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媚行深宫_分节阅读_9(2 / 2)

作品:《媚行深宫

远远的,死去的祖父在河对岸的烟雾之中向我招手。跟我走罢。他说:如其生而无意,不如跟我归去。归去……归去……归去……

我惊呼醒来,已是冷汗透衣。眼前只见孤灯照壁,耳中又闻冻雨敲窗。我又又急又怕,悄悄流泪。直至天明时分,方才累极睡去。

再醒时,我看见十七岁的同嫔陈同春已坐在床前。她的年青爽朗,令我觉得有些愉快。而她今日又象遇着什么喜事般,形若满月的脸上春风拂面,杏眼里如有星辰闪烁——全然如同沉浸爱河之人。

我看着她,朝她微笑。

我想此时有人不隔岸观火,还肯来看我,心里总是暖的。

可同嫔高兴什么?我又有些疑惑。我想,难道文泽竟肯见她?否则她父已被贬官闲置,更有何喜事?

姐姐,我轻轻问道:你已见过皇上?同嫔心情大好,隐隐笑意从双颊透出。没有。她笑着说:圣旨仍然未改。不过,妹妹也不必伤心,皇上一时生气,过几日自然会好。

我听说文泽谁也没见,又有些许安慰。

多谢姐姐。我说。我转换一个话题,向她笑道:姐姐为何对荷烟这样好?同嫔笑道:昨日才听人说起你身世。我父曾做过令伯父定远侯的副将,当年一起出生入死,形同兄弟。何况令伯父对我父曾有过救命之恩——我对你好,又有何不可?

同嫔所言非虚。陈老将军当年曾触怒先皇,我伯父一力劝诫,才得免死罪。

我忆起往事,问道:对了,姐姐那日你说早知这仗会败?

同嫔眼望远处空气,微微冷笑。不错。她说:劳师远征、持久作战——兵家大忌。军中作战,非是纸上谈兵。我自小随家父身边,才初识此理。说至此处,她眼里满是憧憬。又说:想当年,想说便说,想唱便唱,想笑便笑,想哭便哭,想杀敌时将剑一提冲出去挥洒自如……敌血飞溅石榴裙,一人能挡百万兵……何等快乐!

啊,我诧道:姐姐竟是会武功?!真是襟国不让须眉!

同嫔从往事里回过神,叹道:只可惜我不生为男子。我打小母亲便去了,父兄虽然疼爱,但也毕竟带在军中,学得这男儿般性格。入宫后知道皇上素爱风月……姐姐愚笨,常常不知与他说什么。不开口怕冷了他,一开口却又总惹笑话。况且天威难测……

我握住她手,笑道:天威难测,才是天子。姐姐几时见过农夫心思难猜?可不都挂上脸上么?越是位高权重,越要隐藏内心。皇上的谁都能看透,那还是皇上么?同嫔笑拍我面:劝人很会劝,既知此理,你又何必流泪?

我一怔,正伸手去摸腮边,荣萼儿已进来走至床前。她从怀中拿出自己帕子,替我轻轻擦去。脸上既怜且叹,柔声说道:妹妹想念皇上,多等几日便是。何苦又去惹他?现在宫中遍传皇上要让妹妹做回宫女。妹妹快些去给皇上请罪,或者还可挽救。若等圣旨下来,那时可就晚了。

多谢姐姐关心。我说。我叹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既然圣意难为,做回宫女也没什么不好。荣萼儿诧笑道:瞧妹妹这话说的!只听说有化蚕成蝶之事,几时有蝶退成蚕的?就是不愿做高飞之蝶,凭你抱在枝头寒风死,也是美的。总强过低微草虫,死于泥地。

荣妹妹太过悲观,同嫔笑道:好好说理,说死做什么?依我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人已上战场,又岂能做逃兵?

我感动莫明,对她们说道:两位姐姐,妹妹有二位姐姐关心,实不知如何感谢方好。

同荣二人正要说话,春菱进来。她向我们禀奏道:皇后娘娘差人来,请小姐参加晚上赏月家宴。来人说,皇后娘娘特别交待,皇上今夜会去赏月,请小姐注意装扮

同嫔点头叹道:这也就是皇后娘娘。娘娘素有贤后之称,果然待我等极好。

说一会话,两人劝我一番。也就回去。

春菱再进来,递过一枚铁指环。对光看去,指环外侧部分连着一根极短极细的银针。阳光底下,发出冷冷白光。

春菱道:永泰宫里有人那日亲眼看见,一名侍卫路过小姐身旁时,手拍小姐头顶,后趁混乱又将它扔进墙角草丛中。

我捏住指环,皱眉道:她们这样做,其目的又是什么?春菱道:无非当您棋子,试探皇上心意。一是看皇上到底对小姐有多宠爱;二看那道“妃不奉旨不得晋见”旨意,皇上是否坚决。

啊?我诧异道:为何定要用我试探?春菱道:因为小姐进宫不久,你身份特殊,可进可退。皇上若宠爱小姐,心里早当小姐作嫔妃,此次小姐便是抗旨,说不得面子上也要罚你,于是轻罚。小姐无端受罚;反之皇上心中没有你,必对你重罚,那样对她们也无坏处,更可城门失火隔岸观。她们便会根据皇上对小姐态度,来判断您是否劲敌。还有,若对您罚得轻,其他嫔妃会审时度势,想其他法儿比别人先见到皇上;若罚重了,她们便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谁也不当这出头羔羊。

深宫寂寞,全靠争斗消遣?我气苦:何不直接毒死我以绝后患?春菱道:小姐现在对她们威胁并不大。或者对某些人还有利用价值。谁见过戏才开场便曲终人散?总得有个过程。

我长叹口气。我认输。我说:我不想陪人拌角唱戏。姐姐有无办法让我不要卷入后宫争斗?春菱看着我,点头道:有。抱病幽居,不问世事——您可完全置身事外。但从此也不得再见皇上。您对皇上一片痴情,可又舍得?

这——我迟疑起来。若永世不见文泽面,生有何意?

我心暗呼祖父:您身为太子太傅,可教全天下文章,怎么没教您最疼爱的孙女如何得到他的心?

突然间,一念头划过脑海。这次被人暗算,分明有人事先知道我那日要去扮宫女才设下的局。难道……?

那么听雨轩众宫人,谁又是别人安于我身侧的耳目?

当晚,奉旨参加皇家赏月家宴。我故意去晚些,远远坐于暗处。

宴会设于宫中“观星台”上。观星台临水而建,三面绿荫围绕,地势十分开阔。皎洁的月光下,我一眼看见文浩坐于德仁太后身旁,正在逗太后说笑。今晚,他身穿件深紫色蟒纹织锦长袍,腰系一条黑色镶碧玉腰带。完全没有当日张扬与狂放,活生生一个温润内敛的翩翩少年。

文泽却并不与任何妃嫔交谈。只太后问他话时,才微笑回答。

懿孝皇后于暗处发现我。荷烟,她向我招手笑道:你坐过来。

良妃等人眼光齐齐看向我。我心中暗暗叫苦,却又不得不过去。挨着皇后上首处坐下。偷眼看文泽,他却根本不看我,只顾自己冷冷吃酒。

荣萼儿主动献舞。文浩提意由自己为其伴奏。一时丝竹声起,萼儿在圆月的衬托下,一身雪色轻纱衣袂飘飞,如烟似雾,恍若天人。悠扬琴声中,她一面长裙翻飞,一面轻轻唱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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