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六朝燕歌行 第十九集 血染上元 第八章 命悬一线(1 / 2)

作品:《六朝燕歌行

2020年8月3日第八章命悬一线程宗扬趴在王彦章的肩膀上,感觉肠子都快被颠断了。

那颗养心雪虽然神效,但只是助他稳住丹田,避免因为过度施展九阳神功而造成丹田受损,耗尽的真气却没那么容易回复。

程宗扬终于意识到,生死根给自己带来多大的优势。以往跟人交手时,生死根的存在就像游戏开挂一样,无限子弹,无限生命,随时回血回蓝。这会儿外挂被封掉,跟玩家们同一起跑线,他才知道这游戏玩起来有多累。

别人到了他这步修为,通常都有自己回复的法门,或者惯用的节奏,来保障真气的长时间消耗,自己这一块差不多全是空白生死根用着多爽啊,真不行还有双修,何必辛辛苦苦地吐纳运功,凝炼真元呢?

程宗扬此前已经试过打坐调息,随即发现,自己空有六级的修为,在这方面的效率慢得可怕。与其老老实实调息,还不如拼命催动生死根,挤出来那点儿真气,也比这会儿临时抱佛脚来得强。

王彦章扛着他,健步如飞,时而跃进沟渠,时而蹿到檐上,这年轻人仿佛有种野兽般的直觉,将遍布坊间的军士、僧人尽数避开。

程宗扬不敢发牢骚,怕肠子真断了,低声道:“能出去吗?”王彦章点了点头。

彦子啥都好,就是不爱说话,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即便说话,也是捡最短的说。

程宗扬并不打算去太清宫,燕姣然能救走惊理已经足够了,眼下净岸遇刺,龙宸七人已去其五,倒是一个闯出包围圈的大好机会。

程宗扬提了一句,王彦章二话不说,立马背着他往南奔去,看来是有路子。

程宗扬不放心地叮嘱一句,“别犯险啊。”“嗯。”从一处人家的后门出来,眼前赫然便是坊墙。等王彦章单手举起铁枪,往坊墙上一刺,程宗扬才明白王彦章是什么路子合着就是硬闯啊!

王彦章一枪刺在墙上,借势跃起。长安城内的坊墙大都是夯土,只有坊内一带砌砖。王彦章双足蹬在墙上,溅起一片泥土,然后连刺连跃,一路尘土飞扬地跃上墙头。

这么大的动静,连聋子都惊动了,坊墙上来自随驾五都的军士闻声杀来,王彦章将程宗扬往墙外一送,挥起铁枪,往众人冲去。

程宗扬顺着略显倾斜的坊墙滑了下去,快落地时,长吸一口气,纵身跃起,拼尽全力掠过墙外的沟渠。

双脚落地,险些摔了个狗吃屎,程宗扬顺势一滚,等站起身来,感觉还像做梦一样。自己竟然就这么从天罗地网中杀出来了?早知道……早知道有个屁用,要不是彦子擅长匿形追踪,光靠自己,这一路得被拦下来三回。等杀到坊墙下,能把坊内上千人马全都引来。

身后警讯大作,哨声、呼喝声响成一片。程宗扬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夜色下,一名军士被铁枪高高挑起,接着王彦章跃下坊墙,往坊内杀去,就像一瓢冷水泼进油锅,整个大宁坊都沸腾起来。

程宗扬头也不回地穿过长街,往南奔去。

永嘉坊就在斜对面,但按照彦子送来的信息,宫中的内侍带着数百人马,手捧御诏,勒命天策府封门,自己前去求援,只会自投罗网。

往南穿过安兴坊、胜业坊、东市和安邑坊,便是念兹在兹的宣平坊自己就可以到家了。

程宗扬惶恐中又满怀着希冀。也许在贾文和的安排下,内宅能抵挡住敌袭。也许杨妞儿已经得知消息,带着人杀到宣平坊救驾。也许小紫正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去……宣平坊。程宅。

一双大手伸来,从花坛中抄起一把泥土,然后双手交握,搓去满掌的血迹。

南霁云抛下泥土,脱掉浸满鲜血的外袍,丢在一边,然后解下粗布褂子,光着膀子坐在阶前,将滴血的凤嘴刀横在膝上,用褂子一点一点仔细擦去杆上和刀锋的鲜血,神情专注而认真。

吴三桂低喘着解开铜制的护腕,“铛”的一声扔在脚下,那双粗壮的手腕膨大了一圈,几乎有旁人手臂粗细,淡金色的皮肤下筋骨毕露,肿痕累累。他胸前一道伤口长近尺许,此时鲜血已经凝固。

敖润斜身靠在台阶上,胸口不停起伏,像拉风箱一样“呼呼”喘着粗气。那张铁弓掉在地上,这回却是弓背被那帮刺客用弯刀砍断,也因此救了自己一命,万幸的是龙筋弓弦没事,不然非得把他心痛死。

这会儿还能活蹦乱跳的只有青面兽,他跟那个蒙面的长脸刺客打到一半,对手就逃了,浑身的力气没处使,这会儿张罗着将折断掉落的兵刃一一拣起来,丢到垂花门旁,又抱着一只大筐,将泥土一把一把撒到地上,将庭院中的血迹掩盖起来。

尹馥兰和成光靠在一处,她们的罗衣同样沾满血迹,秀发披散下来,发梢兀自滴着鲜血,却奇迹般未曾受伤。两女神情怔怔的,泪水混着汗水和鲜血,在玉颊上留下凄艳的血痕。

那群刺客最后一波攻势凶猛异常,尤其是那些手持弯刀的蒙面人,对死亡毫无畏惧,险些突破程宅众人的防御。

石家所余不多的护卫在这一轮攻势下死伤殆尽,连星月湖大营的老兵也有两人战死。尹馥兰和成光都以为自己会死在战局中,却不料那群刺客在攻势最凶猛的一刻突然退却,仅仅抢走了所有同伴的尸体。

任宏与一名面生的汉子沿着院墙巡视,同时来的另外一人却不见踪影。他们赶来时,正逢刺客攻势最猛的一刻,于是诈称天策府来援,惊退刺客,但也在混战中受了轻伤。

赵飞燕与赵合德被送上地面,然后是黛绮丝。等众女安置停当,孙寿用一幅白绫盖住孙暖的尸身,跪在旁边哀哀地哭泣起来。既哀痛姊姊的身亡,又庆幸自己能在这场血腥的劫难中幸存下来。

石越一瘸一拐地爬上楼梯,带着一丝余悸道:“贾先生,那伙刺客不会再来了吧?”贾文和没有作声,只立在窗前,远远望着大明宫城墙上光芒璀璨的灯楼,手指轻轻摩挲着错刀。

唐皇已经不在灯楼上,他来到临时休憩的城楼内,两眼望着空处,脸色时青时白,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不拾一世大师……灵尊转世……怎么可能?”仇士良躬身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心里破口大骂。胆儿真肥啊,连汉使都敢杀,还使动了田老狗给你卖命?你就不怕田老狗回过手来,把你弄死?

要不是徐仙师指点,让我去大宁坊打探,我这会儿还蒙在鼓里呢!

想当初,可是我跟老鱼、老王拼了命把你送上皇位,正经的拥立之功,从龙之臣。你倒好,反而跟田老狗勾当上了!田老狗有拥立之功吗?除非他再扶立一个!你信得过他?年都给你过劈岔了!

“圣人,”仇士良心里暗暗咬牙发狠,脸上带着恭谨的神情说道:“要不要请三车法师过来?”“不,先不用……”李昂慌忙摆手。

窥基大师从未提过灵尊转世之事,李昂突然不确定起来,窥基鼓动自己诛杀程侯,究竟是为了唐国着想,还是因为不拾一世的灵尊转世威胁到他的地位……李昂在殿内彷徨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去!去请徐正使过来!”“遵旨!”仇士良躬身退下。

片刻后,徐君房飘然而至,稽首施礼,“微臣拜见陛下。”“仙师不必多礼,赐座!”内侍搬来座椅,徐君房谢过坐下,“不知陛下召见微臣,所为何事?”“朕想请仙长占一卦。”徐君房摇头道:“微臣为王枢密使召魂,道行受损,无力再窥视天机。”李昂没想到他连卜算的内容都不问,便一口回绝,无奈之下,不由看向旁边的仇士良。

没用的东西!求人的话都得指靠奴才,还想办什么大事?真真是痴心妄想!

仇士良心下冷笑,双膝一弯,伏地触首,给徐君房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尖声说道:“奴才有劳仙长指点迷津!”徐君房慌忙把他扶起来,“这……这如何使得!折杀我也!仇公请起,快快请起!”仇士良抬起衣袖,虚虚在眼角抹了两下,哽咽道:“不瞒仙长说,我大唐如今是到了坎儿上了,仙长道法通玄,宅心仁厚,万望仙长指点啊。”徐君房苦笑道:“仇公当知,徐某法术低微,虽能沟通天地,但实有定数。一旦越限,便需折损寿命,短则数日,多则数年。上次为大唐占卜国运,已经折寿十年。这一次……唉……”李昂忽然道:“不必占国运。只需……只需替朕占上一卦。”徐君房徐徐道:“陛下身为社稷主,与国同休。何况陛下春秋鼎盛,何需微臣占卜?”仇士良悲声道:“徐仙长,我给你磕头了!”“切勿如此!”徐君房连忙拦住,一脸纠结地迟疑多时,最后一跺脚,“微臣不敢欺君,眼下着实无力窥视天机,但……”李昂急忙道:“卿家尽管说来!”“如今唯有一法可施。”说着徐君房大袖一挥,取出一只满是瘤结的圆筒,双手奉上,“能请陛下以自身运数,抽取一支仙签。”那只圆筒色如紫玉,里面装着寥寥十余支象牙色的镶金仙签,看起来神光内蕴,颇为不凡。

徐君房感慨道:“昔年微臣在昊天上帝御前豢龙,每日为群龙拂须,得龙须数条,制成仙签一十六支,乃以龙角为筒,龙涎为墨,制成此签,有通天彻地之神通。平日从不轻易替人抽算。为免泄漏天机,微臣只请陛下抽签,绝不解签,还请陛下见谅。”李昂犹豫着伸出手。

“且慢!”徐君房肃然道:“请陛下默念昊天上帝九遍,以正心意。”李昂心里默念昊天上帝,这边徐君房也将签筒“哗哗”摇了九下,然后慎之又慎地双手奉上。

想到这签筒是龙角、龙须制成,李昂不免有些紧张,他暗暗吸了口气,拈出一支仙签,低头看去。

签上用淡红的墨迹写着四句签语:君执金丸打水禽,沧江未识几何深。纵然打得沙鸥倒,落水金丸那可寻。

“这……”…樶…薪…發…吥………徐君房躬身道:“还请陛下自悟。”李昂又看了一遍签语,心下越发不安。

这边徐君房脸色发白,一手捂住胸口,似乎因为触及天机之密,受到反噬。仇士良知机地说道:“圣上,徐仙长仙体未复,要不让仙长先去歇息?”“呃,对,仙长先去歇息吧。”“微臣告退。”仇士良送徐君房出来,眼巴巴望着他飘飞的大袖,“仙长,要不……”徐君房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仇公便也抽一支吧。”仇士良精神大振,连忙在心内默念九遍昊天上帝,然后恭恭敬敬地抽出一支仙签。

只见签上写着:凶星退却吉星临,目下天官赐福星。久旱忽逢甘露降,尽得桃李满园春。

仇士良眼巴巴看着徐君房,“仙长,这……这是怎么说的?”“此签仙缘所系,只凭自悟。不过嘛……”徐君房微微一笑,“恭喜公公,此乃上上签。”仇士良大喜过望,拉着徐君房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大宁坊周围的街道都被封锁,骑着高头大马的金吾卫挟弓持槊,守在街头。这会儿听到动静,纷纷往坊墙上看去。

程宗扬越过街道,毫不犹豫地翻进沟渠。渠内结着薄冰,污泥及踝。他伏在渠内听了片刻,然后踩着碎冰,往东走去。

对面的安兴坊朝北的坊门紧紧关着,坊内不时传出笑语声,显然百姓们正在欢度上元。一墙之隔,却如天渊之别。程宗扬忍着刺骨的寒意,拖泥带水地沿渠而行。

快到拐角处,一阵马蹄声疾响而至。马上的金吾卫喝道:“有匪寇从坊中逃脱!田枢密使有令!周边严加封锁!嫌疑人等,格杀勿论!”街头的守卫参差不齐地应了一声,蹄声随之远去。

金吾卫走后,有人说道:“熊哥,上千人围剿,还能让点子给飞了?”另一人说道:“那帮和尚都是废物!蜀地那帮挫货也是!全指望咱们藩镇的人马了。”“闭嘴吧。”那位熊哥道:“魏博找的事,跟咱们平卢鸟的相关。”“魏博真不够意思,别人过节,让咱们在街头喝风。”“怎么就没个人,再给咱们几枚金铢呢?”“打住!你还想撞见鬼不是?”说话间,一个黑糊糊的身影从沟渠中钻出,当着三人的面,一步一步望对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