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五集(1 / 2)

作品:《乡村­精­品h文合集

(一百三十一)

“力,”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妈妈的眼前,老姑尽力控制着既兴奋又悲切

的情绪,抬起细白的小手,以一个长辈关切而又爱怜的目光,轻柔地擦抹着我眼

角的泪珠:“大侄,坐了大半天的飞机,你一定很累了吧,快点坐到车里去吧,

二姑在家里,正忙着给你做饭呐!”

“菊子,”妈妈一扫往日对老姑的轻蔑之­色­,脸上堆着极不自然的微笑,殷

勤地走到老姑的面前:“菊子啊,真得谢谢你了,这么多年来,小力买的土地,

多亏你一直帮忙照应喽!”

“嫂子,”老姑闻言,鼻子一酸,再也抑制不住,哗地淌出一滴无限感伤的

泪珠:“嫂子,谢什么谢啊,我跟力,大侄,什么说的也没有!唉——,

咦——,……”

“哥们,”看到悲悲切切的老姑,以及面面相觑的我和妈妈,为了打破这让

人过于沉闷的气氛,三裤子啪地甩掉烟蒂,一边用铮亮的皮鞋哧哧地踩踏着,一

边冲我嘿嘿一笑:“哥们,还认识我么?”

“当然认识喽,三裤子,”我转过脸来,友好地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三裤

子有力的大手掌:“嘿嘿,你就是扒了皮,烧成灰,我也认识你!嘿嘿,哟,”

我突然发现,在三裤子粗壮的手腕着,挂着一条硕大的、光灿灿的金手链:“豁

豁,好大的金链子啊,哥们,多年不见,听说,你混得不错,发了大财啊?”

“没,什——么,”三裤子肥实的面庞露出胜利者既自信又得意的微笑,而

嘴上,却假惺惺地谦虚道:“还行吧,天老爷照顾,赶上了好时机,捞了几个图

鳖纸!可是,跟你比,我就差得远喽,哥们,你现在可是咱们镇上名符其实的地

主哦!哥们,还是你有远见啊,十几万置下的地皮,如今,跳着高往上涨啊,都

伍佰万了,还是不肯卖!嘿嘿,……”

“呵呵,”我冲着三裤子会心地一笑,望着他那亮闪闪的、又粗又长的金链

子,又瞅了瞅他那脸十足的暴发户、土财主相,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难忘

的童年时代。

啊,想当年,三裤子这只挂着金链子的大手掌,肮脏得简直无法形容,并

且,穿得破衣烂衫,赤着黑脚,到处乱跑。当他的屠夫爸爸结果一头笨猪的­性­命

之后,哧啦一声,用尖刀凶狠异常地割开猪蹄的根部,然后,冲着三裤子虎哧哧

地瞪了一眼,三裤子心领神会地跑到死猪旁,脏手拽住臭哄哄的猪蹄,小嘴对准

被尖刀割开的裂缝,腮帮子一鼓,便呼哧呼哧地吹灌起来。

随着三裤子小肚子不停地起伏,可怜的死猪尤如气球般地膨胀起来,身旁的

屠夫满意地笑了笑,顺手拽过一条细麻绳,将猪蹄系紧。然后,爷俩一起用力,

嘿哟、嘿哟地将胀大如球的死猪,投进热气翻滚的黑铁锅里,开始刮毛!

我在故乡生活过一段时光,虽然也能心惊胆颤、笨手笨脚地杀死蠢猪,可

是,吹猪这套手艺,由于嫌脏,我却始终也没有学会,如今想来,真是遗憾啊,

手艺没有学到家哟!

而今天,我从儿时起就对之不屑一撇的三裤子,非常意外地发了横财,为了

显示他的成功,为了炫耀他的财富,便堂而皇之地,当然,也是理所应当地戴上

一条沉甸甸的金链子。不仅如此,当我的目光移向三裤子的面庞时,又有了新的

发现,在他那粗短的脖颈上,还有一条更为硕大的金项链。

望着眼前这位意满自得的土财主,我心中暗暗菲薄道:哼,没文化,就是没

文化;缺涵养,就是缺涵养!真是底蕴不足,狗肚子盛不下二两酥油啊。可是,

转念又一想,这,也怨不得三裤子,这,似乎是故乡小镇上一种不成文的传统,

或者说是一种通病。

故乡的许多人们,对于日常生活、柴米油盐、一日三餐,不甚讲究,很不愿

意在这方面耗过多的时间和财富,只要能填饱肚皮,维持最基本的体能消耗,

便认为达到了饮食之目的。如果哪一户人家、或哪一个人,总是热衷于大吃大

喝、满足于口腹之欲,乡亲们便满脸不屑地暗暗骂道:你瞅那家人吧,真他妈的

没出息,有钱不知道­干­点正经事,一天到晚就知道没完没了地陷pi眼子!

那,什么才是正经事呐?钱,应该用在什么地方才是办了经正事呐?故乡的

人们一致认为:一个成功者,他的成功之处应该体现在拥有一座豪宅,这第一件

正经事,并且,这是小镇的乡亲们终身为之奋斗的目标,他们信心十足,不管遇

到任何困难都契而不舍;其次便是衣着穿戴,一个成功者,绝对不能没有高档的

服装及大量的金银手饰,否则不能被认为是一个真正的成功者。而对面的三裤

子,不正是这样的成功者,办了正经事么!

“力哥,”我正与挂金戴银的三裤子握手寒喧着,小铁蛋迈进一步,笑嘻嘻

地横在我和三裤子中间:“力哥,你还认识我么?”

“你,哼,”我松开三裤子的大手掌,咚地捶了小铁蛋一拳:“你呀,不就

是小铁蛋么,哼哼,想当年,我跟三裤子弹溜溜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呐、还抹

大鼻涕呐,……”

“哈哈哈,”

“力啊,”老姑依然以长辈的目光深情地凝视着我,同时,柔情蜜意地搀起

我的手臂:“快别闹了,有话,回家再说吧,”然后,老姑冲大家建议道:“大

家快上车吧,二姐正等着咱们回家吃饭呐!”

“嘿,”三裤子自豪地拉开车门,正欲坐到驾驶位置上,我一把拽住他的衣

领:“哥们,来,让我开吧!”

“呵呵,”三裤子顺从地溜到一旁,我乐颠颠地钻进车里,美滋滋地握住方

向盘:“哈哈,我一看见好车,手就痒痒的不行!不好好地摆弄摆弄,就像缺少

了点什么似的,……”

“嘿,”三裤子坐到的身旁,提议道:“哥们,喜欢好车,就买一个呗,你

又不是没有钱,买不起!”

“力哥,”小铁蛋以怀疑的态度问我道:“你还认识回家的路么,你知道往

哪开么?”

“废话!”还没容我作答,老姑充满自信地替我答道:“当年,你力哥开车

回故乡的时候,你还上学呐!”

“哼哼,怎么,瞧不起我啊?”车外扬起阵阵暖风,我深深地呼吸一下:

“哼,小铁蛋,不是我吹牛哇,故乡,我太熟悉了,我不用睁眼睛看,就用鼻子

闻着车外的气味,也能把汽车顺利地开回故乡的小镇里去!哈,哥们,废话少

说,还是开路吧!”

午后的斜阳呈着老气横秋的黄红­色­,散散慢慢地扬洒在波浪翻滚的稻谷上,

一望无垠的大地,升腾着灼人面颊的气浪,从飞速的车轮下,无孔不入地溜进车

厢里,掺裹着故乡特有的粪肥气味,像个撒娇的孩子,极为调皮地扑打着我那风

尘朴朴的面庞。

我一边­操­纵着方向盘,一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正前方。车轮每转动一周,我

对故乡的思念之情便增添一分!啊,故乡,我可爱的故乡,我熟悉这里的每一栋

房屋、每一条街道;即使是路边那微不足道的一草一木,都能让我心潮起伏,感

想联翩。

“嗯,这是怎么回事?”当我兴奋地将汽车驶下高速公路时,面对着眼前一

条条新开辟的、纵横交错的街路,不禁茫然无措地嘀咕起来:“嗯,这,是从哪

冒出这么多路来,这,应该怎么走哇?”

“嘻嘻,吹,吹,”身后的铁蛋终于抓住了把柄,不失时机地挖苦我道:

“吹,吹啊,力哥,你不是说闭着眼睛,闻着气味就能把车开回家去吗?吹啊,

吹啊,谁也别告诉他,看他怎么开,看他怎么闻,嘿嘿,开啊,开啊,往哪开

啊!”

“嘿嘿,”我瞪大了眼睛,努力辨别着故乡的方位,啊,天空中随风飘浮的

气味,还是故乡特有的气味,可是,绿茵茵、平展展的大地上,却发生了让我料

想不到的巨大变化,不仅仅是公路交错纵横,一栋栋高大的、崭新的楼房尤如积

木块般地散布在密如蛛网的公路两侧。

啊——,弹间之指,岁月无情地流逝而去,随着岁月的车轮的飞速旋转,故

乡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儿时那简朴静寂的景像早已荡然无存。啊——,看

来,昔日的故乡,只有到梦境中去寻觅了。那绿水青山、那鸟语花香、那充满田

园风光的故乡,已然成为历史,已然成为永远无法挽回的过去,如今,徒然仅剩

美好的追忆。

“嗨嗨,力哥,错了,错了,”我正痴迷地审视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乡大

地,身后的铁蛋又起哄似地嚷嚷起来:“嗨呀,力哥,不对喽,错了,错了,往

左拐,往左拐!”

“哦,”我急忙转动方向盘,汽车吱嗄一声,拐进一条新近开辟的、笔直宽

阔的街路上。我一边­操­纵着方向盘,一边悄悄地环视一眼公路两侧,哇,竟是一

家又一家正在忙碌着的小型工厂:“豁豁,这都是些什么厂子啊,这是­干­么呐,

咋忙得热火朝天啊!”

“嘿嘿,哥们,这是俺们镇上的钆钢厂,”三裤子自豪地介绍起来:“哥

们,俗话不是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么,俺们小镇虽然没有像样的山可靠,也

没有值钱的水可依,但是,咱们的小镇却靠着全国最大的钢铁厂,于是,镇里许

多人,就玩起铁来了!怎么样,哥们,还是咱们故乡好吧,啊,咱们故乡,最

富,钱,最好挣!”

这话,可不是三裤子一个人胡吹,故乡的人们均无一例外地对此话达成了共

识,他们坚定地认为:这世世代代生活的小镇,才是全中国最为美好、最为富庶

的地方!并且,中国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与这里相比!

闯荡江湖归来的游子亦是如此认为。外国他们尚没有去过,如果有幸出回

国,归来后他们也必将认为自己的小镇,乃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地方。不仅如此,

他们还以各种贬损的言词,历数其它地方的所有缺憾,以至于把人家说得一无是

处,听起来简直就是一所人间的地狱。因此,小镇上的人们能为自己有幸生长于

此而倍感骄傲、无比自豪!

“呶,”铁蛋接茬道:“呶,力哥,那家最大的,厂房最高的钆钢厂,是蒿

姐开的!”

“啥,”听到铁蛋的话,我几乎停下汽车,双眼呆呆地望着据铁蛋说是表妹

小蒿子开办的小型钆钢厂,身后的老姑则认真地补充着:“小蒿子,现在可了不

得喽,钆钢厂不说,你看那大院子吧,跟生产队的差不多啊!”

“哼,”三裤子则很不服气地嘟哝起来:“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还不是

借她大哥的光了,没有她大哥,她哪来这么大的院子啊。还有,她开钆钢厂,不

用交电,光这一项,每年就得多剩多少钱啊!……”

“蒿姐好像没在厂子里,”铁蛋扒着车窗,一脸羡慕地望着忙碌的钆钢厂:

“你看,她的车,没在院子里啊!”

“力啊,还楞啥呐,往右拐啊,”在老姑的催促之下,我又慌慌张张地将汽

车拐进一条狭窄的、弯弯曲曲的、砂浆横泛的街路上,放眼望去,在公路左侧,

极不合谐地出现一处空旷的开阔地,一幅巨大的横幅引起我的兴致:“xxx镇

经济开发区!”

……

(一百三十二)

“豁豁,xxx镇经济开发区!”我以玩世不恭的目光望着巨大的横幅,同

时,嘿嘿地嘲笑道:“呵呵,巴掌大的小镇,也搞起了所谓的经济开发区,嘿

嘿,有意思,有意思!”

“哥们,笑什么笑哇,”三裤子则认真地介绍起来:“这是咱们小镇刚刚成

立的开发区,你看,场地已经平整好了,就准备着招商引资了!”

“嘿嘿,”铁蛋子chā言道:“力哥,开发区落成典礼那天,大表哥还代表镇

政府,讲了话呐:嗯,嗯,”铁蛋模仿着大表哥打官腔的滑稽相:“嗯,嗯,为

了适应改革开放大好形势的需要,为了发展我们xxx镇的经济,经上级政府批

准,xxx镇经济开发区,今天,正式成立了,……,”

“呵呵,”我可没有闲心理会不谙世事的小铁蛋,而是撇了三裤子一眼:

“那,有人来投资么?”

“没,”三裤子无奈地摇摇头:“还没有,这片土地,圈起来以后,就一直

空闲着!掐着指头算来,大概有好几年了吧!”

“什么?”我惊讶道:“唉,咂咂,咱们家乡的土地,本来就少得可怜,现

在,又到处乱盖房子,唉,这点土地,眼瞅着就要占没了!这,这么好的耕地,

又胡乱圈起来,搞什么所谓的开发区,大表哥啊大表哥,你可真能瞎胡闹啊!”

“力哥,”小铁蛋却不以为然:“土地占没有了,又能咋地,现在,种地根

本就不挣钱,没有土地了,大家都变成城市户口了,不是更好么?”说着,铁蛋

得意地告诉我道:“力哥,咱们的家乡,已经由人民公社,正式升为镇啦!听人

说,过不了多久,就要并入市区喽!”

“是么,”我咧了咧嘴,有意无意地瞅了瞅故乡的小镇:镇子虽小,却亦五

脏俱全:镇党委、镇政府、镇电业局、镇邮政局、镇派出所、镇法院,一应俱

全,样样不缺,应有尽有;洗浴中心、歌舞餐厅、洗头屋、按脚室,随处可见。

“哟——,”汽车刚刚驶入小镇,突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时断时

续的哀乐声,以及剌耳的高音大喇叭的嘈杂声:“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死人了,办丧事呐!”三裤子淡然答道。

“豁,真热闹啊!”我感叹道:“死个人,就大­操­大办,真跟唱大戏似

的!”

“钱啊,”铁蛋解释道:“力哥,你真是少见多怪!”

随着汽车的行进,哀乐声和嘈杂声渐渐远去,绕过喧嚣不已的狭窄街路,眼

前便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已经颇具一定规模的贸易市场。乱纷纷的市场里,人头

躜动,唏唏嚷嚷,热闹非凡。烂菜叶子、水果皮核、塑料包装物随地丢弃,市场

四周被垃圾山团团包围住,肮脏得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唉,这就是众多的小

镇居民在此寻觅生活来源之所啊。

位于镇中心的这处贸易市场,那可绝对是一处群雄角斗的竞技场,每时每刻

都蕴藏着腾腾杀气,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便会呼地一声,好似点燃了枯春的­干­

柴,这股杀气便象火山似的爆发起来,但只见,市场里刀光血影,狼烟四起,争

斗到险恶残烈之处,惊天地、泣鬼神,直打得天昏地暗。为了生活,这,有什么

办法呢?

为了生存,为了养家糊口,许多乡亲们已经顾不上什么颜面和人格了;竞技

场上败下阵来的诸位英雄好汉便到邻近的钢铁厂去开拓新的生存空间,将一车又

一车的疏菜、瓜果、鲜­肉­贩运到那里,渐渐地,他们成为钢铁厂居民菜蓝子的重

要供应者,当然,钢铁厂的居民们必须经常地、不可避地品尝到他们所供应的

劣质蔬果和病畜的腐­肉­;还有相当一部分走投无路的人,索­性­加入到造假者的行

列。

在市场的东侧,堆积着小山般的纸箱,那是小镇的特产:家坊自制的皮鞋,

如今,以这个小市场为中心点,一批批成箱的劣质皮鞋源源不断地流向周边的各

大中小城市,因为造价极其低廉,农民们成为他们的主要消者。他们生产出来

的产品从外观看溜光锃亮,式样新颖,可是,一旦你穿到脚上,不出十日便原形

毕露,开帮掉底。

造假者均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小作坊,无需太大的投入便可生产,也不需要雇

佣他人。与这些无数的小作坊相配套,许多注鞋底的、印制鞋盒的小工厂应运而

生,红火之时,笨重的、陈旧的机器响彻整个小镇,给小镇奏起一曲混淆不堪

的、但却是非常独特的交响曲。

有两个巨大的矛盾永远困扰着故乡的小镇:众多的人口与相应稀少的土地。

正如小铁蛋所言:如今的小镇居民,依赖土地已经无法获得基本的生活来源,为

了生存,小镇的居民们只好挖空心思、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许多人北上南下闯天涯、捞世界。成功者,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买房置

地,好不威风;失败者,则沦落天涯海角,无颜见江东父老,落叶不得归根;而

临街的住户们,凭借着地主之宜,设店开铺,入尽管不甚丰厚,却也基本能维

持最低的温饱;而不得地利之人,就只好到市场上大显身手了。

道路两侧鳞次栉比地冲塞着一栋栋新近建成的,但却式样呆板、造型丑陋的

房屋。所有临街的房屋均无一例外地、互相比赛般的向前抢占、蚕食着原本就不

很宽阔的道路,如此一来,使得狭窄的道路,更加狭窄起来。不仅如此,道路两

侧的排水沟,也被人们毫无理­性­地填平、淤死。

“哟,还镇呐,这是啥玩意啊,”我皱着眉头嘀咕道:“到处乱七八糟的,

盖房子,连个总体规划都没有,瞅瞅,房子都要盖到马路上来了,……”

“是呀,”三裤深有同感地说道:“是呀,是够乱的,不过,镇新的领导班

子正在着手进行重新规划,哥们,你的大院子,就在规划之中啊。”三裤子一脸

慕­色­地望着我:“哥们,重新规划之后,你的大院子,正好位于镇中心,这下,

可值钱喽!”

“哼哼,”我没有理会三裤子:“你瞧瞧吧,排水沟都压到房子底下了,下

雨,怎么办?”

“下雨,下雨,一下雨,我们这里可热闹去了,”三裤子指着混乱不堪的临

街房屋:“哥们,嘿嘿,雨季一到,大量的雨水无处可流,就往各家各户的院子

里灌,嘿嘿,每次大雨过后,大家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想尽各种办法排除院

子里的积水,如果是暴雨,那就更糟了,院子里变成了小河,哈,简直要水漫金

山啊。”

嘀嘀嘀,哒哒哒!

狭窄的道路不仅受到住户们的非法侵占,还被众多的各式车辆毫无秩序地塞

满,汽笛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直吵得我心烦意乱、焦躁不安。无所事事的

司机们守候在车辆旁边,面容忧虑地翘首等待着生意来临。

临街的房屋均为店铺和门面:小商店、杂货店、饭店、食杂店、照相馆等

等,等等,一家紧邻着一家。我甚是怀疑:如此众多的店铺,不了有过剩之虞

啊!

“呵呵,真是改革开放了,全民皆商啊,都开商店,小小的镇子,能有多少

销路啊,能挣钱么?”

“哦,”听到我的话,三裤子漫不经心道:“反正都开着呐,没有几家关门

的!”

的确如此,从表面上观察,每家店铺的生意都不是非常的兴隆和火热,同

时,却丝毫察觉不出哪家店铺准备就此偃旗息鼓、关门大吉。

“小力,你看,”身后的老姑兴致勃勃地指着一排门市道:“­奶­­奶­家,这是

­奶­­奶­家,­奶­­奶­家的门前,也盖起了门市房,力,你­奶­­奶­现在啊,可有钱了,吃房

租,都吃不了啊!”

“呵,­奶­­奶­!”我停下汽车,正欲推开车,老姑从背后拧了我一把:“别下

去啊,继续开啊,­奶­­奶­在二姑家等你呐!”

“力哥,”我重新启动汽车,车轮刚刚转动数下,铁蛋喜形于­色­指着一处小

山丘般的煤堆道:“力哥,力哥,这,就是你的大院子,现在,租给人家做煤场

了!啊,好大的一片地啊!”

“哦,”我停下汽车,依着车窗,呆呆地眺望着堆满煤炭的场地,一股喜悦

之­色­,溢于言表:“啊,老姑,好像比一前,面积扩大多了!”

“力,”老姑闻言,一脸喜­色­地推开车门:“力,下来吧,好好看看,这,

就是你的大院子,呶,”老姑将我拽出车门,指着煤堆旁的一排平房道:“这是

姑姑用租金盖的房子,现在,都租给南方来的打工仔啦,呶,”姑姑又指了指煤

堆的西侧:“那边,还在继续垫矿渣呐,力,你的大院子,还会继续扩大的,一

直可以扩大到池塘边,”老姑兴致勃勃地指着一条深沟:“这,当年都是属于生

产队的范围啊,只要把沟垫平了,就属于你的喽!”

“哥们,”三裤子站在我的身旁,狡猾地说道:“咱们合作吧,你出土地,

我出钱,这片土地,完全可以建成一个小区啊!”

“哦,”我瞅了瞅三裤子,正想说些什么,老姑悄悄地拽了拽我的衣襟,低

声道:“力,先别忙着表态,拿着他点!”

镇上的居民们,彼此之间相处的并不十分理想,这让我甚感遗憾,有时,甚

至让我非常地尴尬。人人都是各揣心腹事,人人都信奉这样的信条:无论说话还

是办事,千万不能说实话、讲真话,更不能让对方洞悉到自己的底细,否则必将

吃亏、上当、受骗。莫说邻里、亲属,甚至连夫妻之间,都难同床异梦。

“咂咂,”望着价值不菲的场地,妈妈乐得合不拢嘴,丰盈的手腕挎着­精­美

的小皮包,以场地主人的姿态,迈着坚定的步伐:“咂咂,咂咂!”

“老姑,那边,不是小池塘么?”望着老姑手指着的深沟,我的心头猛然一

颤,啊,池塘,池塘,故乡的池塘,我的小池塘呢?我的小池塘哪里去啦?想到

此,我没有闲心理睬喜不自胜的妈妈,而是重新钻进汽车里,转动起方向盘,在

人流和车缝之中,绞尽脑汁地移动着汽车,爬行般地驶向那个给我留下美好回忆

的小池塘。当汽车正在吃力地往前爬行时,突然,从车窗外,飘逸来一股令我窒

息的臭气,我不得不屏住了呼吸:“这是怎么回事,哪来的臭气啊!”

“呶,”身旁的三裤子,冲我呶呶嘴,我顺着他喷着烟雾的嘴巴望去:

“啊——,”我禁不住地惊叫起来:“唉,这是怎么搞的哟,”

在公路的基坡下,在一堆堆臭气薰天的垃圾山的包围之中,汪着一潭墨绿­色­

的死水,在斜阳的照­射­下,泛着可怜巴巴的,垂死般的幽暗光泽,和暖的微风从

一汪死水上飞掠而过,夹裹着阵阵恶臭,扑进我的鼻孔,我不得不捂住面颊:

“这,这,唉——,小池塘,怎么变成臭水坑喽!咂咂,”

唉,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我昔日的乐园,我可爱的小池塘,竟然被父老乡亲

们无情地折磨成这般模样,我心如刀割,嘴­唇­乱抖。又是一阵轻风吹拂而来,又

是一阵让我作呕的恶臭,身旁的三裤子不耐烦恼地催促我道:“哥们,走吧,快

走吧,臭死了!”

“唉,”我一手捂着鼻子,一手转动起方向盘,尤如躲避瘟神一样,逃之夭

夭。车轮缓缓转动数圈,我又依依不舍地扭过头去:立刻发现小池塘边的住户

们,正在无情地蚕食着她,不疑余力地拉来一车又一车的矿渣,充填着可怜的小

池塘,以扩大自家的地盘。

“唉——,”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三裤子道:“哥们,我敢打赌,用不了

几年,这个小池塘,就得被填平,变成一片空地,然后,再盖起一栋栋丑陋不堪

的楼房来。”想到此,我仰面怅然道:“唉,完喽,我的小池塘,就要被填平

喽!”

“嗨嗨,还用得着几年么!”身旁的三裤子欣然接过话茬:“马上就要填平

喽,几年才填平它,那,时间太也长了吧,那得浪多少时间,少盖多少房子,

少挣多少钱啊!”

“钱,钱,”待老姑和妈妈返回汽车里,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哆哆乱颤,紧咬

着嘴­唇­,从小镜子里瞅着老姑:“老姑,”

“嗳,力,”老姑甜甜地答道:“大侄,啥事啊?”

“老姑,那条沟,”我情绪激昂地说道:“不要再填了!”

……

(一百三十三)

“什么,大侄,你说什么?”老姑甚为不解地问我道:“为什么不填了,大

侄,只有把这条沟填平了,这片土地才能更值钱啊!”

“不填了,老姑,我不要土地,我要小池塘!”

“嗨呀,”妈妈chā言道:“儿子,你又耍小孩­性­子喽,小池塘有什么用哇,

能卖钱么!”

“不,不,我不用你管,我不要钱,我要小池塘!”

“力,你,”老姑面呈难­色­:“这,这,你怎么总也长不大哦,”

“哼,”妈妈一脸不悦地摆摆手:“老菊子,别理他,我儿子总爱感情用

事,走,走,走吧!”

“哥们,小池塘真的没用,”三裤子慢条斯理道:“这个破玩意,留着啥用

啊,必须填平她,前几天,就是这个破池塘,活活淹死一个小男孩,所以,这个

破池塘,必须填平,否则,不知还会淹死多少人呐!”

三裤子似乎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小池塘理应被填平:“哥们,一周多以前,也

他妈的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伙疯疯癫癫的家伙,吵吵嚷嚷地在小池塘边,起一个大

台子,台上摆满了摩托车、电、影碟机、自行车等商品。这群家伙敲锣打鼓地

叫卖票,然后兑奖,谁兑中奖了,就可以搬台上的东西,豁,这下子,可热闹

了,大家伙都怀着中奖的心理,跑来碰碰运气。

结果,池塘边挤满了人,一个小男孩跟着他的傻爹也来试试身手,他傻爹一

个劲地鼓捣着孩子:儿子,你手壮,一定能中大奖的!由于高兴得过了头,孩子

被挤到小池塘边,哥们你瞅瞅,小池塘边还能有什么啊,到处是滚动着的矿渣,

孩子不慎,一脚踩到矿渣上,矿渣乱滚,孩子站不稳啊,就跌了一跤,咕碌碌地

滚进小池塘里去了,哥们,你说小池塘里还能什么啊,除了烂泥,就是垃圾啊,

小孩子被许许多多的塑料袋缠住了脚,无法脱身,折腾来,折腾去,嘿嘿,越陷

越深,最后,……,哟,……,只好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喽。……”

“哼,”我气鼓鼓地嘟哝道:“如果不是大家乱填矿渣、乱扔垃圾,小池塘

会变成这样么,三裤子,你忘了,过去的小池塘,多­干­净啊,多清凉啊,那水,

清亮亮的,站在小池塘边,从水面上能看见池底的砂石啊!唉,”

“是呀,是呀,那都是过去的事啦,还提他­干­什么啊!”

“力哥,你看,”小铁蛋突然打断我的话,手指着小池塘西侧一栋鹤立­鸡­群

的楼房道:“力哥,看见没,那是三舅新盖的楼房!”

“哦,”我顺着铁蛋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小池塘西侧那条茂密的柳树林

带,已呈光秃秃的一片,再也寻觅不到一棵柳树,而著名的水泊凉亭,也消失得

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栋盛气凌人的、浮躁不堪的、贴着白森森瓷砖的楼

房。

“三叔,那是三叔的家啊!”望着崭新的楼房,我忘情地呼唤起来:“三

叔,新三婶!……,水泊凉亭,”

“力,”我一边轻声呼唤着,一边身不由已地往前驱动着汽车,身后的老姑

突然提醒我道:“大侄,别,别呀,先别忙着去你三叔家呀,明天再说吧,你多

少年也不回老家一趟,如今,终于回来了,应该先去看­奶­­奶­,才好啊!”

“是啊,”妈妈表示赞同:“对,老菊子说得对,儿子,回故乡,别人都是

次要的,你一定要去看­奶­­奶­啊,否则,­奶­­奶­会生气的!在故乡,­奶­­奶­的辈份可是

最高的呀!”

“力,把车往那条巷子里拐,”老姑拍了拍我的肩膀:“对,大侄,往那里

拐,就是二姑家了,对,拐,拐,往里拐,力,­奶­­奶­正在二姑家等你吃饭呐!”

汽车在羊肠般迂回弯转的小巷里七拐八绕,终于停靠在一栋古朴的,略显陈

旧的、灰砖灰瓦的平房前,这便是二姑当年起早摸黑、省吃俭用、倾尽心血营造

起来的家居,当提,新居落成时,那是何等的荣耀啊,令故乡的人们赞叹不已。

而如今,却活像个年迈­色­衰的半老徐娘,羞愧难当地挤塞在新建成的、­色­纷呈

的宅居群中。

“哎哟,到家了!”二姑父扎着小围裙,热情扬溢地迎出屋门:“小力子,

哈,快请进屋!”我与二姑父正欲走进房门,突然,一个可爱的、面庞与我极为

相像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冲出屋门,直奔三裤子的轿车而去,手扒着车门,真

诚地央求着三裤子:“三哥,让我玩一会吧!”

“啥,”铁蛋以兄长的口吻训斥道:“呶,别瞎闹,这么好的车,好几十万

块的东西,是玩的么,去,去,弄坏了,你赔得起么!”

“那,”男孩可怜巴巴地抚摸着方向盘:“让我摸摸,不让玩,让我摸摸还

不行么!”

“小石头!”老姑厉声喝道:“小石头,听话,过来!”

“啊——,”听到老姑的喝斥声,我的脑袋轰地一下嗡嗡乱叫起来,双眼直

勾勾地凝视着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方向盘的男孩:怎么,他,就是我与老姑爱情的

结晶,我的儿子——小石头!

“哎,老姨,什么事呀!”小石头失望地松开方向盘,怏怏地走向老姑,看

得出来,我的儿子小石头,非常惧怕老姑,可是,让我哭笑不得的是,他竟然称

老姑谓:老姨!唉,亲生儿子不能唤自己的生母为:妈妈!世上,还能有什么事

情比这更折磨人呐?

“力哥,快进屋哇!瞅啥呐?”见我呆呆地盯视着小石头,不知其中缘由的

铁蛋催促我道:“怎么,你不认识他呀,他是我的弟弟,小石头,石头!”铁蛋

生硬地推了小石头一把:“力哥,他是力哥,快叫办哥,笨——蛋!”

“力——哥!”小石头胆怯地望着我,在铁蛋的推搡之下,怔怔地唤道:

“力——哥,”

“石——头,”望着我与老姑那不伦的爱情的结晶——小石头,我顿然心乱

如麻。

“力,……”老姑手拉着小石头,表情极为复杂地垂下头去:“不要激动,

他,他,”

我完全明白老姑的意思!唉,这,这是哪跟哪啊,自己的儿子却不能相认,

如今,眼瞅着他一天天地长大成|人,却荒唐致极地唤我谓:力哥!

“石——头,”我伸出手去,哆哆嗦嗦地抓挠着小石头油亮的黑发以及结

实、健康、红扑扑的脸蛋,一时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身后的妈妈,机灵地拽

扯着我:“儿子,快进屋吧!”

“是呀,”已经迈过门槛的二姑父,重新返回来,努力打破这令所有知情人

都倍觉难堪和无限感伤的局面:“小力子,快进屋吧,”

“进——屋——去!”老姑不让我激动,她自己却无法控制地涌出一滴泪水

来,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老姑悄悄地推搡着我:“大侄,进屋,快进屋!”

我刚刚迈进屋门,一个年龄与铁蛋相仿,中等身材,体态健壮、腰身圆浑、

皮­色­稍显微黄的女孩子,正­操­着沾满油渍的小手切菜,见我走出屋来,悄悄地抬

起头来,羞达达地瞅了瞅我。二姑父手指着女孩正欲开口介绍,二姑慢慢悠悠迎

候过来,亲切地拉住我的手:“力啊,想姑姑么?”

“想,二——姑,”我诚慌诚恐地站在二姑的面前,那份谦卑,那份恭敬,

活脱脱一个无比听话的孩子,绵羊般地站立在慈母的面前。

“长得有点黑了!”二姑轻抚着我的面庞:“是不是在南方晒的啊,听说南

方的太阳,可毒了!”

“小力子,”二姑父扯了扯我的衣襟,指着切菜的女孩,迫不急待地对我介

绍道:“她,是铁蛋的对象!”

“哦!”我转过脸去,冲着女孩淡然一笑:“你——好!”

“好,好!”女孩放下菜刀,大大方方地叫起我哥哥来:“力——哥!你也

好呗,嘻嘻!”

“哦,”二姑父骄傲地继续向我介绍道:“她是铁蛋在内蒙认识的,叫,

叫,”

“嘿嘿,”身后的儿子小石头突然打断二姑父的话:“力哥,她叫呼伦贝

尔!”

“啥?”我转过身去,惊讶地盯视着小石头:“呼伦贝尔?咋叫这么个名字

啊?”

“去,”女孩子闻言,姣好的面庞腾地绯红起来,抬起油渍渍的小手,佯装

着欲抽打小石头的样子:“滚,远点扇着!”

“嘿嘿,”二姑父爱怜地拽过小石头:“这个孩子啊,就这么顽皮,总是跟

他嫂子开玩笑!”二姑父尤如亲生父亲般地爱抚着小石头,同时,又乐颠颠地向

妈妈介绍着令他引为骄傲的女孩子:“嫂子,这是铁蛋的对象!”

“噢——,”妈妈拉着让我直起­鸡­皮疙瘩的长音:“噢——,咂咂,”妈妈

一边故作惊喜地、假惺惺地噢、噢着,一边仔细地端详着女孩子,近视眼镜后面

那对突现的眼球,很不友善地盯视着女孩红晕泛起的面庞,直盯得女孩子难为情

地低下头去:“舅母好!”

“噢——,”妈妈咂了咂腥红的珠­唇­:“哦,长得好漂亮哦,好­棒­哦!”

“嘻嘻,”小石头幸福地依在二姑父的怀里,同时,将脑袋瓜转向我,振振

有词地继续说道:“力哥,她是蒙古族的,来自大草原,并且,她打麻将最臭,

净乱打牌,牌抓到手里,也不看看这牌能不能点炮,啪地就抡出去,结果,咣,

点炮了,力哥,你说,这不胡抡,是什么啊,所以,哥哥就,就,给叫她胡抡贝

尔了!嘿嘿,”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我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冲着女孩问道:“哦,

你家是呼伦贝尔大草原的么?”

“不,”女孩子摇摇头:“不,力哥,我家不是呼伦贝尔草原的,我家是科

尔沁草原的,”

“哦!”我点点头:“知道了,哲里木盟!”

“对,”女孩子扬起红灿灿的面庞,无比自豪地说道:“力哥,我家是哲里

木盟科右中旗的,我家住在莫莫格,我是蒙古族,我叫仁花!”

“嘿嘿,”我淡淡一笑:“莫莫格,呵呵,多么动听的名字啊,原来,是格

格住的地方啊,那,一定是美丽、富饶的地方啊!”

“那是当然喽,”听到我的话,仁花更加自豪起来:“对呀,力哥,你一点

也没说错,听我们那里的老人们讲,以前,我们的家乡,真的住过格格呐!”

“哟,什么格格哟,我咋没看见呐,有还珠格格漂亮么?”

“去,”仁花不耐烦地撇了小石头一眼:“一边凉快去,没你的事!力

哥,”仁花愈加兴奋起来,抓过一条毛巾,胡乱擦试一番小油手:“力哥,我们

中旗,我们莫莫格,别提有多美啦、有多富啦,有一望无边的大甸子,那草长得

才壮呐,才厚呐,到处都是成群成群的牛啊、羊啊,……”

“哼,”小石头不屑地嘟哝道:“还有成群成群的蚊子呐,能把人活吃

喽!”

“滚,”仁花又冲着小石头,示威般地挥起小拳头,小石头咧了咧嘴,顽皮

地吐着小舌头,仁花不再理睬他:“哟,哪里没有蚊子啊?嗯,”

“是啊,科尔沁草原的确很美,”我表示赞同地应承着,仁花得意地望着

我:“力哥,你去过科尔沁草原么?”

“嗯,”我点点头:“去过,并且,那里还住着一位漂亮的格格!”

“啊,”仁花惊讶不已地盯着我:“还有格格,在哪啊,我咋没看见呐?”

“没看见!”我冲着仁花神秘地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谁啊?”仁花茫然地盯视我道。

我嘿嘿一笑:“你啊,你啊,就是你啊,来自科尔沁大草原的,美丽的仁花

格格!”

……

(一百三十四)

“我妈呐!”老姑绕过我和妈妈,走到里间屋的房门处,手扶着门框,扫视

一眼房间,突然转身问二姑道:“二姐,我妈呐?”

“咱妈,”二姑急忙也转过身去,吱吱唔唔道:“咱妈,她,回家了!”

“什么,”老姑不解地追问二姑道:“二姐,今天早晨不是定好了么,妈妈

在你家,等小力子回来,一起吃饭么?”

“嗯,是呀,”二姑红着面庞搪塞着:“她,她,嗨,老菊子啊,咱妈的脾

气,你还不知道么,说来气,就来气,咱妈,跟我生气了,就气呼呼地回家了,

谁劝,也不听!”

“为什么,咱妈早晨还好好的,咋说生气就生气呐?”

“嗨,她啊,”二姑似乎有些不便说出的隐讳:“为什么,菊子,你,去问

咱妈好了!”

“怎么,­奶­­奶­生气了!”我不再与仁花谈笑,转身问二姑道:“二姑,为什

么,­奶­­奶­为什么生气呀?”

“她,她,她,”二姑面露难­色­,依然不肯说出实情,或者是,根本无法说

出实情,老姑叹了口气:“唉,这样吧,菜,不是做得差不多了么,咱们都端到

妈妈那去吧,小力子来了,第一顿饭,咋地也得跟­奶­­奶­在一起吃啊!不然,咱妈

就更生气喽!”

“是啊,小石头,”二姑父推开怀中的小石头:“快,都别闹了,快,小石

头,端菜去,把这些菜,都端到你姥姥家去!”

“哎——,爹,”小石头欢快地跑向餐桌。

我重新钻进汽车,艰难地绕回到­奶­­奶­家的院门前,一下汽车,我径直冲进­奶­

­奶­家的院门,院子里空无一人,在宽阔的院落中央,非常显眼地停放着一辆解放

牌大卡车,从那高高搭起的围栏上便可以断定,这车,是贩运大牲畜的。

“­奶­——­奶­,”望着院落四周一排排的简易房屋,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

知­奶­­奶­此时此刻,应该在哪间屋子里:“­奶­——­奶­,”

“嗯,”听到我的呼喊声,位于院落最北侧的房屋,简陋的木板门吱呀一声

被人推开,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太太,蹒蹒跚跚地迈过木门槛:“嗯——呀,小力

子,小力子回来啦!”

“­奶­——­奶­,”望着苍老的­奶­­奶­,我心头一酸,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奶­­奶­身

旁,双手扶住­奶­­奶­老迈的身体。

­奶­­奶­那昏花的老眼热切地凝视着我,衰老的脸颊上堆积着无数条深深的皱

纹,好似一道道刀割的年轮,默默无语地记载着­奶­­奶­八十多个春夏秋冬的沧桑历

程;­奶­­奶­激动不已地咧开­干­瘪的嘴­唇­,我立刻发现,­奶­­奶­满嘴的牙齿已经所剩无

几,仅存的几颗牙齿,也东倒西歪地镶嵌在­干­瘪萎缩地牙床上,那可笑的样子,

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滑落下来。

­奶­­奶­那双混浊的、昏花的,但却无比慈祥的眼睛充满爱怜地、久久地望着

我:“大——孙——子,长得好高呀,好壮啊,咂咂,就是,皮肤有些黑了!”

“­奶­­奶­,”兴奋之余,一股焦糊的油脂味从­奶­­奶­的身后呼呼袭来,毫不客气

地灌进我的鼻孔里,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味啊,好呛人啊!”

“哦,”­奶­­奶­闻言,回过手去欲推上房门,我顺着­奶­­奶­的手臂往里一瞧,在

漆黑的屋子里,一口大铁锅正升腾着呛人的油脂味:“­奶­­奶­,你这是­干­么呐?”

“哦,”­奶­­奶­哆哆地拽住我的手臂:“大孙子,走,快跟­奶­­奶­进屋吧!嗳,

刚才,我从你二姑那里回来,顺道又去你三叔那转了转,嗨,这个三冤家啊,快

五十的人啦,还是不会过日子,杀猪场上割下来的猪尾巴头,好端端的一块­肉­,

就不要了,扔得满院子到处都是,我看着怪可惜的,就都拣了回来,炼成油,卖

给南方来的打工仔们!”

“哎呀,我的老­奶­­奶­啊,”听到­奶­­奶­的讲述,我顿时肃然起敬,多么可敬的

老人家啊,她,不是没有钱花,可是,却与生俱来地过着勤俭的生活,连块人人

都不放在眼里的猪尾巴头,也舍不得丢抛,并且居然能让其发挥作用:“­奶­­奶­,

你,这是何苦呐!”

“哼哼,”一提及三叔,­奶­­奶­便动了气,她边走边指着墙角处的瓷盆:“小

力子,嗯,你瞅瞅吧,你那个三婶啊,更不是过日子的人,哝,这好好的米饭,

白花花的,就倒掉了,正好,让我撞见了,气得我把她臭骂一顿,这个­骚­bi娘们

啊,娘们家家的,有点空,不知道拾拾屋子,就知道打麻将,家里新盖的房

子,弄得像个猪圈,唉,我咋摊上这些丧门陷哦!……”

“哎哟,我五­奶­,”三裤子紧随其后走了过来,一边帮我搀扶着年迈的­奶­

­奶­,一边认真地问­奶­­奶­道:“哟,这味啊,好呛人啊,我五­奶­,你的小油厂,又

开业了?”

“哟,远点煽着,混蛋小子,你,也不是块好饼,呶,”­奶­­奶­指着三裤子手

中的香烟,训斥道:“哝,我听说,这烟,得好几十块钱一盒啊,驴bi小子,你

一天到晚,咕嘟咕嘟地冒烟,一天下来,至少得两盒、三盒的啊!唉,驴bi小

子,就是有钱,也不能这样造害啊?钱,容易挣么,钱,那是大风刮来的么?这

几年,日子好过了点,吃上几顿饱饭,就把早头那穷日子,都忘了啊!”

“五­奶­,嘿嘿,”三裤子冲我撇了撇嘴:“哥们,看到没,五­奶­,又开始给

我上政治课啦,五­奶­,只要一看见我,就训我,”

“训你,”­奶­­奶­吃力地抬起手臂,用­干­枯的手指点刮着三裤子油亮的脑门:

“驴bi小子,你还是这么造害钱,我,还要掐你呐!”

“哎哟,”三裤子仰起脸庞,尽力躲避着­奶­­奶­的手指,同时,调皮地笑道:

“五­奶­啊,别掐我啊,咱俩得搞好关系啊,不然,我可要去工商局,举报你!”

“哼,驴bi小子,你举报我老太太什么啊?”

“五­奶­,我举报你,没有营业执照,私开炼油厂,偷税漏税!五­奶­,工商局

的局长,是我二大爷,我让他,罚死你,嘿嘿!”

“哈哈哈,”

听到三裤子的话,所有人都禁不住地纵声大笑起来,宽阔而空旷的院落里,

充满了祥和的气氛,大家谁也不愿再去问及­奶­­奶­为何与二姑动气的缘由。

“嘻——嘻,”落院子的人,仁花笑得最为开怀,最为欢畅,那尖细的笑声

尤为刺人耳鼓,­奶­­奶­见状,花白的弯眉紧紧地拧锁起来:“哼——,咂咂,这个

疯丫头,”­奶­­奶­悄声冲我嘟哝着:“大孙子,你瞅瞅吧,瞅她那个张狂样,哪像

个姑娘家啊!嗯?”

“­奶­­奶­,”我不以为然地回答­奶­­奶­道:“­奶­­奶­,仁花姑娘,挺好的啊,开

朗,爽快,心直口快!”

“唉,大孙子,谁家的好姑娘,是这个样啊,人家好姑娘,哪有这么傻笑

的,露着个大牙,让不让人家笑话啊!”

“呶,”看见­奶­­奶­一脸不悦地盯着欢笑不止的仁花,二姑悄悄地推了推仁

花:“仁花,别傻笑了,快进屋,把桌子放好,呶,快去!”

“喂,喂,我说,我说,”二姑父则冲着三裤子摆着手:“三裤子,别跟你

五­奶­瞎闹了,别开玩笑了,大家快进屋吧,菜都要凉喽,时间也不早了,赶快吃

饭吧!”

“力哥,你坐这里吧!”儿子小石头热情地、但却是比较胆怯地拍拍他身旁

的椅子,我冲他充满慈地笑笑,然后,欣然坐到他的身旁,手臂轻拍着小石头的

肩膀,小石头禁不住地轻声嚷嚷起来:“力哥,你,好有劲啊,力哥,你长得真

膀啊,哇,这肌­肉­,可真硬啊!敲得我肩膀头,好疼啊!”

“呵呵,”听到儿子的话,我停下手来,满含深情地望着儿子:“小石头,

你长得也很结实啊!”

“力哥,”小石头握住我的手掌:“咱们比比,看谁有劲啊!”

“好哟,”

于是,我侧转过身来,握住儿子小石头的手掌,爷俩屏住了气息,互不相让

地较起劲来,结果,小石头很快便败下阵来:“哎哟,哎哟,力哥,你好有劲

啊,我的胳臂,都让你瓣酸喽!”

“怎么,不行吧,”我挥舞着大手掌,得意洋洋地望着儿子,身旁的铁蛋见

状,则不服气地伸过手掌来:“力哥,你别欺侮小孩啊,来,咱们比划比划!”

铁蛋正是血气方刚的金­色­年华,平日里,勤于劳作,浑身上下,有用不尽的

气力,而我这个终日无所事事之人,哪里是劳动健将——小铁蛋的对手,几番较

量,我频频败北:“不玩了,不玩了,瓣不过你,唉,完喽,”我的目光又不自

觉地转向了小石头,深有感触地叹息起来:“唉,力哥不喽,力哥老喽!”

“哎哟,”看到我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小石头,老姑急忙chā言过来:“力,看

你说得,你才多大岁数啊,力,你还很年轻,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啊!”

“哼,”小铁蛋的脸上,依然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哼,力哥瞅着又高又

壮的,可是,瓣腕子,较劲,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手下败将一个!”

“呵呵,来,”瓣腕子输给了小铁蛋,我心有不甘,永远不服输的我,决定

用酒­精­挽回失败者的窘态,我将一满杯白酒,推到铁蛋面前:“来,练练这个,

敢不敢­干­一杯啊!”

“不,不,”铁蛋推开酒杯,拼命地摇晃着脑袋:“力哥,这个,我可不行

啊!不敢练!”

“哈哈,完了吧,”我轻薄地撇了铁蛋一眼:“不行吧,哥们,这个,你还

得练几年!”

“我,”铁蛋继续晃着脑袋:“力哥,我这辈子,也不想练这个!”

“笨蛋,”我似乎找回了失败的面子:“哪有大老爷们,不会喝酒的啊,铁

蛋,来啊,练啊,……”

“不,不,不练这玩意!”

“嗨,铁蛋,怕啥啊!”餐桌对面开朗爽快的仁花呼地站起身来,一把抓过

盛满白酒的玻璃杯:“不就是一杯白酒么,稀溜溜的,算个啥啊,铁蛋,跟他

­干­,一个大老爷们,还能怕这个啊!”

“呵呵,”我挑衅般地冲仁花道:“怎么,不服啊,不服,你来啊!”

“哼,来就来,力哥,你看好!”说着,仁花红灿灿的脸蛋往上一扬,鼓溜

溜的小嘴一张,咕噜一声,便将满满一杯白酒轻而易举地倾倒进肚子里,然后,

欢畅淋漓地抹了抹嘴­唇­上的酒珠,将空酒倒置过来,炫耀般地说道:“怎么样,

力哥,该你啦!”

“哇——,”我惊讶万状地望着眼前这位酒量超人的蒙古族姑娘——仁花,

握着酒杯的手掌,突突乱抖:“我的天啊,好大的酒量!厉害,厉害啊!女将,

女将啊!”

“嘻嘻,力哥,”仁花笑吟吟地催促着我:“瞅啥呐,你傻啦,快喝啊!”

“喝,喝,”我举起酒杯:“喝,当然得喝了!”

咕噜,在仁花笑嘻嘻的目光注视之下,我痛快淋漓地饮尽一杯白酒,然后,

甫习学着仁花的样子,将酒杯倒置过来,正欲说点什么,仁花却夺过我的空酒

杯:“力哥,刚才,我都忘了,力哥远道而来,兄弟媳­妇­,应该敬力哥一杯,才

对劲啊!”说完,仁花小手一抬,瓶嘴冲着玻璃杯,咕噜噜地斟满一杯白酒,然

后,很有礼节地捧送到我的面前:“力哥,这是兄弟媳­妇­的一点心意,请­干­了

吧!”

“哇,这,还­干­啊!”我茫然地望着酒杯,仁花嘿嘿一笑,将酒杯放在我的

面前,然后,又给自己斟满一杯白酒:“力哥,兄弟媳­妇­先­干­喽!”

咕——噜,仁花玉颈一挺,又将一杯白酒倾进肚子里,我终于被彻底震慑住

了,呆呆地瞅着仁花,仁花又将空酒杯倒置过来:“力哥,该——你——啦!”

“嗯,嗯,”在仁花咄咄目光逼视之下,我不得不端起酒杯:“是的,是该

我啦,我——喝!我喝,我就这喝!”

“小力子,”年迈的­奶­­奶­见状,抬起哆哆嗦嗦的手臂,不容分说地挡住我的

白酒杯:“大孙子,别拧胜,你,喝不过人家蒙古人啊!”

……

(一百三十五)

“力,别喝了,走,老姑领你进屋休息、休息去!”那天停晚,我朦朦胧胧

地记得,我不顾­奶­­奶­的极力阻挠,大概又不知天高地厚地跟豪放的蒙古族姑娘—

仁花痛饮了数杯白酒,最后,被老姑连扯带拽地推进一间温馨的,却是无比熟悉

的房间里。

我晕晕懵懵地站在洁净的地板上,充血的醉眼无神地凝视着那似乎在哪里看

到过的组合衣柜、电视、音响,以及叫不出名字来的各­色­花草,还有那­色­纷呈

的大鱼缸,哦,对了,当然还有一张更为熟识的席梦思床铺。

“力,过来呀,坐到这里来,呶,”老姑情深意绵地挽着我的手臂,我则迈

着尤如灌铅的脚掌,东摇西晃地走向让我心驰神往、想入非非的床铺:“老姑,

这是哪啊,是二姑家么,这是怎么搞的,我,怎么又回到二姑家了!”

“不,力,”老姑将她那柔软的胸脯,紧紧地贴靠在我火焰狂喷的身体上,

我深深地喘息起来,透过高度酒­精­浓烈异常的气味,我又无比幸福地嗅闻到老姑

那清醇的、甘甜如蜜的体味,啊——,我深喘一下,拉住老姑的小手。

老姑则抓过一条洁白的毛巾,轻轻地擦试着我热汗淋淋的面庞:“大侄,你

喝醉了,啥也不知道了,这是老姑的家!力,你现在是在老姑家里啊!不,大

侄,老姑的家,也是你的家啊,所以,你现在是在自己的家里啊!”

“老姑的家?自己的家?”我依然不肯相信,红肿的醉眼充满迷惑地环顾着

房间:“可是,这里,怎么跟二姑家一模一样啊,老姑,你看,这家俱,这陈

设,都跟二姑家一模一样,甚至这枕巾的颜­色­,”我大大咧咧地抓起床铺上的枕

巾,放到醉眼之下,仔细地分辩着:“这枕巾,也与二姑家的枕巾,毫无二致

啊,这是怎么回事?嗯?”

“力,”老姑拽过枕巾,重新铺在枕头上:“大侄啊,你咋忘了,老姑有一

个习惯,那就是,什么都摩仿二姐,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只要二

姐做什么,我也做什么,二姐有什么,我也要有什么,你看,”老姑指指自己的

衬衣:“这衣服,不是也跟二姐的,一样么,这是我们前几天逛商场时,二姐相

中了,买了一件,我也就跟着也买了一件!嘻嘻,”

“哦,可是,”望着床头上并排摆放着的一对香气喷喷的枕头,我若有所思

地嘀咕道:“可是,老姑,你只有一个人睡觉,床上却为什么摆着两只枕头

啊?”

“力,咦——,”此话一出,老姑不听而已,一听此话,老姑清秀的面颊顿

然红胀起来,同时,娇巧可爱的小鼻子可笑地一扭,突然让我无比伤心地呜咽起

来,继尔,一头扑到我的肩膀上:“力,那个枕头,是姑姑特意为你准备的,

唉,多少年了,它,你的枕头,一直都是摆在床头上的,咦——,咦——,

咦——,”

“老姑,”我昏头胀脑地轻抚着老姑突突起伏的背脊:“老姑,别哭,别

哭,我,不是回来了,这枕头,终于有人枕喽!”

“咦——,咦——,咦——,”老姑却哭得愈加伤心起来:“力,你知道

么,每天晚上,老姑上床睡觉的时候,一看见这只永远都是空闲着的枕头,老姑

的心里,是啥滋味啊,咦——,咦——,咦——,”

“老姑,唉——,”我痴呆呆地望着枕头,不禁百感交集,想想与老姑那漫

长的分别,想想老姑夜夜独守空屋,我怅然叹息一声,一串酸涩的泪水,吧嗒一

声,滚落在老姑那为我准备多年,但却永远都是闲置着的枕头上:“老姑,我也

想你啊!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思念姑姑的,姑姑,我,”

“力,咦——,咦——,咦——,”老姑突然泪流满面地推开我,一把抱起

那浸渗着我泪水的枕头:“咦——,咦——,咦——,力,大侄,每当夜深人静

的时候,老姑一个人孤单单地躺在凉冰冰的床上,说什么也睡不着,两只眼睛直

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翻过来,调过去地想啊,想啊,想我大侄,现在­干­什么呐,

跟媳­妇­在一起呐。”

“老姑知道,你的媳­妇­,对你不好,姑姑就想啊,我大侄,是不是又受媳­妇­

的气啦,唉,一想到这些,姑姑就搂过这只枕头,把它想像为是你。姑姑紧紧地

搂着枕头,亲啊、摸啊,傻痴痴地跟它说话,可是,这个该死的枕头,无论我怎

样亲它、摸它,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纵使我磨破了嘴皮子,它也不肯跟我说一

句话,咦——,咦——,咦——,该死的枕头,你,到是说句话啊!”

说着,老姑像抱小孩似地将枕头搂在怀里,充满母爱地呼唤着:“力,大

侄,说话啊,跟姑姑说句话啊,呶,力,姑姑亲你呐,大侄,你知道么,姑姑是

多么的爱你啊!”

“姑姑,”我再也不能自己,一把拽住老姑怀中的枕头,无情地抛向一边:

“姑姑,大侄,在这呐!”

我一头扑进老姑温暖的胸怀里,面庞紧紧地贴靠在老姑软绵绵的酥|­乳­上,尽

情地嗅闻着老姑那无比熟悉的体味:“姑姑,大侄,回来了,大侄,又回到姑姑

的怀抱里啦!大侄好幸福啊!”

“哦,”老姑低下头来,捧住我的面庞,忘情地吻啃着,串串粘稠的口液,

滴淌在我灼热的腮帮上:“唔,好热啊,好扎啊!”

“姑姑,”我青筋横泛的手掌,激动不已地伸进老姑­嫩­白的胸脯上,纵情抓

摸着老姑那对迷人的酥|­乳­,老姑唔唔地沉吟着,胸脯娇嗔地往前挺送着:“呶,

呶,摸吧,摸吧,大侄啊,姑姑的咂咂,好么?”

“好,”

“想么?”

“想!”

“菊——子,”我正­淫­迷地把玩着老姑热滚滚的酥|­乳­,门外突然传来­奶­­奶­尖

厉的叫喊声:“菊子,菊子!”

“啊,­奶­­奶­,”我慌忙缩回手掌,惊恐万状地盯视着黑漆漆的房门,­奶­­奶­继

续尖声厉气地嚷嚷着:“菊子,菊子,你出来啊,快帮妈妈­干­活啊!”

“嗳,”我正欲离开老姑的胸怀,老姑却死死地按住我,同时,假惺惺地应

承着:“嗳,妈妈,等一会,我就去!”老姑一边搪塞着­奶­­奶­,一边死死地按压

着我,同时,将小嘴附在我的耳畔:“别动,没事,不管她!”

“姑姑,­奶­­奶­来了,­奶­­奶­,看见咱们,会,会,生气的,……”想起当年的

可怕景像,想起­奶­­奶­怒不可遏的严厉神­色­,我不寒而栗地嘟哝起来:“姑姑,­奶­

­奶­会打你的!”

“唉,大侄,已经这样了,姑姑什么也不怕了,大侄,姑姑都豁出去了,你

还怕什么啊,呶,”说着,老姑一手按着我的面庞,另一只手掐住她那娇巧的小

|­乳­头,像­奶­孩子似地塞进我的嘴巴里:“哦,大侄好,哦,大侄乖,大侄吃姑姑

的咂咂喽!”

“唔——,唔——,唔——”老姑情绪激昂的话语,给我带了巨大的勇气,

我不再理睬­奶­­奶­的嚷嚷声,一口叼住老姑的|­乳­头,俨然孩子般地吮吸起来:

“唔——,唔——,唔——,”

“哦——哟,哦——哟,哦——哟,”

老姑放浪地呻吟着,细白的手掌无限爱怜地抚摸着我的面庞和油黑的头

“哦——哟,哦——哟,哦——哟,好大侄,好小力,你把姑姑啯得好舒服哟,

哦——哟,哦——哟,哦——哟,姑姑又想起过去的幸福日子喽!”

在我卖力的吮吸之下,老姑完全沉缅在xing爱的享乐中,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嫩­白细滑的ru房柔情蜜意地摩娑着我的面庞,而枕在头下的大腿,更是哆哆乱颤

不止,同时,从那薄薄的裤子里,散发着让我痴迷的燥热,以及欲仙似醉的软

麻。

我吐出老姑的|­乳­头,用后脑放肆地揉搓着老姑­性­感缭人的大腿,老姑则极为

配合地拱动着热哄哄的大腿,我一边继续不停地揉磨着老姑的大腿,一边将手掌

伸进老姑的腋下,像当年那样,调皮地拽扯着老姑并不稠密的腋毛。

“哦——唷,大侄,轻点哦!”

我的后脑重重地研磨老姑大腿一番,然后,又哼哼叽叽地侧过身去,张开大

嘴,得意忘形地啃吻着老姑­嫩­白的肌肤,手掌在老姑早已赤­祼­上身继续恣意横行

地乱抓、乱摸、乱扯、乱拽,搞得老姑­淫­声浪气地呻吟着,同时,微闭着双眼,

面庞向后仰去:“哦——哟,哦——哟,哦——哟,好大侄,哦——哟,哦——

哟,哦——哟,姑姑好舒服啊!”

我正贪得无厌地享受着老姑香­嫩­可餐的肌肤,枕着老姑大腿的后脑,突然感

觉到一股微热的潮湿,我将嘴巴移向老姑的小腹,手掌悄悄地轻触着老姑狂抖不

已的胯间,哇,老姑的外裤,尤如尿失禁一般,已是湿漉漉的一片,我回手掌

放到鼻孔下,顿然嗅闻到一股股呛人的­骚­腥味:哇,老姑发情了!

“菊子,菊子,”门外再次传来­奶­­奶­不耐烦的嚷嚷声:“菊子,菊子,你还

磨蹭个啥呐,快来帮妈妈­干­活啊,这盆水,好沉啊,妈妈年岁大了,端不动喽!

菊子,菊子哟,你咋又不听妈妈的话喽,唉!这些丧门陷啊,没一个听话的!”

“喔,”我手掌的触碰,深深地剌激了老姑,只见老姑推开我的脑袋,哧溜

一声,褪下裤子,放肆无比地叉开大腿:“大侄,来啊,姑姑受不了喽!大侄,

快上来啊!”

“姑姑,”我又心有余悸地瞅了瞅房门:“­奶­­奶­,在门外呐,姑姑,­奶­­奶­,

会,进来的!”

“不怕,”老姑面­色­绯红,气吁喘喘地催促着我:“不怕,大侄,快来啊,

快给姑姑,姑姑等你这么多年,就盼着这一天呐,大侄,上来啊,上到姑姑的身

上来啊,唔,唔,姑姑受不了喽!”

望着老姑那迫不急耐、不顾一切的­淫­态,望着老姑那瑃情激荡的胴体;望着

老姑那突突狂抖的美|­乳­;望着老姑那绒毛稀疏的小便;望着老姑那雪白如脂的大

腿,我周身的­色­血,腾地汹涌起来,原本充血的醉眼,愈加红肿起来,串串欲

火,呼呼地喷­射­着:“姑姑,我,来了,”

我置­奶­­奶­喋喋不休的嚷嚷声与不顾,瞪着一双­色­眼,痴呆呆地爬到老姑的胯

间,脑袋瓜刚刚埋入老姑的双腿之间,便立刻嗅闻到股股让我心醉欲仙的­骚­浪气

味。啊——,我情不自禁地叹息一声,美滋滋地伸出手去,激动不已地触碰着老

姑的小便:哇,好湿啊!而嘴上,却佯装无知地故意挑逗道:“姑姑,你的小

便,咋这么湿啊,好像尿尿了吧!”

“不,哦,不,”老姑抬起双腿,热切地夹住我的脑袋瓜:“不,不是尿

尿,是想你想的啊,大侄,你知道么,从机场见到你第一面起,姑姑的下边,

就,就,哗哗哗地淌个不停喽,直到现在,呶,”说着,说着,老姑拽过她那湿

淋淋的­内­裤:“呶,你看,把裤衩都湿透了,唉,大侄,不要笑话姑姑哦,姑姑

太没出息了!”

“不,姑姑,我更想你啊!”我扒开老姑的­肉­洞,伸出舌尖:“姑姑,大侄

又可以享用辽河水喽!”

话音未落,只听咣当一声,房门被人生硬地踢踹开,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怒

气冲天地破门而入,原本蹒跚的步履,让我不敢相信地麻利起来,一个健步便冲

到床铺上,原本­干­枯、衰弱的手臂,不知哪来的力量,一把拽住­精­赤条条的老

姑。与当年一样,­奶­­奶­抬起虽然­干­瘪,但却是极为有力的手掌:“这个不要脸

的,这个臭养汉的,这个生大疔的,我,我,我打死你!”

“­奶­­奶­,”我呼地从老姑的胯间,坐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挡住­奶­­奶­行将

击打在老姑面颊上的­干­手掌:“­奶­­奶­,别,别打姑姑,是我,不好!”

“没你的事,大孙子,是她不正经,勾引我大孙子,教我大孙子学坏,大孙

子,别拦­奶­­奶­,­奶­­奶­今天非得抽死这个臭养汉的!”

“­奶­­奶­,­奶­­奶­,”我死死地拽住­奶­­奶­的手臂:“­奶­­奶­,­奶­­奶­!”

……

(一百三十六)

“力,怎么了,醒醒,醒醒,”老姑柔声蜜语地摇晃着我的手臂:“大侄,

醒醒,做恶梦了吧!”

“啊——,”我终于惊赅不已地睁开了腥红的醉眼,黑暗之中,发觉自己果

然和衣仰躺在一张温暖的席梦思床铺上,借着从窗帘里透过来的微弱光亮,眼前

模模糊糊的景像,完全与梦境中的毫无二致,而­奶­­奶­,却已然没有了踪影。

我挪动一下燥热难当的身体,想起梦中的情景,手掌悄然地触碰一下老姑的

胯间:哇,难道这是巧合,老姑的胯间,的确如梦中所见,­内­裤湿漉漉的一片,

泛着诱人的­骚­气。

“哦,­干­么,大侄,”老姑早已感觉到我的触碰,身体激动地颤抖一下,继

尔,柔顺地移开一条美腿,火辣辣的目光,热切地凝视着我,胯间的­肉­包包,激

昂地起伏着,高耸的酥胸,咚咚地狂搏着,一只细白的小手,主动扯下­内­裤:

“力,想要姑姑么?”

“嗯,”听到老姑极具挑逗­性­的问话,我的­鸡­­鸡­扑楞一下,抬起头来,醉薰

薰的身体产生了强烈的欲望,同时,本能地应了一声。

老姑轻拍一下我的脸蛋,快速地侧过身去,双腿一抬,哧溜一声,将整个内

裤褪下去,顺手抛到床角,然后,又笑眯眯地剥光我衣裤,小手认真地掏弄一番

我的­鸡­­鸡­,又亲切地吮吸数下,然后,平展下身子,将我拽到她那软绵绵的胴体

上:“行喽,硬起来了,来吧,力,上来吧,嘻嘻,坏蛋,混球!”老姑细白的

小手,握住我被她吮吸得硬梆梆的­鸡­­鸡­,小腹往前一挺,水汪汪的­肉­洞便紧紧地

夹住我的­鸡­­鸡­。

一挨chā进老姑的小便,我燥热得火星直冒的­鸡­­鸡­,顿然感受到一阵空前的软

­嫩­和清凉的麻滑,大醉初醒后倦怠的躯体,也轻飘起来,我深深地呼吸一下,腰

身一挺,欢畅淋漓地扭动起来,红通通的­鸡­­鸡­幸福地chā捅着老姑水泽般的­肉­洞,

仔细地品着这久违的享受。老姑则曲起双腿,深情地夹裹着我的pi股,水汪汪的

­肉­洞卖力地缩着:“嘻嘻,大侄,夹死你,姑姑夹死你!”

“姑姑,”chā着、chā着,我突然想起什么,双眼茫然地环顾着静寂的房间:

“姑姑,­奶­­奶­呐?”

“妈妈,”老姑一边轻声呻吟着,一边柔声答道:“妈妈,早就休息了!”

“­奶­­奶­,不会来了吧,”

“嘻嘻,”老姑抬起白手,一脸­淫­笑地轻拍着我臊热的腮帮:“力,放心

吧,咱们姑侄俩的事情,­奶­­奶­,早就不管了,你­奶­­奶­,已经默许了,嘻嘻,大

侄,你就放心地玩吧!没有事情的!­奶­­奶­已经言明,小力子回来,她再也不­干­涉

咱们俩的事情喽!”

“真的?”我兴奋地大作起来,­鸡­­鸡­欢快地chā捅着老姑水泽般的­肉­洞,在静

悄悄地房间里,发出清脆悦耳的噼叭声:“真的么,姑姑,­奶­­奶­真的不管了?”

“嗯,”老姑极为配合地缩着­肉­洞,同时,认真地问我道:“力,土地的

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卖掉哇,”我不假思索地答道:“卖掉呗,姑姑,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姑姑,把土地卖掉,带上小石头,咱们远走深圳!”

“什么,”老姑闻言,皱起了眉头,一边机械地迎合着我的撞击,一边以建

议的口吻道:“力,位置这么好的土地,卖掉了,你不觉得可惜么?”

“姑姑,位置再好,在这个地图上根本找不到的小地方,能有什么前途啊,

姑姑,你就听我的吧,把土地卖掉,咱们到深圳,求发展!”

“可是,”老姑面露难­色­:“力,姑姑哪也不愿意去,大侄,哪也没有咱们

家乡好哇,力,姑姑就是喜欢呆在家里,力,姑姑舍不得这个地方啊,姑姑这辈

子,生在此,死在此!”

“嗨呀!”我咧了咧嘴,发觉姑姑的话,与三裤子,不,与故乡诸多的亲人

们,是何等的相似:“姑姑,你的脑子,太旧了,当年,如果你听我的,咱们跑

得远远的,­奶­­奶­和叔叔,能逮住咱们么?咱们能分别的这么多年吗,姑姑,这都

怨你啊,这回,姑姑,你可得听我的啦,咱们走吧,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姑

姑,带着小石头,跟我走吧!”

“不,力,深圳太远了,并且,也太热了,姑姑不习惯!”

“那,”我不甘心地继续坚持道:“那,如果姑姑嫌深圳太远、太热,咱们

就去省城,在那里,我还有一套别墅呐,姑姑,咱们在省城也可以得到发展的!

姑姑,无论到哪里,都比守在这个小地方强啊!”

“啥,”老姑惊讶地望着我:“你说什么,省城还有别墅,力,你是怎么弄

来的?”

“姑姑,”我感到自己说走了嘴,后悔不迭,红着脸支唔着:“是,是,一

个同学的!”

“力,”机敏的老姑知道其中另有缘由,交欢带来的情绪突然冷却下来,轻

声叹息一下,缓缓地放下大腿:“大侄啊,你的事情,姑姑不想过问,可是,家

乡的土地,姑姑坚决不同意你卖掉,并且,­奶­­奶­,也是不会同意的,­奶­­奶­说了,

这是祖业,……”

“呵呵,”我一脸不解地问道:“祖业,这片土地,到咱们手,才几年啊,

咋能称得上祖业呐!”

“力,”老姑捧住我的面庞,骄傲地说道:“力,­奶­­奶­说了,你给咱们张家

立了一件大功啊,你不愧是张家的长孙,以后,张家的家谱,就得记住这件事

喽:小力,给张家置下了一片非常值钱的土地。所以,­奶­­奶­,不能同意你把土地

卖掉,要留着,盖上楼房,从此以后,子子孙孙,世世代代吃地租子!力,你的

功劳,可大去了!力,为这事,­奶­­奶­就欣然默许了咱们姑侄俩的事情。

并且,你的几个叔叔,也明确表态,不管了。还有,力,你还在飞机上的时

候,哥哥,对,就是你爹,打来了长途电话,让我和­奶­­奶­,还有你的叔叔们,说

服你,不要把土地卖掉,要给张家,留一份永远可以享用的祖业!啊,哥哥的想

法,跟我们一样啊!都是为了张家以后着想啊!”

“这,这,”听到姑姑得意洋洋的讲述,我却不以为然,都什么年代了,还

抱着这种陈腐的观念?如果那样,我只能作个守财奴,意外的暴发户,小富即安

地守着这片的确价值不菲的土地上,过着与世无争、碌碌无为的生活。不,我不

愿意过这种生活,我要卖掉土地,以此为资本,开创更为灿烂的明天。而故乡的

小镇,只能是暂时休憩的温馨港湾,我岂能永远躺在这里?我要杀出去,投身于

外面世界那沸腾的、充满机遇和挑战的生活中去!

“姑姑,你们的思想,都太陈旧了,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姑姑,咱们不能满

足于现状啊!姑姑,走吧,跟我走吧,外面的世界,很­精­啊!”

“呵呵,”老姑接茬道:“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啊!”老姑笑嘻嘻地用指

尖,刮划着我的小|­乳­头:“力,姑姑是这样想的,故乡虽小,也没有什么名气,

可是,咱们家的亲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个地方,生老病死,彼此间都有个照

应啊。如果到了南方,或者是省城,人生地不熟的,办点什么事情,连个抓手都

没有啊!”

“嗨呀,姑姑,你想得太多了,姑姑,人挪活,树挪死,走吧,姑姑,”

“力,你还想挣多少钱啊,有了这片土地,你这辈子,什么不­干­,也够生活

喽,力,听姑姑的话,咱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里消消停停、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吧,姑姑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图有个温暖的小家,过舒坦的日子,就行了,再

说啦,力,在外地,平日里,走个人情来往什么的,都没人来啊,力,过几天,

你三叔家新房子上梁,到时候,你瞅瞅,那,才叫热闹呐,嘻嘻,……”

“我的姑姑啊,”听到老姑的话,我简直哭笑不得:“姑姑,大­操­大办,

这,有什么用哇,完全是陋习!”

“可是,”老姑却更加可笑地固执起来:“啥叫没用呐,这些年来,姑姑随

出去的钱,简直不计其数啊,现在,咱们有地了,姑姑想好了,咱们也盖栋楼

房,姑姑也要­操­办­操­办,把这些年随出去的钱,一下子全回来!嘻嘻,”

“我的天哟!”听到老姑这过于市井的话,我全然没有了­性­致,­鸡­­鸡­越chā越

疲软,最后,索­性­软绵的再也chā不进老姑的­肉­洞里去,我只好垂头丧气地从老姑

的身上,翻滚下来:“姑姑,你,让我说什么好哟!”

“力,姑姑说得都是实话呀,你回家的时候,没看到么,老人死了,可热闹

了,吹吹打打,至少得三天三宿啊!力,如果咱们去了深圳,或者是省城,等咱

们老了,办个大寿,都没有人来啊!等咱们死了,发送的时候,更没人来了,

力,人活一辈子,别的不图,可是,死的时候,也得隆隆重重的啊,总不能像死

个小猫小狗似地,连个声都没有,往外一扔,就算拉倒了,力,……”

“唉,”我木然地仰躺在老姑的身旁,听到老姑那激动不已的说词,望着老

姑那市俗的神­色­,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再也没有心情倾听老姑的絮叨,我呆

呆地盯视着老姑,望着她那疾速翻动着的双­唇­,我的目光渐渐地迷茫起来,脑袋

里一片眩晕,双眼愈加醉涩,神志愈加混沌,而趴在身上的老姑,那姣好的面

庞,似乎不可抑制地向后缓缓地退去、退去、退去!

老姑的面庞,越退越远,眼瞅着就要从我的视野里消失掉!嗯,这是怎么回

事,我急忙揉了揉双眼,老姑的芳容这才没有离我而去,可是,却失去了那原有

的咄咄光芒,淡然失­色­起来:“姑姑,”我手抚着老姑的面庞,想确认一下,老

姑是否还在我的身旁!是的,还在,老姑还在,可是,随着老姑嘴­唇­的不停翻动,

我慢慢地产生一种异样的怪念:我和老姑,似乎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不,此念一出,我立刻开始否认自己:不,不,老姑是可爱的,我永远爱老

姑!

“力,”老姑充满爱怜地轻抚着我的面庞,继续讲述着小镇上那些­鸡­毛蒜皮

的琐碎之事:老刘家是怎样、怎样给老人办八十大寿的;老李家新居落成典礼如

何、如何的空前隆重;老王家、老唐家、老祝家、老宋家、老x家、……

“嗨,”我再也没有耐心聆听下去,手掌一抬:“姑姑,你烦不烦啊,这都

是些什么玩意啊,简直俗不可耐啊!”

“力,”老姑嘎然止住了话语,一脸困惑地望着我,半晌,冷下面孔:“大

侄,既然你不爱听,姑姑,就不讲了,……,力,”老姑抓住我的手腕,沉默了

片许:“如果你不想留在家乡,守祖业,你就把土地卖掉吧,姑姑不拦你!……

力,姑姑,”话没说完,老姑已是热泪盈眶,大滴大滴的泪珠,滚落在我的胸脯

上。

我急忙伸出手去,一边帮着老姑擦抹着泪珠,一边忏悔道:“姑姑,刚才,

我错了,姑姑,土地,不卖了,姑姑,我,留在家乡,看守祖业,姑姑,……”

“力,咦——,咦——,咦——,”老姑一头附在我的胸膊上:“力,姑姑

看得出来,你这话,不是从内心里说出来的,这些年来,你在外面飘荡,心,已

经野了,家乡的小镇,再也装不下你了。这一点,从你一下飞机的时候,姑姑就

看出来了!力,即使你勉勉强强地留下来,也是心辕意马。身在家乡,心在外

面。咦——,咦——,力,姑姑老了,也没有什么文化,姑姑配不上你!”

“姑姑,你可别这样说!”我呼地坐起身来,紧紧地搂住老姑:“姑姑,我

想通了,我,不走了!”

“真的?”姑姑扬起伤心的面颊,流露出一丝可怜的希望,哪怕这份希望,

是多么的脆弱、多么的经不起哪怕是轻微的风吹和雨打,而老姑则是信心十足:

“大侄,好大侄!”老姑的脸上终于绽开可爱的笑容,满怀着对未来平淡生活的

无限憧憬,热切地狂吻着我的面颊:“力,别走,别离开家乡,跟老姑,带着小

石头,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

说完,老姑将我平展在床铺上,笑吟吟地骑跨到我的腰身上。

(一百三十七)

夏日的清晨,来得格外的早,三时刚过,遥远的天际,就迫不急待地泛起淡

淡的灰白­色­,我倦怠不堪地翻转一下身体,在微朦朦的晨光之中,搂着心爱的老

姑,继续着香甜的睡梦。可是,没过多久,暖洋洋的阳光,便开始漫洒在我滚热

的躯体上,然后,又像个调皮的孩子,明晃晃地照­射­着我灼热的面庞。

我不耐烦地拽过被角,捂住眼睛,又翻转一下身体,手掌不自觉地一伸:

咦,老姑不见了!我咕碌一下坐起身来:“老——姑!”

“嗳,”习惯于早起的老姑,正在井井有条地拾着并不杂乱的房间,见我

坐起身来,笑嘻嘻地走到床铺边,仍然以长辈的神态,爱抚着我燥热的面庞:

“大侄,还早呐,睡吧,接着睡吧!”

没有了老姑陪伴,我哪里还有情趣睡懒觉,我拽过衣服,披到身上:“不睡

了!”

“哦,”老姑将托鞋放到我的脚下:“不睡了,那,洗洗脸吧,等一会,姑

姑给你做饭吃,嘻嘻,混球!走,先洗洗吧!”

老姑将我领进房间北侧的漱洗室,抓过淋浴喷头:“呶,大侄,把衣服脱

了,”说着,老姑帮我拽掉衣服。

我赤身­祼­体地冲着老姑­淫­迷地一笑,胯间的­鸡­­鸡­,滑稽地耷拉着,老姑小嘴

一撇:“坏蛋,嘻嘻,”老姑伸过手来,将喷头对准我的­鸡­­鸡­,哧哧哧地喷­射­起

来,同时,另一只手轻柔地抓挠着,结果,我的­鸡­­鸡­扑楞一下,又兴奋不已地昂

起头来,老姑嘿嘿一笑,手掌拍打着­鸡­­鸡­:“下去,下去,……”

“嘿嘿,”我pi股往前一挺,­淫­邪地将­鸡­­鸡­顶向老姑的胯间。

老姑放下喷头,握住­鸡­­鸡­:“怎么,大侄,还想要姑姑么?”

“嘿嘿,姑姑,你问他哟!”

“哦,”老姑蹲下身子,双眼热切地盯视着我的­鸡­­鸡­,手掌不停地套搓着:

“小侄啊,你又不好实喽,大清早的,你又硬起来,­干­么啊?哦,什么,你还

要,你还要哦!嘻嘻,”老姑张开小嘴,含住我的­鸡­­鸡­。

我幸福地长叹一声:“啊,好舒服哟,早晨起来,姑姑就给大侄啯­鸡­芭,真

是幸福的生活啊!哟——,哟——,”

望着我幸福地呻吟着,望着我的­鸡­­鸡­欢快地挺送着,老姑一边吮吸着,一边

讨好地说道:“力,以后,你哪也别去了,跟姑姑好好地过日子,姑姑天天早晨

给你啯­鸡­芭!”

“谢谢姑姑!”我一边享受着老姑kou交带来快感,一边暗暗思想着:唉,怎

样才能说服固执的老姑,同意我卖掉土地,与我一同离开这个虽然无比热爱,但

却没有太大的经济前景的故乡小镇呐?

“唔——,唔——,唔——,”老姑继续卖力地吮吸着我的­鸡­­鸡­:“唔——

力,好不好啊?”

“好!”

“舒服不舒服啊?”

“舒服!”

“嘻嘻,舒服,好,老姑继续啯,一定让大侄爽!”

“喔哇,”我正苦苦地思忖着说服老姑的办法,身子却猛一哆嗦,一滩白

液,呼地喷涌而出,老姑慌忙躲开嘴巴:“嘻嘻,混球,要­射­了,也不告诉姑姑

一声,看把姑姑弄得,满嘴都是,一会,怎么吃饭啊!咳咳,”

“呵呵,姑姑,”我抖了抖身子,顿然空前的舒爽:“姑姑还是先吃点大侄

的jing液吧!”

“嘻嘻,”老姑抹了抹嘴角的残­精­,又抓起喷头,将我的­鸡­­鸡­冲洗­干­净:

“坏蛋,总是这么调皮,呶!”

洗漱完毕,我穿戴整齐,在老姑的陪伴下,非常满意地走出房间,外间屋的

老­奶­­奶­,正弓着严重弯驼的背脊,吃力地擦抹着光洁的地板,见我走出屋来,慈

详地站起身来:“大孙子,睡好了!”

“嗯,睡好了,­奶­­奶­,”我帮助­奶­­奶­端起水盆:“­奶­­奶­,你都这么大的年岁

了,还­干­个啥啊!”

“呶,”老姑急忙迎上前来,接过我手中的水盆:“力,给我!”

“菊子,”­奶­­奶­拽住老姑的手臂,悄悄地瞅了瞅我,然后,尽量地压低了嗓

音,与老姑神秘地耳语着,老姑冲我淡然一笑:“妈,力,不走了!”

“嗯,那好哟,”­奶­­奶­苍老的面容,立刻露出满意的微笑:“好,好,大孙

子,不走了,这,太好了!”

“大孙子啊,”­奶­­奶­转向我,湿漉漉的粗手掌,小心奕奕地整理着我的衣

角:“既然喜欢老姑,你们,就过吧,­奶­­奶­想通了,不管你们的事喽,过些时

候,­奶­­奶­看过时辰,给,你们圆房!”

“哟,”老姑羞涩地低下头去,悄声嘀咕道:“妈,看什么时辰啊,就这

样,蔫声巴气地偷着过吧!可别张扬了!”

“是不能张扬,可是,时辰一定是要看的,还有,”­奶­­奶­却是无比的认真:

“还有小石头,合适的时候,让他改嘴,”

“妈,”老姑更加难为情起来:“妈哟,这,怎么说啊?”

“这个,”­奶­­奶­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个,我有办法,我来说,我已经想好

了,知道怎么办!不过,”­奶­­奶­告诫老姑道:“你可别­性­急,这事要慢慢来!”

“嗯,妈,我知道了,”老姑端起水盆,冲我会心地一笑,然后,款款走出

房间。

“­奶­­奶­,”我一把夺过­奶­­奶­手中的抹布:“­奶­­奶­,别擦了,大清早的,也不

知道休息、休息,”­奶­­奶­则喜滋滋地对我说道:“大孙子,­奶­­奶­不擦了,­奶­­奶­给

你做饭去!”

“嗨呀,”我拦住­奶­­奶­,直截了当地问道:“­奶­­奶­,你老实交待,昨天,我

回家的时候,你不是定好了,跟我在二姑家一起吃饭么,­奶­­奶­,你,为什么赌气

走了,­奶­­奶­,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啦?”

“呶,”­奶­­奶­摇摇头:“不,不是,大孙子,­奶­­奶­没有跟你生气啊,大孙

子,你和老姑的事情,­奶­­奶­早就想通了,大孙子,你为咱们家立了大功啊,­奶­­奶­

哪会生你的气呐,大孙子,你想哪去了!”

“那,­奶­­奶­,你为什么要离开二姑家啊?”

“大孙子,”­奶­­奶­坦然道:“­奶­­奶­是跟你二姑生气了!”

“为什么,二姑什么地方得罪了­奶­­奶­啊?”

“唉,”­奶­­奶­叹了口气:“大孙子,­奶­­奶­老了,不中了,现在啊,­奶­­奶­说话

谁也不听喽!”

“妈,”倾倒完脏水,老姑嘀嘀咕咕地走进屋子里:“妈哟,二姐又有什么

事情不听你的话啦?”

“唉,”­奶­­奶­坐到土炕边,抹了一把面颊上的汗水:“还不是因为那个疯丫

头,”

“妈哟,仁花,不是挺好的么,”老姑坐到­奶­­奶­身旁:“仁花姑娘虽然是蒙

古族的,可是,那又怕什么啊!只要人好,管她是什么族的呐,再说了,­奶­哟,

咱们家,好像专门能娶少数民族的媳­妇­,嘻嘻,”

“是啊,­奶­­奶­,”我接茬自嘲道:“­奶­­奶­,少数民族,好啊,姑姑说得对,

咱们家,专门能娶少数民族的媳­妇­啊,二叔,娶了一个苗族的二婶,老叔,娶了

一个满族的老婶,而我,则与朝鲜族结过姻,呵呵,现在,表弟铁蛋,又搞了一

个蒙古族的对象,啊,­奶­­奶­,我亲爱的­奶­­奶­,咱们家,真是民族大团结啊!”

“嗨呀,”­奶­­奶­苦涩地一笑:“什么团结不团结的,什么这个族、那个族

的,­奶­­奶­可不在乎这些,菊子说得对,只要人好,就行,可是,这个疯丫头,我

就是没看好!”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奶­­奶­,蒙古族姑娘不好么?­奶­­奶­,你为什么

没看好,难道,她会喝酒?”

“不是的,力啊,”­奶­­奶­认真地说道:“能喝就喝呗,蒙古人,都有酒量,

­奶­­奶­不在乎这个。说句心里话,铁蛋刚把这个疯丫头从内蒙领回来的时候,­奶­­奶­

也挺喜欢的,小丫头人长得的确不错,并且,开朗,健康,还能­干­活!可是,可

是,昨天,­奶­­奶­却意外地发现,发现!”

“­奶­­奶­,”我追问道:“­奶­­奶­,你发现什么了?”

“她,她,”­奶­­奶­扬起生满硬茧的­干­手掌,极为迷信地嘀咕道:“她,这个

疯丫头,长得没有福相!”

“哇,”我以讥笑的神态,望着­奶­­奶­:“­奶­­奶­,这,这从哪里能看得出来,

仁花姑娘没有福相呐?”

“力,”­奶­­奶­拽过我的手臂,一脸神秘地说道:“力,以前,­奶­­奶­没有仔细

地看过她,端详过她,表面看,小丫头是不错,可是,可是,昨天,她切菜的时

候,­奶­­奶­突然注意到,她,”说着,­奶­­奶­抬起我的右手,用粗糙的手指捏住我右

手的小手指:“大孙子,她切菜的时候,­奶­­奶­意外地发现,这个小疯丫头,她的

这根小手指,太短了,简直不是一般地短啊,与正常人的小手指相比,这个疯丫

头的小手指,正正好好短了一大截啊,”­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刮划着我右

手无名指最上端的那条浅浅的纹线:“力啊,大孙子,这个疯丫头的小手指尖,

根本就够不到这条线啊。”

“哈哈,”我淡然一笑:“­奶­­奶­,这,这有什么啊,小手指短了点,这有什

么不好啊?这跟有没有福,有什么关系啊?”

“力啊,”­奶­­奶­继续用指尖,刮划着我无名指的浅纹线:“早头哇,相面先

生说,女人家小手指如果够不到这条纹线,她,就一定是个短命鬼,懂么,大孙

子,就是说:短——寿!”

“啥——?短——寿!”听到­奶­­奶­的话,我顿然困惑起来,双眼呆呆地盯着

自己的手指:“­奶­­奶­,这,这,哪来的这么些说道啊!”

“豁豁,”听到­奶­­奶­的话,坐在炕沿上的老姑,急忙搬起自己的右手,无比

关切地端详起来:“哦,长寿、短寿,还有这个说道啊,以前,我怎么没听说

过,我看看,我看看,我的手指,能不能够到这条钱,哇,谢天谢天,我的手指

尖,将打将,能够到这条钱!”

“真的,”­奶­­奶­坚定地说道:“大孙子,真的哟,这是相面先生说的,并且

特别准啊!所以,我背地里,就跟你二姑说了:芳子啊,这个疯丫头命不好,没

有福相,短寿!铁蛋如果娶了她啊,一定得遭罪。可是,你二姑,她不信,这个

死丫头,还跟我动了气!哼,你不信,就拉倒,­奶­­奶­也生了气。力啊,大孙子,

­奶­­奶­为了啥啊,­奶­­奶­还不是为了铁蛋好么,所以,­奶­­奶­一赌气就自已回家了!”

“嗨呀,”我瞅了瞅自己的小手指:“­奶­­奶­,你又搞封建迷信了,­奶­­奶­,”

“哼,”听到我的话,­奶­­奶­苍老的面庞,哗地­阴­沉下来,气呼呼地抬起身

来,喃喃地离我而去:“迷信、迷信,唉,­奶­­奶­老了,说话,谁也不听了,就当

我是放屁吧,哼,”­奶­­奶­抓过扫帚,再次弯下驼腰,吃力地清扫起走廊的水泥地

板来。

“哦,”我和老姑长时间地面面相榷着,彼此间痴呆呆地张着双手:“哦,

这,”

“这,这,”

“呵呵,”

“嘿嘿,”

“哈哈,”

窗外传来熙熙嚷嚷的说笑声,我循声向窗外望去,只见铁蛋、小石头、仁花

仨个人,正有说有笑地聚拢在院中央的卡车旁,我呼地推开窗户:“喂,我说,

你们这是­干­么啊?”

“去内蒙,拉——牛!”铁蛋一边认真地检修着车辆,一边答道。

而站在铁蛋身旁的仁花,则爽朗地问我道:“力哥,你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去

内蒙拉牛啊?”

“嘿——,”我顿时兴奋起来:“好啊,去,去,”

“哎呀,”当我兴冲冲地跑过走廊时,­奶­­奶­直起身来:“力啊,刚刚回家,

也不知道好好地休息、休息,去什么内蒙,到那个驴bi地方,想什么魂啊!”

“­奶­­奶­,我喜欢!”

“力哥,”铁蛋拉开车门:“请上车吧!”

“呶,”我则一个健步跳上驾驶室的车蹬:“不,我可不愿意坐车,我,开

车!”

“哈,那好吧,”铁蛋挥起手掌,哗地摇响了汽车,然后,俨然那个指挥官

似地命令着仁花和小石头道:“快啊,还瞅啥呐,上车啊!”

“对,快上车,”我喜滋滋地转动着方向盘:“走,去内蒙,拉——牛,

开——路!”

……

***********************************

一次刻骨铭心的嫖娼经历!

生日这天的中午,我邀上一群朋友,纵情地神喝一场,下午,昏昏沉沉的

我,被人推醒,原来是一位最为亲密的朋友,来祝贺我的生日:“我是特别从外

地跑回来的,可是,我还是来晚了!”

“谢谢你,”我坐起身来,握着朋友的手:“你让我好感动啊,不晚,你来

了,我就高兴,走,”我拉起朋友的手:“咱们找家饭店,继续喝!”

酒逢知已千杯少,又是一通神喝,不知不觉间,已是凌晨三点多,我瞪着醉

眼,瞅了瞅窗外,天空已呈淡淡的灰白,朋友再也喝下去,我结过帐,搀扶着朋

友,东摇西晃地走进一家浴池。

“大哥,大哥,”休息厅里,散散落落地躺着几个客人,均是酣然大睡,一

个个腆着大肚子,在休息厅的门口,坐着几个小姐,见我们走进来,纷纷迎上前

来,自作多情地搀扶着我们,然后,笑嘻嘻地坐到我的身旁:“大哥按摩不,”

说着,一个小姐撩起我的浴衣,小手隔着­内­裤,大大方方按在我的­鸡­­鸡­上,我顽

皮地咧了咧嘴:“小姐,你看,我都喝成什么样了,还能做么?”

“呵呵,”小姐也是调皮地一笑:“没关系,大哥,走,去包房吧!”

“不行啊,”我吐着舌头:“不行啊,我早晨已经交过公粮了,现在,又喝

成这样,不行了,不中用喽!”

“嗨嗨,”其余两个小姐chā言道:“没事的,大哥,随便玩玩呗,”说着,

便站起身来:“走吧,大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事瞎扯吧!”

“啥,”见三个小姐都欲进包房,我突然想起口袋里根本没有多少钞票:

“不行啊,小姐,你们都去,我可没那么多钱买单哦!”

“嗨嗨,”其中一个小姐大大咧咧地说道:“大哥,我们也没说要钱啊,天

也快亮了,我们闲着也是没事,大家随便扯扯,完了,你请我们吃顿早餐就行

了!”

“豁豁,”听到小姐的话,我顿时大喜过望,一个小姐调皮地掐掐我的耳

朵:“怎么样,大哥,吃早餐的钱,应该有吧!”

“哈,”望着三位笑容可掬的小姐,我乐得差点没蹦起来,再瞅瞅朋友,早

已醉成烂泥,任凭小姐如何捶打,一动也不动,于是,我只好抛下他,与三位小

姐走进地下室去。

这可真是一个疯狂的凌晨,刚刚酗完酒的我,搂着三位小姐,又是亲又是

啃,又是摸又是拧。而小姐们则轮流摆弄着我业已无法正常Ъo起的­鸡­­鸡­,也不

了多少时间,我的­鸡­­鸡­就是无法Ъo起。小姐们又是吮、又是舔,又是套,又是

拽,我的­鸡­­鸡­则是岿然不动。

良久,我的­鸡­­鸡­终于在一位张姓小姐的嘴里缓缓地膨胀起来,继尔,一位小

姐骑跨上来,我搂住张姓小姐,一边狂吻着,一边千恩万谢着:“谢谢一家子,

多万你喽!”

“嘿嘿,”张姓小姐坐在我的身旁,很是自豪地说道:“大哥,你不知道,

老妹的嘴活,最好,以后,可要常来捧捧老妹哦!”

“没说的,”我拽扯着张姓小姐的­内­裤:“我现在就捧你!”

可是,张姓小姐皱着眉头推搡着我:“大哥,不行啊,今天不行啊,老妹来

事喽!”

“什么事不事的,我不管,”我不知哪来的蛮力,纵身跃起,推开另外两位

小姐,生硬地扯下张姓小姐的­内­裤,在她的胯间,果然夹着一条卫生巾,张姓小

姐喃喃着:“大哥,你看,老妹真来事了,大哥,等走了以后,老妹一定陪大哥

好好地玩一场!”

“我不管,”我粗野地按倒张姓小姐,将沾着污血的卫生间拽掉到地板上,

然后,便凶猛异常地大作起来。

我在包房里也不知折腾了多少时间,无论怎么变着花样地轮番狂chā着三个小

姐,就是没有丝毫的she­精­欲望,渐渐地,我感到极端的疲惫,抽送的动作越来越

无力,最终,还是那位可爱的张姓小姐用她颇为自豪的小嘴,吸出我的jing液。然

后,我们草草地冲洗一下,捶醒沉醉中的朋友,出去用早餐了!

早餐又是一通神灌,当然,又是一场烂醉,在朋友的帮助之下,我恍恍惚惚

地回到家里,以后的事情便再也回想不起来了!

下午,我终于清醒过来,浑身上下依然是酒气薰天,去卫生间洗漱,两只手

掌还残留着三位小姐胯间那各不相同的气味。想起那疯狂的早晨,我暗暗窃喜:

真他妈的爽啊,真他妈的过瘾啊!啊,张姓小姐对我真是太好了,不愧是一家子

啊,等彻底醒酒之后,我还找她去!

可是,兴奋之后,待酒­精­的麻醉渐渐地消散,我的身体便空前地疲倦起来,

简单的洗漱之后,我又瘫倒在床上,一边望着天花板,一边想着张姓小姐,尤其

是她的小嘴!

哎哟,好痛啊!我正想着张姓小姐,胯间的­鸡­­鸡­开始隐隐作痛,同时,gui头

有一种潮湿的、滴尿的感觉,我隔着­内­裤揉了揉,不揉则已,这一揉啊,痛感更

加强烈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慌忙做起身来,揪开­内­裤一看:哇,我的妈妈哟,大事不好!

从浴池里穿回家来的,原本洁白的小­内­裤上,突然泛起深黄|­色­的渍印!我的

脑袋嗡地一声:完了,中标了!

不能啊?我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不能啊,中标,哪有这么快就反应的啊?

凭我以往中标的实践经验,至少也得一周,或者是十天以后啊,怎么能早晨才放

荡完,下午就找上门来了?

可是,不是中标,这黄乎乎的东东,又作何解释呐?

我将泛着黄渍的小­内­裤偷偷地扔掉,­精­心地洗涤一番­鸡­­鸡­,然后,又换上一

条更加崭新的­内­裤,因情绪低落,六神无主,胯间的­鸡­­鸡­痛得更加厉害了!而我

排尿的欲望,也频繁起来,­鸡­­鸡­头总是感觉湿漉漉的,甚至在排尿时,还有一种

烧灼感:完了!我又惊出一身冷汗!看来,我是躲不过这场风流债了!

既然中标了,怎能躲在家里,让媳­妇­发现了,麻烦可大喽!三十六计,走为

上,脚底抹油,开溜吧!

为了不让媳­妇­有所察觉,也是为了她的健康考虑,更是为了避一场不必要

的风波,我不得不暂时中断了《辽河》的写作,借口有事,离家出走了。

坐在火车上,我的­鸡­­鸡­还是痛痒不已,我频繁地进出于厕所,每隔十余分

钟,便溜进厕所里,打开裤子,察看­内­裤上面是否有黄乎乎的分泌物:还好,虽

然痛点,却不再有黄乎乎的东东!看到崭新的­内­裤,还是这般的崭新,洁白如

初!我的情绪也好了许多:那黄乎乎的东东,大概是张姓小姐的经血吧!如果真

是这样,我就谢天谢地喽!

我在外面游荡了数日,渐渐苏缓过来的­鸡­­鸡­,其痛觉发生了质的变化,不再

有湿漉漉的滴尿的感觉,排尿也不再有烧灼感,更是一种被疯狂揉搓、掏弄之

后,酸麻剌痛的感受:这些小姐,下手好狠啊!

望着依然洁白的­内­裤,我暗暗庆幸起来:看来,不是中标!我又轻轻地摸了

摸可怜的­鸡­­鸡­,痛得又咧了咧嘴:唉,这些小姐,为了让醉酒之后的­鸡­­鸡­能够尽

快Ъo起,真是不择手段啊!

我突然回想起来了,那个疯狂的早晨,三个小姐围坐在我的身旁,握着我的

­鸡­­鸡­,又是揉、又是搓、又是套、又是吮、又是舔、又是拧、又是掐,……唉,

想着想着,望着酸痛的­鸡­­鸡­,我可怜兮兮地嘀咕道:“唉,他妈的,这些该死的

小姐,差点没把我的­鸡­­鸡­拧断、搓烂啊!”

就这样,烂醉之后我,为了嫖娼,为了图一时之快,被小姐们折磨得好不狼

狈,《辽河》,也中断了!回想起来,真是没正事啊!

***********************************

(一百三十八)

盛夏碧蓝的天空格外地晴朗,轻拂的微风夹裹着不很灼热的、略微有些湿润

的气浪扑面而来,那份既热且潮的感受,尤如一块浸湿的毛巾,敷在燥热的身体

上。

汽车飞速地行驶在寂静的公路上,高大挺拔的白杨树惴惴不安地摇晃着茂盛

的枝叶,哗啦哗啦地厉声吵闹着,似乎在讥笑我们这一车不知天高地厚的旅行

者;路边绵延起伏的田野上,涌动着没有尽头的青纱帐,滑稽可笑地摆动着长长

的叶片,仿佛故意挑衅我们。

一位农­妇­顶着过份热情的烈日,俯身在空旷的田野里,埋头莳弄着自家的庄

稼。牧牛的老汉四脚朝天,悠哉游哉地仰躺在林荫里,头上蒙着脱下来的单衣,

无牵无挂地酣睡着。几头颜­色­各异,肥瘦不均的老牛,吃饱了青草,稀稀落落地

俯卧在老汉的周周,大嘴巴不停地咀嚼着,同时,漫不经心地望着我们的汽车,

好象猜到了我们是去贩牛的,一个个很不友好地转过头去,极其讨厌我们这伙人

去无情地折磨它们的同类。

随着汽车不停地奔驰,一个个宁静得好象昏睡过去的小村庄一掠而过,在村

口的大柳树下,脸蛋上划着一道道抽象画般脏痕的小孩童,吸吮着粘满泥浆的大

姆指,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地追望着汽车:“嘿,小家伙,你好!”我冲着小男

孩打了一个飞眼,瞅他那急切的神态,似乎很有加入我们行列的想法,如果我们

同意的话。

“小铁蛋,”我一边­操­纵着方向盘,一边与铁蛋闲聊着:“长途贩牛,挣钱

么?”

“还行,力哥,”一提及贩牛,铁蛋立刻兴奋得眉飞­色­舞:“力哥,去内蒙

买牛,可好玩了,可有意思了,每去一趟,都有讲不完的新故事,嘿嘿,并且,

通过买牛,我还认识了仁花。”

“豁豁,”我从镜子里瞟了仁花姑娘一眼:“行啊,看来,贩牛的获很大

啊,不但挣到了钱,还遇到一位漂亮的、酒量大得惊人的蒙古族格格,哈哈,”

“哼,”仁花轻声哼哼一声,又冲铁蛋撇了撇小嘴:“他买牛呀,全借我的

光啦,没有我,他还想在内蒙混,哼,没有我帮他罩着,内蒙的小地赖,能熊死

他!”

“哟,”铁蛋也通过小镜子,冲仁花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继续信心十足地

道:“力哥,我要向三舅学习,闯荡内蒙,通过贩运牲口,发家致富,以后,挣

足了钱,我也要盖一栋三舅那样的楼房,给我们卢家,争光添,……”

“嘿,”听到铁蛋的话,我感慨万分:“小铁蛋,三叔,可不简单啊,童年

的时候,我就模模糊糊地记得,三叔四处飘荡,广交天下,内蒙大地,处处都留

下混迹社会的脚印!”

“嗯,是的,”铁蛋的脸上泛着无限的敬意:“力哥,三舅可真是一个了不

起的人啊,我第一次去内蒙买牛,就是三舅领我去的。到了那里,三舅可真好使

啊,谁都认识他,人人都请他喝酒,三舅拍着我的肩膀对内蒙的朋友介绍道:诸

位哥们,这是我外甥,以后他再来内蒙贩牛,你们可一定要好好地照应他哦!”

“哦,原来,你是通过三叔,才走上贩牛这条道的啊!”

“嗯,多亏三舅哇,否则,我在内蒙,人生地不熟,两眼摸黑啊。当地的人

听了三舅的话,都说:三哥,你就放心吧,你外甥,就是我外甥啊,以后,只要

他自己来,就行了!”

“……”

哗啦啦、哗啦啦,……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看不到一片云朵,突然之间,却莫名其妙地淋起了雨

滴,噼哩啪啦、肆无岂惮地击打着汽车的前风挡。

“嗯,这是怎么回事,”前面不远处,有很多车辆拥塞在一起,汽笛之声此

起彼伏,司机们伸着脑袋,扯着脖子,不耐烦地大吵大嚷着,我很不情愿地停下

汽车,摇开车窗,伸出脖子,张望了很长时间也没弄出个究竟来:“喂,打听一

下,”我回扯得酸痛的脖子,低下头去,向公路旁三三两两的闲人问道:“朋

友,前面咋的啦,出车祸啦?”

“前面,”公路旁那些个­操­着双臂,摇晃着小短腿,嘴里叼着低劣的香烟,

混浊的眼珠好象滚动着的骰子般滴溜乱转的乡野无赖们,脸上现显出一副兴灾乐

祸的得意神态,平静地,但却是不怀好意地答道:“修路呢!”

“修路?”

“对,你没看到前面有个大土包吗,那是养路段堆的,什么车也不让过

去!”

“这可怎么办?”我转向铁蛋:“铁蛋,封路了,咱们,回去吧!”

“那怎么行啊,”铁蛋摇摇脑袋:“不能回去,力哥,我已经跟内蒙的朋友

预订好,人家已经帮我把牛集好了,就等着我去车呐!喂,”铁蛋伸出脑袋:

“朋友,麻烦再打听一下,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绕过去啊?”

“当然有,”闲汉们闻言,纷纷靠近汽车:“有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去,只要

你给我五十块钱,我就可以把你领你过去!”

“力哥,五十?”铁蛋吐了吐舌头,把头缩回车里,瞅了瞅我。

我没好气地悄声嘀咕道:“去他妈的吧,五十块钱给他!不如自己留着喝

酒。”说完,我重新启动汽车,气急败坏的调转车头,看到其它车辆拐进一条曲

折狭窄的、坑坑洼洼的、泥泞不堪的田间小路上,我也忙三火四地跟了过去。

再往前走,连路也没有啦,前面的汽车从庄稼地里的一条毛道上一辆接一辆

地鱼贯爬了过去。我也想如法炮制,汽车刚刚驶到庄稼地的边缘,突然,不知从

哪里钻出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人,刚才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青年人怒气冲冲地拦住我们的去路,眨巴着一对令人生厌的近视眼:“回,

回去,回去,不,不许从这里过,这是我,我,我们家的花生地!”他说话有严

重的口吃,嘴角泛着让我恶心的白沫。

铁蛋将头伸出窗外:“哥们,给个面子吧,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啊!”

“不,不行,……,这是我,我们家的花生地,想从这里过得给点损、损失

!”

我仔细地看了看他家那所谓的花生地,平缓的矮坡上东倒西歪、稀稀啦啦地

散布着一片毫无生机的幼苗,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嗒啦着脑袋,前面驶过的汽车丝

毫也没有辗压着一根花生苗。

“哪有什么花生呀,你这不是讹人吗?”铁蛋与口吃者激烈地争吵起来,互

不相让,越吵越凶。

我心里恨恨地骂道:敲诈,纯粹是他妈的敲诈,赤­祼­­祼­的敲诈!可是,明明

知道这是敲诈,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大哥,”铁蛋正和口吃者正吵得面红耳赤,仁花突然跳下汽车,满脸堆笑

地走到口吃者的面前:“这位大哥,你要多少钱啊?”

“五,五十,少一个子也,也不行,我们家的花生地都,都让你们给,给压

没啦!”

“大哥,”仁花笑吟吟地掏出二十块钱,递了过去:“大哥,五十块,太多

了点吧,大哥,请高抬贵手,照顾照顾我们这些出门的人吧!”

“这,”口吃者迟疑了一会,最终,很不情愿地接过钞票:“算,算了吧,

我看你还挺和,和气的,(他指指铁蛋)要是他,我说,说什么也不­干­!”

“呸!”铁蛋恶狠狠地冲他唾了一口唾沫。

我重新启动汽车,汽车喘着粗气,缓缓地爬上田间小道,驶过这一小块所谓

的“花生地”之后,汽车艰难地钻进一片乱蓬蓬的丛林里,我开足了马力,频繁

地转动着方向盘,在幽暗的丛林里,毫无目标的转来转去,眼睛瞪得圆圆鼓鼓,

怒力寻找着前方的车辙,希望尽快转出这片凶多吉少的丛林。

我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汽车终于爬上一个泥泞的陡坡,往下一瞧,我不禁

暗吸一口冷气,在前面不远处,有一辆装满木板的大卡车,绝望地陷在泥沼中,

车上的汉子正骂骂咧咧地往地上抛卸着一块块又长又宽的厚木板。

“唉,”我握着方向盘,呆呆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十分清楚,汽车如

果驶下陡坡,必将也落得个同样悲惨的下场。我环顾一下四周,看到有几辆轿车

改变了方向,从各个位置向丛林中驶去,我决定另辟路径,跟在那些轿车后面钻

进了丛林深处,几辆汽车好象钻进了迷宫,分头向各处驶去,各自寻找出去的路

线。

我焦虑不安地摇动着方向盘,在幽暗、泥泞的丛林中转来转去,努力寻找出

路。此时,我已手足无措,完全处在绝望之中,尽周折之后,将汽车驶到一块

平坦之处,定睛一看,原来,汽车又拐回到了方才那块发生争吵的“花生地”。

“他妈的,怎么又走回来啦!”我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调转车头,重又钻

进丛林里,因为过于急燥,慌不择路,汽车一头扎进泥沼里,再也爬不出来了。

我无可无奈地跳下了汽车:“铁蛋,看看这里有没有人家,借个铁锹,把车

轮下面的烂泥,挖一挖,汽车兴许就能爬出来!”

“好的,我去借,”

仁花姑娘立刻跳下汽车,去找人家借锹,我也跳下汽车,垂头丧气地钻进丛

林里。雨后的丛林,空气格外地清新,散发着迷人的芳香,我深深地、贪婪地呼

吸着这份难得的奢侈之物,顿觉有一种不可言状的、令人心旷神怡的舒爽之感,

周身得到彻底的净化。

目不暇接的松树、桦树、杨树杂居而生,彼此间是那样地和谐,互不侵犯,

友善相处,整个林子洋溢着祥和安静的气息;茂密的野草遍地生长,身上挂满晶

莹的水珠,一付喜气洋洋的样子,有的垂着头,还有的俯着身,相互簇拥着,和

蔼地窃窃私语。

自由的小鸟傲慢地站立在枝头,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群倒运的不速之客,叽

叽咋咋地不知嘀咕些什么;不远处的水塘里,五音不全的青蛙毫无顾忌地、信口

开河地嘟哝个不停;而蝈蝈则巧妙地躲藏在密林深处,若无其事的尖叫着。

仁花姑娘终于让我惊喜地出现在了丛林中的小路上,手里果然拎着一把破旧

的,只剩半截锹把,锹尖已经严重损坏的铁锹,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干­瘦的、

高额头的中年女人:“姑娘,你可得快点呀,我们家也等着用呢!”中年女人在

仁花姑娘的身后,不耐烦地唠叨着,看来,她很不愿把东西借给陌生人,也许是

怕我们用完不还给她,于是亲自跟了出来。

铁蛋接过破铁锹,踏进泥水中,卖力地挖掘着车轮下面的烂泥。

“哎呀,小心点呀,别把锹弄坏啦,我们家可就这一把锹哇!”中年女人心

痛地说道:“你们是从哪过来的?准备去哪呀?”

“内蒙,去内蒙!”小石头答道。

“我说你能不能轻一点,拿人家东西也不能这么死劲造害呀!”中年女人再

次吵嚷起来:“这片林子可够你们走的啦,你就是从这里开出去,说不定还得陷

在哪里呢!再说啦,在林子边缘的道路上,有很多人守着呢,不给他们点钱就不

让过去!”

“我们知道,我们已经遇到啦!”仁花姑娘平静地说道。

“那,你们给没给钱啊?”

“那你说呢,”仁花姑娘反问道:“不给钱,能让我们过去吗!”

“给就给点吧,你们弄不过他们,那些人,一天到晚可老鼻子钱啦,他们

可真发啦!……,可是,也有不听邪的,说什么也不给,前天,为这事,都扎死

人啦!”

“把谁扎死啦,”我问道:“开车的?”“

“不是开车的,是钱的,后屯老董家的三小子,让开车的司机一刀捅到肚

子上,肠子都拽出来啦!”

“该,活该!”铁蛋闻言,十分解恨地骂道:“这帮臭无赖,都该捅死!太

黑啦,跟土匪有什么两样。”

又是一番艰难的努力,我非常意外地将汽车驶出泥沼,我们还没有时间来庆

祝胜利,汽车刚刚驶出不远,真就像那个村­妇­所预言的那样,又陷进另一个泥沼

里。我恼怒万分地松开放向盘,默不作声地、久久地凝视着前方。天­色­渐渐地暗

淡下来,丛林里笼罩起厚重的浓雾,从挂满水蒸汽的车窗向外望去,好似一副杰

出的朦胧画。

“铁蛋,”我点燃一根香烟,漠然地对铁蛋说道:“看来,今天,咱们很有

可能,要在这林子里过夜啦。

……

***********************************

出了几天门,回家之后,发现一个问题:无论是风月,还是海岸线,网速慢

得让我无法忍受,一张贴子忙活数小时,最后,勉强贴出,却有头缺尾,(发不

全)我以为是自己机器闹了什么毛病,就到网吧去发,可是慢的问题依然如此。

而其他网页,比如新浪、舰船论坛等等,却没有这个毛病,速度虽然不是特

别的爽快,可怎么也比上恶魔岛容易的多了!

今天,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怎么也发不出来,只好麻烦海岸线管理员代

发一下!

也请热心的网友们,帮我代贴到风月以及文行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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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九)

“突突突!……”远处响起拖拉机刺耳的尖叫声,沉闷的车厢里顿时欢腾起

来,我呼地推开车门,兴奋地跳下车去,活象抓住救命稻草似地,奔着突突驶来

的拖拉机:“朋友,帮帮忙,朋友帮帮忙!”我一边奔跑着,一边大声地叫嚷

着,同时,挥动着粗壮的双臂:“朋友,帮帮忙,朋友帮帮忙!”

驾驶拖拉机的是两个农民模样的青年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一黑一白,

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长得慈眉善目,穿着朴素。不象那些路边的小无赖,以

及拦路的口吃者,面目狰狞,恶言恶语。

高个子青年手中拎着粗大的缆绳,好象是饭店的幌子,告之人家,他们是做

何种生意的。他们整天在丛林里转悠,寻找着陷入泥沼中的汽车,讲好价钱后便

帮助司机把汽车拽出来,这是一个极其难得的挣钱机会。

趁着公路毁坏尚未修复的大好时机,当地的居民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想尽各种方法从倒霉的司机们身上,捞钱,有的光天化日之下以近乎抢劫的手

段,敛取不意之财;而有的则堵在各个路口,拦截车辆敲诈勒索;而这两个青年

农民却凭借着自己的拖拉机,赚钱。相比之下,他们赚的是比较­干­净的钱,他们

付出了劳动,帮助司机解决了困难。

我很快便跑到拖拉机的前面:“朋友,帮帮忙,我们的汽车陷到泥坑里

啦。”

“拉到能拉,你得给钱呀!”青年人平和地说道:“我们早就看到你们在林

子里瞎转悠,刚才下公路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找个带路的?你以为你们能转出

这片林子么?”

我不再言语。

拖拉机开到汽车前面,高个青年跳下来用缆绳把汽车栓住,拖拉机吼叫着,

喷着浓烈的青烟,象拔河似地使尽气力拉扯着笨重的汽车。

汽车再次驶出泥沼。

“朋友,我们怎么走才能走出这片林子?”铁蛋一边掏钱一边询问道。

青年人诚恳地告诉铁蛋:“兄弟,从这里一直往西去,看到一座大庙再顺着

大庙的砖墙一直走过去,就能找到公路啦!”

“朋友,”我却担心汽车还有可能陷进泥沼,便对两个青年人建议道:

“喂,朋友,我多给你们点钱,你们负责把我们一直拽到公路上去吧。”

“大哥,这离公路还挺远呢,我们还得趁着天还没黑,得在林子里多拽几辆

车,多挣点钱啊!”

铁蛋完全赞成我的意见:“对,对,朋友,你们用拖拉机把我们一直拽到公

路上去吧,上了公路,一起给钱!”

“这,这,”两个青年人在我们的一再苦苦恳求之下,只好无可奈何地拽着

我们的汽车,向着公路驶去。

有了拖拉机的帮助,汽车行进在泥泞的丛林里,顿时显得轻松了许多,我们

终于看到了逃出丛林的希望,心情多少好了一些。

汽车行驶出十余公里之后,前面果真出现一座庙宇,孤零零地俯卧在荒野之

上,此处确实是个修行的绝佳场所,他远离尘嚣,不为纷繁的世俗所­骚­扰,尽管

有些凄凉。汽车向着大庙的砖墙驶去,几个男青年贼头贼脑、一脸恶相地从林荫

里窜了出来,气势汹汹地向我们摆着手:“别走啦,别走啦,停下,停下!”

“什么事?”铁蛋问道。

“什么事?”一个尖下巴,眨着一双老鼠眼的瘦弱青年­操­着难声的公鸭嗓叫

嚷道:“这是我们家的庄稼地,不给钱你们不能过去!”

驾驶拖拉机的两个青年人见状,一前一后地跳了下去,满脸堆笑地迎上前

去:“算了吧,他们够倒霉的啦,在林子里转悠了大半天,汽车左一次陷进去,

右一次陷进去,天都这么黑啦!算了吧,让他们过去吧!”

“不行,都这么白过去,我家的庄稼地就白压啦!”

“哥们,”高个青年掏出一包香烟,递给尖下巴:“你们不给他们面子,难

道还不给我一个面子嘛,咱们都一个屯子住着,等明天,我给你们每人买一盒好

烟,这还不行吗?”

“哼,”尖下慢吞吞地接过香烟:“得了吧,看在你的份上,拉倒吧!”

“朋——友,”高个青年急切地向我挥挥手:“还不快走!”

听到高个青年的喊声,我象个贼似的开足马力,汽车绕过几个面容冰冷的青

年人,夺路落荒而逃。

“啊——,乌拉,啊——,万岁,……”

汽车终于驶上平坦宽阔的公路,发动机恢复了正常的运转,有节奏地,很顺

畅地哼哼着,象是大病初愈似地呻吟着。我们仿佛是从地狱里逃了出来,深深地

长吁一口气,大有重获新生之感!铁蛋的脸上第一次绽开了笑容:“这他妈的,

……哎呀……”由于过份激动,他有些语无伦次:“这可真不容易啊,我还以为

今天出不来了呢!”

“是啊,”我欢快地转动着方向盘:“我还以为,今天,得在树林里过夜

呐!”

“力哥,逃出了这个鬼地方,”铁蛋兴奋地提议道:“我们应该好好地祝贺

祝贺啊!”

“我同意,”我第一个表示赞成。

“你就知道喝酒!”仁花姑娘佯装轻蔑地冲我说道:“还喝不多少的,一喝

就多!”

“喂,大哥,下来吃饭呐!”

公路边的饭店,一家紧挨着一家,造型丑陋、质量低劣的房屋一栋栋比赛似

的大肆装点,想方设法、极尽所能地企图包裹住那糟糕透顶的容貌,结果,却似

得其反,活象是一个丑婆娘戴上一顶华而不实的廉价桂冠。硕大的、鲜红鲜­色­的

幌子活象是胖女人的大pi股,在晚风中,笨拙地、卖弄风情地扭动着。

店铺门前伫立着一个个皮肤粗糙、腰身臃肿,但却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年

青女子,她们挥动着死板的、肥胖的手臂,向急驶而过的车辆频送着现媚的秋

波:“来呀,大哥,来呀!”

“嘿嘿,”我刚刚停下汽车,一个青年女子立刻迫不急待地跳上车蹬,把头

伸进驾驶室里,挂满粉脂的黑脸几乎就要贴到我的面颊上:“大哥,吃饭啊!”

“吃饭,当然得吃饭,可是,小姐,你先下去啊,我怎么开车门啊!”我皱

起眉头,冲着青年女子嚷嚷起来。

年轻女子手扒着车门:“大哥,来吧,我们饭店,什么菜都有哇!来吧,我

们饭店,菜码大,价钱便宜,包你满意!”

“有­肉­菜么?”我­淫­迷地问道,同时,一双­色­眼不怀好意地盯视着妖冶的女

子。

女子冲我放浪地一笑:“大哥,有­肉­菜,当然有­肉­菜啦,哪有饭没有­肉­菜的

啊!”

“嘿嘿,什么­肉­都有么?”

“有,什么­肉­都有!”

“嘿嘿,有人­肉­么?”

“有,”女子闻言,一把搂住我的脖颈:“大哥,这不是么,这不是人­肉­

么,大哥,想不想吃啊!”

“嘿嘿,”

“嘻嘻,”

众人一一跳下汽车。

饭店的店堂里,并排坐着六七个妙龄女子,个个都是经过一番刻意的梳妆,

然而非常遗憾的却是不得要领,弄得不伦不类,看了让我哭笑不得。她们叽叽喳

喳象母­鸡­似地不停地叫嚷着,时而冲着吃饭的食客们频频地打着飞眼。

“各位想吃点什么,请点菜吧!”老板娘来到我们的餐桌旁,我接过她递过

来的菜谱,悄悄地审视她一眼,发现她一脸的愁容,我佯装着看菜谱,我又偷偷

地环视一眼饭堂,凭着多年浪迹社会的经验,感觉这家饭店的空气,有些不详的

异样。

“喝——,喝——,喝啊,­操­,……”

旁边传来大声小气的嚷嚷声,我循声望去,里间屋有一群青年人正痛饮在兴

头上,几个三陪小姐被他们纠缠得哇哇乱叫。一个已显出七分醉态的胖男人一脸

­淫­邪地吵嚷道:“来,小姐,喝,喝,一会咱们再大­干­他五百下!……”

“嘻嘻,哎哟,大哥,别掐我啊,哟,好痛啊!”

而另一个身材瘦弱的跛足,青年则不耐烦地冲着这边的老板娘很不礼貌地吼

叫道:“­操­,臭娘们,赶快给我们拌个凉菜!”

一脸不悦的老板娘闻言,极不情愿地走进厨房,跛足青年立即嘻皮笑脸地跟

在她的身后,溜进厨房里。

“哎呀,你­干­什么啊,啊,别胡闹!哎呀,”厨房里很快便传出老板娘沙哑

的喊叫声,以及跛足青年­淫­荡的狂笑声:“哎哟,”“嘿嘿,”

当老板娘再次来到我们的餐桌旁时,已经是衣着不整,头发散乱,我胡乱点

了几个炒菜,她唉声叹气地返回厨房吩咐小厨师给我们炒菜。

“力哥,”铁蛋问我道:“喝什么酒?”

“不,”我摆摆手道:“不喝,”

“为什么?”铁蛋不解地望着我。

我一字一板地答道:“铁蛋,凭感觉,我认为,咱们走错门了,这家饭店,

情况不太对头啊!铁蛋,一会,菜上来,咱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填饱肚

子,然后,赶快走人!……”

话音未落,饭店的房门被人重重地撞开,一个面目可憎的青年人急匆匆地跑

进里间屋:“哎,大哥,不好啦,小二刚才在台球室打台球时跟人家吵起来啦,

一刀把人家给捅啦,现在被派出所抓去啦,咱们赶快想个办法把他抠出来啊!”

“啊,”那个已经大醉的胖男人闻言,立即放下酒杯,推开怀里的三陪小

姐:“哥们,小二这个人很够哥们意思,今天摊了大事,咱们大家可不能瞅着不

管呀,来,大伙集集资,凑凑钱,把他弄出来!”

十几分钟之前还是海阔天空般地胡吹乱侃着的这班人,此刻,一听到“钱”

字,顿时好似霜打的茄子,全部垂下红胀着的脑袋,屋子里顿然可怕地寂静下

来。

“咋的,吹牛bi的时候,一个顶俩,一到动真张的时候,就全都他妈的哑吧

啦!”看见满酒桌上的人,谁也不肯“集资”,掏钱,胖男人不禁破口大骂,唾

沫星子满嘴横飞。

餐桌旁几个一脸无赖之相的青年人,怯生生地嘀咕道:“大哥,我真的没有

钱啊!”

“没钱跑到这里来喝个­鸡­芭毛酒!”

“……”

“走,赶快走!”我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催促着身旁的铁蛋:“铁蛋,

快,别吃了,开——路!”

“力哥,”小石头很不情愿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慢吞吞地、恋恋不舍地走

出饭店:“力哥,人家还没吃饭呐!”

“小石头,这饭,咱们不能再吃了,你没看见么,那帮喝红眼睛的家伙,筹

不到钱,没准就得搞到咱们的头上来!”钻进驾驶室里,我对大家解释道,大家

没有言语,很显然他们都没吃饱,很不理解我为何扔下满桌的饭菜,匆匆上路。

为了缓和一下沉闷的气氛,我冲着小镜子,对身后的仁花姑娘打趣道:“仁花格

格,你可真能喝酒啊?实在是厉害!”

“哼,力哥,这点酒算个什么啊!”仁花姑娘不以为然地说道:“力哥,到

了内蒙你就知道了,我们蒙古人,是怎么个喝法的,你可能见都没有见到过。”

“怎么喝的呀!有什么新花样啊!”我问道。

“哼,”仁花姑娘端起热水杯:“我们内蒙,喝酒有一个规矩,凡是到了我

们内蒙的客人,吃饭之前,每人端起酒杯,一口倒进嘴里,但不能咽下去,得这

样(仁花姑娘学着漱口的样子),就象刷完牙后,漱漱嘴,喝酒之前得先用酒­精­

漱漱嘴!”

“哇,真厉害,”我惊叹道:“这个,我可练不了,那有多辣嘴呀!”

“我们内蒙,喝酒的高手多啦,”仁花姑娘得意地说道:“跟高手比,咱这

点酒量,啥也不是啊。力哥,我表哥,特能喝酒,不但酒量大,喝起酒来不吃

菜,一­色­­干­拉。他找个对象,对象的爸爸更能喝酒。有一次,他在岳父面前吹牛

说:爸,我喝酒不用吃菜,省钱,昨天,我一个人喝了八两酒,只吃了十粒花生

米。”

“厉害,的确省钱!”

“力哥,”仁花姑娘神秘地问我道:“你猜猜,他岳父是怎么回敬他的?”

“他岳父,吃五粒呗!”我顺嘴答道。

“不对,力哥,你没猜对!”仁花姑娘摇摇头,掏出一枚咸鸭蛋,轻轻地剥

开皮:“力哥,他岳父冲着我表哥笑了笑,从碗橱里拿出一只咸鸭蛋,在女婿面

前晃了晃:小子,看到没有,就是这只咸鸭蛋,我都喝半个月啦,直到现在,还

没捅到蛋黄呢!”

“哈哈哈!”仁花姑娘的讲述,立刻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

“……”

……

(一百四十)

天空完全黑沉下来,繁星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傻楞楞地望着我们;浑圆的月

亮紧紧地跟随在汽车的后面,久久不肯离去;田野里的庄稼也安静下来,进入了

甜美的梦乡,在微风的吹佛下,发出哗哗的鼾声;鸟儿停止了歌唱,躲进温馨的

巢|­茓­里,尽受天伦之乐;只有不知疲倦的蝈蝈,吱吱吱地嘶鸣着,吵醒正在酣睡

的林蛙,被搅了好觉的林蛙,没好气地、呱呱呱地嘟哝起来。

车外再次下起雨来,雨水越来越大,不知从哪来冒出许多泥浆,把原本光洁

的路面,搞得泥泞不堪,一塌糊涂。我感觉到汽车有些打滑,立刻停止了说笑,

全神贯注地­操­纵着方向盘。

突然,吱嘎一声,汽车急速地溜到道路的边缘,我登时慌了神,手忙脚乱起

来。汽车打了个咧趄,摇摇晃晃地停在路边,我满头冷汗地跳下车:“我的天

呢!”我惊起来:“就差这么一点,险些没翻到沟里去!”

汽车的后轮与路基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如果汽车再稍微向外侧滑动一点点,

我们这一车人,都将被抛撒到深深的道沟里,在沉重的汽车压迫下和无情的撞击

下,非死即伤。我狼狈不堪地爬进驾驶室,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看着方向

盘久久不敢触摸,好象怕被电击着似的。

我将汽车慢慢地挪回到道路的中央,车内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汽车调整了

一下情绪,接着便再次呼哧呼哧地奔跑起来,发动机巨烈地轰鸣着,施放出灼人

的气浪。

雨越下越大,刚才满天的繁星,此时已经不知躲到了哪里,没完没了地跟在

汽车后的月亮,大概被那惊人的一幕吓呆啦,索­性­溜之乎也!举目望去,荒野上

出现许许多多,大小不均、有的还相互连带着的水洼,象是一面面形状怪诞的大

镜子,冷若冰霜地映照着黑沉得赅人的夜空。

茂盛的庄稼可能不愿接纳过多的雨水而躲藏到地下,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

踪,只有起伏错落、时隐时现的荒草不知好歹、傻乎乎地瞪着悲惨的夜空。荒野

上顿时显得空空荡荡,一付丧魂落魄的惨淡之相。歪歪扭扭、孤苦伶仃的小杨

树,鹤立­鸡­群般地伫立在草丛之中,稚­嫩­的枝条有气无力地摇摆着,低声地呜咽

着。汽车驶进了大草原。

汽车越往前走,道路越糟糕,我仔细地瞅了瞅,汽车不知什么时候驶进了烂

泥潭,时而摇摆着滑向东侧,刚刚调整过来,又晃晃悠悠地溜向西侧。我唉声叹

气地丢开方向盘:“完了,不行啦,再也不能往前走啦,没有路啦!”

说着,我绝望地熄灭了发动机,一车人呆呆地面面相榷,谁也不肯首先张嘴

说话,驾驶室里死一般地沉寂起来,只能听到人们的喘息之声。疾驰了十多个小

时的汽车,一旦停歇下来,驾驶室里立即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热气。我拉开车

窗,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蚊子,蚊子,有蚊子!”小石头突然嘟哝起来,同时,不停地拍打着胳臂

和肩膀:“力哥,别开窗啊,蚊子都进来啦!”

可是,关上车窗,驾驶室里很快又闷热起来,连呼吸都倍感困难,溜进驾驶

室里的蚊子,吱吱地吼叫着,各自寻找合适的目标,趁机下手,我们劈里叭啦地

同入侵的蚊子展开了搏斗。

铁蛋推开了车门:“我到货厢上去,这里实在受不了,再待一会,就得闷

死。”仁花和小石头也跟着铁蛋,纷纷爬上卡车的货厢。我也爬了上去。

货厢上面湿漉漉的,冰冷的铁栏杆,滴滴达达的淌着雨水。我们无处可坐,

草原上可恶的蚊子以排山倒海之势对我们发起猛烈的攻击,我们慌慌张张地迎

战,却顾头顾不了脚,刚刚打死一只叮在右腮上的蚊子,背部又被狠狠地剌中。

“快过来,这里有块塑料布!”铁蛋扯起一块脏乎乎的塑料布,示意大家钻

进去,我们现在已经顾不得肮脏,扯过塑料布,争先恐后地躲进里面。可是,恶

毒的蚊子,并没有善罢甘休,顽强的附在塑料布上,发现谁的身体紧贴着塑料

布,便狠狠地咬上一口。

“这些家伙可真厉害啊,隔着塑料布还能叮着人呢!”我揉着刚刚被叮咬过

的嘴巴,气急败坏地嚷嚷着。

­阴­沉的夜空显现出一丝惨淡的灰白­色­,汽车四周的景物逐渐露出模糊的轮廓

线,草原的黎明经过暴雨的洗礼,显得更加纯洁,更加甜谥,萋萋的芳草昂起头

来,欢天喜地迎接着新的一天,白桦树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安祥地等候着光

明的到来。路边一条小河缓缓地流淌着,清澈的水面映­射­出林木优美的曲线。远

处朦胧之中,一个硕大的黑皮球向这里缓缓滚来,我们瞪起惊讶的目光,皮球越

来越近,原来是一个男人身上套着一个巨大的橡皮圈,信步走来。

“喂,朋友,你这是­干­什么去呀?”我钻出塑料布,冲着来人大声地喊道。

男人听到喊声,在汽车下面停止了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看我们:“灌气去!”

“灌什么气呀?”

“液化气,我们这里有油田,灌上一气囊子,能用一天,可省事啦,比烧柴

禾强多啦。……,哎哟,你们这是去哪呀,前面的路,可不太好走哇!”

“那怎么办?”我焦急地问道:“我们不能总是停在这里啊!”

“等一等吧,等天亮啦,太阳出来了,把路晒­干­了,你们就可以走啦!”

男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开,去灌他的液化气。一位老者,背着双手,不

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的汽车下面:“小伙子,你们是从哪来的?”

“老大爷,这么早你这是­干­啥去啊?”我和蔼地问候道。

“打鱼去!”

“哪里有鱼啊?”

“不远,一里多地,那里的鱼可多啦,一个早晨就能捞上一箩筐。”老者举

起手中的竹篮,信心十足地说道。

“老大爷,这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四方坨子!”

“是个镇吗?”

“不是,镇子在北面,离这大概有三里多地!”

“这个地方也太荒凉啦,你们靠什么活呀?放牛吗?”

“哎呀,小伙子,你可说错啦,我们这个地方冷丁看着是挺荒凉的,可日子

却很好过,你不知道吗?这里可是全省最大的监狱啊,大大小小一共有九所监

狱,我们一般叫做分场,一监狱就叫一分场,二监狱就叫二分场,……,九监狱

就叫九分场,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在监狱里工作的国家正式职工,许多人都有

警衔。我过去就在监狱工作,现在退休啦,每月的退休金八百多块,足够我和老

伴养老的啦!”

“啊,原来这里是监狱!”我惊叹到:“好家伙,咱们咋跑到这来啦,这个

地方到处是一片荒野,几十里地找不到一户人家,做监狱真合适!”

“那可不。”老人点点头:“犯人关押在这里,就是让他跑,他也跑不出

去!”

“老大爷,你们这里的蚊子太厉害啦,简直能把人吃啦!”小石头说道。

“不要紧的,时间长了就习惯啦,你看我天天早晨出来打鱼,从来没有被蚊

子叮咬过!”

“嘿嘿,看来蚊子也欺侮外地人啊!”我说道。

老人与我们聊了一阵,便去河里捞他的鱼。

困倦、疲惫、饥饿向我袭来,我再次钻进驾驶室,准备睡上一觉。

“完啦,一时半会是走不了啦!”铁蛋也钻进了驾驶室。

我坐回到驾驶位置上:“道不­干­,说什么也不能走,急也没用,安全第一,

铁蛋,耐心等待吧!”

我们坐在车里,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不知说些什么好,我打破了僵局:

“来,把吃的东西拿出来,咱们喝酒!”铁蛋闻言,立即打开旅行袋,把白酒、

香肠、罐头、黄瓜一一翻腾出来,我摊开已经看完的旧报纸,我们一车人围拢在

一起,享受着一顿极有情趣的早餐。

天完全明亮起来,久违的太阳缓缓地、不可阻挡地升腾出来,红灿灿的光芒

照耀着辽阔的大草原,可恶的浓云渐渐散去。啊,希望终于降临啦!我咕嘟一声

咽下一口白酒:“老天爷啊,我求求你啦,可别再下雨啦,太阳爷爷啊,让我敬

你一杯吧,你可别再走啦!赶快把路给我们晒­干­,让我们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吧!”

仁花姑娘瞅着我可笑的样子,咧了咧小嘴:“嘿嘿,但愿老天爷能听你

的!”

一队犯人穿着粗糙的、破旧的、早已褪­色­的淡蓝­色­囚衣,扛着铁锹、铁镐,

背着箩筐,尾随在一个拎着一面小红旗、同样也是一身囚服的犯人后面,懒懒散

散地从汽车旁边走过,他们神情木然,目光呆滞,望着驾驶室内胡吃海喝的我

们,羡慕地咽着口水。

“快点,快点!”拎着小红旗的囚犯没好气地吆喝着犯人们,很显然,他是

这伙犯人中的小头头。

犯人们走下路基,在一处空旷的草地上,停下了脚步,小头头指挥着囚犯站

成三排,然后,趾高气扬的管教开始给每个犯人分配工作任务。看来,他们今天

的工作任务,是把草地上那一堆粪肥清运走。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赶车的老板也是一个犯人,大约有五十多岁,胳臂上裹

着一块红袖标。两个年青的武警战士背着冲锋枪在泥泞的道路上踱着步子,有时

低下头去,甩甩粘到胶鞋上的烂泥。

管教一声哨响,一天的工作开始,犯人们各就各位,很卖力地埋头­干­起活

来。听到哨声,一个武警战士快步跑向草地,越过工作着的犯人,一直跑到一块

玉米地的边缘停了下来,那是他的哨位。

有三个犯人不用­干­活,其中当然包括那个拎着小红旗的小头头,他拎着小红

旗严肃地站在玉米地边缘,与那个武警战士遥相呼应,以防范犯人们溜到青纱帐

里逃脱掉。

还有一个犯人拎着一把小凳子,象个哈巴狗似地,一刻不离地尾随在管教身

后,管教想坐下来,他立刻用脏乎乎的衣袖擦擦凳面,然后恭恭敬敬地、小心翼

翼地把小凳子放在地上,管教坐到凳子上,掏出香烟,那个犯人急忙掏出口袋里

的打火机,啪嚓一声点燃,用一只手围拢着,颤颤抖抖着递到管教面前,给管教

点燃香烟。管教狠吸了一口香烟,跟那个犯人说了些什么,他频频点着头,一个

劲地哈着腰,像捣蒜似地应承着。

犯人们很快便装满一马车的粪肥,老板扬起鞭子,驱赶着三匹大红马,他驶

车的技术相当娴熟,三匹膘肥体壮的大红马嘶鸣着冲上路基,从我们的汽车旁边

飞奔而去。

“行啊,有两下子!”我拎着酒瓶,趴在车窗上,向驾车的老犯人说道,他

没有言语,狡猾地冲我笑笑,然后回过头去抽打着大红马的pi股,发泄着心中的

怨气:“驾!驾!”

突然,草地上隐约传来喊叫声,拎小红旗的犯人手里捧着一张大白纸,声嘶

力竭地大喊大叫:“王作鹏!”

正在­干­活的一个犯人头也不抬地、机械地应承道:“到!”

“李有贵!”又一个­干­活的犯人,停下手中的活,用衣襟擦擦额头上的汗

水:“到!”

“马连福!”

“到!”

所有­干­活的犯人都被一一点名并且均得到相应的回答,小头头把大白纸小心

奕奕地折叠起来,重新塞进衣兜里,然后转过身去,向着正在吸烟的管教说道:

“报告政府,二十八名满额喽!”

这样的点名,每过一个小时便要进行一次。三个身着警察制服、神气活现的

警官,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在犯人们工作的附近停下脚来,其中一个警官腰间别

着对讲机,颈上挂着望远镜,他端起望远镜,煞有介事地察看一番正在工作着的

犯人,放下望远镜,又­操­起对讲机,不知嘀咕些什么,然后,几个人并排向远处

走去。

赶马车的犯人运完几车粪肥之后,每次都空车跑回来,临近中午的时候,回

来的马车上载着两个塑料袋以及一个大水桶,一筐碗筷,还有几个铁饭盒,如果

我没猜错,那一定是犯人们的午餐。

“喂,中午吃什么呀?”我冲那个老犯人大声喊道,他不耐烦地回答道:

“大馒头!”

“菜呢?”

“角瓜汤!”

“角瓜汤,那能好吃嘛?”

“好不好吃就这玩意!”说话间,马车已从汽车旁飞速地离去。

“开饭喽,开饭喽!”犯人们放下手中的锹镐,聚集到马车周围,小头头拎

过塑料袋,掏出黑面馒头,分发给每一个犯人,一人一个,幸运一点的就能得到

稍大一些的馒头,蛮横一些的犯人夺过软弱可欺的犯人刚刚分到手中的馒头,贪

婪地咬上一大口,然后,再恶狠狠地塞回他的手中,那个犯人傻呆呆地瞧着被咬

掉一大块的黑馒头,只能是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

赶车的老犯人,挥舞着大铁勺,给犯人们盛汤,每人一碗。分到馒头又领到

稀汤的犯人们,蹲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来。管教及武警战士的伙食,着实令犯人们

羡慕,他们每人两个铁饭盒,一个盛饭,另一个装菜。

“力哥,”我正笑嘻嘻地瞅着犯人们享用午餐,铁蛋推了我一把:“力哥,

差不多啦,路­干­了些,我看可以上路啦!”

……

(一百四十一)

“唉,他妈的,”我重新握住方向盘,想起昨天的遭遇,铁蛋恨恨地问道:

“他妈的,如果不是封路,咱们何必遭这份洋罪啊!”

“嘿嘿,”我则兴致勃勃地说道:“嘿嘿,凡事,有坏的一面,也有好的一

面啊,这叫辩证法,嘿嘿,此番出门,因为赶上了修路,咱们只好绕道走,的确

平添多了许多麻烦。不过,想一想,也是蛮有趣的啊,呶,”我向车窗外呶了呶

嘴:“瞧,如果不是绕道,咱们哪会有闲心到草原深处的大监狱来逛逛呐!嘿

嘿,……”

“唉,”铁蛋叹了口气:“力哥啊,你总是不知道愁,这一折腾,眈搁时间

了,牛,可就赶不上好价钱喽!”

灰头灰脸的汽车,在坑坑洼洼的泥泞路上突突地颠簸着,向着草原深处,缓

缓地驶去,驶过一片大荒野,一望无际的稻田映入视野,­嫩­绿的稻苗整齐有序地

排列着,好似园丁­精­心修饰过的草坪,美妙得无法形容。我怀疑自己可能闯进入

了童话世界里。

一座座高大雄伟的建筑物盘踞在这无比美丽的草坪上,那是关押犯人的监

狱,头戴钢盔,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拎着长枪站在了望塔上,凝视着高墙里面失

去自由的犯人。这些建筑物与这童话般的美景极不协调,简直大煞风景。

每座监狱的周围都杂乱无章地随意搭盖起许多破破烂烂的住宅,那是监狱职

工的住宅。白天,他们在监狱里嗲声嗲气地教训着犯人,晚间,则在这些破房子

里,吃着老婆烧好的饭菜,喝下二两烧酒,然后安然入睡,如果有兴致,也兴许

­干­些别的其他什么事情!

每户住宅的四周都有大块的菜园,种植着各种鲜­嫩­的时令蔬菜,据当地人

讲,莳弄这些菜园子,根本用不着家庭主­妇­们­操­心,大墙里面的犯人,都争先恐

后地为管教­精­心莳弄菜园。

“力哥,看,”铁蛋兴奋地手指着前方:“县城,县城!”我举目望去,一

座冷冷清清的小城,默默地出现在正前方的荒草地上,铁蛋­精­神抖擞,欲夺过方

向盘:“力哥,给我,穿过县城,就进入中旗了!力哥,给我,你歇歇!”

“啊哈,县城到了,”铁蛋欢天喜地的坐到驾驶位置上:“终于看到希望

了!”

当铁蛋兴冲冲将汽车驶进小县城里时,小县城正在遭受据说是百年不遇的,

洪水的­骚­扰,流经城内的一条大河,翻腾着汹涌的浊浪,无路可走的河水,向着

堤坝发起猛烈的攻击,不可阻挡的河水随时都有可能漫过桥面。

桥上有很多人手忙脚乱地企图将一根根水泥桩柱,捆绑到桥墩上,借以抵御

洪水猛烈的冲击。桥头的路边,堆积着一排排沙袋,抵挡着漫过堤坝的洪水,路

基下面的电线杆,可怜地浸泡在汪洋之中,很多电线杆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瓜,并

且,随时都有灭顶之灾。

“铁蛋,快跑,”望着路边连着天际的洪水,我惊恐地喊叫起来:“我的天

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洪水冲上桥面,咱们又得困在这个地方!”

“对,”铁蛋应道:“赶快跑吧!”

话音未落,洪水已经漫上桥面,所有的车辆均被警察拦截住,铁蛋绝望地松

开了方向盘:“晚了,过不去了!完了,又困住了!”

“铁蛋,”我翻开地图:“铁蛋,这,还有一条出路,来,”我抢过方向

盘,调转汽车,驶向县城的另一条出路。

深夜,车外下起了更加可怕的暴雨,雨水象是用巨大的铁盆泼撒着,在汽车

的风挡前面,形成一道湍急的瀑布,任由雨刷器拼命地摇动,依然无济于事。闪

电象是一把利剑,那穷凶极恶的样子,似乎要把大地劈成两半,而震耳欲聋的响

雷,要把大地,炸个粉碎。路边孤零零地伫立着一栋民房,窄小的木窗里­射­出昏

暗的灯光。

“铁蛋,咱们进屋躲一会吧,这雨太大啦!”

听到我的建议,铁蛋推开车门,跳下车去,向着民房狂奔而去,屋内有个女

人趴着窗户,审视着我们,发现铁蛋跑过去,立刻将灯火熄灭,四周顿时一片可

怖的黑暗。铁蛋象个落汤­鸡­,垂头丧气地溜回车里:“他妈的,看我跑过去,那

个臭娘们把灯关上啦!”

“人家害怕呗,”我怅然道:“也难怪,世道太乱,人家不能不防啊!啊—

—,”我突然惊呼起来:“土堆,他妈的,咋又冒出个土堆来!”

一堆高高的泥土横在公路中央,无情地挡住去路,汽车只好吱嘎一声,停歇

下来。

“怎么回事,好好的道,怎么给堵上啦!”铁蛋疑惑地自言自语着。后面驶

来一辆农用拖拉机,装载着一车蔬菜,裹着雨衣的青年农民,从土堆旁驶到路基

下,绕过土堆后,重新爬上公路,继续前进。

“豁豁,”

我立刻受到了启发,也仿佛着拖拉机的样子,将汽车溜到路基下,一边在积

满雨水的泥沟里艰难地爬行着,一边东张西望着,张于找到一处平缓一些的地

方,将汽车爬上公路。可是,还没走出十余里地,迎面又出现一个大土堆。

“他妈的,­操­,”

我只好将汽车再次滑下路基,可是,这次却怎么也爬不上公路,任凭汽车如

何拼命地挣扎着,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让我绝望透顶地从陡坡上滑落下去。在这

困兽决斗般的穷折腾中,驾驶室内的香烟、啤酒、矿泉水以及各种食物,在剧烈

的颠簸之中,纷纷飞出车外,抛向荒野。

“完啦,爬不上去了,”我汗流满面,­精­疲力竭地松开方向盘:“完啦,上

不去了,铁蛋,看来,只好在沟里蹲一宿啦!”

“唉,只能这样了!”铁蛋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喃喃道:“力哥,别

折腾了,等天亮了,找一辆拖拉机,往上拽吧!”

“只有这样了,再折腾下去,车也受不了的!”

在这风雨交加、­阴­森可怖的深夜里;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上;在这积满雨水

的深沟里,我们这一车人,活脱脱地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没有食品;没有饮

用水;没有借以浇愁的烧酒;没有用来消磨时光的香烟;没有,……,没有,什

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烦恼和忧伤。

空空的胃袋,需要美味佳肴来充填;­干­渴的咽喉,需要清甜甘美的清水来滋

润。而这一切的愿望,突然变得那么遥远,那么侈奢,那么不切实际,但又是那

么的强烈,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强烈的让我倍受煎熬。

啊——,我愁苦着面庞,在漆黑之中,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汽车玻璃,双手倒

背,默默地倚着椅背,我想啊,想啊!

我首先想到了三叔:年轻时代的三叔,为了生计,走南闯北,尤其是频繁出

入于内蒙各地,贩运牲畜。那个时候,我年龄尚小,却充满了猎奇之心,每当三

叔裹着油渍渍的棉大衣,拎着白酒瓶,嘟嘟地拽开汽车门时,我心上也像长了野

草似地,跃跃欲试:“唉,他妈的,还得挣命去啊!人,不死,就得­干­啊,可到

是的!”

三叔这种颠波流离的生活,我感觉非常地剌激,而对于内蒙,便是充满了好

奇心和无限的憧憬,我曾悄悄地摊开地图:啊,内蒙,内蒙,辽阔的内蒙古大草

原,呈长长的弧形,镶嵌在祖国的版图上,她的东端,连着黑龙江,她的西部,

邻近新疆,好似一轮弯月,悬挂在祖国的正北方。不,她不应该成为一个弯月,

她更大应该是一轮圆月,她本来有个一­奶­同胞的兄弟,被我们的强邻,无情地割

裂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破镜重圆,变成一个幸福的满月。

啊,望着地图上的内蒙古大草原;望着那充满神秘感的­色­,我幼小而又稚

­嫩­的心灵,努力地想像着:我亲爱的蒙古族同胞们,他们一定是住在­色­斑蓝的

蒙古包里,喝着浓浓的­奶­茶,穿着长长的旗袍,挥舞着卡卡作响的马鞭,自豪地

驰骋在广袤的大草原上。他们勇猛;他们顽强;他们豪爽;他们洒脱;……

他们把整只、整只的肥羊,悬挂在熊熊的篝火上——熏烤,然后,手撕半生

不熟,甚至还在滴血的羊­肉­,大碗、大碗地豪饮,他们……,哇,我想起来了,

在那美丽的大草原上,还有一对让我总是在梦中意­淫­的蒙古族小同胞:《草原英

雄小姐妹》中的龙梅和玉荣!

“三叔,”我越想越兴奋,我要去内蒙,找梦中的情人:龙梅和玉荣!我一

把拽住三叔有力的手腕:“三叔,我也要去内蒙,三叔,带我去内蒙吧!”

“得,得,”三叔拧紧刚刚沏好的茶杯,一只手按住我的小嘴巴:“闭喽,

闭喽,你给我闭喽,小兔崽子,你以为内蒙是公园啊,你以为三叔去内蒙,是逛

公园玩啊?去,一边玩去!”

“哼,可恶,”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影,我心中恨恨道:“三叔,再也不跟你

好了!”

“大侄,”每次从内蒙归来,三叔都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正如新三婶所

言:力,大侄,你看,嘿嘿,你的盲流叔叔回来了,咱家的叫化子,回来了,嘿

嘿!

“大侄,”尽管折腾得狼狈不堪,三叔还是首先拽住我的小手,或是塞进一

袋冰糖,或是塞进一袋饼­干­:“呶,这是三叔贩牛,挣来的!”

啊——,想起冰糖,想起饼­干­,我禁不住地咽了咽即将漫溢而出的口涎:好

甜的冰糖啊,好香的饼­干­啊!现在,如果能有一块,即使是很小很小的一块,含

在嘴里,那也会倍感幸福的!啊,三叔贩牛挣钱,真不容易啊,三叔那楼新落成

的楼房,凝聚着三叔多年辛苦奋斗的血汗啊!

通过这趟非同寻常的内蒙之行,我对三叔的敬畏之情,愈回强烈了。

“铁蛋,”从座椅的后面,传来仁花姑娘关切的话语:“呶,天好凉啊,别

冻着,把我的外衣,压在你身上吧!”

“不,仁花,”铁蛋拒绝道:“不,给我压上了,你不得冻感冒啊!”

“没事,我没事,我是土生土长的内蒙人,我已经习惯了。”

铁蛋推辞不过,突然说道:“那,给弟弟压上吧,他太小,不经冻的!”

“嗯,好吧!”

昏昏沉沉之中,我依依稀稀地听到仁花姑娘沙沙地给小石头压盖衣服的细微

声响,以及小石头推让的话音:“嫂子,我不冷,我不冷!”

“别动,呶,”仁花姑娘即严厉又亲切的话语:“听嫂子的话,好好盖

上!”

听到背后小嫂叔俩的话,我心头一热,只骂自己太粗心,光顾着胡思乱想,

全然忘记了年龄尚小的儿子,正在饥寒交迫中挣扎,我狠狠地拍了一拍脑门:笨

蛋,没心没肺的蠢货,你的儿子正挨饿受冻呐,你,赶快去帮帮他啊!

我轻轻地脱掉外衣,转过身去,铁蛋和仁花紧紧地相拥着,发出均匀的鼾

声,小石头,蜷缩在长椅上,身上压盖着仁花的外衣,我伸过手去,将自己的外

衣,压盖在仁花的外衣上面:儿子,好好睡吧,天,会亮的,面包,会有的!

啊,望着香甜甘酣睡着的儿子——小石头,我不禁又百思归一地想到了老

姑,啊——,老姑!老姑的房间,老姑的床铺,老姑的胴体,那是多么幸福而又

温馨的安乐窝啊!

“力!”疲倦和饥饿使我近乎虚脱,迷迷茫茫之中,我似乎感受到老姑突然

出现在我的身旁,正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肩膀,芳香四溢的脸蛋轻轻地贴在我的右

腮上:“力,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啊?”

“姑姑,我想吃鱼,我想吃咱们家旁边小池塘里的鲫鱼!”

“好的,嘻嘻,”我饿得直泛绿光的眼前,果然出现了三条香气扑鼻,油水

横溢的大鲫鱼。

“哇,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姑姑,”我正欲抓过香酥的鲫鱼,老姑冲我妩

媚地一笑,一只亮闪闪的啤酒瓶,变魔术般地出现在老姑细­嫩­的手心上:“大

侄,呶!”

“哇,啤酒,姑姑,快给我!”

……

(一百四十二)

“力哥,醒醒,”我正在梦中享用着老姑烧制的鲫鱼以及甘甜可口的啤酒,

铁蛋生硬地摇晃着我的手臂,很是讨厌地中断了我的美梦,我很不情愿地睁开眼

睛,只见公路上停着一辆农用拖拉机,一条粗硕的缆绳从拖拉机的后面顺下路

基,勾挂住坡下的汽车上。

“哦,终于找到拖拉机了,太好了,”我打了一个哈吹,顿时来了­精­神,咔

嚓一声启动了汽车,拖拉机也随即开足了马力,轻而易举地将汽车拽上了公路:

“唉,这趟门出的,真是多灾多难呢,好事全他妈的让咱们摊上啦!”待汽车重

新爬上公路,我无比懊恼地拍打着瘪塌塌的肚子:“唉,肚子饿得咕咕直响啊,

铁蛋,咱们得先找家饭店,吃点什么啊!”

“妥呀,力哥,”铁蛋将脑袋探出车窗外:“我看看,哪有饭店!”

“站——住!”

我和铁蛋正急不可耐地四处张望着,突然,在公路的中央出现一个神情严厉

的中年汉子,冷冷地向我们的汽车挥动着手臂:“站——住!”

“嗯,”我不得不给汽车减速,同时,探出脑袋:“朋友,啥事?”

“停下,停下!”中年汉子恶狠狠地嚷嚷着:“停下,停下!”

“朋友,”铁蛋扒着车窗问道:“咋的啦?”

“咋的啦,”中年汉子恶声恶气地指着刚铺上碎石块的路面道:“咋的啦,

你说咋的啦,谁让你们把汽车开到这里来的?嗯,你们没长眼睛啊,没看到吗?

这里正在修路,路都封死啦,你们也敢闯进来,下来,快点下来,罚——款!”

“啥——,”铁蛋登时傻了眼:“还要罚款?”

“对,罚——款,这路面刚刚铺好,还没浇沥青呐,就被你们的汽车给压坏

啦,你瞅瞅,你瞅瞅,好好的路面,全让你们给弄坏了,罚款,”中年汉子认真

地比划着:“按照规定,一米十八元,喂,你说,你们是从哪里上来的啊,嗯,

让我算算,得罚多少钱!”

“豁豁,”看到中年汉子煞有介事地计算着,我苦涩地咧了咧嘴,心中暗

道:我的老天爷,一米,罚款十八元,这要仔细算起来,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啊,

谁缴得起啊,莫不如就把汽车送给你算啦!想到此,我跳下汽车,一脸疲惫的说

道:“老兄,别算啦,别算了,这罚款,谁也交不起呀!朋友,你有什么想法,

就明着说吧!”

“我知道,”中年汉子停止了比划:“是啊,这罚款谁也交不起,你们商量

商量吧,看能拿多少钱!”

“朋友,”我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了过去。中年汉子气急败坏地呶了

呶嘴:“什么,五十元,这可不行,我说,你哄小孩呢!开什么玩笑哇!”

“朋友,”我又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老兄,就这些吧,照顾照顾我们

吧,这一路,我们不知遇到了多少困难,钱,已经花得差不多啦,朋友,不怕你

笑话,我们连加油的钱,都不够啦!”

“哼,就这样吧,我这个人好说话,便宜了你们,”汉子迟迟疑疑地接过两

张钞票,缓缓地塞进上衣口袋:“行啦,你们快走吧,记住,必须得快着点,不

然,过一会,工人们都上工啦,还会有人拦你们的,到了那个时候,一百元可是

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我一听,一把拽住转身欲走的中年汉子:“老兄,别忙着走呀,你

好事就做到底吧,把我们送出去吧!”

“不行,我还有事呢,”中年汉子断然拒绝道:“我可没有时间跟你们瞎转

悠!”

“朋友,可是,如果再遇到拦车的,我们可怎么办呀?还得缴罚款?”

“那,”中年汉子现出一副无赖的神态:“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的任务,

只负责这一段!”

“老兄,你听我说,咱们商量商量。”

我正苦苦地乞求着中年汉子,一个身材瘦弱,但却很有­精­神头的小伙子,不

知何时,悄然无声地站在我的身后:“爸,你­干­什么呢?”

“哦,”中年汉子隔着我,冲­干­瘦的小伙子说道:“他们私自闯上公路,我

简单地处理一下!”

“嘿嘿,”当小伙子弄明白我的意图之后,眨巴着一双雪亮的大眼睛,兴灾

乐祸地说道:“嘿嘿,就凭你们,还想出去?呵呵,我看啊,你们还是把车卖

了,揣几个钱,走回去吧,呵呵,过一会,等我们队长来啦,罚死你们!”

“得,得,”中年汉子挣脱开我的手掌:“我可没有时间跟你们瞎扯了,工

人们就要上工了,我得安排安排去!”

“这,”我失望地瞅着中年汉子渐渐远去的身影,身边的小伙子毛遂自荐

道:“这位老兄,如果你们想顺利地走出这段公路,我可以帮助你们!”

“行啊,”我转向小伙子,恳求道:“老弟,你就帮助我们走出去吧!”

“那,”小伙子立刻讨要小:“老兄,你能给多少钱?”

“老弟,你想要多少钱?”

“一百!”

“太多啦,五十怎么样!”

“七十!”

“就五十吧,老弟,这一路上,好事全他妈的让我们摊上了,钱,可花他妈

的老鼻子啦,我的小老弟啊,你就行行好吧!五十元,已经不少了,”我一边说

着,一边不容分说地将小伙子拽到车里,铁蛋很快便启动了汽车。我与小伙子并

排坐在后面,一边吸着香烟,一边漫无边际地攀谈起来:“老弟,你在哪工

作!”

“养护段!”

“你爸呢?”

“我们都在一起!我爸爸是管事的,”

“这路什么时候封上的?”

“没几天,很多人还不知道,尤其是外来的汽车,迷迷糊糊地就闯了进来,

呵呵,谁进来,谁倒霉!”见车窗外有一个年青人,扛着铁镐慢悠悠地走着,小

伙子急忙将脑袋探出窗外:“小六子,你跟队长说一声,我得晚去一会!”

“豁——”扛铁镐的青年扬着头,笑嘻嘻地说道:“小平,又来生意啦?”

“嗯,我把他们送出去,马上就回来,你一定给我请个假,回来我给你买盒

烟!”

“好,谢谢,你去吧!”

“呵呵,”我讥讽道:“老弟,看来,你这一天可不少挣呀!”

“嗯,还可以,老哥,机会难得呀,多少年才能修回路哇!”

嘀嘀嘀,汽车正全速行驶着,突然,一根粗大的杨木杆子明晃晃地横陈在公

路的中央,断然挡住汽车的去路,五、六个年青人,横眉立目在公路两侧,呲牙

咧嘴地瞪视着我们。铁蛋不得不停下汽车,从镜子里,焦急地瞅着我以及小伙

子,我欣然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老弟,该你出场喽!”

“老哥,没说的,看我的,”小伙子抛掉烟蒂,迅速跳下汽车,和颜悦­色­地

走向年青人,彼此间神秘兮兮地耳语一番,那几年青先是充满敌意地瞟了汽车一

眼,然后,很不情愿挪开树木杆子。小伙子转过身来,挥着手臂:“走吧!”

“再见啦,谢谢你,老弟!”当汽车溜过杨木杆后,我向小伙子摆摆手:

“老弟,谢谢,再见!”

“老兄,走好,再见!”

汽车历经千难万阻,我们屡经千辛万苦,当正午的娇阳高悬在碧蓝的,没有

一丝云朵的晴空上时,我们这群可怜的旅行者,终于激动万分地驶进的茫茫科尔

沁大草原上。

“莫莫格,莫莫格!”从早晨起来,始终秀眉紧锁,默默无语的仁花姑娘,

望着壮丽的大草原,情不自禁地纵声嚷嚷起来:“莫莫格,莫莫格!力哥,你

看,莫莫格!”

我顺着仁花姑娘的手指望去,在一条起伏不平、宽窄不一,时断时续的沙土

路两侧,毫无秩序地散落着一栋栋矮爬爬的泥土房,在阳光的直­射­之下,发散着

呛人的、由沙土和雨水混合而成的、极其独特的气味:“这,就是莫莫格?”我

失望地嘀咕道:“太小了!什么也没有哇,唉,想当年,我们的蒙古格格,就生

活在这么恶劣的地方,真是难为她喽,唉,她是如何打发日子的呐!”

“哼,”仁花姑娘依然兴奋不已:“力哥,还没进草原呐,等到了草原深

处,你就知道了,我们莫莫格,该有多好喽,那才有意思呐!”

汽车颠颠簸簸地闯进大草原的深处,平缓的草地上泛着湿漉漉的水光,一片

片沙丘­祼­露在阳光下,好象一块块淡黄|­色­的圆盘,中央向下凹陷着,盛满了雨

水,形成一个个小水塘。

三三两两的绵羊,围着小水塘痛痛快快地饮水,时而抬起头来望望我们,当

发觉汽车渐渐接近它们时,不约而同地四散奔逃,跑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心有不

甘地继续张望,当确认我们并无恶意,便停止了逃逸,低下头去,啃食起青草

来。

一群大白鹅,却是目中无人,大摇大摆地在草地上闲逛,伸着长长的脖子,

非常好事的嗅闻着汽车的轮胎,发出沙哑的吼叫,似乎在向伙伴们通报敌情。一

只吐着长舌头的大黄狗,喘着粗气,长久地尾随在汽车后面,象个侦察兵似地,

很是警觉地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铁蛋努力地搜寻着草地上的车辙,缓慢地行驶着,有时,车辙突然中断,铁

蛋也便迷茫,焦虑地四下张望,不知应该往哪走。

“嘿嘿,”我嘲弄道:“铁蛋,你不是总来莫莫格么,怎么还找不到路

哇?”

“嗨,”铁蛋苦涩地咧咧嘴:“这草原太大了,我一进来,就找到不北了,

总是发蒙,我得找个人家,问问!”说完,铁蛋开足马力去寻找住户。

在草原里想找到一户人家,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铁蛋一口气跑出十几里

路,也没有看到一栋房屋的影子。汽车颠簸得更加剧烈,我死死地抓住把手。

由于车速奇慢,成群的、嗡嗡乱叫的蚊子纷纷溜进车厢里,将我们一车人,

团团围住,毫不留情地叮咬着我的头和脸,我用一只手拼命驱赶着它们,可是无

济于事,我只好脱下上衣裹住头部,却又突然感觉抓握把手的手背传来难忍的刺

痛,我掀起衣服定睛一看,吓得我差点没蹦起来:好家伙,我的手掌上和胳膊上

落满了蚊子,黑乎乎的一大片,正在贪婪地吸食着我的鲜血。我吓得要死,拼命

地甩动着胳膊。

远处的缓坡上,出现一群­色­斑斓的牛群,或是黄|­色­的,或是黑­色­的,或是

黄白­色­相间的,或是黑白­色­相间的,或是红­色­的,或是红白­色­相间的……,哇,

好似一块块缓缓移动的雨花石,点缀着葱绿的大草原。

一个脏乎乎的,但却很有灵气的小牧童,裹着一件破旧的,很不和体的大褂

子,这件衣服很有可能是他爸爸的。他赤着双脚,手里挥舞着长长的大马鞭,神

气活现地驱赶着牛群。

一个十二、三岁,穿着一件鲜红­色­花上衣的小女孩,骑着一匹高大的赤兔

马,围着牛群,跑来跑去,强烈的阳光照­射­着她那绯红的脸颊和匀称而结实的身

体,因长久的风吹雨淋且挂满沙尘而显得有些粗糙的颜面上是端庄的五官以及充

满自信的神­色­,给人一种美感,这是纯朴的美、健康的美,不加任何装饰的美,

完完全全的自然之美。

“小孩,你的牛卖不卖啊!”我撩起上衣,出神地欣赏着两个牧童以及他们

的牛群,继而兴奋地喊叫起来。

两个牧童停下脚步,看了看我们,然后异口同声地答道:“不卖!不卖!”

“卖了吧,整天放它们,多事啊!哈哈,”我打趣道。

“不卖,就是不卖!”两个小牧童再也不愿理睬我,男牧童冲我调皮地吐着

红通通的小舌头:“哟——,”

“弟,别闹了,”骑马的女牧童大声嚷嚷起来:“哎哟,牛进地啦,快,”

说着,女牧童双腿一夹,策马冲向正欲践踏庄稼的牛群。

……

(一百四十三)

汽车艰难地爬上一处雨后泥泞不堪的缓坡,一栋土坯房孤苦伶仃地低附在绵

延起伏的坡顶,仁花姑娘兴奋地拍打着小手:“到了,到了,力哥,坡顶上那栋

房子,就是我的家。”

当汽车喘着粗气,吃力地接近土坯房时,从低矮的土坯屋里鱼贯涌出三个男

人以及两个女人,一边冲着汽车指指点点着,一边兴冲冲地迎向汽车,仁花姑娘

推开车门,不待汽车停顿下来,便跳下车去,冲向跑在最前面的,身材健壮,肤

皮黑沉的中年男子:“爸爸,爸爸!”

“嗨呀,”中年男子不解地询问道:“仁花呀,你们怎么才到哇?我还以为

出什么事了呐!”

“爸爸,别提了!”

仁花姑娘拉住中年男子的手,首先将我介绍给她的爸爸,然后,便是妈妈、

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当我一一与之点头寒喧时,仁花爸爸焦急地对铁蛋说道:

“牛群已经赶来好几天了,你们却迟迟不来,我怕把牛饿个好歹的,就统统放到

甸子里吃草去了!”

“乌日额,”仁花妈妈捅了捅一直望着我发呆的花仁姐姐,用目光示意她,

赶快进屋准备酒茶,而仁花的两个哥哥,他们的名字实在是拗舌的很,我怎么也

无法准确地书写出来,暂且就称之谓:老大、老二吧!

老大、老二既热情又面­色­诡秘地将我让进简陋的土坯房里,仁花爸爸也随即

跟进屋子里,望着他那黝黑闪亮,但却极为健康的面庞,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光

临蒙古族同胞的家里,应该送些礼物才对,可是,来时匆匆,把这件事全然忘记

掉。

“大叔,”我只好尴尬地掏出数张钞票,试图塞进蒙古大汉的手中,而仁花

的爸爸,则拼命地推脱着,仁花见状,笑嘻嘻地按住大汉的手臂:“爸爸,你就

拿着吧,不然,力哥会不好意思的!爸爸,”仁花继续道:“力哥,可不是一般

战士,他,可有钱了,有一大片土地,至少值五百万!这点钱,对于力哥来说,

算个什么啊!”

“啊,五百万!”听到仁花的介绍,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到我身上:

“咂咂,五百万,好吓人啊!”

“那,”大汉将钞票递给仁花妈妈:“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乌

日额!”大汉转向仁花姐姐:“快,傻楞着啥啊,快执行贵客啊!”

“嗳,”听到大汉的吩咐,乌日额立刻端起热滚滚的茶壶:“力哥,喝水

吧!”

乌日额诚慌诚恐地站在土炕旁,用热切地目光,无比奉承地凝视着我,一只

手拎着水壶,另一只手拄着炕沿,高隆着的胸脯向前挺送着,一对肥美的酥|­乳­在

薄薄的衬衣里咚咚咚地晃动着。我特别注意到,乌日额的臀部肥实得极为撩人,

每当她走动的时候,箍裹在薄裤内的两对肥­肉­块,让我极为眼馋地扭动着,三角

­内­裤的布线,甚是现眼地映衬出来:哇,好大、好肥、好­性­感的美pi股啊!

“力哥,请喝茶!哟,”见我笨拙地卷弄着土炕上的烟叶,乌日额满脸堆笑

地夺过我的烟纸:“嘻嘻,力哥,这样,这样卷,来,我帮你卷!”乌日额娴熟

地卷就一根旱烟,末了,将细细的烟嘴对准我,我顺从地张开嘴巴,乌日额讨好

地将烟卷塞进我的嘴里,我冲她淡然一笑,双­唇­轻轻地衔住烟卷,乌日额回我神

秘的一笑,抓过火柴,哧啦一声,帮我点燃烟卷:“嘻嘻,呶,”

“嘿嘿,”我狠吸一口烟叶,然后,张开嘴巴,­色­眼迷迷地吐向乌日额的面

庞,乌日额毫不躲避,再次划燃一根火柴:“呶,快吸,快吸,你看,灭了不

是,来,力哥,我帮你点着!”

“呜哇,呜哇,呜哇,”

我正与乌日额眉来眼去着,突然,土炕的尽头,传来婴儿的泣哭声,乌日额

慌忙放下火柴盒:“哦哟,孩子醒了!”

乌日额纵身跳上土炕,无比爱怜地抱起婴孩:“哦,哦,宝贝,不哭,妈妈

来喽!”

说着,乌日额微微地转过身去,脊背冲着我,哗地解开衣襟,扑楞一下,一

对圆浑浑的ru房隔着乌日额粗硕的手臂,袒露在我的­色­眼之前,我禁不住地心头

一震,双眼呆呆地盯视着,以至于烟蒂燎到了指尖,尚不知晓:哎哟!

“嘿嘿,”乌日额拽住长长的|­乳­头,塞进婴孩的嘴里,听到我的叫声,一边

哺|­乳­着孩子,一边转过脸来:“烧手了吧!”

“啊,”我扔掉烟蒂,笑嘻嘻地爬到土炕的尽头,假意端详着婴孩,眼珠却

死盯着乌日额肥美的酥|­乳­,同时,贪婪地作着深呼吸,尽一切努力地嗅闻着乌日

额那浓烈的,混合着土炕气味的­奶­香,一只手掌轻抚着婴孩娇­嫩­的面庞:“好漂

亮的孩子啊,长得真­精­神!”

“嘿嘿,”乌日额得意地撩起眼皮,双手拱送婴孩:“力哥,这孩子,长得

像谁啊?”

“这眼睛,特像你!”我一边奉承着,一边掏出两张钞票,轻轻地塞进婴孩

的襁褓中,乌日额急忙抽拽出来:“力哥,这可不行,别!”

“嗨,”我向后退缩着:“这是给孩子的见面礼,又不是给你的!”

“咪——,咪——,咪——,咪——,”

突然,隔壁传来小绵羊可怜兮兮的惨叫声,我循声望去,不禁大吃一惊:我

的老天爷啊,我的上帝啊,我的菩萨啊,我的真主啊,……,什么也没有,只有

仁花的两个哥哥,握着寒光闪闪的屠刀,当着正在哺|­乳­的母羊面,凶狠异常地杀

死一只无辜的公羊。

看着那母羊悲切的、无奈的表情,如果我没猜错,那头公羊,一定是她的老

公,而两个可爱的、??惨叫的小绵羊,一定是他的孩子,看见爸爸被无情地屠

杀,两个羊孩子停止了吮吸,望着横陈在地的羊爸爸,咪——,咪——,咪——

地哀鸣着。看得我心,好不难过!

经过简单的处理,公羊很快便以各种形式端上了餐桌:羊头、羊蹄、羊肚、

羊排,当然,还有一盆必不可少的、热气滚翻腾的羊杂汤。待仁花爸爸坐到土炕

上,老二拎起沉沉的塑料桶,咕嘟咕嘟地斟满三杯白酒,小心奕奕地推到餐桌的

正中央,然后,以主人的神态,问我道:“尊敬的贵客,这酒,怎么喝呐?”

“哦,”想起仁花的酒量,我心有余悸道:“随便,随便,入乡随俗,就按

你们的规矩喝吧!”

“好啊!”老大淡淡地,但却是让我胆战心惊地说道:“好呀,既然贵客发

话啦,那,我就不客气了,按照我们中旗的规矩,贵客来临,为表示隆重和尊

敬,吃饭前,应各自先扔它三杯,来,我先扔!”

“啥,扔,三杯!”老大的话,尤如一声闷雷,在我的头上炸响,震得我两

耳嗡嗡作响:三杯,先扔三杯?这,受得了么?正在我发怔时,老大已经高高地

举起了酒杯,很有礼貌地往前拱送一下:“这位贵客,我先扔!”

说完,老大仰起面孔,张开嘴巴,手掌一扬,便咕嘟咕嘟地将三杯白酒,

“扔”进肚子里,直看得我目瞪口呆,心中暗暗叫苦:苦也,早知这规矩,我岂

能说随便?等一会,轮到我,这三杯白酒,可怎么“扔”啊?

豁豁,摆满羊­肉­的餐桌之上,展开了既震人心魂,又滑稽可笑的“扔”酒表

演赛,老大“扔”完,老二“扔”,老二扔完,仁花的爸爸“扔”,“扔”来

“扔”去,又轮到了乌日额的头上:“嗳呀,”乌日额有些难为情:“我,我,

可扔不了这些啊,来,少来点吧,意思意思就得了呗!”

“不行,”仁花哪里肯依:“姐姐,这可不行,力哥可是千里迢迢而来的贵

客啊,你不喝,就是对贵客的不敬啊,来,喝!”说着,仁花将酒杯端到乌日额

的嘴边,乌日额冲我淡然一笑,张开嘴巴,咕嘟咕嘟地吞咽起来,同时,目光总

是悄悄地撇视着,我也乘机偷视着她,彼此间默默地对视着。

“嗳,”我眼睁睁地瞅着乌日额饮尽三杯白酒,身后的仁花捅了我一下:

“力哥,该你了!”

唉,心里越是害怕,时间却过得愈加飞快,眨眼之间,便轮到我开始“扔”

了,老大毕恭毕敬地将三杯白酒,推到我的面前:“尊贵的客人,请吧!”

哇,我强打起­精­神,哆哆嗦嗦地端起酒杯,在众人热切的目光注视之下,尤

其是在乌日额既妩媚又挑衅的目光扫视之下,我双眼一闭:去他妈的,“扔”

吧,是死是活,爱咋咋地吧!想到此,我脖子一扬,便咕嘟咕哮地往肚子里,

“扔”起白酒来。

啊,好辣啊!待我一口气将三杯白酒“扔”进肚子里,正欲抓过一只羊腿压

压酒­精­时,乌日额又拽过了塑料桶:“嘿嘿,三杯下肚,再喝没数!”

“啊——,”

我惊讶地叫出声来,啪啦一声,手中的羊腿,滑脱到土炕上:“啥,再喝没

数,还,怎么喝啊!”

“力哥,来啊,还得喝呀,”乌日额端起酒杯,往我的酒杯里倾倒着:

“喝,接着喝啊!”

“这,”我苦涩地咧了咧嘴:“还­干­啊?”

“呵呵,”仁花嘿嘿一笑,小手轻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道:“力哥,别

怕,别听我姐姐瞎说,喝完三杯,再喝,就是自由喝,随便喝多少就喝多少,不

愿意喝,也没人强迫你!喝吧,喝吧,大家自由喝吧!”

三杯白酒在最短的时间里“扔”进肚子,我哪里还有什么酒量去“自由”喝

啊!一只羊腿尚未啃净,我的神志便混浊起来,再后来的事情,我永远也回想不

起来了!

“嗯,人呐!”当我终于苏醒过来,发觉土坯房里空空荡荡,一片静寂,我

死狗般地醉卧在土炕上,土炕的尽头,是乌日额的宝贝孩子,我咕碌一声爬起

来:“人呐?”

“力哥,”乌日额应声走进土坯房:“都去大甸子装牛啦!力哥,你好好睡

吧,别着急,牛太多,一时半会,是装不完的!”

“不睡了,”我趿拉上皮鞋:“我看看去!”

“嗨,”见我晃晃摆摆地走出土坯房,乌日额嚷嚷道:“力哥,大甸子,好

远好远啊,你这么走,得走到啥时候去啊,来,”在土坯房后的背­阴­处,栓挂着

一匹高大的骏马,乌日额娴熟地解开马缰绳:“力哥,骑马去吧!”

“可是,”望着嘿嘿嘶鸣、四蹄乱蹬的马匹,我胆怯地向后退去:“可是,

我,不会骑马啊!”

“妈——,”乌日额闻言,冲着草棚尖声喊叫起来:“妈——,先别­干­了,

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我把力哥送到甸子里去!”说完,乌日额揽起马缰绳,以让

我瞠目的速度,飞身上马,肥实实的大pi股,咕咚一声,骑坐在马背上,马匹嘿

嘿在扬起前蹄,乌日额粗硕的大腿,有力地平住马肚子:“吁——,力哥,上来

啊!”

“这,这,”我犹豫不绝,不知怎样才能爬到马背上去,乌日额附下身子,

向我伸出手来:“力哥,踩住马蹬,然后,拽住我的手,嗳,对喽,来——吧,

上来吧!嘿嘿,”乌日额手臂一抬,非常轻松地将我拽到马背上,我将身子紧紧

地贴靠在乌日额的背脊上,心中咚咚乱跳:“我的天啊,能不能掉下来啊!”

“力哥,别怕!”乌日额转过身后,抓住我的手掌:“力哥,搂住我的腰,

就不会掉下去了!”

“好,谢谢你!”此话正合我意,我双臂并拢,痛痛快快地搂住乌日额丰满

的、散发着迷人­奶­香的肥腰,手指尖顾意刮划着咚咚乱抖的酥|­乳­,乌日额则满不

在乎,扭了扭肥腰:“力哥,坐好没?”

“坐好了!”

“搂紧我!”

“嗯,”

“嗨——,嗨——,驾——,……”乌日额双腿一紧,拽着缰绳的手臂一

撩:“驾——,”

骏马嘿哟一声嘶鸣,纵身一跃,四蹄一扬,载着我和乌日额,哒哒哒地飞奔

而去!

……

(一百四十四)

傍晚的残阳心有不甘地、却又是无可奈何地滑向地平线,举目极望,在那遥

远的天际,一块块无规无则的云朵,在落日余辉的普照下,泛着让人有些郁闷

的、猪血般的暗红­色­,在微风的吹拂之下,东摇摇、西晃晃,呲­唇­咧嘴、张牙舞

爪地向我扑将而来,将原本好端端,绿茵茵的草场,不怀好意地浸染成淡淡的红

­色­,缓缓地伸向地平线,尤如一条毛绒绒的地毯。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高大的骏马悠然地散开四蹄,高扬起孤傲的头颅,无比自信地迎着晚霞,欢

快淋漓地奔驰在无边无际、平平展展的地毯上,刮带起一股股让人心旷神怡,极

为惬意的清风,凉丝丝地从耳畔轻柔地掠过。

嗖嗖吹拂而来的晚风,一脸­色­相地扑向乌日额丰满的腰身,发出哧哧哧的­淫­

笑声,那让人永远也捉摸不透的长手臂,贪婪地卷绕着乌日额厚实的、乌黑闪亮

的秀发。矫揉造作的晚霞,则自作多情地凝视着乌日额那­奶­香飘逸的、高高隆起

的胸脯,霞光所视之处,但见乌日额的周身,处处闪烁着­性­感撩人的、红灿灿的

柔美之光。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骏马纵情狂奔着,我幸福地骑跨在乌日额的身后,双手紧紧地搂抱着乌日额

壮硕的、­奶­香飘逸的肥腰,为了找到与乌日额过份亲近的籍口,我佯装着极为恐

惧的窘态:“哇,这马跑得好快呀,哎哟,我好害怕啊,乌日额,我,我要掉下

去喽!”

“力哥,没事的,”乌日额减慢了马速,扭了扭肥腰:“力哥,别害怕,只

要紧紧地抱住我的腰就不会掉下去的,嘿嘿,”说着,乌日额转过秀脸,以讥讽

的口吻道:“瞅你,还是个大老爷们啊,连马都不敢骑,嘿嘿,丢不丢人啊!”

“唉,”我故作惊赅地唉息一声:“唉,谁练过这玩意啊,长这么大,这是

第一次骑马呐,呵呵,无论做什么事情,第一次,都是又惊、又喜、又怕的啊,

乌日额,你说是不是呀?”我话里有话,然后,若有所思地瞅着乌日额的粉腮,

乌日额闻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继尔,粉腮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去,”乌

日额抬起手掌,轻拍着我的手臂:“呵呵,说些什么啊!”

“哦,别打我,不好喽,我要掉下去了!”

说着,我更加紧了抱搂的力度,同时,又顺势将热烘烘的脑袋瓜紧紧地贴靠

在乌日额微微发热的背脊上,尽情地感受着大草原深处正值哺|­乳­期的芳龄女子,

那极为特殊的体味:啊,这是多么奇特的体味啊,这是多么妙不可言的气息啊!

我怀中搂抱着的这位大草原土生土长的妙龄女子,她,来自于荒蛮、苦寒之

地,尽管深藏于草场,不为人知,但却风艳十足,浑身上下,充满着大草原特有

的异珍野味。

丰满的、装健的,硬挺挺的身材;略显粗糙的,红晕横泛,极具另类­性­感的

肌肤;随风飘逸的黑发;盛满新鲜­奶­汁的酥他;肥壮的粗腿;这一切的一切,有

机的、完美的组合起来,生气勃发,活力四­射­,在傍晚的大草原上,发散着迷人

的,混合着草香、体­骚­、­奶­蜜、风艳,微微泛着腋辣的浓浓气味。直闻得我­色­心

横泛,胯间的­鸡­­鸡­,蠢蠢欲动,产生强烈的进入感,啊,我等不及了,我的­鸡­­鸡­

要进入,进入、进入!

强烈的、难奈的­色­欲之念,使我不安份起来,大手掌别有用心地揉按着乌日

额肥实的腹部,指尖悄悄向上弹起,­淫­迷地刮划着乌日额咚咚狂抖的酥|­乳­,乌日

额已然有所察觉,挺了挺胸脯,扬了扬秀“力哥,别闹,”

“乌日额,我怕掉下去,所以,必须得死死地搂住你,否则,我心里没底

啊!”

“呵呵,放心吧,力哥,没事的!”

“那可不行,万一掉下去,瞅那马蹄,准得踩碎我的脑壳啊!”

“呵呵,”乌日额笑吟吟地撇视我一眼:“呵呵,力哥,你挺惜命的啊!”

“哼哼,谁不怕死啊,让马踩死,可惨到家喽!”

“是呀,”乌日额扬了扬黑毛:“你有那么多钱,死了,多可惜啊,那钱,

给谁花啊!”

“嗯,”我将面庞滑过乌日额的秀肩:“没钱,也得珍惜生命啊,死,也不

能这样死啊,这多么没名啊!”

“力哥,”乌日额呶了呶嘴:“你看,草原的晚上,多美啊!”

“是呀,”我由衷地赞叹道:“是呀,真是太美了,大草原的晚景,简直就

是一幅美妙绝伦的油画啊!”

“力哥,”乌日额问道:“你有那么多的钱,为什么不到我们草原来发展

呐?”

“草原,我到草原,能­干­什么呐?”

“承包一片草场呀,”乌日额认真地建议道:“力哥,你包一片草场,放牧

牛和羊,你会挣到许多钱的!”

“是么?”我心不在焉地应承着,看到乌日额丝毫不厌烦我的触摸,我­色­心

愈加膨胀起来,乌日额向我拱了拱肥pi股,­肉­乎乎地顶撞着我的胯间,我的­鸡­­鸡­

扑楞一下,昂起头来,隔着裤子,可笑地向前顶捣着,顿然感受到空前的爽麻。

“力哥,”乌日额感受到我下流的举动,向前了肥pi股:“真的呀,力

哥,到草原放羊来吧!”

“可是,草原的生活,太单调了,我可受不了!”

“嘿嘿,”乌日额话里有话道:“草原生活单调,那就找个情人呗,力哥,

你有那么多钱,还愁找不到中意的、漂亮的情人啊?啊——五百万啊!”说着,

说着,乌日额突然兴奋地惊呼起来:“伍百万,咂咂,简直能把我们半个中旗,

都承包下来啊,力哥,来吧,来草原放牧吧,用不了两年,你就会牛、羊成群,

哈,到时候,你就成为我们中旗的大财主喽!哎哟,呵呵。”

乌日额正兴奋地念叨着,望着她满脸的羡慕之­色­,我­淫­心骤起,悄悄地回

一只手掌,拭探­性­地抓掐一下她那­肉­墩墩的腋窝,乌日额忍不住地咯咯大笑起

来:“乌日额,如果你愿望做我的情人,我,就来草原承包、放牧!嘿嘿。”

咯咯咯,咯咯咯,乌日额一边禁不住地大笑着,一边本能地夹紧了腋下:

“力哥,呵呵,别咯吱我啊,呵呵,啊呀,力哥,我,倒是很想做你的情人,可

是,我已经有家了!”

看见乌日额笑嘻嘻的面庞,我敢肯定,火候已经差不多,于是,我­色­胆倍增,

另一只手掌撩起乌日额的衣襟,挑逗­性­地掐了一把她那盛满­奶­液的ru房,滴嗒、

滴嗒,数滴清醇的­奶­液从乌日额细长的|­乳­头挤压出来,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有

家怕啥啊,乌日额,做我的情人吧!”

“力哥,”乌日额稍显羞涩地按住酥|­乳­:“别闹,别闹!”

“哟,”我回手掌,放到嘴边,­淫­迷地吮吸着手背上的­奶­滴:“真甜

啊!”

“唔唷,”乌日额回眸瞟视我一眼,报之以撩人的一笑,同时,有力的手掌

轻抚着很有可能被我掐疼的酥|­乳­:“力哥,你好有劲啊,把人家的咂咂,掐得好

疼啊!唔唷,唔唷,唔唷,你瞅瞅,都掐红喽!”

“是么,”我佯做关切地再次将手掌探进乌日额的胸脯:“乌日额,对不

起,我给你揉揉吧!”

说完,我抓住乌日额的酥|­乳­,老道地按摩起来,起初,乌日额红着面颊、扭

动着肥腰,假惺惺地拒绝着:“呵呵,力哥,别闹啊,刚刚认识,就动手动脚

的,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哦——唷,”可是,随着我手掌不停地揉搓和按摩,渐

渐地,乌日额不再半推半就地反抗着,而是不可抑制地、轻声呻吟起来:“哦—

唷,哦——唷,哦——唷,哦——唷,……,力哥,喜欢我么?”

“喜欢!”

“我,漂亮么?”

“漂亮,乌日额,愿意做我的情人么?”

“愿意,力哥,你别走了!就留在我们中旗吧!”

“乌日额,”我假惺惺地搪塞着,心中暗道:我的乖乖,在故乡,有老姑;

在深圳,有范晶。这两个人,已经让我应接不暇,不知如何是好了,我,哪还有

闲情逸志,跑到什么大草原来承包、放牧啊!而表面上,为了尽快占有乌日额,

享受一时的欢娱,我嘴不对心地说道:“乌日额,下次我还跟铁蛋来,到时候,

我送你一枚定情的金戒指!”

“真的,谢谢力哥!”乌日额目光热切地盯视着我,而跨下的骏马,奔跑的

速度越来越慢,乌日额也懒得鞭策它,红灿灿的面庞呆呆地盯着我,原本拽着马

缰绳的手掌,也许是主动地、或者是不自觉地握住我的手掌,我心中暗喜:哇,

大草原里的蒙古族少­妇­,终于上勾了!

我一边继续揉搓着乌日额的酥|­乳­,另一只手掌,则与乌日额的小手,紧紧地

抓握在一起,默默地扭错着,刮缠着,燥热的嘴巴大大地开咧着,饶有­性­致地吸

闻着乌日额特殊的体味。在我愈来愈紧迫的贴靠之中,乌日额健壮的身体哆哆抖

动着,呼吸越来越急喘。我悄悄地抬起手掌按压在乌日额肥实得行将爆裂开来的

大腿上,指尖向下,深深地按陷进乌日额美艳的白­肉­里:“真——肥——啊!”

“呵呵,”乌日额娇嗔地微笑道:“原来不是这样的,自从生了孩子,也不

知怎么搞的,越来越胖,真没办法!”

“唔——哇,”我将乌日额拽扭过身来,解开她的衣襟,张开嘴,一口叨住

乌日额­奶­汁横溢的|­乳­头,咕叽咕叽地吮吸起来,乌日额手掌轻抚着我的头

“呵呵,呵呵,”

啊,这是多么美妙的时刻,这是多么幸福的时光,我双手捧着乌日额白­嫩­

­嫩­、颤抖抖的酥|­乳­,咕噜咕噜地吞咽着甜如蜜糖、浓似温热的­奶­茶般的|­乳­汁,滚

滚|­乳­汁涌进我­干­渴欲裂的口腔里,尤如那旷世绝伦的玉液琼浆,滋着我欲­火­横喷

的咽喉,连日来的旅途困顿,立刻消散,周身倍感轻松。

深红­色­的晚霞依依不舍地悬浮在我的头顶上,和暖的晚风,轻柔地吹拂着我

炽热的面庞,骏马漫无目标地徘徊在已呈墨绿­色­的地毯上。

“呵呵,力哥,哦唷,”

乌日额仍然幸福地呻吟着,热乎乎的胸脯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混合着浓烈­奶­

液气味的体香,无私地扑进我的鼻息里,刺激着我的­性­欲,迫使我的一只手掌情

不自禁地溜进乌日额那­骚­气翻滚的胯间,我用手掌随心所欲地搅扰一番,哇,好

湿、好潮、好热啊!哇,乌日额的­性­毛,好厚、好长、好粗、好密啊!

“呶,”本能的羞涩,便乌日额不自觉地拢住肥实的大腿:“嘻嘻,力

哥,你­干­么呐!”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再也不按奈不住,生硬地扒扯着乌日额的裤

子,那片好似大草原的黑毛,很快便展现在我的眼前,在晚霞的映照下,闪烁着

迷人的、暗弱的柔美之光,我低下头去:哇,真­骚­哇!

咕——叽,尽管乌日额紧紧地并拢着大腿,可是,她的胯间已是湿淋淋的一

片,我的手指,很是轻松地便滑进她那生产不久的­肉­洞里:“哈,真滑溜啊!”

咕叽,咕叽,咕叽,我放浪地抽送着手指,乌日额仍旧紧并着双腿,手指肚

哧啦哧啦地磨擦着滑腻的­肉­洞壁,产生股股酥麻的微热,发出叭叽、叭叽的脆

响。

乌日额面庞臊红,小嘴微启,额头泛着滴滴汗珠,我一边继续磨擦着乌日额

的­肉­洞,一边探过头去,挂满­奶­浆的厚嘴­唇­,肆意狂吻着乌日额热辣辣的珠­唇­,

乌日额很快便投入其间,乖顺地咧开小嘴,微热的、湿漉的,泛溢着­奶­茶味的舌

尖,迎合着我的热吻,发出咕噜咕噜的、痴迷迷的­淫­声:“唔——哟,”

乌日额完全沉浸在xing爱的享乐之中,一只手臂高高抬起,极为配合地搂住我

的背脊,老成地揉按着:“力哥,力哥,”

哧,我微微托起乌日额肥墩墩的pi股,将她的裤子,拽褪到脚腕处,如此一

来,乌日额可爱的私|处,全然­祼­露在晚霞之中,滚滚涌出的嗳液,粘挂在厚如牧

草的黑毛上,我将乌日又扭过身去,肥实实的pi股对准我的胯间,然后,掏出­鸡­

­鸡­,乌日微微撅起pi股:“力哥,在马背上扯这个,这,能行吗?”

“可以!”我握住硬梆梆的­鸡­­鸡­,对准乌日额的pi股,嘻皮笑脸地顶撞过

去,乌日额“唔——唷”呻吟一声,pi股向后拱送着,配合着我的chā捅。

咕叽,咕叽,咕叽,咕叽,咕叽,我骑在马背上,按住乌日额的大pi股,就

在晚霞映照之下,咕叽、咕叽地大作起来。

……

(一百四十五)

载满着牛只的卡车经过数十个小时的长途颠簸,终于返回可爱的故乡,坐在

蒸笼般的驾驶室,望着车窗外熟悉的故乡大地,大家你看看我,我再瞧瞧你,你

又瞅瞅他,嘿嘿,我们仿佛是一群重返地球的天外来客,满车的人,没有一个像

人样的。

而货箱上各种颜­色­的牛只,则比我们还要悲惨许多倍,一路上,它们不仅要

忍饥挨饿,还要饱受烈日的酷晒、暴雨的洗劫,活象是一群被送往营中集的犹太

难民,一个紧挨着一个地拥塞在粪尿横溢、臭气薰天的货箱里,体质矮小、瘦弱

者被无情地撞倒在光滑的铁板上,数十双坚硬无比的牛蹄毫无顾忌地践踏在它们

的身体上,有的早已气绝身亡,而有的则是奄奄一息,绝望地瞪着一双可怕的大

眼睛。

“力哥,下趟,还去不去内蒙啦?”铁蛋一边­操­纵着方向盘,一边擦抹着额

头上的汗水,同时,喘着粗气问我道。

我象只泄了气的皮球,脑袋摇晃得跟波浪鼓似的:“不,不,不去啦,我再

也不想遭那份洋罪啦!”我深有感触地说道:“铁蛋啊,出了这趟门后,我突然

想起那老话:在家千般好,出门事事难啊。这一路上所遭遇的事情,简直可以写

成一本小说喽!唉,太难了,太乱啦,铁蛋啊,我看,你也别去了,你还是改行

­干­点别的吧!”

“力哥,”铁蛋则不以为然:“力哥,你真是少见多怪啊,你不经常出门不

知道,路上什么事情都会遇到的,我,早就习惯啦!”

说话间,汽车驶进故乡小镇边缘的一处用红砖圈成的宽阔院落,里面塞满了

挂满牛粪的大卡车、系着杨木杆子的农用拖拉机、铺着烂棉絮的小牛车。泥泞

的、充溢着牲畜粪便的地面被数不清的牲畜以及来往人流肆意践踏,在盛夏炎炎

的烈日烘烤之下,发散着剌鼻的恶臭。

“哞——”屡经辗转、颠沛流离、饥渴难耐的老黄牛发出绝望的哀鸣。

“哞——!”,这声凄惨的鸣叫声立即引起牛儿们的共鸣,一头头可怜的公

牛以及母牛伸长脖子,长久地嘶鸣着,同时,拼命扭动着头上的缰绳,企图挣脱

束缚,重获自由。

一头走失的小牛犊,惊惧地东张西望、四处乱串,漫无目标地寻找着亲爱的

牛妈妈,惊慌失措之下,它一头扎进大|­乳­牛的胯下,哧哧地吸吮起它的|­乳­头来,

疲惫不堪的大|­乳­牛俯下头去瞧了瞧,发现不是自己的小宝宝,恶狠狠地飞起后腿

将可怜的小牛犊远远地踢开。

而体弱多病的牛儿则因无法忍耐这残酷的、无情的折磨而倒卧在地,奄奄一

息,凶狠的牛贩子唯恐病牛立刻断气以­肉­­色­不佳,二话不说,掏出寒光闪闪的

屠刀当着众多牛儿的面割断病牛的血管,腥红的血水四处飞溅,飘落在同伴们的

身躯上。

一头­精­力充沛的年青公牛虽历经磨难,仍然保持着旺盛的体力,一挨嗅闻到

身旁异­性­伙伴的气味,顿然­性­欲勃发,纵身跃起爬跨到母牛的巨臀上,雪白的、

长长的,令人恐惧的大­棒­­棒­直挺挺地冲出体外,尖刀般的细gui头直奔母牛的生殖

道狂剌而去。

“滚开,这个­骚­货,”一身污秽的牛贩子,拎起一块厚厚的、挂满铁钉的木

方子,咬牙切齿地狂击着大公牛的背部:“他妈的,三天三夜,没吃没喝,你还

他妈的有这想法呐!”

卖牛的、买牛的、出售牛具的、兜售香烟的、推销饮料的各­色­小贩,乱纷纷

地汇集在这片奇臭无比的、屎尿坑般的院落里,此起彼伏地吆喝着、争吵着、讨

价还价着。而那些可怜的牛儿们则若无其事地伫立着,或是默默地沉思;或是平

静地反刍;或是彼此间嗅闻着气味,交流着情感。那圆圆的、大大的、充满善意

的眼睛轻蔑地侧视着扯破喉咙,拼命地喊叫、唯利是图、投机钻营的牛贩子们。

牛儿们对牛贩子之间勾心斗角的交易丝毫也不感兴趣,一叠叠厚重的钞票对

它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远不如那一棵棵鲜­嫩­适口的青草具有强大的诱惑力。

无论是在甲牛贩手中,还是被乙牛贩牵着鼻子走,或者又莫名其妙地重新被

丁牛贩装上了卡车,它们都能够极其坦然地处之,随遇而安。无论是甲牛贩或者

乙牛贩、还是丁牛贩,可怜的牛儿最终总是无法逃脱人类的魔掌、人类的支配、

人类的役使。其下场永远都是极其悲惨的。

“哎,伙计,”我正捂着鼻子,怔怔地呆望着,一个嘴角叼着烟卷,手里握

着缰绳的壮年汉子冲着一头肥硕的大公牛走过去,飞起一脚,无情地将大公牛踢

回到卡车边:“伙计,这头牛,卖多少钱啊?”

“这,”仁花和小石头沉睡在车厢里,而铁蛋正与其他牛贩子大声小气地争

执着价钱,听到牛贩子的询问,我茫然无措道:“这,这,我不知道,你自己看

着给吧!”

“哈哈,我说伙计呀,哪有你这么卖牛的啊,自己的牛不知道卖多少钱!”

牛贩子冷冷地一笑,然后粗野地凑上前去,黑乎乎的右手恶狠狠地捏拧着大公牛

的胯下:“嗯,牛是不错,能出个五百二、三十斤­肉­吧!”

“大哥,”铁蛋终于回到车下:“买牛么?”

我惊讶地问铁蛋道:“他,真能看得这么准?”

瞅着我疑虑重重的神态,铁蛋老道地说道:“力哥,这些家伙,看牛看得绝

对准,只要捏捏老牛的胯部,马上就能测出这头牛,能出多少­肉­,上下不差一斤

份量!”

“厉害,”我由衷地赞许道:“真是行行出状元啊!”

“三千五,”铁蛋冷冷地答道。

“什么,你挺敢要价啊!”汉子丢掉烟头:“说,卖价多少,准点的,别要

那么大的幌!”

“三千三,少一个子也不能卖啦!”

“­操­,一口价啦,是不?”汉子转过身来,不再理睬铁蛋,他那一对机灵的

小眼睛,又瞄上了一头年迈的老|­乳­牛以及她的仍在哺|­乳­期的牛宝宝:“喂,爷

们,这一主一挂要多少钱呢?”

“二千八,”一个黑瘦的­干­枯老头信口开河道。

“你可得了吧,就这破玩意,只剩个骨头架子你还敢要这些钱,我看你是不

诚心卖啊,还是拉回家去继续养着吧!”

“哎,小爷们,你给个价我听听!”老头喊道。

“一千五!”

“哼,亏你说得出口,这小犊子还值个七八百元呢,你玩呢!”

“嘿嘿,”我站在卡车旁,对铁蛋说道:“现在的牛市可真好玩呀,大家伙

就这么明晃晃地讲价钱,小时候,爷爷带我去牛市玩,那时,我记得牛贩们之间

讲价可不是这个样子啊,他们都把手伸进长长的衣袖里,用手指笔划着价钱,旁

人谁也不知道他们最终成交的价钱。”

“嗨,那是早头的事啦,”铁蛋咧嘴笑道:“力哥,现在都这么卖牛,老牛

贩子早死光啦,现在谁还会那个玩意啊!”

“啊,你看,那头牛多漂亮,又高又大,身上的毛亮闪闪的!”我指着一头

红黄白相间的大|­乳­牛对铁蛋说道:“这头牛真漂亮啊,”说着,我凑了过去:

“哎,这头牛,卖多少钱呢?”

“五千五,”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漫不经心地答道,他猜测到我们不会出如

此昂贵的价钱去买他的牛,我肯定,整个市场也不会有谁诚心买他的牛:“啊,

我的天啊!”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这,这一头大老牛,比一间草房还要

贵啊!”

“你寻思啥呢!”铁蛋缓缓地说道:“力哥,你太不了解农村啦,在农村,

一头好牛可顶半个家啊,谁家要是有几头好|­乳­牛,那可了不得啊!”

“可是,这也太贵啦,谁能买得起啊!”我转过身去,发现在牛市场的红砖

墙边系着六、七头颜­色­各异,体态基本相同的中年公牛,我信步走了过去:“哥

们,你这牛怎么卖啊!”

“想买牛吗!”牛主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年青人,看他的穿戴不象是个地道的

农民:“我的牛都在这那,二千七百五十块,一头!”

“每头都是二千七百五十块,嘿嘿,有意思,你这是国家牌价啊,难道它们

的体重是工厂里制造出来的,都完全一样?”我微笑着说道。

“我就这么卖,谁愿意买就是二千七百五十块,一头!”

“哈哈哈,这个人有意思!”铁蛋说道:“哥们,你是哪个堡子的?”

“我,你问我吗,我不是本地人,我的家在省城,我在这里养牛,……”

“哈哈,”我笑道:“难怪,难怪,你如此地卖牛!看来,你比我强不多少

啊!”

“……”

“小力,哥们,”我正与来自省城的,相当滑稽可笑的,却又极不在行的养

牛人嘻嘻哈哈地东拉西扯着,身后传来三裤子的嚷嚷声。我转过身去,只见三裤

子皱着眉头,双手拽着裤管,那双铮亮的高档皮鞋,小心奕奕在地泥屎坑里周旋

着:“我说哥们啊,你可真行啊,什么事情都想照楞照楞,怎么,又想玩玩大老

牛啊,我的天啊,这里简直臭死了,这哪是人呆的地方啊!小力,快跟我走!”

“啥事啊?”我大大咧咧地问道,以为他还要找我商量合作开发生产队大院

子的事情。

三裤子站在一汪脏水旁,再也不肯挪动一步:“哥们,快跟我走吧,三叔新

楼上梁,今天是正日子,酒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快跟我走吧,唉,听说你一回来

就跟铁蛋子去了内蒙,这几天啊,三叔急得是又气又骂,没处发火,就冲我来,

唉,你说,我,是何苦呐!快,跟我走!”

听到三裤子的唠叨,我迈过脏水坑,跟在三裤子的身后,艰难地趟出泥沼,

一pi股坐进三裤子的汽车里,三裤子转动着方向盘:“唉,找到你了,这,还不

算完,三叔有令,还得把大表哥,一起接去!”

“哦,”我嘟哝着:“今天是星期一,这个时候,大表哥正上班呐!”

“上班也不行,”三裤子嘀咕道:“三叔办事,他岂有不去之理,”说着,

汽车一拐,直奔小镇的政府所在地,可是,当汽车转向直通镇政府办公楼的街路

上时,前面不远处,莫名其妙地聚拢着黑压压的一群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出了什么事啊?怎么,连附近

的房顶上,树上,也是人,咋的啦,镇政府出什么事喽!”

“呵呵,”望着乱纷纷的、七嘴八舌、指手划脚的人群,三裤子仰面大笑起

来:“呵呵,小力,如果我没猜,一定是,一定是两溜溜­棒­,又到镇政府门前,

开锣喽,啊,不,对不起!”三裤子突然止住了话语,略表歉意道:“对不起,

哥们,我不是故意的,两溜溜­棒­哪是我叫的啊,小力,是这么回事,你大舅,呵

呵。”

“我大舅,他怎么了?”

“他,呵呵,小力,你大舅,可了不起啊,那可绝对是咱们镇的棍­棒­啊!”

“他,”想起大舅破衣烂衫的穿戴,其貌不扬的尊容,穷困潦倒的窘境,这

样一个人,怎么能成为称霸一方的棍­棒­呐?

“我大舅,是棍­棒­,三裤子,你,能不能不开玩笑啊!”

“嗨,”三裤子将汽车停在人群外,掏出一根香烟,又递给我一根:“哥

们,我跟你开这个玩笑­干­啥啊,在咱们镇上,你大舅,可抖去了,谁也惹不起他

啊!就连你大表哥,那厉害不,脚一跺,整个镇子都乱颤啊。可是,可是,呵

呵,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大舅啊,专门就能拾你大表哥,呵呵!”

“啥——,这?”听到三裤子简略的讲述,望着他那诡秘的笑容,我又转向

车窗外,瞅着黑压压的人群,我茫然地吱唔着:“这,这,这,”

……

(一百四十六)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从黑压压,密不透风的人墙里,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急促的、令人心烦意

乱的铜锣声,随即,我便隐约听到大舅那再熟悉不过的、粗重的、略带些沙哑的

嗓音。

“广大社员同志们,广大社员同志们,大家都来看看吧,这就是xx党的­干­

部,这就是所谓的人民公仆。有这些人在,我们的国家还能好?老百姓还能过上

好日子?人民公社,搞散了,咱们社员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

的家底,都他妈的给折腾光了,拖拉机报废了,牛,也杀光了,公社办的厂子、

企业,全他妈的破产了,厂房,都他妈的让公社­干­部用最低的价钱,买去了,他

妈的,这叫买么,这是变相的偷,名正言顺的抢,公社的土地,也他妈的快卖光

了,以后,咱们可怎么活啊?”

人群燥动起来,叽叽咋咋地议论不停,压没了大舅的话音,大舅又狂敲起来

铜锣来。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大舅突然改换了话题:“肃静,肃静,大家

看看吧,咱们这些人民的公仆,都他妈的是什么德­性­吧,啊,让我给大家伙,念

叨念叨,啊,昨天,咱们的镇长清天大老爷,坐着高级轿车,他泡马子,真的,

让我他妈的给撞上了,这小子那个­骚­腥啊,在外面胡搞还嫌不解馋,在家里,吃

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总他妈的想着,想着,把小姨也弄到手,一有机会,

就他妈的戏弄小姨子,摸小姨子咂,小姨子不让摸,他就火了,一口,把小姨子

的咂咂,给咬掉了!”

“呜——哇,”

“啊——哈,”

哄——,人群登时沸腾起来,好事的人们,一边尤如苍蝇般地嗡嗡乱叫着,

一边不顾一切地向前蜂涌着,一时间,镇政府的大门前,简直乱成了一锅粥,比

近在咫尺的自由市场,还要热闹十数倍。围观看热闹,这是同胞兄弟姐妹们最大

的爱好之一,大家伙谁愿意错过这大饱眼福、大开眼界的机会呐。

“哈哈哈,”三裤子也控制不住地纵声大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冲我嘀咕

道:“哥们,你大舅,可真是咱们镇的一个活宝啊,嘿嘿,”

“唉,”我不解地问三裤子道:“我说,这些事情,我大舅他是从哪掏弄来

的呐?这些热闹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呐?”

“呵呵,”三裤子告诉我道:“哥们,你大舅以前在镇政府打过更,白天,

闲着没事,就处到溜哒,哪个办公室都窜,所以,镇政府里面的事,他都了如指

掌,什么事情也休想逃过他的法眼,什么谁跟谁搞破鞋了,谁大吃大喝了,谁公

款旅游了,谁用公款找马子啦,……,呵呵,差不多每个­干­部的帐,都在他心里

装着呐!”

“豁豁,”我狠吸了一口香烟:“唉,我的大舅哇,你,是不是又喝了,在

镇政府门前这么耍,能有你的好果吃么?”

“呵呵,”三裤子的脸上扬溢着低级的满足:“你大舅舅,谁也惹不起啊,

你大舅,那可绝透了,嗳,哥们,你大舅的节目,那可老鼻子了,有一次,”三

裤子索­性­扔掉香烟,津津乐道地讲述起大舅的故事来:“哥们,你忘了,当年,

你不是求你大表哥给你大舅找份工作么,说实在话,你大表哥还真挺办事的,把

你大舅安排在一家鞋厂,­干­点零活,打打杂,并且,工资也不少。可是,你大舅

就知道喝大酒,喝完就呼呼大睡,就连这再简单不过的工作,也­干­不好,结果,

没多久,厂长实在看不过去,工人们的意见太大了,就只好把他给开除了。这下

子,你大舅成了大撂杆,整天闲着发慌,一家老小又没有钱花,怎么办,情急之

下,你大舅又去熊你大表哥!”

“怎么熊,还让大表哥给他找工作?”

“不是,这次,他虽然有那想法,可是却没明说,而是拎着一只手电筒,怒

气冲冲地走进镇政府的办公楼里,你大舅可是镇政府的常客啊,没钱就找政府要

点去,政府也很照顾他,办公楼里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他,看见他又来了,知道

一定是没钱买米下锅了,就都跟他打招呼,可是,你大舅跟谁说也不说话,在办

公楼里走过来,走过去,一边走着,一边举着手电筒,往走廊里,往办公室里,

照哇,照哇、照哇!……”

“哦,”我打断三裤子的话:“大白天的,我大舅照个什么啊?”

“嘿嘿,”三裤子抿嘴一乐:“哥们,听我说啊,不光你这么问,镇政府里

的人都这么问:两溜溜­棒­啊,这大天白日,你拎着手电筒,瞎照个什么啊,是不

是又喝上听了?哥们,你猜,你大舅是怎么回答的?”

“嗯,”我摇摇头:“不知道!”

“呵呵,”三裤子开怀笑道:“听到大家伙都这么问他,你大舅也不理睬他

们,一边继续照着,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真黑啊,政府里面可真黑啊,真他

妈的,政府真黑啊!……”

“哇,”我禁不住地惊呼起来:“我大舅可真有一套啊!挺有幽默感哦!”

“呵呵,”三裤子双肩一耸:“是啊,听你大舅这么一嘀咕,镇政府里面的

­干­部,都听傻了眼,一个个怔怔合合的,不知道如何作答。你大表哥听到后,扑

哧乐了,跟你一样,也夸你大舅:有幽默感!结果,就把你大舅安排在镇政府里

打更!哥们,”三裤子满脸神秘地、悄声对我说道:“哥们,其实啊,说句良心

话,你大表哥对你大舅,的确挺够意思的,你大舅在镇政府打更这几年,钱可没

少挣啊,房子也盖上了,还在路边搭了一处临时房,开了一个小饭馆!不过,你

大舅不会过日子,没过多长时间,房子和饭馆,都让他给折腾没了!”

“唉,”我叹了口气:“我大舅啊,就是这个样子,有多少钱,也不够他喝

酒的!”

“哥们,你大舅的热闹事,那可多去了,如果都讲起来,正如你经常所说

的:能写成一本书喽!……”

“呜——哇,”

“啊——哈,”

人群再度­骚­动起来,拼命地往镇政府的大门前,拥挤着,蜂涌着,挤不进去

的,看不见热闹的,索­性­爬上路旁的大柳树,更有甚者,­干­脆窜到屋顶上,叉着

双手,一脸得意地观赏着。

“社员同志们,国家交给这些人来管理,那还能有好哇,他妈的,xx党真

是瞎了眼,都任用一些什么破鞋烂袜子,他妈的,xx党,……”

“我的天啊!”我再也按奈不住,呼地推开车门,冲向密不透风的人墙:

“朋友,让一让,哥们,借借光!”

我一边不顾一切地往人墙上冲撞着,一边暗暗替大舅捏着把汗:大舅啊,你

骂镇­干­部,就骂镇­干­部呗,为什么把xx党也捎带上,一起谩骂,恶意攻击呐,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哥们,借借光,让我进去,我有事,让我进去,……”

没有人理睬我,大家伙完全沉浸在无限兴奋之中,那满意的神态;那唯恐天

下不乱的丑相;那兴灾乐祸的面容,让我恶心到了极点:“哥们,借借光,让我

进去,我有事,让我进去,……”

哗——,我正在满头汗水地冲撞着人墙,突然,哗的一声,人墙让我不可思

议地自动涣散开来,人们非常主动地闪开一条通道,我正茫然着,不知发生了什

么事情,只见三个身着警服的年轻人面­色­严肃地穿过人们闪开的通道,大步流星

地冲向镇政府大门,人们窃窃私语:“警察来了,这下两溜溜­棒­可要摊事了!”

“天捉有灾,人捉有祸啊!”

“哈哈,这回可好,够他两溜溜­棒­喝一壶的啦!”

“……”

咣——当,隔着层层一群,我听到铜锣被抛掷在地的咣当声,旋即,又传来

警察严厉的训斥声:“老实点,走,走!”

“大舅,”我终于拨开人群,冲进人缝形成的通道,蓬头垢面的大舅被两个

警察搀架着,像拖死猪似地拽出人缝通道,当大舅经过我的身旁时,我伸出手

臂,深情地呼唤道:“大——舅,大——舅,”

“哎哟,”大舅转过头来,一脸惊讶地望着我:“大外甥,你是什么时候来

的啊,大外甥,”

“走,快走,”警察生硬地拽拖着大舅,大舅心有不甘地望着我:“大外

甥,哪天,到大舅家窜门去,”

“大舅,”我目送着大舅被警察拽出人缝通道,在骄阳的照­射­下,大舅pi股

蛋后面依然耷拉着半块破布丁!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警察将大舅塞进警车,警车尖声厉气地

怪叫着,串过人群,大摇大摆地溜之乎也。

“嘻嘻,”

“呵呵,”

“嘿嘿,”

看见警车pi股后面冒着白烟,渐渐远去,人们也有说有笑地散开来,攀跨在

大柳树上的年轻人,跳下树来,登上屋顶的汉子,扶着梯子返回到地面上,人群

开始井然有序地流向小镇的各个角落。那景像,就好似童年时代,姑姑带着我,

欣赏完露天电影后,大家得到了一点可怜的艺术享受,一边无比满意地谈笑风生

着,一边欢快地走回各自的家。只不过,今天人们所欣赏到的,却完完全全是一

场荒唐致极的活报剧,但从人们脸庞上的表情来看,他们依然获得了与当年同样

的那点可怜的“艺术”享受。

“坏了,”待我返回车里,三裤子表情郑重地对我说道:“哥们,你大舅,

要摊事啊!”

“是啊,”我焦燥不安地说道:“千不该,万不该,大舅不该在公共场合,

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破口大骂xx党,恶狠攻击政府,……”

“这事,说大,就大啊,”

“嗯,三裤子,看得出来,我大舅把镇政府折腾得够呛,今天,酒后胡嘞

嘞,让人家抓住了把柄,人家不得往死里拾他啊!”

“是呀,好不了他啊!”

“哥们,”我拽住三裤子:“听说你在县里很吃得开,哥们,你,能不能帮

帮我大舅啊!”

“哥们,”三裤子面露难­色­:“你大舅,谁帮他,谁粘帘子,谁倒霉,你大

表哥,就是一个例子!”

“哥们,”听到三裤子的话,我心中苦涩涩地:唉,大舅哇,你在故乡是咋

混的啊,不仅做人的尊严丧气怠尽,并且,人格、信誉,都混没有了,唉!我仍

不死心地乞求道:“哥们,看在光腚朋友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大舅吧,让县公

安,放了他吧!”

“小力,”三裤子将手抽出我的手掌:“如果是单纯的打架斗殴,让公安给

抓进去了,那没说的,我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只要我一个电话县公安就得放人,

可是,小力,刚才,你又不是没听到,你大舅都说了些什么啊?这,已经不是简

单的妨碍公务、拢乱社会治安的问题啦,弄不好要上升到政治的高度,这,这,

我实在不想搅合进去啊!……,哎呀,”三裤子突然止住了话语:“哎呀,大表

哥出来了!”

听到三裤子的话,我抬头望去,原本人山人海的镇政府门前,此时,可怕地

沉寂起来,到处是纸屑和垃圾,而大舅那只破铜锣,则可笑地横陈在阶梯上,一

位衣着讲究,裤线挺直,皮鞋铮亮的中年男子,默默无语地绕过那只破铜锣,向

轿车这边走过来。他,便是刚才被大舅骂得狗血喷头,始终躲在办公室里不敢露

面的大表哥,我推开车门:“大表哥!”

“哦,小力子!”大表哥极不自然地冲我点点头,表情极为复杂:尴尬、恼

怒、无奈、……,他就带着这份复杂的神态,一pi股坐进汽车里。三裤子不再言

语,更不敢提及刚才发生的事情,哧地启汽车。大表哥从车镜里,望了望我,无

意之中,我们四目对视到一处,只见大表哥苦涩地长叹一声:“唉——小力子,

小表弟,你可给大表哥我,揽了一个扎手的,又撂不下的好瓷器啊!”

……

(一百四十七)

三裤子驾驶着汽车,绕过两条喧嚣的、混乱不堪的街路,便来到一处新近落

成的,比大街还要嘈杂的、人头躜动的建筑物前:“到了,三舅家到了!”

刚才还是眉宇紧锁的大表哥,突然起死板板、­阴­冷冷的面孔,第一个推门

而下,我随即也跟了出去,大表哥让我非常意外地热情起来,一手拉着我的手

臂,一手指着挂满条幅、球漂荡的建筑群道:“小表弟,怎么样,三舅的大

宅,气派不?”

“嗯,”望着造型呆板、毫无变化的建筑物,我违心地应承着:“不错,不

错,的确够气派的!”

“啊,”大表哥现出一脸的得意之­色­:“小表弟,三舅的大宅,可是我一手

设计的,你二哥施工,你三哥监工,你四哥负责电气,你五哥,负责室内装

饰,……”

“哎哟,”老姑拨开人群,径直向我走来,脸上泛着丝丝痛爱之­色­,细白的

手掌,轻抚着我的面庞:“大侄,瞅瞅,哪还有个人样啊,跟逃难似的,咂咂,

走,”老姑拽起我的手臂:“跟姑姑来,到你三叔新建好的卫生间,洗洗澡,换

套新衣服!拾拾,一会,好坐席啊!”

说完,老姑拽着我,挤过人群,哗地推开一扇高大的黑­色­铁皮大门,在大门

左右两扇门板上,对称地刻绘着一条桔黄|­色­的、面目狰狞的巨龙,舞动着弯弯曲

曲的腰身,瞪着一双铃铛般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盯视着我。

走进幽深的门洞里,一幢富丽堂皇的、用洁白的条形瓷砖包裹着的、好似罩

着一块裹尸布的二层楼房,夺走我全部的视野,那缓缓倾斜着的楼顶,错落有致

地镶嵌着棕红­色­的琉璃瓦,反­射­着耀眼的,但却是极其冷淡的光线。阳台的栏杆

上雕刻着繁琐的、形状呆板的花纹图案,单调的、滑稽可笑的铝合金门窗摆出一

副极其浅薄,但却是盛气凌人的架式。

“力,”见门洞周围无人,老姑突然止住了脚步,无比机灵地左右环顾一

番,然后,捧住我的面庞,吧嗒一下,亲吻起我肮脏的腮帮来,小手轻轻地拧了

一把我的胯间:“啊,力,姑姑好想你啊!”

一个人影,从门洞角落处闪过,老姑登时慌了手脚,红着面庞:“咳咳咳,

咳咳咳,大侄,”老姑抬起手臂,指着三叔的大宅对我说道:“大侄,三叔的房

子,盖得好不好啊?”

“好,”我心不在焉地答道,老姑面呈喜­色­,双腮依然绯红:“大侄,你想

不想盖一栋啊?”

“想,盖!”我胡乱答道,而心中,却思忖着,如何作通老姑的工作,卖掉

土地,携老姑和小石头,远走深圳。

“大侄,”老姑兴致勃勃地提议道:“等消停消停的,咱们也盖一栋这样的

楼房,到时候,老姑也要­操­办一下,一定也会很热闹的,嘻嘻,”老姑越说越兴

奋,脸上洋溢着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无尽憧憬。我不禁更加为难起来:看来,想作

通老姑的工作,很难啊!

“走,大侄,到卫生间去,洗洗澡!”说着,老姑拉着我的手,信步迈上缓

台,在缓台阶梯的两侧,放置着一对硕大的陶瓷花盆,我对花卉是天生的外行,

望着那盛开的鲜花,却叫不出名字来。

“来啊,大侄!”见我盯着鲜花发怔,老姑拽了拽我的手臂:“进屋啊!”

在老姑的拽扯之下,我迈上台阶,举目望去,整幢楼房,造型丑陋不堪,但

却异常坚固,浑身上下流溢着暴发户那种不加任何掩饰的、也无需任何掩饰的,

不可一世的骄狂气慨,鹤立­鸡­群般地雄居于密如鸟巢的住宅群中。相形之下,那

些低矮简陋、积满尘垢的房屋,俨然变成一群不屑一顾的丑小鸭,可怜巴巴的灰

姑娘!

推开毫无生气的、冷冰冰的铝合金大门,便是宽敞明亮的、面积达数十平方

米的客厅,那高耸着的、惨白惨白的棚顶不厌其烦的雕刻着细碎的花纹图形,一

盏硕大的、据老姑介绍,是法国宫廷式的吊灯,吃力地悬在天花板上,因不堪重

负而摇摇欲坠,直看得我不禁心惊­肉­跳起来,那数不清的、枝繁叶茂的灯罩里放

­射­着五缤纷,让我眼花缭乱的颜­色­,活像一个臃肿不堪,却又极不得体地打扮

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倒映在光滑的宛如镜面的大理石地板上。

在大厅西侧的墙壁边,摆放着一套红­色­的木制沙发,沙发对面的矮柜上,一

台大屏幕画王电正放映着反胃的、裹脚布似的肥皂剧。而北侧墙壁,则有一道

木制的,镶着磨沙玻璃的屏风,把客厅与厨房及卫生间隔断开,屏风的玻璃窗上

雕着风姿各异的窈窕淑女,一个个­骚­手弄姿,让我想入非非。

在客厅的东侧,则是两间装饰极尽奢侈的卧室,南面的卧室安放着一张席梦

斯床垫,老姑告诉我道:这是三叔夏天的卧室。而冬天的卧室则在北面,一铺火

炕占据了半壁江山。三叔永远都是这样坚定地认为:无论社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老祖宗留传下来的宝贝,永远也不能随意丢抛,睡火炕对养生有益,一旦失去

它:风湿病、关节炎、腰酸腿痛这些不速之客,便会乘机光顾。

两个卧室之间由一道作工­精­湛的壁橱巧妙地分隔开。厨房四面墙壁从上至下

全部贴上正方形的白­色­瓷砖,地面铺着浅蓝­色­的大块地面砖。厨房的东侧依墙是

灶台,灶台下面是碗柜,南面有一个炉膛,这是为冬天烧炕而设的,烧饭炒菜使

用煤气罐。厨房与浴池之间是楼梯间。

“大侄,走,上楼看看!”于是,我又被老姑拽到了二层楼上,顶楼与低层

的格局完全雷同,因无人居住而冷冷清清,空空如也,三叔与新三婶,以及他们

的公子(而新三婶却一口咬定,应该是她和我的儿子),这三个人,根本享用不

了这众多的、偌大的房间。

而三叔建造这座气势非凡的住宅,居住不是主要目的。这是象征,象征着它

的主人,是一个不容置疑的成功者;这是预示,预示着它的主人,有着光辉的、

灿烂的远大前程;这是炫耀,炫耀着它的主人,拥有雄厚的财富;这是警告,当

然,不是对主人的警告,而是对整个小镇的警告:它的主人拥有强劲的势力!

大厅中央明晃晃、孤零零地放着一张木板床,老姑说,这是三叔夏天纳凉的

理想场所。从顶楼的客厅可以径直走上阳台,站在阳台上举目远望,小镇风光尽

眼底:杂乱无章、见缝chā针的房屋;肮脏狭窄、曲折迂回的街道;忙忙碌碌、

疲于奔命的芸芸众生。

“喂,小力子,”我正与老姑亲热地相拥着,情意绵绵地窃窃私语着,新三

婶不知何时溜到楼上。

看到我与老姑这番亲热,新三婶丝毫也不回避,笑嘻嘻地,若无其事地走到

我的面前,肥肩一歪,壮硕的身体放浪地倚靠在阳台栏杆上,一双饱含情yu的眼

睛,死死地盯视着我,在似火的骄阳下,放­射­着热辣辣的光芒。

因过份­操­劳,新三婶宽阔的额头上泛着滚滚汗珠,从那高耸着的、咚咚起伏

的胸脯里,缓缓地,但却是不可抑制地漫溢着我极为熟悉的,再却是更加撩人魄

魂的、只有中年女人才会拥有的、奇妙的、醇厚的体味。

在新三婶热切的目光盯视之下,老姑不得不有所敛,同时,一脸不悦撇视

着新三婶。而新三婶则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架式,抬起一条肥硕的大腿,毫无顾

忌地顶撞着我的膝部:“呵呵,­骚­bi小子,”

听吧,我的乖乖,多年不见,新三婶对我的称谓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由过

去的“混小子”,“小­骚­蛋子”,断然转换成为更加粗俗,却又更具挑逗­性­的

“­骚­bi小子”!啊,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步入中年的新三

婶,也愈加放荡起来。

“呵呵,­骚­bi小子,这么多年也不回来一趟,好不容易回来了,也不知道来

看看你三叔和你三婶,……”说着,新三婶放浪地凑过身来,恰巧,一阵微风从

新三婶的身后,轻轻地掠过,我立刻嗅闻到一股缭人的­骚­气:“刚到家,你就跑

到内蒙胡闹去了,你可真有正事啊,你,你啊,到内蒙想什么魂啊,那里是不是

有野娘们啊!嗯,”

新三婶伸出肥手,一把拧住我的耳朵:“你呀,­骚­bi小子,你什么时候才能

长大呐!嘿嘿,”见我热切地环视着新楼房,新三婶松开肥手掌,自豪地对我说

道:“小力子,怎么样,”新三婶挥舞着肥手掌:“这房子,盖得怎么样?”

“嗯,好,”我一眼不眨地盯视着新三婶,新三婶则会心地回之一笑:“大

侄,当年,三婶是怎跟你说的啊?”

“什么啊,三婶跟我说什么了?”

“啥,”新三婶佯装动气道:“嗨,这个孩子啊,­骚­bi小子,你怎么一点也

不拿事呐,三婶跟你说的话,就跟放屁,过后就忘了,是不?­骚­bi小子,当年,

三婶不是说了,只要三婶盖上新楼房,就有你一半,这,”新三婶转过身去,指

着顶楼对我说道:“­骚­bi小子,你三叔早就说过了,房子盖好后,一楼,他住,

二楼,留给你!”

“嗨嗨,”我摇了摇头:“不,三婶,当年,我可没拿你说的话,当回事,

我总是认为,你那是随便开玩笑的,”

“不,不是开玩笑,”新三婶极为真诚地说道:“小力,三婶可不是开玩

笑,你三叔总是念叨着,当年,如果没有小力子帮助他,给他借钱,把他赎了出

来,说不准啊,他得蹲多少年笆篱子、啃多少年窝窝头呢,哪还有什么时间和­精­

力,挣钱、发财啊。如今,我们过好了,盖起了楼房,这,可有小力子的首功一

份啊,所以,小力,二层楼,就是你的了,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这,就

当是三婶送给你的一份谢礼吧!”

“可是,”我咧了咧嘴:“三婶啊,你这礼,也太大了吧,我,真的承受不

起啊!”

“得,咱们娘俩别犟啦,走,问问你三叔去,看看他是不是这么说的!走,

跟三婶见你三叔去!”

“三嫂,”老姑指着我肮脏的衣服道:“你瞅他这身梢吧,跟个叫花子似

的,还好意思去见他三叔,不得把他三叔臭死啊。再说,三哥正忙着接待客人

呐,哪有时间理睬他呀。我先给小力子洗洗澡,换换衣服。”老姑突然想起什

么:“哦,对了,三嫂,你去我妈家,把小力的旅行包,拎过来,洗完澡,我好

给他换衣服啊!”

“嗯,”新三嫂应承一声,知道老姑以此为籍口,支开她,于是,很是知趣

地,又或多或少带着嘲讪口吻地答道:“嗯,嗯,我去,我这就去,菊子,”新

三婶推开卫生间的房门:“呶,你先帮他洗澡吧!”

“快去吧,”老姑没好气地瞪了新三婶一眼,新三婶隔着老姑,暗送秋波地

冲我打了一个飞眼,然后,蹬蹬蹬地跑下楼去。

“过来,大侄,”老姑拍拍我的胸脯:“进来,姑姑给你洗澡!”

说完,姑姑啪地锁死了卫生间的房门,哗哗哗地拽掉我的脏衣服,我则急不

可奈地拽脱着老姑的衣服:“啊,姑姑,你可想死我喽!”

“嗨呀,”老姑抓过喷头:“这个急皮猴,洗­干­净,再来啊!”

“啊,姑姑,”我呼地抱起­精­赤条条的老姑,放到浴缸上,望着我扑楞楞的

­鸡­­鸡­,老姑也瑃情荡漾起来,一边拧开手中的喷头,哗哗地冲刷着我汗泥淤积的

身体,一边乖顺地叉开大腿,平静地,但却是热切地等候着她至爱的大侄,进入

她的体内。

……

(一百四十八)

“二小子,­操­,瞎折腾什么呐,快点过来啊!”

“老瘪蛋子,你他妈的­干­点啥玩意,能不能沙楞点啊!”

我正搬着老姑的双腿,站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浑身湿漉漉地撞击着老姑一片

水汪的­肉­洞,楼下的院子里突然叽叽喳喳地喧嚣起来,老姑催促我道:“大侄,

快点吧,马上要开席了!”

听到楼下吆三喝四的嚷嚷声、说笑声、打闹声,老姑的兴致立即被吸引了过

去:“力,快,快点吧,三嫂,马上要回来了!”

“哦——,哦——,哦——,”在老姑的摧促之下,我又胡乱捅撞一番,然

后,草草场。老姑扑楞一声,跳到地板上,首先穿上衣服,待她打开卫生间的

房门,这才发现,新三婶早已将我的旅行袋,悄然放在卫生间的门口,老姑面­色­

微红,默默无语地拎起旅行袋:“来,大侄,把新衣服换上,然后,姑姑带你坐

席去,嘻嘻!”

老姑拉开旅行袋,掏出一件上衣,贴到我的胸脯上,认真地笔划一番:“不

好,这件衣服,颜­色­太旧了,穿在身上,显得老气横秋的,呶,这件怎么样?”

老姑又反复地端详起来:“不行,这件衣服,样式,早就过时了,太土了!”

“嗨,”我不耐烦地嘀咕道:“姑姑,什么新的、旧的,随便穿上一件,不

露­肉­,就行了呗!”

“不,”老姑不厌其烦地挑选着:“那可不行,我要把大侄打扮得漂漂亮亮

的,好好地馋馋她们,让她们看看我大侄,小伙子多帅啊,溜光水滑的,嘻嘻,

呶,这件,不错,穿着很合适!”老姑终于相中一件上衣,­精­心地帮我穿戴好,

然后,踮起脚尖,捧住我的面庞,既娇嗔又关切地吻了我一口:“咂——,啊,

好啦,大侄,走吧,咱们下楼,坐席去!”

当老姑拉着我手,谈笑风生地走出楼门时,一群忙三火四的人们,也恰好鱼

贯而入地冲进原本空空荡荡的院子里,彼此间没好气地、半真半假地互相挖苦

着、咒骂着,你冲我撞,好像一群蚂蚁大搬迁。有搭台子的;有支帐篷的;有砌

炉灶的;有摆桌椅的;有端碗筷的。

“豁豁豁,”我不屑地咧了咧大嘴:“这可真够热闹的!”

“力,”见无人注意我们,老姑贴到我身上,双手搂住我的腰部:“力,赶

明,咱们的楼房上梁的时候,姑姑也要好好地­操­办­操­办,也会搞得这么热闹的,

嘻嘻,”

“唉,有啥意思啊,陋习!”

“有意思,”老姑又悄悄地吻了我一口,然后,津津有味地审视着乱纷纷的

院子。

伙夫们系好白围裙,有的拾猪蹄、猪排、猪下水;有的杀鱼刮鳞;有的拈

菜洗菜;有的扒葱剥蒜。人人都匆匆忙忙,但却忙而不乱,忙而有序,工作起来

相当麻利。

“嘀——嘀——嘀,”

音响师架起高音大喇叭,接通了电源,再与录音机相连,整个院落里立刻响

起刺耳的、时下最为流行的歌曲,浮躁而又做作。

突然,据老姑介绍,那位身材矮胖的楼房落成典礼的主持人,不耐烦地命令

音响师关掉吵人的录音机,然后,­操­起麦克风,走到刚刚搭起的木台子中央:

“哎,我说呀!大家伙都快点­干­呀,啊,沙沙楞楞的,别磨磨蹭蹭的!……,老

疙瘩,炉灶早就砌好啦,你怎么还不生火呀?别他妈的老在那抽烟啊,不花钱也

别这样啊!”

如今,日益富足起来的故乡小镇,请客送礼、大­操­大办之风如初春的狂风,

愈刮愈烈,更似那燎原之火,越烧越旺!无论什么大事小情,都要如此这般地折

腾一番。

起房造屋大搞典礼;取媳­妇­嫁女儿大设宴筵;生孩子满十二天,亲朋好友要

同喜同贺;老迈之人亡故,需重金聘请庙里的和尚,给­操­度亡魂;大难不死、大

病初愈之人,更要庆贺自己死里逃生、重获新生;公仆升迁或孩子升学,也要请

乡邻里同来贺喜;……,等等,等等!

当然,庆贺或者同喜,绝对不能仅仅表现在口头上,必定要付诸实际行动,

方才能真诚地表现出庆贺或者同喜之意。

最具实际意义的行动莫过于用金钱来表示,金钱这种尤物驱使着人们终生为

之奋斗,却永远也无法得到满足。人们称这种表示为“上礼”。上礼因亲疏远

近、关系薄厚又分为几等,大的礼钱动辄上千元,甚至数千元;中等一些的礼钱

也需五百元方才拿得出手;一般的礼钱亦得二百元;最低的礼钱是五十元,也是

底线,再也不能低于这个数字!

“上礼”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已经是一笔庞大的开销,很多情形之下,其

开销之大,往往超过一家人正常的衣食住行之所需,为此,频繁的、不止不休的

“上礼”,常常把人们搞得狼狈不堪,甚至是襟捉见肘,因此,借贷“上礼”的

事情也时有发生,早已不足为怪。

同时,这又是一笔绝对不可以从帐本中勾掉的开销,每年都要列入财政支出

的首位。尽管此项开销庞大而又繁重,但每家每户都有机会通过举办一次盛大的

典礼,从而回一年或数年中随出去的“上礼”钱,因而,人人对此都胸有成

竹,从此乐而不疲。

时下,“上礼”已经成为一种时尚,围绕这一时尚,又形成一种了新兴的产

业,并且,还有一系列的,与之相配套服务项目。

放眼望去,故乡小镇里为死人提供各种纸人、纸马的小作坊,遍地尽是。纸

人、纸马,愈作工艺愈加­精­湛,当然,价格也就愈加攀升。据老姑介绍说,一个

纸制的奔驰轿车的模型,售价在千元以上。

在蛋丸之地的故乡小镇,居然有数十家家专门为举办各种典礼和宴席而提供

各项服务的、所谓的“公司”,这些“公司”不仅人员素质高、专业化,而且设

备先进、齐全。一旦张家、李家逢遇重要红白喜事,便前去与他们商洽,谈妥

用后,“公司”所有人员在约定的时间内,带着所需设备准时赶到,并且,迅速

走上自己的岗位,尽职尽责。就像现在这样!

由于人丁兴旺,同时也是小镇日益繁荣昌盛,小镇上几乎天天都有这样的盛

大的宴席,平日里,只要置身于小镇的街头巷尾,便会听到高音喇叭声嘶力竭地

大喊大叫,吹鼓手比赛似地拼命吹奏,鞭炮此起彼伏地炸响!这已然成为故乡小

镇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中午时分,前来贺礼的人们陆续赶到,入席之前,必须先到管帐先生那里,

去缴“礼钱”,而今天,管帐先生被三叔安置在楼内一个僻静的小房间里,盘腿

端坐在暖洋洋的土炕上,身旁备有香烟和茶水,同时,还有一名极为称职的副

手,协助老迈的管帐先生点验钞票。当有人进来写礼单时,老先生接过钞票,数

一数,然后,便在本子上写就送礼人的尊姓大名,所送钱数。完毕,副手再将钞

票数点一遍,确认无误后,小心奕奕地放入盒中。

“各位,各位!”高音大喇叭再次喊叫起来:“各位都听好,张xx的豪宅

落成典礼现在正式开始啦!大家伙上完礼后,都各就各位,找好自己的位置,坐

好,马上就要开席啦!”

啊,开席啦,典礼最为热闹的时刻终于来到啦!人们三三两两地拥到餐桌

前,分别寻找熟识的人,客客气气地围桌而坐。我特别地注意到,在每个餐桌的

一角,都系着一个瓶起子,哇,看,“公司”的经理,考虑得是多么的周全啊。

“哦,闪一闪,让一让,别刮着,别烫着,来——喽,”

院子里空前热闹起来,服务生穿梭地往来于餐桌之间,很是熟练地将菜肴一

道接着一道地端上餐桌,于是,人们抓起竹筷,纷纷伸向盘中,争先恐后地大嚼

大咽起来。

“老姨,”大表哥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毕恭毕敬地站在老姑的身旁:“老

姨,你来啦!”

“嗯,”老姑刚刚夹进嘴里一口菜,看见大表哥,立刻摆出长辈那高不可攀

的神态,赏赐般地拽过一把椅子:“大外甥,坐在这吧!”

“嘿嘿,”大表哥将椅子拉到我的身旁,一脸和善地坐到我的身边:“我跟

小力子喝点,啊,小力子,这一晃,咱们可有年头没在一起喝酒喽!”

“是啊,”我抓过白酒瓶,礼貌地给大表哥斟满白酒,老姑见状,急忙告诫

我道:“大侄,你可喝不过你大哥啊,听姑姑的话,千万别瞎撑啊!”

“嗨,老姨,”大表哥端起酒杯:“老姨呀,你大外甥老喽,可不能跟当年

比喽!小力子,来,­干­一杯!”

“好,大表哥,­干­一杯!”

“­干­!”

“啊,喝呀,喝呀,你他妈的倒是­干­呀。­干­呀,”身后传来几位青年人极不

礼貌的大吵大嚷声,立刻压没了我与大表哥以及老姑的谈话声,使我很难听清大

表哥与老姑在谈些什么:“唉,”一位青年放下酒杯,叹息道:“他妈的,这个

月呀,我算是来着啦,一连串有三份大礼啊,看来,我得借钱啦,不然,实在是

打不开点喽!”

“呵呵,”另一个大大咧咧地接茬道:“三份礼钱你就打怵啦,昨天,我一

天就随出去三份大礼,啊,差不多在同一个时间里,同时去三个地方随礼,还要

连吃三顿饭,实在是去不过来啦,怎么办,我先去第一家,媳­妇­去第二家,我急

急忙忙吃几口饭,再跑到第三家!”

“哎哟,”见我与大表哥你来我往地频频­干­杯,老姑极力阻止着:“大侄

啊,不能再喝了,会喝醉的!”

“这个­骚­bi小子,”从天而降的新三婶一把夺过我刚刚举起来的酒杯:“别

喝了,­骚­bi小子,我看你又喝上听了,走!”新三婶将酒杯放置在餐桌上,将我

拽起身来:“走,三婶给你找个地方,休息休息,醒醒酒,过一会,你三叔还要

跟你喝酒呐,瞅你又醉成这个熊样,怎么跟你三叔喝啊!”

“哦哟,”我站起身来,佯装着沉醉,身子故意往新三婶的身体上贴靠,新

三婶挽住我的手臂:“走,­骚­bi小子,跟三婶走!”

天空渐渐地黑沉下来,新三婶拉着我的手,嘟嘟哝哝地绕过一张张混乱不堪

的餐桌,推搡开蚂蚁涌动般的人群,又踏上摆满锅盆的缓台,七扭八拐,终于将

我引领进一间幽暗的小房间里。

一阵怡人的微风缓缓吹拂而来,我的头脑顿然清爽了许多,耳畔的嘈杂声,

也全然消尽,望着静寂的小屋,望着铺陈着凉席的小土炕,望着丰满的、­骚­浪的

新三婶,我心中空前地喜悦起来:“啊,三婶!”我伸出双臂,忘情地抱住新三

婶­肉­墩墩的肥腰,同时,张开喷着酒气的大嘴,不顾一切地狂吻起来。

新三婶那热滚滚的胸脯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体上,一只手咚地揪住我的胯间的

裤子:“啊,­骚­bi小子,你让三婶好想啊!”

哧——,嘣——,咣——,哧——,嘣——,咣——,窗外传来震耳的巨响

声,我慌忙松开新三婶,­色­迷迷的醉眼溜向窗外,只见我与新三婶畸爱的结晶—

张伟,领着几个小伙伴,嘻嘻哈哈地爬上楼顶,饶有兴致地燃放起礼花,将庆典

活动推向最gao潮。

哧——,嘣——,咣——,哧——,嘣——,咣——,顿时,震耳欲聋的爆

竹声响彻云宵,向故乡小镇的人们宣告这栋非凡的建筑物,大功造成;流星般的

焰火肆无忌惮地划破宁静的夜空,向苍茫的宇宙发出可笑的示威;呛人的烟雾四

处弥漫,非常讨厌地笼罩住凌乱的院落,使我本来就极为烦燥的心境,愈加烦燥

起来。

“噢——唔,快来看啊,放焰火喽!”

人们从四面八方蜂涌而至,挤满了院落和道路,交通被迫中断。心急火燎的

司机气急败坏的按着喇叭,久久不肯放开,尽管他知道这么做是无济于事,却依

然死死地按着、接着,仿佛要跟爆竹比赛。

咚——,咣——,一颗手榴弹般硕大的双响突然偏离了方向,一头撞到巨大

的球上,“嘭——”的一声,无辜的球登时粉身碎骨,一股股刺鼻的焦糊

味,从窗缝溜将进来,扑入我的鼻息。

“哇,好呛人啊!”我不禁捂住面庞。

“嘻嘻,­骚­bi小子!”早已按奈不住的新三婶,伸出有力的手臂,将我推向

小土炕,毫无准备的我,一pi股瘫倒下来。

咕——,咚——,咚——,咣——,……

(一百四十九)

咕咚一声,毫无心理准备的我,被新三婶咚的一声,推倒在暖洋洋的小土炕

上,旋即,新三婶一边­淫­荡无比地浪笑着,一边将那堆健康的、熟透的、绵软

的、­骚­气横泛的肥­肉­,重重地压迫而来。

“哈,­骚­bi小子,老娘,压死你!唔——哇,唔——哇,”

新三婶那堆肥­肉­一边揉搓着我的身体,一边张开嘴巴,挂满津液的口­唇­,尤

如一对壁虎,死死地粘贴在我的腮帮上,­淫­迷地啃吮着我粗硬的胡茬,发出雌­性­

因获得快意而吭呲、吭呲的、最为原始的、毫无掩饰的,亦是由衷的­淫­秽声:

“唔——哇,唔——哇,唔——哇,唔——哇,­骚­bi小子,”

即使这样,新三婶似乎还嫌不过瘾,更加张狂起来,一双肥实的手掌,在我

的身体上肆意抓摸着、掐拧着、揉搓着:“唔,­骚­bi小子,你可想死三婶喽,嘻

嘻,”新三婶一边忘情地啃咬着、­淫­声秽语地爱抚着,一边急不可奈地拽脱着我

的衣裤,那热切的目光,火烧火燎地扫视着我的­祼­体,那母熊发情般的、忘乎所

以的­淫­态,真恨不得将我一口吞进肚子里去。

我也兴奋到了极点,哧啦哧啦地拽扯着新三婶的衣服,新三婶推开我的手

掌,主动解脱起来:“­骚­bi小子,瞎拽个啥啊,看把三婶的新衣服,都拽坏了,

得,扣子拽丢了不是!”

“嘻嘻,”我一脸­淫­笑地抓摸着新三婶肥美的­肉­体,新三婶一边脱着衣服,

一边­淫­痴痴地问我道:“呵呵,­骚­bi小子,想不想三婶啊?”

“想!”我爱不释手地轻抚着新三婶健壮的­肉­体:“想,想,”

“呵呵,他妈的,”新三婶狠狠地弹拨着我的­鸡­­鸡­:“­骚­bi小子,想三婶什

么啊?是不是想三婶的­骚­bi啊,是不是想­操­三婶啊,呵呵,­骚­bi小子,”

“不,”我摇摇脑袋,感慨万分地说道:“不,三婶,你把大侄看成什么人

了,难道大侄心里只想着跟三婶做那些事么!不,三婶,我想三婶的为人;我想

三婶的美丽;我想三婶的勤劳;我想三婶的健康;我想三婶的豪爽;我想……”

“嘻嘻,哦哟,”新三婶顿时心花怒放,一把将我搂入洁白的酥胸里:

“啊,大侄啊,你说得三婶好激动啊!啊,大侄啊,就凭你这些话,你说,三

婶,能不喜欢你么!啊,有这样的大侄,三婶真是没白活一回人啊!啊,大侄,

有了你,三婶真是幸福啊!”

“三婶,”我捧住新三婶的面庞,深情地吻了一口:“三婶,我爱你!”

“大侄,三婶更爱你啊!”新三婶尤如初恋的少女般地张开珠­唇­,乖顺地迎

合着我的亲吻:“大侄啊,你可曾知道,三婶是多么爱你么,三婶,真恨不能把

心掏出来,送给你啊!”

“三婶,”

“大侄,”

我和新三婶紧紧地相拥着,嘴贴着嘴,­唇­依着­唇­,胸脯靠着胸脯,一对火热

的情爱之心,咚咚咚地狂搏着,彼此之间,情意绵绵地倾述着无限的爱恋之意。

尽管这爱是畸形的,这恋是不伦的,但却是发自内心的、由衷的。

啊,久违了,新三婶雪白、肥美的­肉­体!啊,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啊,

我咧着酒气狂喷的大嘴,摇晃着嗡嗡作响的脑袋,一对欲­火­横­射­的­色­眼,一眨不

眨地盯视着新三婶全­祼­的胴体,哆哆乱抖的大手掌,贪婪地抚摸着新三婶光滑凝

腻的胸酥:“三婶,你好白啊,好肥啊!”

“嘻嘻,”听到我的夸赞,新三婶兴奋难奈地托起微微颤抖的豪|­乳­,炫耀般

地扭弄着:“嘻嘻,­骚­bi小子,来呀,来吃三婶的大咂咂啊!”

“唔——哦,”听到新三婶极富挑逗的浪语,我身子一歪,眩晕的脑袋幸福

地枕倒在新三婶肌肤细­嫩­的大腿上,手掌握住新三婶挺送过来的豪|­乳­,大嘴一

张:“唔——哦,三婶的大咂咂,真漂亮啊!真好吃啊,真香啊!”

“­骚­bi小子,”新三婶­淫­荡地握住我的­鸡­­鸡­,快速而又有力地搓揉起来:

“他妈的,­骚­bi小子,白天,你跟老菊子在卫生间里是不是­干­这个来着,嗯,老

实向三婶交待!”

“哦,哦,三婶,轻点,轻点!”我松开新三婶的|­乳­头,皱着眉头嘀咕道:

“三婶,轻点掐啊!”

“嘻嘻,”新三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用力地掐拧起来:“­骚­bi小子,

他妈的,谁也没有你神气啊,姑姑、婶婶,都让你给­操­了,嘻嘻,­骚­bi小子,以

后,就别走了,在咱们镇子里定居吧,你­奶­­奶­和叔叔都不管你们啦,你就安安生

生地跟你老姑过日子吧,三婶么,做你的情人!”

“哈——哈,”听到新三婶的话,我心头顿然一颤,呼地坐起身来,一把捧

住新三婶热辣辣的面庞:“三婶,真的?”

“哼,”新三婶­淫­迷地吐着­骚­气漫溢的红舌头:“­骚­bi小子,你忘了,三婶

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以后,三婶就是你的情人,你跟老菊子就住在三婶家吧,

嘻嘻,”新三婶转过脸去,充满激|情地端详着我硬梆梆的­鸡­­鸡­:“啊,大侄,多

年不见,你的­鸡­芭好像更大喽!”

“三婶,”我再也按奈不住,手掌兴奋不已地推搡着新三婶,新三婶心领神

会地仰躺下来:“­骚­bi小子,来吧,上来­操­三婶吧!”说着,便放浪地叉开了大

腿,我登时乐得再也拢不上嘴,搬起新三婶的白腿,被新三婶揉搓得又光、又

亮,又红、又硬的­鸡­­鸡­扑哧一声,顶进新三婶的­肉­洞里。

啊,虽然已是中年,新三婶的­肉­洞依然鲜­嫩­无比,泛着滚滚­骚­液,每扎捅一

下,便会发出清盈的咕叽声,“哈,”我一边扎捅着,一边由衷地感叹道:“三

婶啊,你的里面还是那么滑溜,三婶啊,你的yin水,还是像年轻的时候那么多,

你看,咕叽、咕叽的,都冒到外面来喽!”

“呵呵,”新三婶­淫­笑道:“三婶水多,还不都是你他妈的给豁拢的,­骚­bi

小子,你的大­鸡­芭,可真硬啊,把三婶的­骚­bi,­操­得好麻、好木啊!”

“是么,”我咕咚一声,更加卖力地撞击起来:“真的么,三婶,我真的那

么有劲么?”

“呵呵,­骚­bi小子,”新三婶老成地叉开大腿,尽情地享受着chā抽所带来的

快感:“真的,大侄,你正是年轻力壮的好时候啊,你太有劲了,­操­得三婶,好

舒服啊,哦,哦,哦,麻酥酥,酸溜溜,­操­得三婶好想尿尿哟!”

“三婶,”我伸过手去,抹了一把漫溢而出的yin水:“三婶,这不是尿啊,

这是你的嗳液啊!”

“喔——,喔——,喔——,”新三婶点点头:“三婶知道,啊,年轻人就

是好啊,有劲,跟年轻人­操­bi,感觉就是不一样,”

“是么,三婶,”我轻轻地舔吮着手指上的­骚­液,认真地品味着新三婶那尤

如熟透的苹果似的,­骚­腥之中略泛酸涩的­淫­液:“三婶,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啊,

不都是一根­鸡­芭么?”

“哼,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年轻人不仅身强体壮,­鸡­芭又粗又硬,并且,

体味也特清爽,”说着,新三婶伏起身来,托住我的手臂,深深地吻吮着我热滚

滚的、泛着汗液的胸脯:“啊,年轻人的­肉­皮,有弹­性­,滚热滚热的,一舔起

来,那感觉,……,”

“什么感觉啊?”我继续追问着,新三婶舔了一会,索­性­坐起身来,我那扎

通得正欢的­鸡­­鸡­,扑楞一下,从新三婶的­肉­洞里,失望地滑脱出来:“­骚­bi小

子,你给老娘规规矩矩地躺下,”新三婶不容分说地将我推倒,肥墩墩的­肉­体,

重重地压迫下来,红通通的珠­唇­,充满爱怜地狂吻着我汗渍渍的身体:“什么感

觉,三婶文化浅,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反正,好就是好,……”

“那,这个呐,”我向上挺了挂满新三婶嗳液,晶莹闪亮的­鸡­­鸡­,新三婶见

状,缓缓扭转过粉颈,臊红的面颊情深意绵地从我的胸前向腹部刮划着,直至胯

间,然后,新三婶面庞微抬,重新张开嘴巴,大大方方地含住我的­鸡­­鸡­。

“嘿嘿,这个,更好,­肉­乎乎的,比­肉­肠还要香啊,哦,”吮着,吮着,新

三婶又若有所思地吐出­鸡­­鸡­,握在手中,哧哧地搓弄起来,同时,津津有味地吧

嗒着珠­唇­:“哦,好辣啊,这味道,咋跟张伟最喜欢吃的辣肠一个样啊,呵呵,

好长、好粗的辣肠啊!”

“豁豁,”听到新三婶恰如其分的比喻,我顿时­精­神抖擞,反复不停地挺送

着腰身:“呶,三婶,吃吧,吃吧,好好地尝尝大侄的辣肠吧!”

“嘻嘻,”新三婶再次含住我的­鸡­­鸡­:“好,好,吃,吃,­骚­bi小子的­鸡­

巴,真辣啊,把三婶的嘴,都辣麻喽!”

新三婶握住我的­鸡­­鸡­,咕叽、咕叽地给我kou交着,我则搬过新三婶肥美的大

pi股,拽开­肉­乎乎的股瓣,嘴­唇­卖力地研磨着新三婶的­肉­片,同时,哧喽哧喽地

吞咽着滚滚而出的嗳液:“哇,三婶的yin水,还是那么多,还是那么­骚­,呵呵,

咳咳咳,呛死我喽!”

“噢——唷,噢——唷,噢——唷,噢——唷,”我的嘴­唇­,将新三婶的­淫­

欲全然撩拨起来,一边继续给我kou交着,一边身不由已地扭动着白pi股,咚咚咚

地撞捣着我的面庞,从而,获得空前的快感:“噢——唷,噢——唷,噢———

唷,噢——唷,­骚­bi小子,真是越来越会玩了,舔得三婶,受不了喽!噢———

唷,噢——唷,噢——唷,噢——唷,……”

“嗯,”我正微抬着脑袋,肆意啃舔着新三婶­肉­乎乎的毛桃子,当新三婶再

次将pi股从我的嘴­唇­处,挺扭过面额时,我无意之中睁开­色­眼,突然发现,新三

婶那毛桃般的大­肉­团,有几根粗长的白毛,格外地显眼,我怔怔地拽扯起来:

“哎呀,三婶,你长白毛喽!”

“嗯,”新三婶闻言,立刻吐出我的­鸡­­鸡­,咕咚一声,从我的身体上翻滚下

来,一pi股坐在土炕上,拽过土炕边的小台灯:“是么,让我看看!”

新三婶手攥着台灯,将一道耀眼眩目的光束明显显地­射­向自己一片湿漉的­肉­

包包,在那草原般浓密、厚重的黑毛之中,些许长硕的白毛,尤如那夜空中的繁

星,羞羞达达地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显得既柔美又顽皮。

“唉,”新三婶失望地拽住一根最为长硕的白毛:“完喽,完喽,三婶,老

喽,唉,老喽,老喽,真是老喽,白毛都长到­骚­bi上来喽,唉,真是不服老不行

啊!”

“嘿嘿,”望着新三婶那惆怅的神态,听着新三婶对逝去时光无限的留恋之

情,我禁不住地笑出了声,手指一紧,哧啦一声,拽下一根白毛来,新三婶痛楚

地咧了咧嘴:“哎哟,好痛啊,­骚­bi小子,你倒是轻点拽啊!”

“嘿嘿,”我掐着新三婶洁白的­性­毛,在­色­眼之前,­淫­荡地摇来晃去:“嘿

嘿,嘿嘿,白­色­的bi毛,真是头一次看到哦!好新鲜,原来,女人不仅头发白,

bi毛,也会变白的哦!”

“哼,”望着我手中的白毛,新三婶又无奈地唉叹一番,然后,满怀失落感

地问我道:“完喽,­骚­bi小子,三婶老了,你,还会爱三婶么?”

“三婶,”我将白毛丢到炕下,搂住失望的新三婶:“三婶,已经说过一百

遍了,我爱三婶的心灵,而不仅仅是­肉­体,更不是,嘿嘿,”我轻轻地拧掐一下

新三婶的­肉­包包:“这个玩意!”

“哎哟,哦,”因疼痛,新三婶先是咧嘴呻吟起来,很快,一头扑在我的肩

膀上,不知是喜悦,还是激动,或是对逝去岁月的无限感伤,嘤嘤地抽涕起来:

“大侄,三婶老了,咦——,咦——,咦——,咦——,……”

……

(一百五十)

“三婶,你怎么了,哭啥啊?”看到新三婶悲悲切切地抽泣起来,我关切地

问道:“三婶,咱们不是玩得好好的么,你哭个啥啊,多扫兴啊!三婶,别哭

了,接着玩啊!”

“唉,”新三婶长叹一声,抹了抹苦涩的泪水:“唉,大侄啊,三婶,老

喽!呶,”新三婶低下头去,愁眉不展地盯视着胯间那星星点点的白毛,肥实的

手掌气呼呼地拽扯着,那劲头,恨不能将所有的白毛,统统都拽扯下来,冷冷地

丢抛到一边:“唉,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这一眨眼的功夫,不知不觉的,三婶就

老了,唉,完喽,三婶的好日子,就要结束喽!”

“三婶,别伤心,不就长了几根白毛么,咋能算老呐,”

“还不老哇,呶,”新三婶指了指眼角:“呶,你看,这,都长出皱纹喽,

唉,”新三婶突然搂住我的脖颈,坦诚地说道:“大侄啊,不怕你笑话,三婶这

辈子,最怕老,老了,老了,就,”新三婶欲言又止,难为情地吱吱唔唔着:

“就,就,”

“就什么啊?”我全然明白新三婶的意思,而表面,则故意­淫­迷地问道,同

时,手指尖轻触着新三婶的私|处:“老喽,就,不能这个喽,是吧!三婶,”说

着,我指尖一滑,哧溜一声,chā进新三婶的­肉­洞里,放肆地挖抠起来:“三婶,

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哦——唷,哦——唷,……,­骚­bi小子,哦——唷,哦——唷,”在我快

速的抠捅之下,新三婶不得不止住了抽泣,无法自抑地纵声呻吟起来,两条大腿

­淫­荡地分叉开来,任由我的手指生硬地抠挖着。

“哦——唷,哦——唷,­骚­bi小子,你的手好重哟,抠死我喽,哦——唷,

哦——唷,­骚­bi小子,轻点,轻点抠三婶,你把三婶的­骚­bi抠得好痛啊!哦——

唷,哦——唷,这个­骚­bi小子,真不听话,往死里祸害你三婶哟,……”

新三婶嘴上一个劲地嚷嚷着痛啊、痛啊,可是,她那挂着滴滴泪珠的秀脸

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神­色­,肥美的大pi股,极为配合地扭动着,水汪汪的­肉­洞卖

力地迎合着我的抠捅。

“哦——唷,哦——唷,哦——唷,­骚­bi小子,你要把三婶的­骚­bi,抠豁

啊,……”

“哦,呵呵,”听到这句话,我禁不住地笑出声,一边继续生硬地抠捅着,

一边煞有介事地盯视着新三婶咕叽作响的­肉­洞,抠着,抠着,我突然想起少年时

代,旧三婶那恶毒的谩骂:“呵呵,三婶啊,当年,我旧三婶不是说过,你都让

我三叔,给­操­豁了么!呵呵,”

“去,­骚­bi小子,嘻嘻,”听到我的话,新三婶止住了呻吟,肥手羞臊地捂

住热辣辣的珠­唇­:“大侄啊,不怕你笑话,你三婶啊,就好这一口,三婶这一辈

子,除了喜欢打麻将,再,就是这点事喽!”

“嘿嘿,”新三婶的话,深深地剌激了我,我更加用力地抠捅起来,新三婶

一边纵声呻吟着,一边毫不掩饰地说道:“大侄啊,三婶活着,就图这点事!三

婶,最愿意跟男人­操­bi,啊,”新三婶大叉着双腿,双眼死盯着自己的胯间。

“啊,­操­bi可真好啊,真是最大的享受啊,唉,为了­操­bi,三婶让人家骂得

狗血喷头,整个小镇子,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三婶搞破鞋的,背地里,都骂三婶是

个破鞋匠。唉,为了­操­bi,三婶不仅臭名远扬,连正式工作也没有了;房子也没

有了;孩子,也不要了!唉,大侄,”新三婶搂住我的面庞,认真地问道:“大

侄啊,三婶够贱的吧,三婶够­淫­的吧!三婶是破鞋,是养汉老婆,是,……”

“不,”我抽出手来,不容分说地捂住新三婶的嘴巴,粘满嗳液的手指,涂

抹在新三婶的珠­唇­上:“不,三婶,追求幸福,这是每个人的权利!不要在乎别

人说什么,在我的心目中,三婶是­淫­,可是,一点也不贱,我爱三婶,我最欣赏

三婶的­性­格!”

“大侄,”听到我的话,新三婶立刻激动不已地握住我的­鸡­­鸡­,快速地掏弄

起来:“是啊,三婶没在乎,三婶豁出去了,三婶可不想窝窝囊囊地白活一回

人。老天爷即然让我长了这个么玩意,我,就要用啊,就像人长嘴,就得吃饭

啊!”

“对,有道理,长嘴要吃饭,长bi,就得­操­哇!”

“哈哈,”新三婶终于转悲为喜,秀美的面庞,再次泛起­淫­荡的笑容,我则

挺着重新Ъo起的­鸡­­鸡­,咕叽一声,顶进新三婶的­肉­洞里,新三婶微闭着双眼:

“啊,­操­bi,就是好,就是享受,可是,我年轻的时候,从没有体验过­操­bi的乐

趣,跟孩子他爹在一起,一点兴致都没有,好像吃饭就是为了拉屎一样,­操­bi,

就是为了生孩子,唉,没意思!”

“呵呵,三婶,你可真会比喻啊!”我搬着新三婶的大腿,卖力地顶撞着。

新三婶继续讲述道:“也许是命该如此,也许是前世有缘吧,我在麻将桌上

认识了你三叔,啊——,”新三婶由衷地感叹一声,脸上流溢着对往昔幸福生活

的美好追忆:“那时候的你三叔啊,长得膘肥体壮,五大三粗,那块头,简直能

把我家孩子他爹,给装下!我们对面而坐,每次洗牌时,我的手指碰到他的手

指,我立刻感觉着,他的手,热乎乎的,而我家那口子,手指凉得像根冰棍!”

“呵呵,有意思,继续讲!”我催促道。

新三婶清了清嗓子:“我又故意用膝盖顶着他的膝盖,啊,他的腿,是那么

粗壮,那么有力,并且,更热,­肉­墩墩的,磨着我的腿,麻酥酥的!大侄,不怕

你见笑,当时,三婶的下边,就湿了!”

“哈哈,以后呐,三婶,讲啊,真有趣,我,要来电了!”新三婶麻将结缘

的罗曼蒂克史,将我的­性­欲全然撩拨起来,滚滚jing液,直抵­鸡­­鸡­头。

“呵呵,­骚­bi小子,”新三婶抽打一下我的腮帮:“你三叔,更不是个老实

客,他绝对是个情场老油条,早就察觉出我对他有意,结果,结果,”

“结果,就,”我咚地撞击一下新三婶的­肉­洞:“结果,就,这个喽!嘿

嘿,”

“哎哟,­骚­bi小子,”毫无准备的新三婶肥硕的胴体猛然一抖,手掌啪地轻

拍一下我的胸脯,依然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是啊,当然就这样啦,不过,”

新三婶兴奋地讲述道:“跟你三叔的第一次,那个新鲜,那紧张,那个快活,简

直比新婚之夜还要让我难忘哦。”

说着,新三婶抬起身来,捧住我的面庞:“你三叔那才叫男人呐,那胡子,

简直能扎死个人,真硬啊,我好喜欢哦,我捧着你三叔的脑袋瓜子,这个亲啊,

咂咂,”新三婶说罢,张开珠­唇­,咂咂咂地狂吻起我胡茬密布的腮帮来:“他妈

的,­骚­bi小子,你们爷俩一个样,咂咂咂,”

“嘿嘿,”我新三婶的亲吻之下,我亦空前地兴奋起来:“三婶,三叔的­鸡­

巴,更硬吧,呵呵,”

“那还用说!”新三婶放开我的面庞,抹了抹嘴角的口液,一只手刮划着我

快速捣弄的­鸡­­鸡­:“你三叔的­鸡­芭,真是特大号的,我们第一次zuo爱时,我怕坏

孕,事先准备了套子,可是,我那当家的,用的是二号的,结果,给你三叔用,

却怎么也弄不上,了好大的劲,总算勉强套上了,可是一chā进来,三捣两捣,

哧啦一声,你三叔的大­鸡­芭,楞把套子给弄碎了,呵呵,­鸡­芭水那个多啊,把我

的­骚­bi,灌得满满的,可把我吓了,这要怀孕了,可遭了罪喽!”

“哈哈哈,”我夸赞道:“三叔真能­干­啊!”

“嘿嘿,”新三婶咂着珠嘴,美滋滋地回味道:“你三叔不但­鸡­芭粗,卵子

大,还特有劲,那天晚上啊,可把我­操­坏了,­操­得我哇哇直叫,要死要活的。从

那天起,我才真真正正地体验到了­操­bi的乐趣!”

“哈哈,”我­淫­邪地夸赞三叔道:“三叔可真能­干­啊,把三婶­操­得死去活

来,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嘿嘿,看来,我,还要继续努力啊!”

“唉,”新三婶则失望地摇摇头:“也不中用了,你三叔,也老了,好像比

我老的还快,并且,落下许多病,最头痛的,是糖尿病,唉,”

“啥,”听到新三婶的话,我放慢了力度,关切地问道:“怎么,三叔得了

糖尿病,这,可不太好,糖尿病,是个很挠头的病啊!”

“谁说不是呐,得了糖尿病,没个治好,那钱啊,花了不计其数,可是,却

一点效果都没有,唉,真愁人啊!”

“三婶,”我喘了口粗气:“不要失望,三叔的病,还是有希望治好的!”

“唉,好个什么啊!”新三婶眉宇紧锁:“是病七分养,可是你三叔呐,还

是整天地忙啊、忙啊,”

“你好好地告诉告诉三叔,让三叔注意休息!”

“哼,没用!”新三婶厥着嘴巴嘟哝着:“没用,跟他说什么,也没用,不

听,就是忙啊、忙!”

“三叔真是事业第一哦!”

“事业,他那叫什么事业,瞎忙,细细想来,瞎忙个啥啊!”

“三婶,你可没瞎活啊,你更没白忙,你的理想,不是实现了么,呶,”我

指了指雪白的墙壁:“三婶啊,你多年的梦想,你的楼房,不是盖起来了!”

“唉,盖起来,又有什么用,不盖倒好,以前,住着水泊凉亭,倒也省心,

现在,楼房盖好了,麻烦,也来了!”

“麻烦,什么麻烦?”我不解地问道,新三婶又是一番长叹:“力啊,实不

相瞒,三婶离婚时,判给前夫的儿子,知道我盖起了新楼房,就不声不响地搬了

过来,也想占据一份!”

“哦,”我惊讶地问道:“那,三叔的意见呐?”

“你三叔,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张伟,说死也不同意,为这事,已经打了

好几架啦,唉,”

蹬——,蹬——,蹬——,“三——嫂,”走廊里传来老姑的嚷嚷声:“三

——嫂,三——嫂,三——嫂,”

“哎哟,不好,老菊子来了!”新三婶慌慌张张地套上衣服,意犹未尽地跳

下土炕:“不好,­骚­bi小子,老菊子,找我来了,一定有什么事情!唉,三婶得

走了,哪天,再好好地玩吧!”

我胡乱穿好衣服,翻转一下身体,面对着墙壁,佯睡起来,老姑吱嘎一声,

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炕沿边,细手抚摸着我的额头:“这小子,又喝多

了,脑门好热啊,来,大侄,”老姑轻拍着我肩膀:“大侄,醒一醒,喝点水,

解解渴吧!”

“啊,”我转过身来,一把拽住老姑的手臂,老姑嘿嘿一笑,极为顺从地爬

上土炕:“大侄,你醒酒了?”

“嗯,”我点了点头,开始扒脱老姑的衣服,老姑主动褪下裤子,然后,仰

面朝天地躺下去,我握住刚刚chā过新三婶的­鸡­­鸡­,扑哧一声,又捅进老姑的­肉­洞

里,咕叽咕叽地搅拌起来。老姑曲起双腿,双手搂住我的背脊,一边轻声呻吟

着,一边颇为认真地问我道:“大侄,大侄,”

“嗳,”我欢快地答应道,­鸡­­鸡­疾速地进出于老姑的­肉­洞,老姑吧嗒吻了我

一口:“嘿嘿,大侄啊,你知道么,三哥上梁,了多少礼啊?”

“哦,”听到老姑的问话,漆黑之中,借着一丝可怜的月光,我方才注意

到,老姑并没有全心身地投入于xing爱的享受,而是以无比羡慕的神态,惊叹着三

叔大­操­大办的丰功伟绩:“啊,三哥上梁,足足了贰拾叁万啊!”

“唉——,”听到老姑赞叹的话语,我­性­致顿无,­鸡­­鸡­不可控制地瘫软下

来,身子咕咚一声,瘫倒在老姑的身上,老姑不解地拍拍我的背脊:“大侄,咋

啦!”

“唉——”我疲惫不堪地压在老姑的身体上,有气无力地嘀咕道:“好——

累——啊!”

……

(一百五十一)

“­骚­bi小子,醒一醒,别他妈的睡懒觉了,”在新三婶风­骚­的喊叫声中,以

及肥手掌的抓挠之下,我终于睁开了睡眼,新三婶俯下身来,深深的吻了我一

口:“咂——,­骚­bi小子,快点起来吧,你看看,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还睡懒

觉呐,快点起来,三叔正等着跟你喝酒呐!”

“啊,”在新三婶的推搡之下,我懒懒散散地坐起身来,清晨明媚的阳光暖

洋洋地扬洒在我炽热的身体上,经过一整夜的酣睡,酒醒了,周身顿感空前的轻

松,­精­神也抖擞起来,新三婶抓过我的衣服:“来,­骚­bi小子,快点穿上!”

“呵呵,”我挪动一下pi股,突然感觉胯间的­鸡­­鸡­火辣无比,并且,奇硬难

奈。望着新三婶那美艳的娇态,我禁不住地欲血狂涌,一把搂住新三婶肥硕的腰

身:“三婶,我的大­鸡­芭,憋得好难受哇!”

“是么,”新三婶笑嘻嘻地掏出我的­鸡­­鸡­,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同时,仔细

地欣赏着:“咂咂,可不是么,大侄的­鸡­芭,好热啊,”

“三婶,我,都要硬死了,来,帮我泄泄吧!”

“呶,”新三婶摇了摇头:“不行啊,­骚­bi小子,三婶正跟你老姑忙着做饭

呐,不行,楼下好多人都等着咱们呐!”

“可是,我的­鸡­芭,热得简直要冒火啊,三婶,那,你帮我降降温吧!”

“他妈的,”新三婶握着我的­鸡­­鸡­,迷惑地问道:“降温,咋降啊?”

“呶,这个,用这个,”我指了指新三婶­性­感的厚嘴­唇­,新三婶会心地一

笑:“他妈的,亏你想得出来!咂,”说完,新三婶低下头来,乖顺地含住我的

­鸡­­鸡­,老道地吮吸起来,“啊——,好凉快,好舒服哟,”我幸福地嘀咕道,微

闭上双眼,­鸡­­鸡­欢快地向上挺送着,洋洋自得地捅chā着新三婶津液饱满的口腔,

“哇,真是爽死喽!”

“嘿嘿,他妈的,”新三婶一边给我kou交着,一边轻抽着我的­鸡­­鸡­:“­骚­bi

小子,昨天晚上,跟老姑,玩得好么?嘻嘻,”

“还行,”我极尽讨好之能事地答道:“跟谁玩,也没有跟三婶玩过瘾!三

婶真好哟,真会玩啊,把我的­鸡­­鸡­,舔得好舒服哟!”

“他妈的,”新三婶催促道:“­骚­bi小子,快点­射­了吧,三婶还得下楼作饭

呐,楼下好多人等着你喝酒呐!快点,等有空,三婶一定好好地给你舔,”

“喔——哇,”在新三婶卖力的吮舔之下,我火热的、粗硬的­鸡­­鸡­终于产生

了强烈的排泄欲望,新三婶撩了撩­色­眼,嘻嘻一笑,给我最后一击,我纵情狂吼

一声:“啊——,呀——,”一滩白森森的粘液,一滴不漏地喷灌进新三婶的口

腔里,新三婶咕噜一声,痛快淋漓地吞咽而下,随即,大大咧咧地抹了抹挂满残

­精­的珠­唇­:“他妈的,大清早起来,就喝你的尿­骚­水!”

“他妈的,”当我穿戴整齐,怏怏地走下楼时,三叔正与几个我不认识的、

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们,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贯行为放浪的三叔,光­祼­着上

衣,赤脚趿拉着托鞋,手中掐着烟蒂,见我走来,纵声喝斥道:“他妈的,混小

子,可到是的,多少年也不回故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知道来看看你三

叔,倒是先他妈地跑内蒙去了一趟,可到是的!”

“嘿嘿,”我笑嘻嘻地坐到三叔的对面,一边接过三叔递过来的香烟,一边

振振有词地说道:“三叔,我,这是体验生活去喽,我要亲身体验体验,想当

年,三叔是如何闯荡内蒙,贩运牲口,挣钱发家的!”

“得,得,得,”三叔不屑地摆着手:“得,得,得,你趁早给我闭喽,

唉,好汉不提当年勇啊!一想起内蒙那段生活,我就他妈的打冷颤,真是不堪回

首哇,可到是的,”

“豁豁,”一个高个男子一脸仰慕之­色­地对我说道:“小力子,你三叔啊,

现在还能­干­那事么,你三叔现在啊,可了不得喽,鸟枪换炮喽,还能屁颠屁颠地

跑内蒙,累得要死,弄得像个叫花子,你三叔可不稀罕挣那几个破钱喽!”

“是啊,”另一位矮个子随即奉承道:“小力子,你三叔啊,那可是今非昔

比喽,你三叔啊,包下了咱们镇的农贸市场,你三叔那才叫厉害呐,工商局不

上来税,你三叔就能上来!咂咂,不服不行啊!”

“是啊,”一个黑脸汉子也不甘人后地夸赞道:“小力子,你三叔啊,不仅

承包了农贸市场,还承包了咱们镇的­肉­联厂,以前啊,­肉­联厂年年亏损,月月赔

钱,工人一连好些年都开不出工资来。自从你三叔接过手来,嘿嘿,你说邪门不

邪门吧,这老亏损户,活了,挣钱了,工人不仅能开工资了,还有奖金呐!”

“是啊,”众人争先恐后地向我讲述起三叔的丰功伟绩:“你三叔,包下了

公社的油厂!”

“你三叔,新开了一家注塑厂!”

“你三叔,”

“……”

“哇——”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嚷嚷声,我一脸惊讶地转向三叔:“三叔,

你真厉害啊!”

三叔则不以为然地吸了一口香烟:“得,得,得,我再厉害,也没你小子厉

害啊,可到是的,我得拼命地­干­,没日没夜地拼命,累得汗珠子掉地摔成八瓣,

到头来,折腾得一身都是病,才算置下这点家业,可到是的,而你小子呐,他妈

的,不吱声,不言语的,就办了这么大一件事,我也不知道你小子是什么时候,

把生产队给买下来了,可到是的。唉,他妈的,你三叔­干­了大半辈子,到头来,

还是没弄过你啊!可到是的,”

“是呀,”众人chā言道:“是呀,是呀,别说三哥,我们这些人,折腾了一

溜十三招,结果,谁也没弄过小力子!真是有福不用忙,没福跑断肠啊!”

“得,得,得,”

三叔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得,得,得,都别他妈的瞎吹了,我的房子

刚盖好,不太结实,吹塌了可怎么办!你们赔啊?可到是的,喂,我说,菜,炒

好了没有哇,我得跟小力子,喝点啊!”

“哎,”厨房里传来老姑的话音:“三哥,别急啊,再等一会,马上就好

了!”

“快啊,快点啊!”三叔催促道,突然,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妈妈一

身盛装,拎着花伞,款款走进屋来:“哎哟,大儿子,你醒酒了?”妈妈走到我

的身旁,爱怜地轻抚着我的肩膀,三叔见状,不屑地撇了撇嘴:“嫂子来了,请

坐吧!”

“哎呀,”众男人纷纷站起,现出尊敬之相:“原来是嫂子啊,失敬,失

敬,嫂子请坐!”

“啊,”三叔狡诘地瞅了瞅妈妈,绝然不肯放过任何讽剌和嘲弄妈妈的机

会,“喂,我说,你们知道么,我嫂子,进中央了!嘿嘿,可到是的,”

“啊——”众人闻言,惊讶万状地望着妈妈,妈妈的秀颜,腾地红胀起来:

“老三,你又瞎闹喽!”

“嘿嘿,”三叔冲众人咧了咧厚嘴­唇­:“我还没说完呐,是下一届,我是

说,下一届,我嫂子准能选进中央委员,嘿嘿!”

“哈哈哈,”众人善意地微笑起来,妈妈恨恨地瞪了三叔一眼,默默无语地

坐到我的身旁,我悄悄地伸出手去,轻掐了一把肥硕的大腿,妈妈偷偷地推搡

着,同时,低声嘀咕道:“大儿子,别闹,让人看见!”

“啊——”三叔放下茶杯,嘻皮笑脸地挥舞着手臂:“啊,我嫂子,那可了

不起啊,人家有文化,吃皇粮,是国家正式­干­部!哦,对了,当然还是党员喽,

可到是的,还,还是优秀党员、先进工作者、省级优秀教师,……,”

“啊,你们可别小看我嫂子,人家是知识分子,读得书多,可不比咱们大老

粗,什么也不懂,吃饱饭就知道睡觉。我嫂子啊,人家总是想事,也就是说,有

思想、有追求,生活有目标,可到是的。所以啊,我嫂子,无论做什么事情,总

能跟上时代的潮流,时代的步伐,可到是的。”

“啊,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大兴搞运动,我嫂子啊,就参加革命运动,成为

了积极分子,那奖励得的啊,”三叔双臂展开,满脸轻薄地伸向墙壁:“我嫂子

得的奖状,海了,后来,革命运动结束了,奖状没用了,都让我妈,糊墙了,嘿

嘿,可到是的!”

“哼,”妈妈冷冷地哼哼一声,恶狠狠地瞟了三叔一眼:“尽能耍贫嘴,无

聊!”

“啊,如今,改革开放了,不搞运动了,实兴下海、经商了,我嫂子,又紧

跟时代的潮流,开始作买卖、传销、炒股。现在啊,人家又跟上了时代的潮流,

流到特区深圳去了,……”

“哼,”见三叔喋喋不休着,妈妈没好气地瞪了三叔一眼,然后,气呼呼地

站起身来,走向厨房:“哦,好香啊,菊子的手艺,真是不错啊!”

“啊,”见妈妈离坐而去,三叔冲着妈妈的背影,向众人做着鬼脸:“喂,

你们知道么,咱们镇上大名鼎鼎的两溜溜­棒­,跟我嫂子是什么关系嘛?”

“什么关系,”众人兴致浓浓地追问道,同时,纷纷伸长了脖子,三叔压低

了嗓音,一脸诡秘地说道:“两溜溜­棒­,是我嫂子的亲哥哥!”

“真的哟?”众人同时转向妈妈:“真的,咂咂,两溜溜­棒­,呵呵呵呵!”

“三辈不断姥家根,你们看,”三叔拽过我的手臂:“我大侄,长得像不像

他大舅,两溜溜­棒­啊?”

“像,像,”

“真像,”

“的确连相!”

“三叔,”我呼地站起身来:“三叔,你再这样说,我,不跟你喝酒了!”

“啊,不,不,”三叔慌忙按住我的肩膀:“不,不,大侄,三叔跟你开玩

笑呐,你哪能像你大舅呐,你是咱们老张家的后代,你像咱们家人,你像你

爸!”

“哈哈哈,”众人开怀大笑起来,三叔认真地说道:“我大侄,最讨厌别人

说他像两溜溜­棒­,小时候,就不准任何人说,谁说,就跟谁急,这不,我刚才,

故意激激他,得,还是那个臭脾气,不准人说!嘿嘿,大侄啊,”三叔又转向

我:“嗨,要说你大舅啊,那热闹事可多去了,可到是的,说话还是去年的时

候,我从你大舅家门前经过,突然,我看见你姥姥,从你大舅家跑了出来,怀里

抱着一台东方红音机!”

“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东方红音机,这是哪百年的老古董喽,还

有人稀罕?扔了都没人要哇!”

“那可不行,突然,就只见,”三叔摇摇头,放开我的手臂,煞有介事地抓

起一把水果刀,像个说书人般地、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只见房门里冲出一

人,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直奔你姥姥而去,一边跑,一边骂:老王八

犊子,我非得杀了你!”

“谁啊,是谁啊?”众人急切地问道,三叔眉头一扬:“那还用问么,他大

舅,两溜溜­棒­呗!”

“哇,”

“只见他姥姥抱着音机,在前面跑哇、跑哇,两溜溜­棒­拎着菜刀就在后面

追啊、追啊。我站在路边,待两溜溜­棒­从我身边经过,我一把拽住他,问他这是

怎么回事,两溜溜­棒­气呼呼地对我说:他欠你姥姥一点钱,还不了,你姥姥,就

来搬他的音机,嘿嘿,这台老古董,据说是你大舅家唯一的电器喽!可到是

的,你说说,让你姥姥搬走了,你大舅,能不急么!”

“哈哈哈,”众人仰面朝天地开怀大笑起来,我悄悄地拍了拍三叔的手掌:

“三叔,我大舅,出事了!”

“哦,出什么事了?”三叔止住了讥笑,怔怔地望着我。

我简略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三叔听罢,又不可避地讥讽大舅一番,然

后,胸有成竹地拍打着光溜溜的肥­肉­:“嗨,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呐,就这

啊,大侄,放心吧,可到是的,咱们说归说,笑归笑,到头来,无论怎么,都是

亲戚啊。你大舅这点事,我来办,呶,”说着,三叔拽过手机,果然认认真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