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四章,血洗污名声(1 / 2)

作品:《侯门纪事

房中只有辅国公和罗道在,国公夫人在房外。

按理来说,罗道现在是国公府上上下下恨的人,他拿出的证据让国公府“通敌”名声确凿无语,他不应该直进国公房中,还没有别人在场。

这与国公府规矩森严有关。

辅国公府以前乱,但再乱也是行伍世家,总有一些人是私下里会见,罗道又说有私房话要说,国公夫人也就避出。

国公夫人不担心国公看不见吗她不担心。

罗家和国公府素有来往,这位罗小公子自幼也学功夫,久在边城的人都会几手拳脚,但他和辅国公相比,国公虽看不见,罗道也还差得远。

还有罗道是背对房门,国公夫人看不清他手中有东西。罗道这就在月光下缓步向床前,他来就是呈密事的,走近些说话也应当。寒刃吞吐,随着他的走近,来到辅国公面前。

罗道不用再试探辅国公,他这几天不敢再登门,但早在国公年初回来,这大半年里,早试探过多少回,辅国公确实是看不见的,他只小心不让辅国公感受到短刃上寒光就行。

辅国公睁大眼睛,面庞左右转动,像在纳闷这个人进来了,怎么不说话时,短剑离他只有一手臂远,罗道挥剑带风,狠狠的刺下来。

国公夫人在外面见到背影不对,已然晚了。

她痛呼一声:“你怎么敢”见另一道风声起来。睡着不动的辅国公抽出脑后枕头,这是个瓷枕头,舞得旋风似的,当的一声,不偏不倚的砸中罗道手腕。短刃“呼”地一声落下,又让枕头撞上一下,往下就落,罗道惨叫一声,正插中他脚背。

他也防着辅国公虎病威犹在,特意寻来的好兵器。没想到再好的兵器,不是锋芒的地方算是弱点,而辅国公也着实的厉害,卧床大半年也出手敏捷,罗道脑袋里刚冒出一句,这久经战场的人果然不假,手腕上又是一痛。

让砸中的地方现在让摄住,而辅国公还是睡着,另一只手正把枕头塞到脑后。用力一捏,罗道惨叫着,膝盖不能支撑,跪到床头。

辅国公厉声喝问,但双眼茫然还是没有焦点:“兔崽子老子就怕你不来候你多时了你送上门,休怪老夫心狠你说实话,留你个全尸,不然零碎折磨你,怕你要求着我寻死”

罗道眼前一黑。

他自告奋勇来杀国公,是公堂上把国公府得罪干净,他怕国公不放过他又今天大乱将起,辅国公府虽最近让黑得厉害,也旧名声可以震人。

他本来是想立一功,上门来欺负瞎子。没想到眨眼间他要成瘸子,他先要离死不远。

手指上的痛,倾刻间就大过脚上的痛,直达罗道脑海深处,让他意识中忽然全充满痛苦,这就成了他从小到大最不能忍受的一刻。

“我说我说”罗道呻吟道:“五公子是自愿和华阳郡王来往,”

“格巴”

辅国公硬生生拗断他一根指骨,罗道在晕过去以前,听到国公怒骂:“放屁老子儿子老子知道,哪有生出来就是坏种”

罗道软软倒在床前,后面的话已听不到。

国公夫人这个时候冲上来,后面跟着丫头婆子,手持才找来的洗衣杵门闩之类,当先一门闩打在罗道脑袋上。

骂道:“你敢伤我丈夫”

棍起风声,国公听到,也试出手上罗道没了支撑,喝一声:“别打死他还没审完”国公夫人住手,站在一旁喘着粗气。

她不及去想国公怎么能强动,国公怎么能挡住罗道,先心疼的是国公满额头的汗珠。

这是秋天。

“你还好吗”国公夫人丢下门闩,就要来看视国公。罗道一声呻吟,让她那一门闩打得醒转过来。

国公又是一声,喝住国公夫人:“别耽误我问话,边儿站着”国公夫人到这里算稳住,不敢走远,重握门闩抵在罗道脑袋上,预防着他再有异动,往下就是一棍,同时,听到房外有喧哗声。

院深房严,这喧哗声是同罗道来的人让国公府人制住,但听在罗道耳朵里,他忘却痛苦,勇气大增。

“大同城要破了,哈哈,国公,快放了我,把我好生送出去,不然,哼哼”

后背上让狠踹一脚,国公在这一刻表情稍凝,有点儿目瞪口呆。看着国公夫人扬过裙角踹人后,狠狠骂着:“送你去死还差不多”

一棍又打在罗道一侧肩头,国公夫人不要国公来问,她气汹汹问道:“怎么把我们老五带坏的”

怒从心头起,这怒来得久远,像把几十年她所受到的不平。她的眼红她的嫉妒她的曾办错事,也是她的不平不是全记在罗道身上。

扭脸儿唤自己的丫头:“都取簪子来,今天他不说,先把他眼睛戳瞎,再用簪子扎死他”丫头娇声应道:“是了”

罗道面对着床里不能回头,听到背后匆匆的细碎脚步声,这就魂飞魄散。

“是学里的钱先生对五公子说的华阳郡王”

国公夫人怒气冲天:“钱先生现在哪儿”

“上一回城破死在乱兵里了”

“啪”又是一门闩砸在他肩头上,国公夫人只能拿他泄愤。

龙四进来的时候,见父亲瞠目结舌模样,而嫡母骂不绝口:“打死你,”踹一脚“让你带坏老五”打一棍。“你

老五”打一棍。“你还敢来杀国公”又是一脚。旁边一溜儿丫头婆子,人人手持一根金簪子,簪脚儿尖利处对着罗道,看得聚精会神。

这不是该笑的时候,龙四也忍不住有了一笑。上前见罗道已经没了气,龙四丢他出去,在床前一地鲜血中回辅国公:“父亲,城中乱民们起来,他们先打的是大户人家,才打发人去看姑母和弟妹,让她们作速避到地道里,父亲这就下去吧。”

一声狂风似的笑,从国公口中逸出:“哈哈老夫我是下地道的人吗”拳头紧攥,在床帮子上用力一捶:“送我上城头”

临出门时,国公夫人问了问八奶奶在哪里:“让她去照看宝珠。”回说早就去了,国公夫人放心的跟在国公后面。

他去哪里,国公夫人自然也去哪里。

老侯和三个儿子先到了城头,钟家三兄弟见城下火把漫山遍野般,人影子憧憧,把嘴张大。钟大老爷道:“竟然有这么多的乱民”

二老爷掏条帕子出来,准备自己抹汗的。但到手上,想到应该礼敬父亲,送到老侯眼皮下面:“父亲,您先用。”

老侯夺过来掷到地上,还要踩上一脚,教训道:“你们这就怕了吗也是,你们到念书的年纪就送往京里,以后就一路京官做下来,哪见过这个”

三位老爷羞愧:“父亲教训的是,”再伸头看看城下发一声喊:“攻城了”人流潮水般涌上来,虽人没有进城,声势却劈头盖脸的要把城池生生吞噬,三老爷用自己袖子抹汗:“父亲,您还是下去吧,您要家声是不是我们兄弟站这里就行。”

“看住你的腿不要抖,就比心疼我更孝敬”老侯给他一声斥责。

三老爷低头一看,浅蓝色罗袍下面,有着什么跟波浪似的动着,带着罗袍也荡漾起来。三老爷忍无可忍,害怕这就没有,滑稽上来,笑上一声:“这是我的腿吗我觉得我没有哆嗦不是”

但不是他的腿,又是谁的腿呢

三兄弟都笑出来,又让老侯骂上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们呐,倒还如个宝珠”

兄弟三个互相看看,三老爷把腿一抬,翘到一块石头上,应该是矮小士兵们垫脚用的,三老爷发狠:“我就盯着它,它再敢动一下,我就打一下”

二老爷把自己双手互握住,抬高在眼前,也直着眼睛:“这手再哆嗦,我就咬它”

钟大老爷喟叹:“果然,不身临其境,不知道厉害在京里我听说宝珠侄女儿抗苏赫,我还笑,以为是以讹传讹。现在看来不假,这情这景,不由得人豪气大发,就是那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

城下一声长啸出来:“敢问上面站的,可是钟老大人”

把大老爷的岳武穆词给打断,和兄弟往城下看,见下面火把簇拥出一个人,他微黑面容,火光下泛出紫色,眸子有神,双颊略瘦,生得五官俊逸,天生昂扬。

老侯往下面看,福王往上面看。

老侯大叫一声,往后踉跄退上半步。三个儿子大惊失色扶他时,却见老侯又自己回了去,向前半步到原位上,手扶城墙跺子定晴去看。

顿时,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萧没福真的是你”

老侯要是能,他会到城外面,贴到福王脸上去认他

福王的脸

瘦了许多

强干许多

但老侯一样能认出。

光白鸭子和酱鸭,全是鸭子,再变也不是凤凰。

电光火石般,老侯和太子认出福王是假的那时,心思一样的起来。他改头换面,他在外面能做多少事情

福王的生母太妃为妃时,就最受皇帝宠爱。太上皇为皇帝时,算能把持自己,没立她为后,也就在别的地方补偿多多。福王是不能皇帝的,太上皇对他赏赐物产财宝无数。当时太子即位成现在的皇帝后,曾有御史进言,声称福王的采邑大过功高的梁山王府和谨慎的梁山王府,应该收回一部分,皇帝算算帐,福王的家产再多,也大不过这天和地去,为方便福王当玩乐王爷,就没有收回。

假福王没全掌握福王的所有家产,只凭库房的积累就过得像王爷,就足以窥见福王家财的一角。

这些钱全用来造反他又在外面有多少年

老侯像在晴天霹雳中穿行,炸雷一个接一个的打在头上。他离任时曾遗留的案件,什么库银被盗,什么正青官员被诬,什么强盗四起,什么治安败坏。老侯一古脑儿的全盖在福王头上。

有些是福王所为,有些与他无关。但老侯不管,觉得这就有了解释,这就有了答案。无明火自心底起,自脚心起,自脑话的人倒地好几个。咽喉处不偏不倚扎着一枝长箭,那箭比寻常的箭宽又重,箭过脖颈,把人钉在地上即时毙命,箭尾处摇晃嗡嗡,把上面刻的小小龙家晃动出一片光影。

“王爷小心”几个人快手快脚把福王拖回去,国公这箭钉死的人,有一个就在福王身侧。当时倒地,当时把福王弄得面色惨然。他们怕福王恼怒来上一句,接下来死的就要是他。

福王到安全地面上,心有余悸,迷惑道:“真的有这么远的箭”陶先生悠悠叹息:“是啊。”

休息一会儿,福王再命攻城,对陶先生道:“已无退路,不管苏赫和定边几时赶来,咱们都得先拿下大同城,有个落脚的地方”

杀声再起,辅国公毫不畏惧,一把揪过龙四到面前,狠狠瞪着他,老侯在见到刚才那几箭的准头,就注意国公的眼神。因射死的全是说话的人,但问题是离城头太远,能说国公耳朵好,也能说国公也许能看见。

见国公瞪向儿子时,眼神还是没对上。凶横狞恶:“小子你是我龙家人,知道该怎么做”龙四打丹田里攒出声音来,足以让周围的人全听到:“父亲放心,城在我在,城亡我亡”龙四目露凶光,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让臭鸡蛋石头子儿烂菜叶子侍候好些回的龙四痛下决心,血洗耻辱,血洗家声五弟犯下的错,当哥哥的理当承担

无数箭矢,对着辅国公父子过来。

国公夫人静静守在国公身边,她没说不许他握弓箭,只把个大盾牌用力举起,一个人举不起来,又寻上一个家人,抬在国公身前。

老侯见到,也帮上一把,见箭来,就把盾牌过去。“当当当”远箭力足,到城头上也力不意竭,打得老侯和国公夫人手酸软麻。

这多少影响国公放箭,但这却是关心性命。国公在,就是士气之所在,不是他一定要再射死几个人才算有功。

钟家三老爷见别人都忙,四公子那眼睛充血,活似吃好几个活人模样,看着羡慕,急上来:“我们做什么”

“骂人,给我狠狠的骂那个没福的”老侯就正在骂,嗓子已经犯哑还不住口:“萧没福你个死了娘胎里坏的。”声嘶力竭中,老侯找到快感,他骂得泪如泉涌。

他觉得自己太有福气,有生之年还能骂上一回那贱人。眼角边,是随着国公一步也不肯退的国公夫人,老侯莫明地把她幻想成自己的妻子。

这位老人一生没有服软过,但不表示他内心中不渴望夫妻和美。国公夫妻还能有相对的一天,把老侯内心最缺憾的那块填补上。

原来,人还是会改变的。

一生高官,自己改变许多,也见过许多人改变,也改变过很多人,但每回想到自身,就不敢相信夫妻还能和好。

国公夫妻让老侯圆了他心中的梦,也让他更恨太妃。他是可以一生幸福的,是太妃把族中娇女强行塞到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