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悠然叹道：“既然要走，那也要把接任人选定下来啊！”

这是惯例，前任宰相有举荐继任责任。

可是，只有善终宰相才有这个资格，这二人算是善终吗？

“臣自知无能，不敢妄言，一切皆由陛下定夺。”

“嗯！”赵祯点了点头。“不用急着搪塞于朕，回去问问，明日再禀也不迟。”

二人更是惶恐，这已不是不留余地了，已经是诛心之言。

“臣不敢！”

“唉！”赵祯又是一声长叹，从案头拿起一道拟好圣旨。

“看看这个，若无异议，明日让政事堂了吧！”

曾公亮接过，缓缓打开。

不出所料，这是朝廷新人事任命：

文彦博卸杨州事入主政事堂；唐介回朝升御史中承；庞籍拜给事中归班；丁度为三司使。

原三司使韩琦知颖州；给事中归政吴奎知庆州；南院宣徽使张尧佐贬为荆州路按察使，即刻离京上任。

而看到自己名字之时，曾公亮猛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中圣旨一动不动。

官升尚书令、赐韩国公权知琼州事！

曾公亮捧着旨意，眼中早就朦胧一片。

琼州，也就是后世海南，大宋最南端。此肉味明显，那里将是曾公亮政治生崖终点。

这并不意外，让曾公亮意外是：觐尚书令、封韩国公。

曾公亮没想到，会是这样结局。

在来之前，他还觉得赵祯已经不再顾及宰相体面，刚刚对答更是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若不是把赵祯气到一定程度，这位从来没跟臣子红过脸皇帝，是不会这般不顾忌情面。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一贬到底、流放边蛮不管什么，他也只有接着份儿。

可是，万没想到，最后最后，赵祯还是心软了。尚书令、封国公，这是赵祯给他留下，最后体面。

此时，赵祯看着曾公亮也是心绪复杂，面容缓和下来：“君臣一场，朕不能见过不见功”

“明仲就在天南之地，颐养天年吧！”

曾公亮再难抑制情绪，老泪纵横，一揖到地：

“臣，愧对陛下！臣万死！”

这样一个以德报抱怨、心怀仁善好皇帝，自己不去维护，反而利欲熏心与别人勾结，要祸害于他。

曾公亮此时是既羞愧，又自责。

“唉！”赵祯第三次叹气。

“下去吧！临走之前，来与朕话个别，朕与你送行。”

说完，赵祯缓缓起身，向后殿行去。

正如他刚刚所说，这是他自己选出来宰相，赶尽杀绝，赵祯做不到。

“老臣万死啊！！”

身后曾公亮嚎啕大哭，却是悔不当初。

赵祯顿了一下，终没有回头。

“陛，陛下”

眼见赵祯要走，曾公亮羞愤谢罪，贾昌朝忍不住出声叫住赵祯。

“嗯？”

“这旨意上漏了臣罪罚。”

那道旨上有贬了谁，有升了谁，唯独少了他这个最该贬、最该走参知政事。

赵祯撇了贾昌朝一眼，一边继续向后殿走去，一边道：“都走了，总要留下一个揽责之人吧？”

贾昌朝猛一颤，脊背生寒，抬眼看向赵祯时，人却是早已消失在屏风之后。

走，是种解脱；而留下，也许是恶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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