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七百四十四章,慈悲的太子妃(1 / 2)

作品:《侯门纪事

欢呼声,鼓乐声,震天般响。长长的铜钦、号角发出海水般的呜咽声。跪拜、诵经声亦惊天动地。

孩子们直到最上面,有个驻足往下看的钟点,看的最多还是藏袍下灵活扭动的腰肢,和藏戏面具。

这就是为欢迎他们而备,单独给他们赏看。和在海南过年,挤在人堆里看歌舞相比,多出的岂止是“特意”二字。孩子们无声地开心着,小脸儿上笑容生动而飞扬。

加寿也贪看了片刻,太子耐心的等着。负责翻译的官员们怕占据下面行程,上来回话:“牛王节已过去,但为迎接殿下,准备的有赛马,到时候还有歌舞可以观看。”

加寿抿唇笑了,知道自己耽搁,和太子款款对视一眼,此时顶着夫妻名头,深情不请自出,轻轻的一声道歉呢呢喃喃:“有劳哥哥等我。”

“没事儿,寿姐儿爱看,等下咱们专门观看。”太子回话时,视线也不离开加寿半分。

贴身陪同的官员是太子府上的人,见到这个情景暗生焦急,又担心殿下会冷落陪伴上来的僧官,又羡慕太子小夫妻感情深厚。再粗粗一想,他们同行两年出去,有感情是本应当。

这就释然,并没有催促提醒的话出来。而好在太子和加寿含情脉脉说完以后,都还记得自己职责,对随同的僧官们歉意的笑着,走进布达拉宫门之内。

接下来参拜佛像,看精美壁画,转经等等走上一圈儿,对曾经遭受过战火和天灾雷击表示惋惜。午餐的规模是盛大的,殿室中坐满了各部落的头人,在此地身份高贵的人。

藏菜和汉菜相比,精致上不能相比。但认真讲究的时候也惊人。比如牛肉要用高原生长的牦牛肉,羊讲究在哪片草地放养长大,柴鸡吃的草籽哪里最好,鸡肉味道才是最好大家入席,有些官员对这菜味儿不习惯,未必喜欢。但袁训一行两年里东南西北的吃,人人养成好胃口,他们个个先食指大动。

有一个官员坐在张大学士身边,见到大学士对着酥油茶不错眼睛。好心地多嘴:“老大人,这东西油腻。”张大学士却道:“你不懂,这里寒冷,就要多吃油脂。”

官员愣一下,随即想到自己说也白说。他们是在拉萨城外和太子等人会面,在此以前,太子在过来的路途中间,顶风,而又下了雪,估计没少吃这里东西。

官员轻轻失笑:“也是,我吃不习惯,我们大多用酒御寒,没有想到您老大人还有个好脾胃。”

他们轻声的说着话,太子等人已开席。大学士吃了肉,又调糌粑,把官员看得干瞪眼睛。想这老头子,真个来吃宴席来了。也不想你多大年纪了,能吃一口就尝一尝吧,这样的大吃,看你病了可怎么好

他的眸光怔忡,大学士注意到,也有个好心,来点拨他:“这里的好东西就是这茶,他们冬天很少吃到青菜,又全天牛羊肉,为什么不病,你想想,还是这茶的功效”

官员早就听说过,此时再听还是醍醐灌顶,但苦笑:“喝不习惯,怪味。”张大学士嘟囔:“道不同不相谋,”懒得再同他说话。看了看孩子们,小王爷元皓正在调糌粑,胖脸儿神色任谁看到都是津津有味。韩正经好孩子小红也是一样大吃大嚼。

大吃大嚼回到中原去叫失礼,说不好主人吓得以后不敢请你。但在这里是对主人食物的喜爱,主人却不会怪。

大学士就多看看孩子们,看看他们的香甜模样,再没胃口也能跟着多吃下去一些。

有一个人站起来,把这有滋有味的吃喝暂时打断。

黑铁塔似的大汉,约有五十岁上下,从帽子到衣裳腰刀上无一不是珊瑚、黄金和宝石,整个人就似流动的小型珠宝店。但眸光寒刀般一抬,戾气在珠光宝气之上。

他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拍着自己腰间黄金宝刀:“尊贵的太子殿下,我敬你酒。”

太子会饮,却不是能饮。再说这个人是谁不久前死了儿子,传闻中仇视颇多的扎西僧官。

太子在他刚才坐的地方看了看,那里还有好几皮袋酒。太子聪明的意识到,自己说声喝,不是一碗酒能过得去。草原上衡量勇士的方法,在礼部官员没有到来以前,袁训一行就了解过。比如有马术高明,酒量惊人

太子对礼部的官员使个眼色。

尚书方鸿站起来,高举酒碗:“太子殿下多谢扎西僧官的美意,命我来陪您。”

本地的王公贵族们有小小的喧哗,方鸿不通藏话,但也听得出来拒绝敬酒是失礼,他无动于衷,看着扎西僧官的眼睛继续等着,表示出要喝就只有我陪你。

仁增僧官等皱起眉头,仁增僧官起身斥责:“扎西僧官,两地风俗不同。”

扎西僧官哈哈大笑:“可这是我们的地方”他看向那些表示不满的王公贵族们,语带讽刺:“看看吧,这就是你们请来的尊贵的人儿,酒都不能喝,还能叫好汉吗”

官员们翻译出来,“啪”,有人把案几一拍挺身而起。大家看过去,见到一个中年人气质沉稳,白面皮浓眉头,有浓浓的书卷气,也有周身强悍的狂飚。

这是镇南老王。

他冷笑满面,对扎西僧官直视直斥:“对你不需要有礼,你的敬酒我尊贵的太子殿下不予接受”

官员迅速把话翻译过去,王公贵族们有的大惊失色,有的怒容满面。“咣当”一声,扎西僧官把酒碗掷在地面,随后“呛啷”一道白光闪动许多人眉睫,拔出腰刀,满面愤怒地道:“你这下贱的人,你敢侮辱我”

“哗啦”太子的护卫们亮出刀剑。

“哗啦”扎西和跟他亲近的僧官们,及认为镇南老王说的话,让大家都受到侮辱的人亮出刀剑。

“哗啦,哗啦哗啦”负责这里守卫的藏兵们小跑过来,身上衣甲声更响。仁增僧官沉下脸吩咐:“挡住他们,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是我的客人”

场面对峙起来,大家你瞪我,我瞪着你,没有人说话,镇南老王缓缓再次出声,从他起来就瞪着扎西僧官不放,直到这会儿还是怒目他的眼神,跟他在眼睛里早打着彪悍的官司。

眼神毫不退让,语气就更不会退让。镇南老王冷笑的不屑:“入乡随俗,到了这里守你们的规矩,这话不假。所以,你不配敬酒,也不配对我国尊贵的太子进言。”

扎西僧官暴跳如雷,手中刀狂舞几下:“你说什么”一些人附合他,纷纷大骂。

镇南老王中气一提,把这些人的大嗓门儿压下去,厉声道:“按你们的话,朋友来了才敬酒虎狼来了要撵走扎西僧官,这一次我们入藏,本想旧事既往不咎,你以前屡屡杀害我们的商人先不谈论,只要你从此以后有和平的心就行但问问你自己你对我国尊贵的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做下什么你派你的儿子带五千人前来杀害我们一行不到一百人结果呢,哼哼,我尊贵的太子殿下大智大勇,以几十人破你五千人,你的儿子也死在当场这岂是以酒可以定威猛这岂是你有颜面还能来敬酒的”

拂袖一挥,看向附合扎西僧官的王公贵族,镇南老王拿出傲慢:“用你们的规矩,当我们是朋友,大家才喝酒不当我们是朋友,别来现眼”

把袁训的指挥功劳算在太子头上,因太子当时确实在,别人听不出来。

丧子之痛本就折磨着扎西僧官,他敬酒本也就是挑衅,听到一半,就更恨太子,更恼的用刀乱劈乱砸,让藏兵们挡回。

有一些王公贵族生出疑惑,愤怒下去好些。有一些不改强硬,素来看不起中原人,以为是羸弱的,暴躁不改。和阻止的仁增僧官等吵了起来。

“啪啪啪”小六、元皓、韩正经把木棍接上握在手中,直眉愣眼黑沉沉面容过去。

这里的风俗随时带刀,袁训等正好也不是空手,孩子们的兵器就也带上。

好孩子是一身小姑娘衣裳,背弓箭不好看。虽然她射的还不好,但见到胖孩子等的举动,好孩子急上来,小声嘀咕:“我忘了带弓箭,我忘了带弓箭。”

说上两声,礼部官员头天说的遇到不测怎么办想起来,好孩子起身走到加寿身边,用自己小身子挡住大表姐,那小脸儿上傲慢无比,觉得自己做的不错。

跟加寿和太子的人也有相应举动,但再添上一个好孩子,加寿忍俊不禁。轻轻把她一拍:“回去吧,不会有事儿。”好孩子低声道:“我站这我放心。”加寿笑笑不再管她。

这里是仁增僧官的地方,虽然花了一点儿功夫,但很快恢复夹杂着气恼的平静。

仁增僧官对太子表示歉意,太子起身听过,眸光转动,看向的还是扎西僧官。

太子怒了

“你不拿我当朋友可以我也不当你是朋友你就不必来这里见我草原上的鹰,有这样虚情假意的吗草原上的马,有这样阴险狡诈的吗”

扎西僧官暴怒:“可我儿子死在你手上”

“我万里前来,分成数队我带的人,适才镇南老王爷已经告知,加上小王爷这些孩子们,不过几十人我以几十人强战你儿子五千人”太子轻蔑:“哪有这样的道理”

强硬派中的王公贵族倒不是讲理而动容,而是受惊动容。刚才听过镇南老王解释过两方人数悬殊的疑惑再次出来,互相小声的问:“真的是几十个人对战五千人”

“我们是避而又避,直到避不过去,对你儿子好言解释。不想你的儿子听也不听,反而在听到是入藏官员以后,就动杀机他不敌我们,死有余辜今天,接受仁增僧官等的邀请,我们到这里是为了商谈以后更好的共同携手,不是跟你扎西僧官会谈而且扎西僧官别以为你儿子死了,追杀我的事情就可以揭过。”太子露出浓浓的威胁:“你一定要给我,给我中原朝廷满意的解释,不然的话,”他狞笑一声:“你有刀来,我就剑还中原的老虎,也有吃人和不吃人的。在这里也是一样,跟我和平的,我跟你和平。助纣为虐的,绝不退后半步”

有时候对野蛮,野蛮更见效。这跟是哪个民族无关。就是放在中原地带,必须以暴力方能制服的人和事也很多。这没有地域之分,反而有共同点,就是你凶过他,他就心服口服的服软,或者被迫服软。总结为两个字,服软。哪怕是不得不服。

扎西僧官就是这样。

太子先行官员,已就他的暴行对仁增等大僧官提出不满,要求追查到底。仁增僧官虽然一心向好,却也不会拿自己同族的贵族当进见太子的见面礼。

一旦他这样做了,这举动有谄媚中原朝廷的嫌疑,会让他的族人不齿,也会降低他的身份。

太子若一定要追查,最后结局不过是单独针对扎西僧官罢了,仁增僧官正可以在里面做个调停,在双方间收集好感。如果扎西僧官服软,仁增僧官必然成说服有力的人之一。

这不是说谁更狡诈,放眼每个民族,都有忠厚和狡猾的人。这种手腕,在中原也颇为多见,历代朝代里,包括家宅内宅里频频留痕。

为免当场起纠纷,弄得主人不好收场。仁增僧官收到表达不满的公文后,让亲信去见扎西僧官,让他不要来见太子。

扎西僧官没了儿子,满脑袋全是他应该有仇恨,他哪里肯不来。他刚到,仁增僧官就亲自见他,表示同族的人不会自相残害。但汉藏和平他也不放弃。仁增僧官说我固然不会把你在我的地盘里交出去,不会害你。但你也不能害我,在我的地盘里闹事,挑唆我和中原朝廷起纠纷。强迫扎西僧官起誓在拉萨不闹事。但还是不放心,布达拉宫里今天守卫众多。

扎西僧官有言在先,又执意敬酒,没想到他没有先挑事,让太子先婉拒后断然拒绝,还引出太子暴风骤雨的痛责,把双方矛盾正式摆开。看看众多的此地藏兵,扎西僧官知道不可能一意孤行此时就杀太子,他有如一头撞到雪山最坚硬的地方,脑袋隐隐作痛。

但这事情还没有结束。

太子在发作以后,和仁增僧官和颜悦色,说着双方友好,又一个人站了出来。

黑粗面庞,大个头儿,胡子白的居多,又根根不服帖。跟雨后不论方向生长的野草似的,有的横生有的直长有的乱长,这是梁山老王。

他一起身,因自身的强横和一生征战的血山尸海之气,好似一座小山拔地而起,让这里的人不得不重视,不得不把眸光放到他身上。

重视勇士的民族,也能看出这人年纪有了,依然不失为一位勇士。有王公贵族事先没对名单仔细看过,问道:“这是谁”

老王霸道的嗓音占据全场:“老夫上任梁山王是也相信这里有人对我不陌生,咱们打过交道有愉快的,也有不愉快的,老夫不敢自夸,但勉强算知道你们的人你们中的人恃强的,就凌弱服勇猛的,才能坐下来大家有酒喝。”

眸光扫了一圈,对着一些听到是自己就按捺不住想拔刀的人,梁山老王鄙夷讥诮:“按你们的规矩,咱们公开比试你们中豪爽的人最多,何必鬼鬼祟祟的装敬酒再挑事情”最后的白眼儿送给扎西僧官,咆哮一声:“要战就战不必绕弯”

风在此时助长似的赶到,呼的把殿门上沉重的厚帘子刮的响动几声。也使得放置不稳的银碗等有了轻轻的碰触声。有不少人露出吃惊的神色,还以为是梁山老王这一吼造成。

这位老王在边城外的地域久有盛名,这一嗓子又真不含糊,称得上“勇士”的派头。强悍而起、对文弱的太子带足轻慢的扎西僧官也黯然失神,大惊中有了失色。

他起身时的悲子之痛、轻视之心、无理之嚣张,到这一会儿,经过镇南老王斥责、太子斥责和梁山老王的逞勇,化为点点虚无。

人没有精气神,也就没有锐气。扎西僧官脑海里又出来昨天晚上和仁增僧官的谈话。仁增这个坏东西,他从汉人手里得到的好事儿颇多,他肯周护遇到的汉人商旅和迷路的士兵,中原朝廷对他年年有馈赠。在扎西僧官来看,仁增僧官过于在乎这一层“友好”关系,已经离汉人的奸细不远。

他警告的口吻:“太子和太子妃明天进城,只会呆上几天。这几天里,谁给我惹事,就是冒犯佛祖,冒犯我我绝不放过。”

扎西僧官知道草原上的鹰不会去惹一群蛇,他做不到和太子撕破脸,再起内讧。

“扑通”,他看似失意的后退几步,跌坐回自己座位上。火辣辣刺骨的疼痛,忽然把他席卷。扎西僧官知道自己丢了人,用力跳起,也是狂吼一声:“比试,生死比试”

“好”元皓跟离弦的箭似的,率先跳了起来。

“好”韩正经不比他慢。

小六苏似玉并肩而起,小红尖声:“好”好孩子一看就她自己慢了,赶紧也来上一声:“好好好”加寿本为这紧绷的气氛皱眉,她养大在宫中,以后是皇后,心思一转,就有许多的安抚主张出来,但还没有和太子对个眼儿有个暗示,孩子们就接上话,加寿忍不住一笑。

随后,也不用她起身做安抚,执瑜执璞挺身:“好”沈沐麟、禇大路等全接上话。张大学士、赵夫子、文章老侯兄弟让感染,还能不如孩子们吗纷纷也道:“就依你就依你”

萧战是占上风才好过的人,见到他晚了不止一步,自然不跟这些人的风,只和祖父站成一排,双手叉腰,瞪起眼睛看着面色不善的人以为示威。

一些王公贵族们大骂出来,也纷纷说着比试,生死不管的话。翻译官员把话翻译,孩子们尖嘴鸟儿让袭扰似的炸了,一声一声的跟他们吵起来。

元皓身子前倾,棍重重抵在地上:“你先打我们的,你要杀我们,坏蛋坏蛋,大坏蛋”

韩正经用棍捣着地,大声道:“为什么要杀我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双方翻译忙个不停,太子视若不见,依然是他温和的笑容,端起自己的酒碗,对着阻止的仁增僧官等人笑道:“我敬你们草原上有鹰也有蛇,我也承认,中原有鹰也有蛇。愿咱们和平永久。”

加寿也嫣然含笑,美丽的小太子妃,也端起酒碗敬了酒。

太子连干三碗,加寿也喝下去一碗,博得附近的小小喝彩。扎西僧官已没功夫注意到这故意蔑视他的举动,让几个小胖子口口声声说他先杀人的话气得够呛。

但别的王公贵族看在眼里,也同时注意到,凡是刚才附合扎西僧官的人,太子和太子妃举杯示意的人里面,没有他们。

隐隐的,有些人知道不管和平就在手边,却与他们无缘。他们中有些人不能失了锐气,但梁山王几年前战胜四国的兵马却不能不生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