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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庆余年

范闲看这小丫头模样,哈哈笑,说道:“给我搬把椅子来。”

小丫环依言去了,从厅里搬了把木椅,这椅子有些重,她搬的微微气喘。

范闲上前接着,将椅子放在地上,微微笑,便大刀金马地坐了上去,抬头观望头上雨檐,竟是再不关心四周的目光。

丫环婆子们看到这少年竟然就这样坐在椅子上,吃惊不小长辈未至,晚辈理应束手谨立阶前,哪有这样大模大样的道理

回廊里传来阵极细碎的脚步声,阵极幽淡的香味随风而来,让人精神为之振。范闲侧头望去,只见位贵妇人正满脸微笑地走了过来,这妇人面容姣好,双眸如漆,身上裙裾微摇,金铛微乱,但配着妇人身上那股含而不露的贵气,却让人不觉得如何招摇,反觉着理应如此。

范闲微吸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妇人眉如远黛,笑之下,满庭皆明,远远看着范闲就说道:“闲儿路辛苦,且坐着吧。”

范闲甜甜笑道:“姨娘好。”

舒缓的开场,伸手要票,呆会儿加精后就睡了,先祝诸位晚安,周初工作愉快。

第二章 柳氏

来者自然是司南伯府里的二太太,这位太太姓柳名如玉,十几年前被司南伯爵收入府中。这位太太家中背景颇深,三代之内还出过位国公。所以当年她嫁与司南伯做小,在京都里还惹出不少议论众人都很好奇柳家是如何想法,竟然将自家女儿许给范建,虽然范建其时已经接了司南伯的爵位,但毕竟只是范氏大族中的远房直到这十年里司南伯圣眷日隆,官位渐高,大家才服了柳家及这位女子的毒辣目光。

但很奇怪的是,司南伯直没有将她扶正,这不论从情理上,还是从柳氏娘家的地位上来讲,都是绝对说不通的事情。

范闲满脸可爱笑容,对着这位二太太深深躬:“闲儿见过姨娘。”

柳氏亦是满脸微笑,但瞳子里却是闪过丝莫名神采,听出面前这小子紧紧扣住了姨娘两个字,却不像般人那般称呼自己做二太太。

太太与姨娘之间的差别,便有若云霄与泥壤。

柳氏微笑着说道:“进来吧,大老远的,老坐在那雨檐下发呆是个什么事儿叫外人见了,不得说我们范府是个容不得人的地方。”

容不得人那自然是彼人有不可容之处,范闲心中轻叹,知道姨娘是在提醒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倒也佩服对方说话漂亮。本来他不准备在言语上多加刺激对方,明知道对方在京都这宅子里经营日久,占口头便宜没什么意思,但旋即想到,既然双方的利益有不可调和的矛盾,那何必再容让太多

他在心头想着,看来这位姨娘倒与自己往日想的不同,应该是不是自己想像当中昧阴毒的蠢货所以此时有些不明白,四年前面前这位妇人为什么会使出用毒杀人这种昏招来的。

随着二太太往厅里走,离她并不太远,贵妇身上特有的幽香传到范闲的鼻子里,他嗅了两下,觉得这香水还挺好闻的。

在这种时候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范闲有些满意自己目前的心境神思,微笑和柳姨娘唠着闲话。

贵妇与少年,倒真扮演出来了几分母慈子孝的感觉。

茶上来了,是地道的五峰采花,好茶。点心也上来了,是地道的江南小酥饼,好吃食。只是说完了沿途见闻,问候完了远在澹州的老夫人,说了些澹州海边的景致,京都有些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大家发现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于是柳氏和范闲同时很有默契地闭上了嘴,陷入沉默之中。双方都意识到,彼此都不是省油的灯,玩这种言语上的试探没有什么意义,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就沉默以对。

所以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服侍的丫环们噤若寒蝉,连换茶时走路的脚步都放轻了许多。

只有范闲与二太太不尴尬,偶尔握着茶杯互视眼,目光温柔,温柔刀。

柳氏心头微感沉重,她发现面前这少年果然不般,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应对自如,全无半点紧张拘束,沉熟稳重之处,竟似比老夫子还要持重些。

看来自己四年前着实不该听了那人的挑唆,平白无故让这少年抢先视自己为敌,现在反而不大好办,许多手段都无法施展出来。

就这般沉默着,柳氏忽然觉得这样是弱了自己的声势,毕竟自己在名义上总是长辈,于是轻咳了两声,说道:“你父亲如今任着户部侍郎,这次回京,你是准备明年的科举,还是直接进户部做事”

范闲微笑应道:“全听父亲吩咐。”顿了顿又道:“只是不知道父亲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说老实话,在京都里他想见的人有几个,面前这位贵妇自然是其中之,还有费介老师和若若妹妹,但最好奇的,自然是自己的父亲了。

他很好奇,当年的司南伯是如何能让自己的母亲天下最富有的叶家女主瞧上眼的。在他脑海深处,只认死去的女子为母,却不想认司南伯为父,这大概是男人心中某种奇妙的想法。

“你父亲会儿就回来了。”

正说着话,内院的大门处微微嘈乱,丫环们急着在迎接什么人,但声音来的太快,丫环们都没有拦住,位少女就走了进来。

这少女生的并不如何漂亮,但眉宇间显得异常干净,天生股柔弱之中还带着丝微微冷漠。这种冷漠并不是般人所言的冰山美人,对身周浊物的蔑视,而是种基于某种尚未得知的自信,而产生的漠然,种对于周遭的抵触感觉。

范闲心头微动,心道这种冷淡的感觉出现在个高门大族家的少女脸上,实在是很不合契。

少女直直望着范闲的脸,眉宇间的冷漠渐渐淡化,最终消失无痕,反是两颊上现出几丝激动的红晕,张唇欲言,却又止住,退了半步,以极轻微地动作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裾,裣衽礼,清柔的声音显得十分的礼貌与自矜:“见过哥哥。”

范闲微微笑,伸手虚扶了下:“若若妹妹,无须多礼。”

二人的目光撞在处,都是那般的清澈,毫无丝杂质,有的只是淡淡笑意。数年书信来往,想来这个世界上相知最深的,便是这对兄妹了。

只是个相当不识情趣的小孩子声音响了起来,顿时打破了兄妹二人相隔十年再聚的美好感觉。

“喂,你就是范闲”

范闲转过脸去,看着从高高门槛外踏进来的那个少年,少年体形有些胖,左脸上生了几粒令人生厌的黑痣,脸的怨气,正略带厌恶地看着自己。

投票,投票。

第三章 若若的释名

小胖君的形象很差吗我真不是刻意丑化,完全按照二十年前的我描绘的可怜的我啊。

范闲坐了下来,不理这厮,而让妹妹先坐下,这才微笑问道:“这位公子是谁”他自然猜得到这小胖子是哪个角色,却故意不点明。

“我就是范思辙,范家大少爷。”胖子少年看了他两眼,哼哼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私生子。”

耳旁微有声音传来,范闲余光去看柳氏不料柳氏早已无故遁走,不知去了何处,看来是故意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来闹番,破破范闲的镇定功夫。反正呆会儿若是出了什么不合体统之事,也可以借口辙儿年少,不大懂事。

丝诡异的微笑浮上范闲的唇角,他在澹州港就知道,京都府里这位正牌少爷脾气大的很,而且向蛮横,看在父亲的份上,为了避免将来范府因为这小子得罪真正的权贵,而落个悲惨下场,范闲决定拔冗亲自教育下这个“弟弟”。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个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却是出自范若若的那双薄唇:“把手伸出来。”说完这句话,范家小姐从桌下取出长长的戒尺。

“为什么”范思辙咕哝道,脸上显得十分害怕,却还是乖乖地伸出了手。

啪啪两声,范思辙的手上出现两道红印子,他的眼睛里开始冒出泪花花,却还是咬牙忍着,骂道:“姐,为个外”

“外人”两个字没有说完,范若若已经毫无表情地又是重重两记戒尺,抽在了小胖子的手上。

范闲此时才发现,妹妹眉宇间的冷漠,在般人的眼中,确实很有压迫感。

“第,哥哥的名讳你是不能直呼的。第二,你要明白咱家的身份,不要说出那些混帐话来。第三,对兄长不敬,自然要领罚。”

范若若淡淡地说着话,手里拿着戒尺的模样,让范闲联想到了那些表面柔弱可爱实则无比凶恶的幼稚园阿姨们。

范思辙狠狠地盯了范闲眼,嘴巴扁,就往后院跑去。

“每次哭就去找他的妈。”范若若叹息了声。

“我很好奇,思辙是哪两个字。”

“思虑凝滞如猪,横行霸道留辙。”

“如此雅训的名字,被妹妹解成这两句话,倒是好笑。”

“哪有哥哥讲的顽笑话好笑。”

“为什么你可以手拿戒尺将人打”

“父亲给了我管教他的权力。”

“这似乎与我当初对这个世界的分析有些出入。”

“是说男权的问题”

“嗯,还有家族后宅权力分配的问题。”

“目前我好象获得了点点权力。”

“但不要忘了,你这种权力完全依赖于那个男人的喜恶。”

“哥哥也不要忘了,你口中所说的那个男人,是我们的父亲。”

连珠炮般的对问对答嘎然而止,范闲与范若若相视笑,十分愉快,此时没有外人在场,范若若也不再如先前般自持,展颜笑,看得出心头快乐难抑。

范闲也是如此,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常常书信来往的妹妹,是可以真正用某种只有自己才能适应的逻辑交谈的对象。而且刚开始通书信的时候,范若若年纪还小,等于在某种程度上,范若若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对人生的看法,都受到了范闲潜移默化的极大影响。

二人十年不见,本应有些陌生才是,但先前番只有二人才能感觉到其中滋味的对话,迅疾间拉近了二人的心理距离,仿佛面前坐着的哥哥妹妹,并不曾分开十年之久,而是日日相处庭院间,并肩读书的良朋。

在这种关系里,范若若是将范闲看做师长般的人物,而范闲却是将妹妹看成学生,或者是晚辈,这种心理很微妙。

范闲微笑着看着她,低声道:“看你眼下在府中,似乎过的不错,我倒担心的有些多了。”

范若若低头轻声道:“全亏哥哥出主意。”

“噢”范闲羞涩笑,难道自己写的前世言情桥段,真的能起作用只是这句又不好直接问。

“最近柳氏比较安份。”范若若淡淡说着,她直呼姨娘为柳氏,就算此时厅中只有范闲和她二人,依然显得十分冷漠。

范闲略斟酌下后说道:“虽然我远在澹州,但也知道,柳家在京中地位极高,你不要过于轻慢她。”

“不会。”范若若垂下眼睑,睫毛搭在白皙的肌肤上,十分美丽。

范闲微笑望着她,发现在个世界里找到个能“知”己的人,确实是件幸福的事情,虽然这个人等于是自己教出来的。

他柔声说道:“收到我的信了”

“嗯。”范若若笑了笑,脸上的冰霜早已消失无踪,“前天夜里在房里看见那封信,吓了我跳,还以为是来坏人,后来看见信上的字迹,才知道是你。”

范闲耸耸肩,心想凭五竹的能力,当送信的确实有些屈才。

厅中还是没有人进来打扰二人的说话,这点范闲很满意,他喝了口茶,正色问道:“我这次入京的原因你大概还不知道吧。”

范若若抬起脸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哥哥。

范闲被她望的有些窘,讷讷道:“怎么了”

声略有调侃之意的叹息声响起,小姑娘微笑说道:“你进京的原因,大概很多人都知道了,而且相信京都里的名门子弟们,都很好奇,司南伯的私生子这次进京,对于那件事情,到底有多大的成算。”

“啊”范闲微惊,问道:“我直以为父亲让我进京是很隐秘的事情,难道很多人知道不过相信京都没几个人知道我是谁,怎么会有人好奇我的事情。”

“因为你这次进京是准备结婚的。”范若若笑了笑,“父亲准备让你娶的那个女子很有名气。”

范闲微皱着眉头,虽然自己不见得要娶对方,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很关心自己可能娶的女子是什么样的人物,问道:“你认识那家小姐吗”

“我未来的嫂嫂是林家的小姐。”范若若的眼瞳里闪过丝看不透的光彩,“不止我认识,相信整个京都的人,都认识她。”

“哪个林家为什么那女子如此出名”范闲挑挑眉头。

“哥哥,虽然你向远在澹州,但我知道皇宫里办的那纸印的物事,奶奶那里应该也是有份的。”范若若笑了起来。

范闲回忆了下,拍额头,恍然大悟:“难道林家就是宰相林若甫家那位小姐就是前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宰相私生女事件的主角”

第四章 父子

如今的庆国天下号称盛世,连着十年风调雨顺,民富心安,有所谓千古第明君,千古第治世诸多称号,但很妙的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号称千古第的腐败官场,千古第相。

这位相,就是宰相大人林若甫。林若甫出身贫寒,并非高门大族子弟,通过科举考试进入官场,从苏州评事做起,旋即调入京中任詹事府主簿,又调至南衙十二卫司阶,再入老都察院任掌印给事中,又入翰林院学士,在上次新政之中,调入六部负责具体事务,为吏部侍郎尚书,直升到如今的文官之首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大人。

人们仔细观察宰相曾经担任过的官职,才发现他做过文职,军职,有词臣之司,有监察之职,虽然官位屡有起伏,但竟是将庆国官场上所有的地方都经历过了,而他的官位也总是缓慢而又坚定地向上走着。

传闻林若甫这个人在内宫之中并无倚恃,也没有盘根错节的背景关系,却能在庆国复杂的官场之中沉沉浮浮,始终不倒,这点让许多人都感到很诧异。

这位宰相大人表面清明,内里阴险毒辣,收贿无数。加上在文官系统与王公贵族的搏弈中得罪了不少人,所以落了个权贵不亲,百姓不爱的形象。

只是他几十年的功夫,早已在庆国的文官系统里生出无数枝丫,大树直屹立不倒。时常有御史上奏弹劾宰相,奈何直没有什么实证,所以只好作罢。京都中的清明之士,对其人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但在官面之上,却是没有人敢当面撩拨于他。

在整个庆国,除了皇帝陛下可以要宰相的性命与权位,别的人都不行,这是所有官员的共识。在整个庆国,除了监察院那位院长大人可以当面唾宰相脸口水,别人都没那么大的胆子,这是所有权贵的致看法。

而院长大人那次当街吐宰相口水,依然付出了三年俸禄的代价,这处罚是陛下亲自下的。

当人们发现,皇帝陛下对于宰相的信任从来没有减弱过的时候,那些自诩清明的官员士子们开始有些绝望了。正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料到,报纸上居然登出了宰相林若甫居然有位私生女的消息

任何高门大族,家主娶几房小妾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您家后院只有个女人对不起,还真不好意思去参加聚会。但是世风最重血统礼数,像宰相大人虽然人人皆知狡诈狠竦,但毕竟向自命清流,居然在外有个私生女,这就属于德行有亏了。而那个女儿已经十几岁,居然还没有接回府中,任由她在外独自生活,做为父亲来讲,也算是没有仁爱之心的佐证。

因为消息是从皇宫放出来的,所以在京都官场引发了场小小的地震,人们纷纷猜测,是不是皇帝陛下看宰相已经看烦,准备换人来做,这才有了后来的御史台大夫集体上书事。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帝陛下亲自出面,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事情渐渐平息,但那位宰相的私生女,却成为了众人瞩目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