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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的信,看来面前这个老不修通通偷看了,那自己写红楼梦事,自然也没能瞒住他,只是看父亲居然直忍到现在才暗中点明,不由暗自佩服对方的隐忍老辣性情。

这个时代没有星期天,就算你工作,也没有上帝会拿刀来劈你。同理可证,这个时代也没有星期二三四乃至五,总之就是,没有工作日与休息日的明显分别。

商铺必然是每天都开,部务是每天都办,据说连皇帝陛下批奏折都没有停天的可能。但对于京都里随处可见的高门大族子弟而言,每天唯能做的事情就是玩了。

十六年前大战之后,北魏分裂,积弱难起,西蛮远遁,只有千匹胡马在阴山那里吃草,皇帝陛下声令下,就让大皇子领着十万大军跑到西陲去扩边,这也是玩。

其实庆国武风颇盛,但皇帝陛下打厌了之后,忽然变得喜欢吟诗作对。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别的高门大族子弟,大部分没有做事,又没有资格带兵玩,好在都要准备科举进身,可以玩的文雅,玩的与那些贩夫走卒拉开层次,要读书,又要解书,要读诗,还要写诗。

所以眼下京都最风行的不是武道高手之间的决斗,而是所谓诗会。

第二十五章 王府

靖郡王府的诗会与太子召开的诗会是京都里最热闹的两个社交场合,每月次,风雨无阻,不知多少贫门才子寒家诗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面钻,想借诗辞句名动天下,求个晋身的阶梯。

太子好文,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而靖郡王虽然是皇帝陛下的亲弟弟,却向立志做个富贵闲王,所以并没有太大权势,两相比较,那些有着明确目的的门人,自然更愿意去太子那边。

但是如果能得到靖郡王世子的声称赞,也是大长名声的好方法,所以每次诗会时,在世新门外不远处的郡王府总会迎来许多客人,这些客人有的坐着轿子,有的坐着马车,也有人步行而来,但门口的那位老管家,却是视同仁,验过名帖之后,恭谨请入。

范闲坐在轿子里面,脸色十分难看,阵青阵白,时不时捂住自己嘴唇,强行压下呕吐的冲动。

因为想到是来参加诗会,斯文盛事,坐青帘小轿可能应景些,所以他要求和妹妹坐轿子,只是常年住在澹州海边,船晃不晕他,这轿子却让他晕的有些厉害。他边难受着,边拉开轿边侧帘,有气无力地问藤子京:“还得有多远。”

藤子京忍住笑意,回答道:“过了路口就到了。”

范闲噢了声,又坐了回去,双手指如兰花绽,将拇指与无名指搭在处,任由真气缓缓释出,洗涮着内腑,烦恶稍去,但终究治不了晕轿。

此时他的心中有极多的疑问正盘桓不去,加上身体不适,所以眉头如锁皱了起来。这些天在府里住着,总觉得父亲大人与自己想像当中很不样,而且有很多事情无法解释,比如他为什么会如此看重自己这个私生子难道真是因为母亲,所以爱屋及乌的关系

他转头向轿外看了眼,隔着薄薄的青布,看着坐在马上的那个人影,心里知道,藤子京虽然目前倾向于自己,但毕竟是父亲的人,自己不可能完全相信。他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定要给自己找些可以信任的手下才行,五竹叔像鬼魂儿样,可不是自己能随意指挥的角色。

范闲很想知道自己的母亲从前在京都里做过些什么,和自己的父亲是如何认识的,又是如何离开这个世界的。这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好奇和孺慕,而是他认为,只有知道了历史,才能更好地把握自己的现在以及将来。

在郡王府里,处园子门前,几名士子正受宠若惊地向个年青人行着礼,他们断断想不到,今天的诗会,靖郡王世子竟会亲自在园门外迎接。

两抬青帘小轿慢悠悠地晃了过来,靖王世子有些不耐烦地与那几位行礼不迭的家伙拱了拱手,便迎了上去。直到此时,那几名士子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思,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情,依旧自矜的笑着,潇洒地拱手,在管家的带领下,往后园去了。

王府门口的下人们也有些好奇,是何方贵客,竟然可以让世子亲自出门相迎。

等看见从第抬轿子里走下来的那位黄衫罗裙姑娘,下人们才知道,原来是范府的大小姐到了,不说靖王府与范府之间的关系,单论柔嘉郡主与范小姐的私交,女子不方便抛头露面,这在园外迎下也是应该。

“若若妹妹。”靖王世子姓李名弘成,在京都内的风评向与青楼之类的地方离不开关系,但在范小姐面前,世子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显得十分守礼。

范若若微微裣身,问世子安,然后微笑说道:“柔嘉今天又出得什么题目”

世子笑答了几句,眼光却时不时地瞥向后面那抬轿子,心想都半天功夫了,那位仁兄怎么还不下来已有下人走上前去,很恭敬地将轿帘掀开,不料轿中空无人,时间,郡王府众人大惊,心想这演的是哪出

范若若掩嘴笑,解释道:“哥哥在后面。”

说话间,众人便看见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从不远处赶了过来,身边跟着位亲随。这年轻人身上穿了件淡栗色单衣,领扣也没有系好,看上去不免有些轻浮,但配上那副可爱亲切的干净脸庞,旁人便感觉,这人,便应如此放松打扮才是。

“抱歉,抱歉。”范闲对世子抱拳行了礼,尴尬说道:“晕轿晕轿,所以路走着来的,天又热了些,所以先前在府外喝了碗酸浆子才来,晚了晚了。”

“不晚,不晚。”李弘成见这曾有过面之缘的年轻人,便觉十分心喜,哈哈大笑道:“范兄能来便是好的。”

范闲听见他的称呼,发现比前日多出了个范字,时间不知道对方是想表示怎样的态度,略顿了顿,微笑浮上脸庞:“王府外面的酸浆子都比别处要好些,自然是要来看看。”

世子李弘成微微笑,见对话答话竟是轻轻飘到天边,更觉得有意思,将手领,接着他兄妹二人入了园子。

范闲在澹州的时候,就知道妹妹做的手好诗虽然在他看来这些诗其实往往也只是伤春悲秋,逃不出某些框框这个时代依然是有好诗的,但很显然经常来参加诗会的太子党和那些年轻书生们并没有太强的造诣,所以范若若依然有了小小诗名。

所以他很好奇,在这样的场合里,妹妹会有什么样的表现,还有那位造成红楼梦外流,便宜死了盗版书商的柔嘉郡主又长的什么模样。

但是跟随李弘成走进回廊流水的后花园,他才知道,原来在这样个看似开放的国度里,依然是男女分座,女士们坐在湖对面个亭阁之下,前方有层层白色缦纱挂着,随清风而舞。

范闲有些失望地跟着世子走到湖的另边,看着远处随风飘动的轻纱,不由想起了前世最爱的周星星,在内心深处叹道:“真有初恋的感觉啊。”

第二十六章 又遇郭保坤

靖郡王府后花园中。

想到两家相熟,世子请范闲自便,便去招呼旁的客人,毕竟今天来了几位有些刺眼的人物。

范闲却不知道今日平波之下的暗流,随意走着,在看似散乱的座位之中,找到符合自己性情的偏僻处,坐了下来,看见几上有酒,很自觉地倒了杯,小口抿着。

只见四周无白丁,交谈必引经,范闲心里叹息声,抬头望天,暗道幸亏今天太阳不是太毒,不然这什么劳什子诗会上又看不到美女,还要听酸词儿,再被太阳烤,真要变成醋熘风干鸡了。

士子们看似随便坐着,实际上都围着正中草地上的那方小几,所以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边上的他。靠着他边上的几个贵族子弟看他面生,却又是世子亲自领进来的,于是好奇地上前行礼相见,准备套些背景。

哪料得范闲笑容可掬,言语却是无缝,嗯嗯哈哈半天,那些人依然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年轻人是谁家子弟,聊了几句,不免觉得有些无趣,所以各自讷讷退开,静待诗会开场。

话说这日不比前几日,阳光温柔,杨柳飘拂,扬扬洒洒的春风可着劲儿地往人衣领里钻,春暮之风,当然没有什么峭寒力道,像无形的小手般轻轻动着,十分舒服,正是睡觉的大好辰光。范闲本不是个浪荡形骸的狂人,所以起先还堆着笑脸,强睁着眼帘,听着场间诗来词去,看着席上酒来筹往,但被这春风吹,小太阳晒,觉得诗会实在无聊,所以感觉脑袋渐渐昏沉,便要睡去。

只模模糊糊听着几个句子,像什么“梦中雷州道,又来走这遭。须不是山人索价高,时自嘲”,又有“酒杯浓,葫芦春色醉琉翁,葫芦酒压花梢重”还有“东夷人物尽飘零,赖有斯人尚老成”

范闲暗掐了掐自己的虎口,让自己清醒些,虽然自己不大喜欢吟诗作对,但在这种场合里,总不能流露出十六年依然没有洗刷干净的前世性情,于是他微笑着,却有些木然地望向场中。

这望,却看见了几位半熟不熟的人物,这几人坐在湖边最舒服的位置上,正是前天在酒楼上发生过冲突的郭保坤贺宗纬行人。范闲微微皱眉,心想靖郡王世子明明知道范府与郭家那天的意气之争,为什么今天却偏偏两边都喊过来了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正隔着片湖面,向对面的佳人们展现自己沉熟稳重风姿的郭保坤转过头来,看是范家那个使黑拳的,面色变,再也无法保持儒雅风度,下意识里把手中正在招摇的折扇扔在了桌上。

场间正有位太学生在讲解经义,所以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郭尚书的公子有如此反应。

与郭保坤同桌的那几位顺着他的眼光望来,下子就发现了躲在偏僻处的范闲,众皆变色,心想己等是满腹藻华的读书人,今天又没有带护卫,呆会儿若那范府小子再使招黑拳,谁上去挡着

范闲却是微笑望着他们,点了点头,像是朋友般打了个招呼。

那桌人低声商议了些什么,脸上渐渐流露出来略显阴沉的笑容,向阴沉的郭保坤脸上,却是多出了几分快意,只有那位贺宗纬似乎脸不以为然。

不知道湖那边白缦之下的姑娘们在做什么,但早有府中女史不停将那边女子作的诗篇抄录后送到这边,供诸位才子品评。

世子朗声笑道:“虽说巾帼不让须眉,但这文学之道不比斗蛮力,诸君不用客气,可不能输给那些弱女子。”

众人齐声称是,笑语渐起,便有人出主意以某物为题,作诗首,择其最佳者三首,与对岸相和。

郭保坤那桌上名书生眼珠转,拱手道:“晚生不才,不知便以为湖水为题如何”

“极妙,今日碧波浮金”有人做托。

“极是,看那湖光山色”有人做庄。

郭保坤眼珠转,望向范闲,高声说道:“不曾想到今日范少爷也来了,不如这轮便由范少爷开始吧”

范闲今日来,本就是依父亲大人的命令,在京都众人面前亮个相,摆个身段而已,听到要自己作诗,微笑摇头道:“我可没那个本事,还是诸位请吧。”

见他退让,郭保坤愈发觉得对方果真是个绣花枕头,冷笑说道:“前日范兄在石居中高谈阔论,将这天下才子尽数不放在眼里,今日见,竟是吝于指教,看来眼界果然极高。”

听他如此说法,场间众人才知道,原来两边早有嫌隙,这是借诗寻衅来了。府中大半都是靖王府客人,虽不知道范闲是谁,但看他与世子似乎相熟,所以有人便在猜是不是范族子弟,却没有几个人猜到他是司南伯范建的儿子。

见旁人议论纷纷,郭保坤喝了口茶,阴沉笑道:“这位范兄,便是近日进京的那位,诸君应当听过才对。”

众人都不是蠢货,下就知道了范闲的身份,再看向范闲的眼光便多了丝怜,丝不屑,诸多复杂情绪。

范闲面色不变,犹自挂着浅浅的微笑,却是坚持不肯作诗。靖王世子看着他面上的笑容,愈发瞧不清此子深浅,眼瞳里闪过丝异色,圆场道:“诗在诗意,范世兄今日无意,诸君还是自行吟诵吧。”

范闲自懒懒地半倚在斜几之上,看着场中诸人你来我往,听得对方乏善可陈的句子,十分无聊。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却是有些放肆,不免有人讥笑道:“范家小姐诗文闻名于京都贤达,不料范家少爷却是另行默言之道,实在是出人意料。”

郭保坤压低了声音笑道:“毕竟不是府里养大的,当然要与众不同。”虽说他压低了声音,但其实还是刻意让身周人听的明白,庆国虽然风气开放,但私生子的身份,终究上不得台面,而范闲的身份更是敏感,听他刻意这样说,时间,场间弥漫着股诡异的味道。

第二十七章 湖那边

湖后白缦之下,是个亭子,五六个姑娘家坐在里面,有的在吃着果子,看着湖那边捂嘴笑着什么,有的在皱眉提笔想着什么,看这些女子穿着,非富即贵,想来都是京都官宦家的小姐。其中位身着淡黄色紧身小马甲的姑娘,眸子异常清亮,就像是半透明的西海玉石般,正是范闲在京都外曾经远远瞥过眼的叶灵儿,京都守备的独女。

叶灵儿的目光往湖那边扫,转过头望着范若若问道:“若若,你家那个见不得人的,今儿也来了吗”

范若若听着这话,心中无名火起,将手中毛笔重重搁在案上,淡淡道:“叶灵儿,平日你这张嘴就像你家那些刀刀枪枪有些棱角倒也罢了,今日又是从哪个酱坊里回来,染了这么些气味儿”

亭间诸女听见这声儿,刷的下全静了下来,谁也料不到锦口绣心温柔无比的范家小姐居然也有如此说话的时候。

叶灵儿心里因为某件缘由,对范府那个私生子十分厌恶,所以先前说话才会如此无礼,此时见向来温柔的范家大小姐对自己说话如此刻薄,哼哼两声,怒上心头,却是时找不到话来反击回去。

柔嘉郡主正在范若若身旁磨墨,听着二女之间的对话,嘻嘻笑,天真说道:“你们两个平素也是极好的,怎么今天偏偏像吃了磺石般。”柔嘉郡主在这些姑娘之中,年纪最小,身份最为尊贵,偏生性情最是温和,所以她说话,倒让“气场”之中的两个时不好再发作。

叶灵儿冷哼声说道:“谁知道范大小姐今日是如何了。”

范若若微微笑,强忍怒气,长长的睫毛抖抖,虽说是官宦家女子,而且范若若素有才女之称,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些二八年华的青春女子,心里谁能忍住多少温柔应道:“语涉兄长,小妹自然不敢无礼。”

叶灵儿冷笑道:“我又哪里无礼难道今天与你同来的那位,已经认祖归宗,上了范氏宗谱”

范若若冰雪聪明,当然知道叶灵儿是为了何事迁怒于哥哥,冷冷笑,也不回答,只往亭外走去,不知为何,叶灵儿也随了上去。柔嘉郡主轻声哎了声,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亭间诸女也不知道叶灵儿说的那人是谁,更不知道二人为何忽然动怒,不免头雾水。

亭外,丫环们并没有跟上来,范若若说话也直接了许多,面色沉道:“你与林家小姐交好,那是你的事情,她不甘心嫁给我哥哥,是她的事情,可若你再对我家兄长对言不逊,休怪我不再顾往日的情份。”

叶灵儿极好看地皱了皱鼻尖,埋怨道:“昨日你来我府上,我就与你说过,晨儿根本不愿嫁你那哥哥,我要你回府去说说,谁知你今天还把他带到郡王府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存的什么念头,只怕就是想借机在这诗会上抢些名堂,好为”她住嘴不言,十分恼火地挥衣袖。

范若若见她神情,心里叹息声,发现这些小姐们看待事情果然如同哥哥说的那样,单纯至极,说道:“你要我与谁说去父亲大人还是哥哥你也清楚,像我们这种人家,婚事更不可能由我们自己决定。”

叶灵儿咬咬下嘴唇,带着丝期盼说道:“要不然,让你哥哥离开京都吧。”

范若皱眉看了她眼,发现对方说话实在是有些荒唐可笑,她却哪里想到,自己可能受范闲影响,所以显得成熟许多,但对方却依旧是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贵族少女:“少说这些昏话了。”

叶灵儿望着她,冷笑道:“你那哥哥什么身份我那林姐姐又是什么身份”

范若微笑道:“我那哥哥有父无母,你那林姐姐无父无母,什么身份还是这等身份。”

那林家小姐虽说是宰相私生女,宰相却是不敢认她,不能认她,而至于她的母亲,更是庆国敢知而不敢言的秘密所以说她是无父无母,倒也不为错。

叶灵儿似乎想不到范若微笑之下说出来的话,竟然如此尖刻,气的双唇微抖,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以为这婚事就定了吗谁知道将来有些什么变故。”

范若心里却是微微凛,脸上却依然满是温柔微笑,只是往前缓走了步,拉近与叶灵儿的距离,却压迫感十足回应道:“你也许不是很清楚我那位兄长,不过我劝告你不要做些什么不得体的事情,至于这门婚事我也不认为就定了,也许哥哥见过你心怜惜的那位林家小姐后,说不定马上就逃出京都了。”

叶灵儿虽然有身家传武道修为,但在这文弱女子面前却是气势渐低:“就凭你那哥哥,也敢对晨儿挑三拣四”

范若叹口气,神态像极了范闲某些时候会表现出来的味道,说道:“我只是不明白,这是范府与她家的事情,你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