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十二回公主抬棺(2 / 2)

作品:《龙魂侠影

侍卫立即围了上去,白翎羽柳眉一扬,冷笑道:「打入天牢候审前,是不是要验明正身?」

说着,她反手取下发簪,如墨浓发披肩洒下,随即又用手擦去脸庞四周的伪装。

这些伪装用得极为巧妙,只是让白翎羽女性的面容变得棱角分明,更充满男性阳刚之气,如今一经擦去,便还原出了柔媚的线条。

秀发披肩,易容卸除,白翎羽露出本来面目,端的是杏眸柳眉,琼鼻朱唇,肤色虽无一般皇室女子那般雪白粉嫩,但却胜在健康自然,小麦色的肌肤使她比一般的公主多了几分英姿傲气。

威震铁壁关的麒麟军统帅竟是女儿身,齐王和宋王不由得大吃一惊,但老一辈的皇室成员却是满脸惊愕,眼前这女子除了肌色外,那简直就跟白淑妃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周皇后忍不住颤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白翎羽凝视着她,双目几乎快要喷出火焰来,冷笑道:「我是谁,皇后娘娘看不出来吗?」

说话间,随手便将霓裳飞仙佩丢到皇甫武吉桌子上。

皇甫武吉握着玉佩仔细看了片刻,眼圈微红,颤声道:「你……你是翎羽,你真的是翎羽,朕的女儿!」

到了最后语气极为激动,甚至还险些站起来去抱白翎羽,与他平日沉重冷静截然相反。

白翎羽芳心不由得一酸,暗忖道:「你既然心里还有我这个女儿,当年又为何如此绝情?」

那边萧元妃察颜阅色,看出皇甫武吉对这公主是既内疚又宠爱,立即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说道:「皇上,翎羽公主在外孤苦无依地漂泊十五年,一定受了不少苦,皇上,您可得好好补偿她。」

皇甫武吉鼻子不由一酸,长叹道:「翎羽,回来就好,你想要什么,父皇都给你办到!」

白翎羽忍着热泪满眶,说道:「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公道!」

说罢反手一掌拍开两具棺椁的盖子,宫流光和白淑妃的尸首赫然躺在其中。

得定颜珠之助,两具遗体依旧栩栩如生,特别是白淑妃依旧保持着临死前那受尽折磨的悲苦模样。

周皇后身子不由得一僵,掌心蓄满了冷汗,双腿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再见昔日爱妃容颜,皇甫武吉心口一阵刺痛,胸闷目眩,险些吐血昏迷。

白翎羽冷冷地望着皇甫武吉,说道:「母妃和宫侍卫的遗体内斗残留着毒素,你若不信可以找仵作来严明真伪。」

若是别人敢这么无礼的称呼自己,皇甫武吉早就叫他脑袋搬家了,可是这人偏偏是亏欠最多的女儿,皇甫武吉除了内疚之外便是心痛。

「传仵作!」

皇甫武吉仿佛苍老了几十岁,语气无奈之中又多了几分无力。

仵作上堂后,白翎羽又掏出那柄匕首,说道:「这便是宫家家主当初从刑部盗出来的匕首,也就是当日刺杀我母妃的凶器,若是不信可以调来刑部的罪证记录来查看核实!」

这回连你字都省了,皇甫武吉只觉得整个心脏万千刀刃刮刺,揪心剧痛,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朝王公公使了眼色。

王公公立即下去找来刑部侍郎,着他核实匕首的真伪,刑部侍郎翻阅卷宗后,确认无误。

白翎羽又道:「当初,我母妃和宫侍卫长中了混毒,平日里毒性并不发作,只有当一人被这口匕首刺伤后,毒性才会开始蔓延发作。」

说罢默念几声得罪,然后就从遗体上割下头发,又想皇甫武吉要来肉馒头、清水和饿了许久的公狗各一。

白翎羽屏住呼吸,又用内力在身子周围造了个气场,隔绝春毒的飘散,之后便将头发和匕首浸泡在清水,然后又将肉馒头放进去浸泡。

待馒头被水浸湿后,她便将馒头丢给狗吃。

那对公狗吃了馒头后,立即起来,萧元妃和王贤妃不由得粉面绯红,而周皇后却是面若死灰。

此情此景已经不必再说多余的话,白翎羽望着皇甫武吉,似乎正静待着他宣判。

齐王立即跪倒在地,说道:「父皇,此事还有待商酌,母后一定不会做这种恶毒之事。」

白翎羽怒道:「如今人证物证齐全,你居然还有脸狡辩!」

齐王见大势已去,不禁心灰意冷,朝皇甫武吉磕头求饶道:「父皇,一日夫妻百日恩,还请您宽恕母后!」

皇甫武吉冷声道:「下毒诬陷,一尸两命,此等恶行,如何配得上这一国之母的称号!」

齐王又跪在白翎羽面前,边磕头边泣声道:「翎羽皇妹,我求求你,放过我母后吧,你若要怨恨就恨我一个,要杀要剐都可以,只求你放过我母后!」

白翎羽不由一愣,看见这昔日春风得意的皇子如今竟向自己一个女流磕头,为的只是能够饶下母亲一命……此情此景使得她心中百感交集,虽说对周皇后怨恨不减,但却也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若当日她再大几岁,也会用自己的命来换母亲的生存。

既然大敌失势,萧元妃和王贤妃岂容对手有翻身之机,立即趁机落井下石,纷纷要求严惩周皇后。

萧元妃说道「皇上,周氏这般卑鄙无耻的行径,冷血无情的心肠,岂能再担任三宫六院之首!」

王贤妃也说道:「皇上,不严惩周氏,白妃死不瞑目啊!还请皇上还白妃和羽公主一个公道!」

倏然,一阵尖锐的冷笑响起,只见周皇后站了起来,哈哈大笑:「好个冷血无情,好个还公道,这里的人除了那小丫头外,谁又是真心要替白妃伸冤的?」

说着望着萧元妃道:「萧妃你可是真心要提白妃伸冤?」

不等萧妃回答,又望着王贤妃道:「你呢?」

周皇后昂然大笑道:「你们都不是!你们不过是想借白淑妃一案来打击本宫,来打击铮儿的太子之位,说白了,你们其实更加冷血无情,为了达成目的连个死人都不放过!」

萧元妃哼道:「本宫不与毒妇做口舌之争。」

周皇后冷笑道:「是吗?若白淑妃这件事不是本宫做的,而是其他妃子所为,你可会替她伸冤?」

萧元妃粉面一僵。

「够了,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不知悔改吗!」

皇甫武吉怒目圆瞪,高声厉喝道。

若是以往,面对皇甫武吉这般训斥,周皇后早就乖乖闭嘴了,但此刻她毫无所惧,冷嘲热讽道:「怎么,皇上也要骂臣妾几声吗,是说冷血无情还是心肠歹毒?不过说起这两样,皇上似乎比臣妾更为在行!」

王公公脸色一沉,叫道:「皇后娘娘,您就少说两句吧,别再激怒皇上了!」周皇后呸道:「本宫的事那轮到你这阉人来管!」

皇甫武吉冷笑道:「小王,让她继续说下去,朕倒要听听她怎么说出个所以然来!」

周皇后咯咯笑道:「那臣妾就先谢主隆恩了!」

「白淑妃那妮子,就连跟外人说句话脸都会红,而且耳根子又软,就算处在这皇宫之中,也像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像她这种女人怎么有胆子跟一个侍卫私通呢?以皇上您对白妃的了解,怎么就看不出当年案情中另有玄机呢?还是皇上压根就不想继续追查此事?」

此话一出,整个大理寺陷入一片沉寂无语。

周皇后语气抑扬顿挫地道:「没错,当初本宫确实给白淑妃下了毒,逼她与宫流光私通,但是皇上,以您的才智若真有心追查恐怕早就替白妃洗脱冤屈了,但您为何偏偏不这样做?臣妾记得在白妃死后,宫里有半天时间是防备松懈的,原本巡逻的侍卫也少了一半,这分明就是让臣妾杀人灭口嘛!」

白翎羽脸色蓦然一青,两眼怒火汹涌。

周皇后笑道:「小公主,先不要冲动,听本宫把话说完吧。当时内阁以程渊之为首,白、宫、崔、裴四大家族为辅,共同把持内阁,将皇权大大限制,而你那位父皇就一直想削弱内阁权力,正所谓枪打出头鸟,这五大势力便成了你父皇打击的对象。其中程渊之乃三朝元老,又是儒门大鸿,德高望重,学生千万,就连皇上也不敢轻易动他;而崔、裴两家自开朝便是世家门阀之首,根基深厚不说,而且还有养有家族精兵,同样不好对付,至于白家和宫家只是新冒头的门阀,势力比起前面三个大有不如,所以皇上便将矛头指向了他们这两个倒霉鬼!」

虽然早就猜到了一些内幕,但听周皇后说出此话,白翎羽还是感到震撼万分。

周皇后哼道:「当时你母妃的事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就算本宫没有下手,皇上迟早都会将白宫两家给拔除,到时失去娘家为后盾的白妃在宫里会好过吗?别看萧元妃和王贤妃现在这么热心帮你母妃翻案,若是当初白家提早失势,说不定她们对付你娘亲的手段比本宫还要狠呢!」

听到这里,白翎羽也觉得身子冷飕飕的。

「讲完了吗?」

皇甫武吉忽然插口道。

周皇后笑道:「讲完了,臣妾多谢皇上恩赐。」

话音放落,只见她眉宇间忽然涌起一团黑气,随即口角溢血,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齐王悲鸣一声母后,哭着扑了上去抱住她。

周皇后惨笑道:「铮儿,母后再来大理寺之前已经在牙齿里藏了毒药,当时就想着若是事情败露,那便服毒自尽,也省得遭受那几个贱人的羞辱……」

皇甫武吉长叹一口气道:「皇后,你这又是何苦呢,朕从未想过要处死你……」

周皇后凄然道:「多谢皇上不杀之恩,可惜臣妾始终是要被打入冷宫,与其受尽折磨倒不如就此了断!还有,臣妾不怨皇上,因为皇上跟臣妾一样,都是狠都是可怜人……」

齐王泪水盈眶,颤声道:「母后不要说话了,儿臣马上给你找御医,你不会有事的。」

周皇后眼光逐渐涣散,用尽最后力气说道:「不用了,母后已经不行了。铮儿,你听母后的话,以后不要再争这个太子了,让你父皇把你发配出去,哪怕是到僻远贫瘠之地,也不要留在玉京了!」

说完,两眼一闭便咽气了,留下齐王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这戎马一生的王爷,那哭声就像是尖刀一般划在每一个人心口上。

皇甫武吉仿佛苍老了十几岁,呆呆地望着堂内的众人,目光从周皇后的尸体划过,又望向那两具白玉棺椁,最后定格在了白翎羽脸上。

皇甫武吉阖上眼帘,说道:「传朕旨意,淑妃白氏十五年前因贵妃周氏陷害,作出背德之事,今日查明真相,还白氏一个清白名号,追封白淑妃为贞烈庄孝皇后,以国葬之礼葬入后陵。撤销白宫两家的罪名,享有原本的爵位封号,寻回两家后人,继承家业!皇后周氏,行为不端,陷害白淑妃,诬其乱宫廷,罪无可赦,撤去皇后之位,周氏一族逐出京师!」

短短几句话,宣告了含冤十余年的白淑妃得以雪恨,也让白宫两门重获新生。

皇甫武吉继续说道:「白妃当年肚子里的孩子封为德海太子,公主皇甫翎羽封为忠勇护国公主兼任御林军大统领,持虎符将令!」

虎符将令相当于最高调兵权,如此厚封等同于将京师防备全部交给了白翎羽,也不知道皇甫武吉是看中白翎羽带兵才能,还是单纯地想弥补十五年来的过错。

萧元妃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得了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将军公主,实乃我大恒之福。」

王贤妃也应和道:「是呀,护国公主今日认祖归宗,实乃大喜。」

除了周皇后之外,她们最为顾忌的就是身经百战的齐王,如今看到有这么个能征善战的主,还是周皇后仇人之后,心里又稳定了几分,纷纷抛出善意,希望能拉拢一个强援。

萧元妃暗忖道:「皇上因为白妃之事定会对这丫头百般宠爱,再加上她武功超群,与她拉好关系对日后有百利而无一害。」

白翎羽是女儿身,就算再怎么能征善战,也不会威胁到皇位的归属,相对于齐王来说,白翎羽更对萧元妃的胃口。

白翎羽淡淡地道:「皇上好意心领了!我只是白氏一族的低贱民女,不配这什么护国公主,也没资格拿着虎符将令!」

她自称白氏一族,显然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更是不愿认祖归宗。

皇甫武吉胸口仿佛被锤子狠狠敲了一下,脸色倏然惨白无血。

两妃和宋王也是惊愕不已,拒绝封赏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这简直就是不要命。

王公公急忙传音过去:「公主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您快给皇上赔罪啊!」白翎羽冷笑一声,昂首迫视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说道:「我就是姓白,皇上,您是不是要斩了民女呢?」

皇甫武吉脸色阵红阵白,藏在袖子内的手指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已经深深的陷入肉里,仿佛是在奋力压制着即将失控的情感。

父女二人就这般对视了半盏茶的时间,皇甫武吉长叹了一口气,身子朝后一伸,靠在了椅背上,左手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手掌撑住额头,将头侧过一边,仿佛是疲惫的老人在休息小睡。

「你走吧!」

皇甫武吉朝白翎羽摆了摆手说道,他刺客侧着头,隐藏住了表情,也隐藏住了眼睛,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白翎羽也不多说,掉头便走。

待白翎羽走后,皇甫武吉又命人处理大堂内的三具尸体和命令众人退下,一系列旨意执行完毕后,大堂里只余下撑着侧脸的九五之尊和一个贴身内侍。

王公公静静地站了约莫三个时辰,见天色渐渐暗,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回宫吧。」

皇甫武吉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他眼圈已然通红,眼眶内似有晶莹翻动,神情疲倦颓废,就像是大病初愈的老人。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该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