藏了许久的方氏兄弟只是吴伯安万万没有料到,范闲竟然能在那样恐怖的袭击之下,依然逃出生天,更是生生击毙了那名八品高手,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迹。

不过局面依然在掌控中。方参将已经被灭了口,就算监察院查到背后是自己,但也不可能查到宰相那里,所以吴伯安让二公子林珙赶紧回京。

林珙傲然笑道:“这处庄圆我已经经营了许久。即便是大内侍卫或监察院的人来了,也极难进来捉人,更何况你我行事如此隐秘,又有谁知道你我会在这里”

吴伯安想,果然如此,且将心放下后,骨子里摆脱不了地名士风气又流露了出来,摇纸扇对着头顶的葡萄架子,笑着说道:“这葡萄架子搭的极雅,却让在下想起个笑话。”

“什么笑话”

“有名官员惧内。有天被家中娘子抓破了脸皮,第二天上堂,太守问这是什么回事官员尴尬应道。说昨夜在葡萄架下乘凉,不料架子倒了,划伤了脸面。太守大怒,喝斥道:这定是你家泼妇做的,岂有此理。速传衙役去将你妻子索来。正此时,谁也没想到太守夫人正在堂后偷听,大怒之下冲上公堂。对着太守通喝斥。太守慌了神,赶紧对那位官员说:你先退下,我家地葡萄架子也倒了”

二人讲完笑话,齐声哈哈笑了起来。二公子林珙自然是听过这笑话的,却从笑话里听出了些别的意思,难道吴先生是在暗讽自己父亲惧内只是母亲早亡难道是说宰相畏惧长公主

林珙微感恚怒,正此时,眼角余光里却看见个黑影出现在圆子里面。

那是个瞎子,眼睛上蒙着块黑布。手中提着把铁钎,钎尖上有鲜血正缓缓滴下。

林吴二人猛地站起身来,知道对方悄无声息地潜入此处,那外面的高手们定都死在了这把铁钎之下,想到这庄圆里的高手们,竟然临死前连声惨呼都没有发出来,林珙心头阵恶寒,畏惧喊道:“你是谁有话好说”

五竹没有回答他的话,像个鬼魂样从圆子那头,疾速冲了过来。

林珙大吼声,抽出腰间软剑,当头砍了下去。

五竹侧身,闪过剑尖,整个人的身体已经贴住了林珙的面门,两个人贴的极近,看上去有些怪异。

噗的声。

鲜血从林珙背后戳出来地铁钎上滴落,他看着面前的那方黑布,眼中满是恐惧和不可思议,自己是堂堂宰相之子,这个人竟然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就杀了自己。铁钎已经刺穿了林珙地胸膛,然后五竹整个人才贴了上来,受余力震,林珙的尸体无力地在铁钎上向后滑了几寸,看上去很恐怖。

哧的声,五竹平静地从林珙身上拔出铁钎,看似极缓,实则快速地向旁边移了三步,避开了对方胸膛上喷出的血泉。

铁钎不偏不倚地刺穿了林珙的心脏,血花从小孔里喷射出来,看着十分美丽。

看着这血腥地幕,吴伯安面色惨白,却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儿声音,他看见对方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知道对方是个瞎子,试图蒙混过关。

五竹微微偏头,转身“望”着他。

吴伯安心中涌起强烈地绝望,但面上却露出了丝惨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稳定些:“我不是宰相的人这位壮士,卖命于人,并不见得是件有前途的事情。老夫吴伯安,在京中交游广泛,若壮士雄心犹在,不若”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然后很困难地低头,看着已经穿过了自己喉骨的那把铁钎。

他不明白,这个刺客为什么不愿意听自己把话说完自己是个文弱书生,并没有什么威胁。而且他自命不仅是算无遗策的谋士,更是辩才无双,只要这个瞎子刺客肯把这番话听完,定不会杀死自己自己这生还有许多大事要做,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然而,谋士吴伯安就这么简单地死了。

其实五竹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三十几年,也直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不管是在东夷城

城,在北魏,在京都,或者是在这里,每当自己要杀对方的时候,这些人总喜欢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小姐当年说过:“刀剑总是比言语有力量些”,五竹直认为自己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不明白为什么世人总不明白这个道理。

五竹收回铁钎,有些孤独地向圆子外面走去。

当他离开之后,葡萄架子终于承受不住先前五竹快速移动所挟地杀气,喀喇声倒了下来,盖在那两具厚身之上,绿叶乱遮,老藤虬纠连在处。

连着几天,监察院都没有别的消息,沐铁倒是曾经来过范府次,进行拍马屁的工作,只是吴伯安这个并不出名,但其实很厉害的谋士忽然在人间消踪匿迹,范闲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所以沐铁的手掌轻轻落下,却重重地落在了自己的腿上,没落什么好印象。

司南伯手中的暗处力量也悄悄加入到了搜索的队伍之中,依然无所获,等到王启年灰头灰脸地汇报行动失败后,范闲也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情压下,强行将心思转移到妹妹书局鸡腿这些比较阳光的词汇上来,耐心等待着黑布叔的手段。

这天下午,他强打精神带着妹妹和思辙,去靖王府上做客。

不料今天靖王却不在府中,世子李弘成无奈说道:“父王今儿个入宫去了,说是太后想他来着。”

范闲打了个哈哈,没有去多想这件事情,自和李弘成去了后圆凉棚下面,边吃些瓜果,面聊以躲避下初夏的炎热。都不是几个外人,所以郡王的幼女,那位曾经让范闲很感兴趣的柔嘉郡主也在场,并没有避讳什么。范闲看着这小姑娘,不由阵后怕,当时听若若讲那段关于石头记的事情,还曾经幻想过,这位郡主姑娘在知道自己就是石头记作者之后,会不会因什么爱什么,对自己产生点儿什么之情。

但看见柔嘉之后,范闲马上断绝了这个想法。

郡主很漂亮,小脸蛋儿红扑扑的,人也是极温柔有礼的那种,甚至是范闲来到这个世界后见过的最温柔的女子。但范闲依然断然绝然地鼻孔朝天,不施半分青目。

因为这位郡主姑娘,今年刚满十二,正是颗纯洁无比的素涩果子,连少女都算不上。范闲此人骨子里有些多情,但却不是滥情之人,只要想到与十二岁的小女生如何如何,他便心头阵恐慌,避之不迭。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柔嘉郡主今日直乖乖巧巧地坐在若若身旁,两道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瞄着范闲,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羞意十足,看得范闲心思思,心慌慌,心乱乱,心怕怕。

范思辙被王府下人领着去射箭去了,范闲与世子有搭没搭的说着话,那两位姑娘也在轻声说着些什么。范闲正觉尴尬之时,忽见名王府属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附耳到李弘成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李弘成面色变,两道疑惑的目光望向了范闲。

“出什么事儿了”范闲看着凉棚,微笑说道:“王府的葡萄架子搭的倒是挺好的,只不过让我想起个笑话来。”

世子没有给他机会在女孩子们面前卖弈自己那点儿才学,面色沉重地将他拉到旁,轻声说道:“出事了。”

第六十章

“什么事儿”范闲知道肯定事情不简单,不然李弘成这家伙也不会这么紧张,但仍然强颜笑道:“你家的葡萄架没倒就成。”

说来奇怪,李弘成就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不知道为什么,却直没有娶夫人进门。

“没空与你讲顽笑话。”李弘成沉着脸说道:“昨天苍山脚下处庄圆里出了命案,吴伯安和宰相的二公子林珙都死了。”

范闲大惊失色,问道:“什么”

李弘成说道:“不错,你未来的二舅子死了。”

范闲却时没有想到这复杂的亲戚关系上来,心里有些惊谎,吴伯安的死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如果说不是叔出手而是有人在灭口,怎么也不至于将宰相的二公子赔了进去。范闲有这个自知之明,自己的身价,如今还远远及不上那位二舅子。既然吴伯安和那位二舅子死在起,难道是说上次想杀自己的是宰相老丈人

他对这位没见过面的妻兄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想到随之而来的事情,不免也有些苦恼,略镇定了下之后问道:“人是怎么死的”

李弘成将被人发现的场景复述给他听了,本来以那个庄圆的偏僻而言,这椿命案恐怖要很久之后才会被人发现,但没有想到第三天正好是山令传榜的日子,入庄圆便看见满地尸首,大惊之下层层上报。因为死的是宰相的儿子,还有那个身份特殊的吴伯安。所以这消息经过京都府和刑部,直接到了皇宫里面。

靖王今日入宫,偶尔听到这个消息,便请宫中相熟地公公传话回来。

范闲心头动。靖王应该知道自己今天会来王府作客,冒险让人传消息回来,看来是想通知自己,只是为什么对方会认为自己需要这个消息看见他的神情,李弘成压低声音说道:“监察院在找吴伯安,听说和你上次遇刺的事情有关系,这次他死的如此蹊巧,当心别人疑你。”

范闲装作吓了跳,连连摆手道:“这事与我可没关系,连监察院都找不到地人。难道我还能找出他来,如果宰相大人真的信了这事儿,我以后在京都里还活不活了”

李弘成看他神态不似作伪。舒了口气:“如果真是你干的,我不免要重新估计下你的力量,将来得讨好你才行。”

范闲如此已和他相当熟稔,笑着骂道:“这又是什么混帐说法,我只求宰相大人不要把他儿子的死。和我联系起来,就要去烧高香了。”

李弘成说道:“应该不会,你刚才的解释很有力。陈大人都抓不到的人,你初入京都更是不可能抓得到。就算抓住之后,也不可能为报私仇泄愤就胡乱杀人。”他望着范闲认真说道:“这事儿我信你,父亲那里,我也会替你说去,相信宰相也不会乱来。”

范闲叹了口气说道:“只怕宰相首先要想办法解释,为什么二公子会和吴伯安在起。要知道吴伯安可是与北齐细有联系的角色,叛国的罪名是坐实了的。”

李弘成点了点头,略带忧虑说道:“只是宰相大人老来丧子。受了这打击,若再被政敌借吴伯安之事攻讦,只怕日子会不大好过。”

范闲偷偷瞄了世子眼,心想宰相地政敌不就是你和二皇子了吗何必还说的如此清风霁月不绕怀的。

离开靖王府后,上了马车,范若若注意到兄长地脸色有些不对劲,关心问道:“是哪儿不舒服吗还是说先前晒狠了”范思辙也凑趣坐了过来,讨好地将手中的折扇递给范闲。

范闲心里有些不安,所以情绪比较烦燥,不耐烦地说道:“没事儿”话出口后,才觉着语气有些不对,苦笑着解释道:“有些麻烦事儿,我得多想想,你们先不要管我。”

进了范府,范闲首先便是往父亲的书房里跑,结果发现父亲不在家里,说不准此时是被召进宫去了。

他有些不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坐到桌前时,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湿透了。其实在李弘成复述庄圆里吴伯安和宰相二公子地死状时,范闲就知道是谁下的手,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五竹叔出手的方式和留下地痕迹。

那天夜里范闲在天牢中查出吴伯安这个名字之后,就知道吴伯安已经是个死人只是没有想到林婉儿的二哥也会同死去。

虽然不知道五竹是如何找到那个吴先生的,但是依五竹冷冷淡淡的性子,钎子捅死两个谋害范闲的幕后黑手,实在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五竹是宗师级的强者,在他的眼中,什么宰相府公子,或许和澹跗那个来杀自己的刺客样,只是个血肉之躯而已。只要不会牵连到范闲,五竹地铁钎前,从来没有禁忌。

范闲的不安在于,既然连靖王都认为自己与林珙的死有关联,那宰相会怎么想他是想报当日护卫被杀,自己和藤子京重伤之仇,他也有想过幕后主使之人可能是宰相大人,自己未来的岳父,如果真是这样,范闲自忖也只会杀死吴伯安以警告对方,但却没有想到林婉儿的二哥就这样干净利落的死了,林家就两个儿子,听说大的那位还有些问题

想到林婉儿,范闲又是阵头痛,就算婉儿从小生长在宫中,与林家人没有什么感情,但毕竟双方是血肉之亲,这是无论如何也撕脱不开的事实。

他站起身来绕着桌子走了两圈,眼光渐趋坚定,他下定了决心,这辈子也不能让婉

婉儿知道这件事情,不能让她知道是自己的叔叔杀了她的哥哥。

庄严无比的皇宫深处,天下最有权力的那个人所处的房间,却远远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