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间客第212部分阅读(1 / 2)

作品:《间客

个词直接把许乐的心理防线击溃,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再次哑口无语,半天后才醒过神来,咳嗽两声后说道:“量子物理测不准相关讨论明天晚上继续,你赶紧去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去南方站台。”

钟烟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提着睡裙下摆,乖巧微笑下蹲行礼,然后呀唬乱叫着向卧室冲去,西瓜皮黑直短发蹦蹦跳跳真可爱。

宪历七十二年是选举年,在秋天的总统大选之前,率先进行的是各级议员和州长的选举,西林大区也不例外,整个大区有三分之一的议员将要进行轮换。

当前联邦一片和风细雨,整个社会团结有力,相较之下依然处于内乱和联邦强力渗透之中的西林大区,则是风雨飘摇,议员选举显得非常重要,为了巩固或者说守御钟家在西林政界的传统利益,老宅必须做出强有力的表态。

最近这些天,除了日常的学习之外,许乐必须经常带着钟烟花赶赴西林各地,替那些亲近或忠诚于钟家老宅的议员候选人站台助威,钟烟花身为钟家小公主,这是她必尽的义务,她和许乐同时出现在那些助选集会上,自然也会引起阵阵欢呼和无数西林民众的投票热情。

除了选举之外,联邦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一场葬礼。

小姑娘上楼睡觉,客厅里的许乐打开整面墙的巨幅光幕,望着电视上面正在直播的葬礼画面,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西林是深夜,s1的首都特区还是清晨,宪章广场上积雪早已清除干净,只有草坪里还残留着很少的一些灰灰陈雪。不知道为什么,首都特区已经进入春天,天气却依然显得格外寒冷,穿着深色风衣的政府官员,穿着墨绿色军装的将军,穿着黑色正装的联邦民众,踩着缓慢的步伐,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伴着清冽的晨风,脸上挂着悲伤与平静的神情,来送那位老人最后一程。

许乐眯着眼睛望着直播的葬礼现场,想到自己本应该在那里,却不得不留在这里,心情便有些郁结,而当他看到宪章广场正中间那副被围在数万盆白花中的黑色棺木,看到棺木上覆盖着的联邦军旗时,这种郁结愈发浓烈,久久难以挥去。

军神李匹夫遗言说的很清楚,他要葬在费城,并且是葬在费城后山而不是湖畔,因为自己已经占了那片美好的风景很多年,既然人都死了,总不能让坟墓和自己难以阻止的纪念堂再继续占下去,而且是永远地占下去。

可葬礼却要在首都特区举行,这也就意味着棺木中那位老爷子的遗体,不得不承受两次长途旅行,这也正是许乐不怎么舒服的原因。

缓慢移动的镜头中,望过去全然成了黑白二色,数十万民众沉默整齐地站在宪章广场上,倾听着帕布尔总统用低沉声音宣读的悼词。

肃穆的哀乐中,有鸽子飞过,这些鸽子并不是宪章广场上那些被游人喂的过于肥胖,根本无法飞翔的鸽子,而是来自遥远的东方,所以它们飞翔的格外迅速而坚毅。

联邦政府从总统到副总统从部长到州长全部到了葬礼的现场,军方从各大军区司令到各野战军首长也全部来了,还有那些穿着没有肩章军装的退伍老兵哭的最伤心。

议会全体议员来了,青龙山反政府军代表来了,环山四州工会代表来了。

几位看上去很虚弱的老人和一位夫人,沉默地站在主席台侧方,他们的表情平静,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就连联邦新闻频道直播的摄像机镜头,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或者是不敢注意到他们。

正在观看葬礼直播和宪章广场上的数十万联邦民众,并不知道这几位看上去很普通的老人,代表的就是藏在历史阴影中,民间传说中,似乎无所不能的七大家。

老人们和夫人望着正被缓缓抬起的黑色棺木,眼眸里涌出极为复杂的情绪,有对棺木中那个人的敬畏,有对他离去的感伤,也有难以掩饰的放松。

就因为棺木中那个人,籍籍无名的费城李家在这数十年间光彩夺目,令人不敢逼视。那个人虽不曾真的与七大家冲突决裂,但只是像个雕像般默然坐于湖畔,便压得七大家被迫低调保守,不敢轻举妄动。

历史上这样的情况实属罕见,而如今,那个人已经逝去,联邦内谁还能压住这些大家族

就在此时,广场上黑压压的哀悼人群忽然发生了阵小小的马蚤动,新闻频道转播葬礼现场的中年男主播,正一面回顾军神的光辉战斗历程,一面讲解着葬礼现场的情况,他的声音骤然变化,连肃穆的哀乐都无法压住此刻他的震惊情绪。

“走在最前方的是简水儿小姐”

中年男主播和广场上的人们以及电视机前的亿万观众,望着走在家属队伍正前方的那个女孩儿,同时陷入了震惊。

穿着黑衣的简水儿怀里捧着军神的黑白遗像,李封和李在道将军分别站在她的两旁,她那张多年来迷死全联邦民众的完美的脸上,挂着无尽的悲伤。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夜长大或腐朽中

看到新闻画面上捧着遗像缓慢前行的简水儿,许乐的眼睛再次眯了起来,下意识里取过水杯喝了一口。

联邦从来不知道这位曾经红遍全宇宙的国民偶像真实的家世,更不知道当年为什么儿童基金会要和联邦23频道打那么一场官司,今天她终于在葬礼上表露了自己的身份,但更隐秘的那层身份依然没有人能够猜到。

相信在葬礼结束之后,简水儿身着黑衣怀抱军神遗像的画面会马上传遍整个宇宙,无数的新闻媒体必然要去挖掘她和费城李家之间的关系,民众的好奇会给她带去很大的压力,但再多的因素都不可能阻止她从前线赶回来参加这场葬礼,因为她曾经叫简木子,是费城老李家从宇宙那边拣回来,并且用宽容与家庭细心呵护长大的女儿。

许乐有些天没有与她见面,平常只是通过邮件联系,知道她赶回费城,他发去了一封表示安慰的信件,除此之外并不能做太多的事情,此时看着新闻画面上她微微泛红的眼眶憔悴悲伤的脸庞,他很担心她。

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葬礼直播,沉默地等到葬礼结束,联邦新闻频道开始重新播放那部费城来的男人,许乐低头揉了揉眉心,关掉了电视,然后再次沉默地坐了很长时间,才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如同以往通信那般,电话铃声精确地响了三声后被接通,然后响起商秋平静如常,有那么一丝暖意却没有什么惊喜之态的声音:“有什么事”

“测试结束了”许乐问道。

“嗯,电磁束集群阵设置难度并不大,你知道的,关键是基准定位和地壳曲度的契合公式,科学院七所的那些老人们折腾了半辈子还是没有折腾清楚。”

许乐仿佛能看到商秋在电话那头很无所谓地耸肩,丰满胸部颤颤巍巍可爱迷人,他有些自责地挠挠头,说道:“这个研究本来就有难度,更何况要适合军用。”

“所以我没有指责什么,如果当年我在首大能把数学再弄明白点,或者说时间再多点,我也就自己做了。”商秋说道:“听说你最近很空,有没有兴趣帮着做一下,不要忘了果壳工程部还一直给你留着位置。”

“还是算了。”许乐说出口后才发现自己的拒绝有些生硬,担心对方有些别的什么敏感想法,赶紧解释道:“你知道我在理论方面很弱智,尤其和你比较起来。”

很明显电话那头的天才女工程师对于这些事情的敏感度基本为零,平静说道:“计算我来做,模型你来做。”

许乐想想后说道:“好,等你回来后,我们见面谈谈。”

“我已经回来了。”商秋说道:“要等实弹数据回馈,所以整个实验小组都撤了回来。”

“你现在在金星酒店”许乐惊讶问道,想到她离纬二老宅的路程很近,不自觉地便紧张起来。

“怎么要来见我”

商秋顿了顿后,腻着声音说道,开始像很多年前首都大学旁那个夜总会里一样,有些笨拙生硬地挑逗或是戏弄他,只是年轻的人们啊,往往都不明白,挑逗和戏弄对方经常只能让自己感到羞涩难堪。

“呃,我倒确实有些事情想当面和你说。”

许乐的脑海里浮现出简水儿那张憔悴悲伤的脸,虽不是梨花带雨,却格外惹人怜惜,然后手里握着发热的话筒,却发现有很多事情应该说,他却不知该怎么说,或者往男人内心最深处去挖掘,潜意识里他根本不想说。

从他的语气中,商秋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们之间不需要太文艺腔,你也不用因为我逃婚而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许乐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商秋下面的话来的很快很直接,很符合她的性格。

“不过我是真认为你是我丈夫的最好人选,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许乐觉得这个问题比果壳春季招募考试要难很多,像个傻瓜一样盯着早已关闭一片黑暗的光幕,想了很长时间之后很直接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也很符合他的性格。

“喜欢。”

“这是很好的事。”商秋在电话那头平静说道:“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你喜欢很多个,怎么办从生物学的角度出发,雄性动物一发情就会满宇宙去喷射j液,而雄性男人常年处于发情期可问题是恋爱婚姻这种事情,不是简单的发情。”

“我明白,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办。”许乐挠了挠三天没有洗的头发,觉得头皮一阵麻痒:“我是不是很无耻。”

“你像所有男人一样无耻。”商秋评论道。

电话那头长时间的沉默,时间长到让空气都感觉非常窘迫,就在这个时候,商秋忽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生个孩子,会不会成为历史上最了不起的工程学天才”

“如果不遗传我相貌的话,那这孩子肯定还长的非常漂亮。”许乐在心中加了一句,而且身材肯定非常好。

“那要不然我们试着生一个”电话那头商秋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不定起来,“偷偷的那种。”

听见那个偷字,许乐的心脏不争气地颤栗起来,嘴巴惊愕地张开,无法闭拢也无法说话。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楼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一声尖叫。

钟烟花小姑娘蹬蹬蹬蹬冲到楼梯旁,强行镇静咽下尖叫的俗望,提着睡裙下摆深深呼吸,望着楼下愕然的许乐,颤声说道:“来了。”

许乐怔了怔,然后马上反应了过来,霍然起身,看着她睡裙间细微的那抹红渍,惊慌失措,大声说道:“你才说自己可以处理”

覆盖着鲜艳的联邦军旗的黑色棺木,安静地停放在联邦英雄纪念馆的正厅之中,此时天色已晚,络绎不绝的悼念民众无奈地被隔阻在大门之外,只能透过玻璃和光幕,远远望着那边表达自己的哀思。

总统先生和李在道将军进行了一番秘密长谈之后已经离开,毕竟联邦和前线还有无数重要事务等待他做决定,紧接着,那些面带戚容的将军们也被李在道温和地劝走,这些当年跟随军神李匹夫南征北战的老将军们也已老了,悲恸之余很难再禁受长时间的消耗。

宁静的夜晚,费城李家替老爷子守灵,说是李家,其实也只不过就是三个人而已。

随着夜色逐渐深沉,被悲伤和疲惫双重侵袭的简水儿,终于撑不住靠着廊柱昏沉沉睡去,李在道看着后勤军官替女孩儿搭在身上的绿色军毯,挥手把李封喊了过来。

“送你小姑去旁边房间休息,另外给国防部文宣处说一声,最近这些天不要让记者打扰她。”

李在道将军温和地请工作人员们前去休息,然后他走到两边的侧门,轻轻将门关上,此时空旷的联邦英雄纪念馆内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还有一副覆盖着联邦军旗的黑棺。

他搬了一把凳子放在黑棺边上,取下军帽很随意地放在黑棺上,然后坐了下来,发出一声低至不可闻的叹息。

空旷的大厅内灯光昏暗,李在道手掌轻轻放在黑色棺木之上,表情平静,灰白的头发,眼角的皱纹,疲惫的神情,与此间的气氛渐渐融为一体。

忽然间他回过头,静静地看着黑棺,目光似乎想穿透厚厚的特制棺木,望向静静躺在军旗中的父亲。

就这样,李在道在棺材旁整整坐了一夜,没有说话,没有喝水,没有进食,就是沉默地坐着,手掌一直平静地搁在黑棺上。

直到清晨,普通而又崭新的一天来临,窗外的天光透了进来,李在道的头发似乎显得又白了些,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些,愈发疲惫。

然后他对着黑色棺木平静说道:“父亲,在您病榻之前,有些话还没有来得及对您说,今天我想告诉您。”

“再伟大的人也会有腐朽的那一天,就比如您,也许只是一夜,您的身体便已腐朽。”

“能够让联邦,让您的精神永远不朽的,只有制度,只有经历变革后全新的制度。”

“是的,这片宇宙里的人们害怕变革,被愚弄的民众们不知道变革的必要性,那些附着在民众腐烂尸骨之上吸食万年的秃鹰痛恨变革,把持着议会的他们根本不会允许这种变革发生。”

“好在宇宙那边的敌人给了我们非常好的理由,而您让坚强勇敢的军队,在联邦内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地位,得到了民众的爱戴。当前的联邦拥有最好的机会,也有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他站了起来,仔细地戴好军帽,对着棺中的父亲最后一次整理军容,平静而充满决心说道:“父亲,我准备这样做。”

“您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

敬完军礼,李在道转身离去,幽暗的英雄纪念堂大厅内回荡起单调的脚步声,那副军旗覆盖的黑棺显得格外孤单,棺内的老人不知道会不会骄傲,反正他已经不能说话了。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夜长大或腐朽下

作为联邦军神的儿子,李在道一出生便开始承载家族的荣光与压力,随着李匹夫从联邦的战斗英雄变成长胜十七师的师长,再变成威震宇宙的联邦军神,他所承受的荣光与压力与日俱增,然而非常遗憾的是,他从来没有办法在战场上展现出与这种荣光压力相衬的能力。

如果换成别的二代人物,在这种完全可以令人疯狂的失落感压榨下,或许会自暴自弃甚至可能变得癫狂放纵。

但李在道没有,他很平静地接受了现实,转为文职后,从第一军事学院一个普通教官做起,凭借着出众的学识和优秀素养,逐渐成为副教授,教接,系主任,副院长乃至院长。

除了很短一段时间的外放军职之外,李在道的军旅生涯基本上是在第一军事学院里度过的,细细算来,如今联邦部队里无数少壮派军官,都曾经接受过他的教诲。

李在道将军极其低调,这是联邦政坛和军方共同的认知,但低调不代表着无能,有一点非常值得人深思,那些来往于费城李家的军方大佬们,在他年幼的时候,就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他,并且习惯用一种平等的态度与他进行交流。

这和他的家世有关,但更是因为这些正在逐渐淡出历史舞台的前代军方大佬早就发现,元帅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儿子的优秀和品性,这种严父幼子之间的信任非常罕见,甚至令人震撼深思。

联邦军方有两位大佬以温和文雅著称,一位是国防部长邹应星,一位便是即将正式接任联邦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一职的李在道。

在某种原本可能的历史轨道上,伴随着战争而迅速强大,并且开始逐渐展露自主意志,趋向激进的联邦军队,本应该在这两位颇具学者风度的大佬控制下,平稳而缓和地进入下一个时代,然而如今看来,似乎现实并不如此。

第二天覆盖着军旗的黑棺被专机运回了费城,李在道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回去,而是乘坐专车前往首都特区北城的陆军会议中心。

铁门处的宪兵举枪齐胸,向将军致敬。

将军温和微笑,迈步而入,顺着会议中心那条幽静而深远的廊道向内走去。

未曾入睡,在棺旁枯坐了一夜的他,脸上反而看不到一丝疲惫,穿着墨绿色军装的身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更加笔直,并且随着向前的脚步越来越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