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间客第165部分阅读(2 / 2)

作品:《间客

“这是我今天第四次上来了,虽然我最看重最佳导演这个奖项,但是前面的剪辑配音这些奖项,就如主持人说的那样,消耗光了我所有的感谢名单,我已经打扰了天上的父亲,总不可能再去打扰我父亲的父亲,以至十八代祖宗。”

白泽明紧张之后开始兴奋,颤抖着说道:“所以我只准备简单地说一说拍摄这部纪录片的原因和感想。”

他右手高举着奖座,对着台下黑压压的宾客们说道:“我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要战斗他们说,因为敌人在那里。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和七组开始时的敌意及不谅解而拍摄,我的回答是,因为为了我们每个人能在联邦和平幸福生活而浴血战斗的士兵们,在那里”

听到白泽明真情流露的激动话语,颁奖现场安静起来,一股肃穆的氛围笼罩全场,人们动容不已。

而就在此时,一个酸刻的声音打搅了此时的气氛,观众席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中,有人恼怒不已地大声喊道:“你抢我台词我正准备上台的时候再说一遍”

场间一阵大哗,宾客们吃惊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有些急性子的人更是从座位中站了起来。

新闻频道的导播极为迅速地调配灯光追寻,将那片暗沉角落照亮,那里整整齐齐坐着数十名联邦官兵,他们穿着深青色的正式军服,胸前挂着标注联邦第一军区十七机械师番号的杂色勋表,身姿挺拔英武,只是众人的表情,明显因为刚才某位同伴的叫喊,而显得有些尴尬。

“七组是七组”

“原来他们真的来了现场”

数千名宾客惊喜地望着角落里的军人们,兴奋地议论不停,然后不知谁起的头,掌声像骤大的雨水一般响了起来,夹杂着欢快的大笑的刺激的口哨声,一时间整个会场沸腾了起来。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二百三十章 星云奖下

那个声音刚响起,许乐就知道是兰晓龙又在说怪话,微微一怔后并没有回头去找同伴们的座位,而是低下头不停轻揉发胀的眉心。

这个动作并不是用来掩饰内心尴尬,或像小说里经常描写的那样装作不认识此人以免丢人,只是他在思考某些有意思的事情。

兰晓龙少校尖酸刻薄嘲弄的说话口吻,是许乐和七组队员早已熟悉的腔调,即便是出现在联邦最盛大的颁奖礼上,也不会令人感到意外。但他此时突然发言,将全场目光和摄像机镜头吸引过去,将七组推向聚光灯下,自然巧妙地令场间宾客及电视观众难生突兀反感

许乐总觉得除了这家伙性格使然之外,那一声喊的背后隐藏着某些意趣这是很纯熟的造势宣传手段,当年国防部将兰晓龙调进七组,就是为重建新十七师做准备,看来这次部里又交给了他新的任务

全场欢腾,只有戴着墨镜的他在安静思考这个问题。良久之后,微笑浮上脸庞,他有些情绪复杂地发现,自己这个东林孤儿在首都星圈浮沉数年,原来早已不像当年那般单纯了。

舞台上意气风发兼把自己感动的涕泪横流的白泽明,与舞台下的兰晓龙少校隔空喊着话,引得阔大会场里时不时响起笑声,直至主持人提醒之后,颁奖的流程才得以继续。

许乐抬起头时,压轴大奖的颁奖嘉宾联邦艺术文学院院长及联邦电视台总裁已经站在了台上,占据整幢建筑墙体的巨幅光幕上,开始介绍入围者的名单。

舞台上下安静无比,电视内外亿万民众兴奋地等待,白发苍苍的联邦艺术文学院院长先生,微微一笑后没有更多的话语,便开始缓慢颂读一个小时前刚刚拟好的颁奖辞。

颁奖仪式结束之后,联邦各新闻媒体才知道,最后这篇令很多人印象深刻的颁奖辞,竟是出自首都特区日报总编,联邦著名的独立记者鲍勃先生之手。

“这是一个浩大舰队远征灿烂宇宙无数英勇的战士前仆后继坚强的生存与光荣的牺牲交相晖映,从而显得无比波澜壮阔的大时代。”

“大时代的背后,则是蛋白肉再次涨价隔壁阿叔失业地下赌场生意变差门卫打呵欠次数上升隔壁阿婶涨工资女儿忧心春考成绩不佳担心零用钱减少的小日子。”

“无论是大时代还是小日子里,其实都充斥着勇敢的人和怯懦的人,他们都会因为胜利而喜悦,因为失败而悲伤,因为很多事情而愤怒。两者间唯一的区别在于面对困难与强权时的态度。”

“勇敢者愤怒时,将自己的血肉铸一把利剑,凛然出鞘向更强者;怯懦者愤怒时,将自己的情绪砌一块黑砖,鬼祟于身后向更弱者。”

“一个不可救药的社会中,一定有许多英雄,专向孩子们瞪眼,而这些孩子们在瞪眼中长大了,又向别的孩子瞪眼,然后握紧自己背后的黑砖。”注

“评选委员会以极大的勇气选择了这部影片,是因为这部影片告诉我们这些人,我们是何其幸运,这个社会并没有不可救药,因为我们的身边有很多像这些战士一样真正勇敢的愤怒者。”

“无论是影片的拍摄者,还是演员们,都做到了真正的勇敢。或许有人认为这些战士不是演员,但我坚持认为,生活从某种意义上说,本身就是一出戏剧,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并且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勇敢地生活。”

“人生这出戏剧无法排练,所以,必须无悔。”

院长先生宣读完颁奖词,合上讲稿,微笑望着舞台下方安静的人群,说道:“颁奖词不是我写的,但我想这信封也不用打开了。让我们将最热烈的掌声送给纪录片七组,以及在为联邦的和平而浴血奋战的联邦军人。”

从颁奖辞的中段开始,会场里所有人以及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都知道了最后的结果。没有任何人感到意外,虽然一部纪录片获得最重要的电影奖项,本身应该很令人意外,但一切都已经被淹没在某种社会集体意识的期盼之中。

建筑大厅内座椅掀动的声音响起,数千名宾客像潮水一样的起立鼓掌,掌声也如潮水一般直震棚顶。热情的掌声一直持续到七组联合出品方,金星纪录片厂及联邦新闻频道的最高主管上台。

当他们与白泽明三位制片人兴奋地宣读完感言之后,并没有马上下台,而是微笑着退到了后方。全体起立以示敬意的数千来宾们,也没有一个人坐下,刚刚停止不久的掌声再次响了起来,无数双眼睛都望向了某处地方。

女主持人柯以宁望着观众席上七组队员们所在的方位,兴奋地发出了上台的邀请,电视台的镜头迅速地对准那处,将那些表情坚毅里透着丝古怪意味的数十名联邦官兵面容,捕捉并且放送到联邦各个星域之中。

七组队员们坐在座位之中纹丝不动,似乎丝毫不为身旁如潮掌声动容,事实上知道这些家伙性格的人,一定能看出他们此时内心里虚荣心极度满足,更能看出他们强忍大笑冲动时的难受,只是他们现在在联邦亿万观众的目光下,有些紧张,不敢擅动,或许他们根本想不到鲍勃主编说到的无悔,只是简单地不想丢人。

主持人微笑如花不语,渐渐激昂的背景音乐与越来越有节奏,鼓点般的宾客掌声配合,向队员们发出邀请和善意的压力,渐渐地,站立着的宾客们甚至开始跺起脚来,将现场的热度推到了最高点。

白泽明走到女主持人身边,对台下的队员们招手,却发现这些相处很久的流氓家伙,居然变得自己有些不认识了,军姿标准纪律严明的像是成了杜少卿师长的手下

微微一怔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件事情,大笑着望向许乐所在的座位,拼命地挥动着手臂。

许乐戴墨镜并不是想扮演杜少卿师长这种冰雪名将,在这种局势下,他早就做好了上台的心理准备,只是身体里那根全宇宙最粗的神经被身边女明星和名流们炽热的目光灼的快要烧断,于是动作迟缓到像是有些不良于行

在这些如同实质般的目光与震耳欲聋的掌声中,他终于艰难地站了起来,终于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取下了墨镜。

看到头儿那熟悉的背影出现在前方,死撑很久的七组队员们大松一口气,轰的一下集体起立,开始列队登台。

陆军总医院走廊尽头有一间安静豪华的特殊病房,玻璃窗若一推开,便能看到如以往那些年一样的深春林梢,每一年的春天,那些树木都会生出几乎相同的绿丫,最后化为熟悉的森意,根本看不出任何变化,也没有任何看客能够查觉到它们的老去。

白玉兰用余光瞥了一眼窗外路灯照耀下的浓密树叶,回头看着病床上沉睡了很多年的父母。他的父母多年前因为泄漏事故中毒,一直陷于昏迷之中,从未醒来,没有任何变化,就像窗外的树一样。

往常白玉兰来医院守护父母时,心情总会有些阴郁,但今天他的情绪不错,电视光幕里的画面令他时不时唇角泛起笑意。

当然,如果面前这个不速之客能够早些离开,那就更好了。

“白玉兰先生,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拒绝航路医疗基金会提供的长年限重病援助,就眼前看来,你的父母很需要这些援助。”一位微胖的中年人抹了抹额头的汗,微笑着问道。

“邰家的基金会还真的很多。”

白玉兰摸出香烟点燃,用大拇指挑开额前的细发,轻声细语说道:“既然你们习惯用这种隐晦的方式说话,那我可以再解释一遍。”

“我现在很有钱。”

他抬起头来,看着此人面无表情说道:“老板第一次见我,就给了我两千万。虽然我花钱很凶,老板他花钱也没数,但这两年下来,还剩下了一千多万,省着用以后应该够了。”

微胖中年人的目光微冷,旋即微笑说道:“确实是大手笔,但这种等级的数字,我依然有权限下发。要知道我负责帐目签发,直接为沈大秘服务,你始终不肯签收这笔帐,我压力很大啊。”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老板究竟是谁”

自始自终,这位基金会的代理人没有任何言语的威胁或举止的强势,但轻描淡写的话语里,却透露着他所服务的势力在联邦绝对超然的强悍地位。

白玉兰细眉微挑,烟雾弥漫了容颜,笑着问道:“新人吧”

微胖中年人一愣。

“藏在人堆后面那个中校,就是我的老板。”

白玉兰指着电视上的颁奖典礼画面,说道:“我的人事关系在十七师,就是以前的七组。”

病房里一片安静,只有窗外的浓密树叶被夜风吹拂发出沙沙的响声,基金代理人取出真丝手帕,再次擦拭了一遍额头上的汗水,哑声说道:“抱歉,我上个月刚刚接手业务,可能是工作连接上出现了一些错误。”

“打扰了。”

此人干净利落走向病房门口,将要出门时礼貌说道:“关于您的业务,我不够权限处理,可能会由沈秘书亲自办理。”

白玉兰没有理他,回头望向窗外,将烟灰弹到伸向窗柃的厚厚绿叶上。

注:这两句话是化的鲁迅杂感里的话。〗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二百三十一章 帝国的狼牙

在这个夜晚,需要值夜班的人们没有办法看星云奖颁奖仪式,自然是一种不幸。病房外走廊中一位中年女护士脸上为难的表情,却与这件事情无关,她看着门缝里散发的烟雾,眉头深皱,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推门而入去阻止对方。

陆军总医院是个怎样的地方,她们这些医护人员最清楚。在树荫里散步的穿蓝白病号服的寻常老头儿,从前是战功赫赫的老军长,在妇产科里待产的是新月基地司令的儿媳,政界的大人物们也时常来总医院治病或休养,在这个地方,随便一个不起眼的人物,都可能是她们绝对招惹不起的存在。

病房里正在抽烟的那名军官好像没有什么背景,但他能长年包下特护病房,请了六个特级看护,这种拥有雄厚财力的怪人,她也不敢去随意得罪。

就在这时,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护士走了过来,看见病房里的烟雾,眉尖骤然一蹙,不愉快地问道:“他又在抽烟”

电视光幕中,一身笔挺军装的兰晓龙,正以非官方新闻发言人的非身份,向台下的宾客及镜头外的观众,代表整个七组发表得奖感言,说着那些令人热血澎湃到身体发麻鸡皮疙瘩直冒的金句。

坐在病床边的白玉兰叼着烟卷,回头望了一眼沉睡中形容木然而消瘦的老父亲,忽然取下烟卷,对着老父的脸吐了一口香烟,神情怪异地微笑想着,也不知道昏迷中的你能不能嗅到这抹子微焦的香味。

白玉兰身上的闺秀味道本来就是有些怪异性情的真实体现,他从来都不怎么在意外界的眼光,自然也没有想到,向昏迷重病的老人脸上吐烟圈,会显得有些古怪和不敬。

年轻护士推开病房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清丽的柳眉倒竖,压低声音训斥道:“不准吸烟”

白玉兰目光微寒,若一把锋利的刀出鞘,然后回头看见说话的人是她,藏在目光中的锋锐之意渐渐敛去。

年轻护士负责这片病区已经有三年多了,三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没有问过她的姓名,甚至都没有想过去问这些,他懒得和这个社会里的普通人打交道,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晚上心情不错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忽然开口说道:“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凶”

年轻的护士愣住了,整个医院都知道,这个看上去秀气无比却又令人感到害怕的男人,除了交钱和询问医生病情之外,从来不会和任何人说话,她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声音,结果对方今天居然开口了。

“我哪哪哪里凶了”年轻护士忽然紧张起来,有些口吃。

白玉兰笑了笑,继续自己的观看,电视光幕上那些熟悉的同伴们,扭捏不安地站在舞台上,站在聚光灯下,许乐如往常那样沉默地站在人群中,只是今天没有戴墨镜,那双小眼睛显得很精神,诚恳可亲。

此时的联邦想必有无数人正在盯着这张朴实普通的面容,白玉兰默然想道,或许那些人也像自己一样,看着他身后那位如演唱时一样戴着连衣白纱帽遮住了大半容颜的国民少女。

“三年前我第一次带这个家伙来这间医院,你吼着让他把烟掐了。”白玉兰指着光幕上的许乐,说道:“在联邦里,敢这么对待他的人已经越来越少,所以我认为你天性就是个很凶悍的女人。”

年轻的女护士怔了怔,回头看向电视光幕,疑惑地说道:“这个人我见过,两年前来看过你家人好几次。”

白玉兰听到这句话,骤然沉默,捏着烟卷的手指僵了僵。

“他叫许乐,是我现在的长官。”

年轻女护士看着光幕上的颁奖现场,终于明白身旁的男人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以免发出惊呼。

紧接着,病房里响起的下一句话,让朝气清丽的她变得更加震惊。

白玉兰用夹着烟卷的手将眼前的黑发掀起,看着她微笑说道:“你叫什么名字愿不愿意嫁给我”

距离s1无数光年极遥远的地方,早已超越了联邦的范围,比百慕大更难抵达的区域,被无数颗恒星做了条漫长星河的尽头,常常被人们用七年这个时间段来形容的所在,便是帝国所处的左天星域。

天京星球最高的建筑中,一整面墙的光幕上正在播放着联邦新闻频道的画面,此时正是那场星云奖颁奖典礼的高嘲部分,舞台上站满了兴奋而自抑的七组队员和旁的一些人。

谁都无法想到,联邦的电视信号能够穿越如此遥远的星河,出现在帝国皇宫之中,更不会想到,坐在向日葵油画屏风前的那位中年人,居然会如此沉默地观看这一切。

普通制式电视信号通过加里走廊空间通道延漫至帝国星域,虽然借此越过了漫长的宇宙旅程,但信号衰减也极为严重,帝国方面花费了极大的心力,才能够成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