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辰九入暖阁的时候，肩头带着嘲湿的水絮。

明鸾抬起头，看了看，惊疑道：“这个时候还下雨了？”

辰九解开鹤氅，自袖口取出一枝花来：“露水，道上开的。”

“绿萼。”明鸾伸手接过来，心里觉得柔软：“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她仔细将花枝纳入琉璃瓶子里，“九王叔心细。”

臣九敛袍坐了，距她半尺远。绝不过从亲密，亦不让人疏远。他的睫毛被灯光投下阝月翳：“女帝陛下也是心细的，只不爱露白。”

明鸾笑道：“九王叔还是叫我小鸾儿吧，没得生分了。我时时念着小时候那只兔子，想着应当是神仙般的人物，才能够转逆生死伦常。”

的确也是神仙般的人物。他坐时肩胛笔挺，白不染铅华，高挺的鼻梁与温柔的唇形，都是皇族特有的轮廓。

“小鸾儿，看什么。”

明鸾傻笑起来：“想呢，要是九王叔纳个王妃，生的世子该是粉雕玉琢的好看。”

辰九同她也是澹然笑了：“你少时要我讨颗星星当王妃。如今你是星星，我也是了。”

明鸾有些惭愧：“少时好鲜衣怒马、华服美冠，同那些贵胄小姐们攀碧争抢。她们喜欢你，我便不想见她们如意。如今想起来，倒也没得什么好争的。”

“天下都是你的，是不必争的。”

“嗯……”明鸾略一沉吟，兀自取了口甜酒来喝，“天下不是我的，一国之君不也有求不得的东西。”

辰九忽然正色：“他们并不简单。”

明鸾知道他说的谁，垂头颔。

“你要跟随自己的心意。”辰九道，“如今见你并不辜负年华，这是好事。岚君虽然促狭，但待看来，向你却是真心。辅两朝肱骨，纵有反骨，如今也被你摘了逆鳞。你要爱恨分明，要百毒不侵。山川河流、星辰大海。抬头所见漫天银汉，我们头上的每一颗明亮……都将为你加冕。”

“嗯。”明鸾怅然点头，从袖口取出盛着海上仙方的瓷瓶，“得了一载的。九王叔先且用着吧。”

辰九接过瓷瓶：“伤口还疼吗？”

明鸾摇头：“短刃之伤，抵不过长戟穿身、冷剑刺心。”

“我看看。”辰九如此说。

明鸾一愣，忽有些怔忪。

他并不避讳，冰冷的指尖贴近满金绣海棠的领口，轻轻解开佼叠处榴花宝石的子母扣。

明鸾肩头倏然一凉，露出褪痂的疤痕。红红的一寸，好似一滴血。

“没事的，快好了。”辰九看过，声音冷清柔和，“好在我的头早已白尽，云中十六州的雪，也催不老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