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正文 第092章 刀剑如幻(2 / 2)

作品:《魔女的诱惑(天涯明月多情刀)

傅红雪在听着。

万世遗道:”下毒的人一定是怕他在你的面前说出某件秘密,所以想在你来之前,先毒死他。”傅红雪道:”可是我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死。”万世遗道:”那也许因为你来得太炔,也许因为他死得太慢。”傅红雪道:”在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至少喝了四五杯。”万世遗道:”酒一端上来已下过毒,但薛斌却过了很久之后才开始喝,所以酒里的毒已渐渐沉淀。”傅红雪道:”所以他开始喝的那几杯酒里,毒性并不重。”万世遗道:”不错。”

傅红雪道:”所以我来的时候,他还活着。”

万世遗道:”不错。”

傅红雪道:”所以他还跟我说了很多话。”

万世遗点点头。

傅红雪接口道:”可是他并没有说出任何人的秘密。”万世遗道:”你再想想。”

傅红雪慢慢地走出去,面对着满院凄凉的秋风。

风中梧桐已老了。

傅红雪沉思着,缓缓道:”他告诉我,他们在梅花庵外等了很久,忽然有人说,人都到齐了。”万世遗的眼睛立刻发出了光,道:”他怎么知道人都到齐了?他怎么知道一共有多少人要来?这件事本来只有马空群知道。”傅红雪点点头。

万世遗道:”但马空群那时一定还在梅花庵里赏雪喝酒。”傅红雪道:”薛斌也这么说。”

万世遗道:”那么说这话的人是谁呢?”

傅红雪摇摇头。

万世遗道:”薛斌没有告诉你?”

傅红雪的神色就好像这秋风中的梧桐一样萧索,缓缓道:”他说他就算知道,也绝不会告诉我。”他的心情沉重,因为他又想起了薛斌说过的另一句话:”杨常风实在不是个东西。”这句话他本不愿再想的,可是人类最大的痛苦,就是心里总是会想起一些不该想、也不愿去想的事。

万世遗也在沉思着,道:”在酒中下毒的人,莫非就是那天在梅花庵外说-人都到齐了-的那个人?”傅红雪没有回答,丁灵琳却忍不住道:”当然就是他。”万世遗道:”他知道薛斌已发现了他的秘密,生怕薛斌告诉傅红雪,所以就想先杀了薛斌灭口。”丁灵琳叹了口气,道:”但他却看错了薛斌,薛斌竞是个很够义气的朋友。”万世遗道:”就因为薛斌是他很熟悉的朋友,所以他虽然蒙着脸,薛斌还是听出了他的口音。”丁灵琳道:”不错。”

万世遗道:”那么他若自己到这里来了,薛斌就不会不知道。”丁灵琳道:”也许他叫别人来替他下毒的?”

万世遗沉吟道:”这种秘密的事,他能叫谁来替他做呢?”丁灵琳道:”当然是他最信任的人。”

万世遗道:”他若连薛斌这种朋友都不信任,还能信任谁?”丁灵琳道:”夫妻、父子、兄弟,这种关系就都比朋友亲密得多。”万世遗叹息着,道:”只可惜现在薛家连一个人都没有了,我们连一点线索都问不出来。”丁灵琳道:”薛家的人虽然已经走了,但还没有死。”万世遗点了点头,走过去将壶中残酒嗅了嗅,道:”这是窖藏的陈年好酒,而且是刚开坛的。”丁灵琳嫣然道:”你用不着卖弄,我一向知道你对酒很有研究对所有的坏事都很有研究。”万世遗苦笑道:”只可惜却不知道薛家酒窖的管事是谁?”丁灵琳道:”只要他还没有死,我们总有一天能找得出他来的,这根本不成问题。”她凝视着万世遗,慢慢地接着道:”问题是你为什么要对这件事如此关怀,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傅红雪霍然回头,瞪着万世遗,道:”这件事跟你全无关系,我早就告诉过你,莫要多管我的闲事。”万世遗笑了笑,道:”我并不想管这件事,只不过觉得有点好奇而已。”傅红雪冷笑。他再也不看万世遗一眼,冷笑着走出去。

丁灵琳忽然道:”等一等,我也有句话要间你。”傅红雪还是继续往前走,走得很慢。

丁灵琳道:”她呢?”

傅红雪骤然停下了脚步,道:”她是谁?”

丁灵琳道:”就是那个总是低着头,跟在你后面的女孩子。”傅红雪苍白的脸突然抽紧。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正午的日色竟暗得像黄昏一样。

丁灵琳看着傅红雪孤独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秋菊果然不该再回来找他的,现在他果然反而离开了秋菊。”她摇着头,叹息着道:”我本来以为他已渐渐变得是个人,谁知道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根本不是个东西。”万世遗道:”他的确不是东西。他是人。”

丁灵琳道:”他假如有点人味,就不该离开那个可怜的女孩子。”万世遗道:”就因为他是人,所以才非离开那女孩子不可。”丁灵琳道:”为什么?”

万世遗道:”因为他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心里的负担一定很重,再继续和秋菊生活下去,一定会更加痛苦。”丁灵琳道:”所以他宁愿别人痛苦。”

万世遗叹了口气道:”其实他自己心里也一样痛苦的,可是他非走不可。”丁灵琳道:”为什么?”

万世遗道:”秋菊既然能离开他,他为什么不能离开秋菊?”丁灵琳道:”因为……因为……”

万世遗道:”是不是因为秋菊是个女人?”

丁灵琳道:”男人本来就不该欺负女人。”

万世遗道:”但男人也一样是人。”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女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总不把男人当做人,总认为女人让男人受罪是活该,男人让女人受罪就该死了。”丁灵琳忍不住抿嘴一笑,道:”男人本来就是该死的。”她忽然抱住了万世遗,咬着他的耳朵,轻轻道:”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一个人能活着就好。”秋风萧索,人更孤独。

傅红雪慢慢地走着,他知道后面永远不会再有人低着头,跟着他了。这本不算什么,他本已习惯孤独。但现在也不知为了什么,他心里总觉得有些空空洞洞的,仿佛失落了什么在身后。有时他甚至忍不住要回头去瞧一瞧,后面的路很长,他已独自走过了很长的路,可是前面的路更长,难道他要独自走下去?”她的人呢?”在这凄凉的秋风里,她在干什么?是一个人独自悄悄流泪?还是又找到了一个听话的小伙子?

傅红雪的心里又开始好像在被针刺着。

这次是他离开她的,他本不该再想她,本不该再痛苦。可是他偏偏会想,偏偏会痛苦。是不是每个人都有种折磨自己的**?为什么他既折磨了别人,还要折磨自己?

现在他就算知道她在哪里,也是绝不会再找她的了。

但他却还是一样要为她痛苦。这又是为了什么?

在没有人的时候,甚至连傅红雪有时也忍不住要流泪的。

可是他还没有流泪时,就已听见了别人的哭声。

是一个男人的哭声。哭的声音很大,很哀恸。

男人很少这么样哭的,只有刚死了丈夫的寡妇才会这样子哭。

傅红雪虽然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却也不禁觉得很奇怪。但他当然绝不会过去看,更不会过去问。

哭声就在前面一个不十分浓密的树林里,他从树林外慢慢地走了过去。

哭的人还在哭,一面哭,一面还在断断续续的喃喃自语:”杨大侠,你为什么要死?是谁害死了你?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报恩的机会?”傅红雪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一个穿着孝服的男人,跪在树林里,面前摆着张小桌子。

桌子上摆着些纸人纸马,还有一柄纸刀。

用白纸糊成的刀,但刀柄却涂成了黑色。

看来是个个性很强的、很不容易哭的人。

但现在他却哭得很伤心。他将桌上的纸人纸马纸刀拿下,点起了火,眼睛里还在流泪。

傅红雪已走过去,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这个人却在看着纸人马在火中焚化,流着泪倒了杯酒泼在火上,又倒了杯酒自己喝下去。喃喃道:”杨大侠,我没有别的孝敬,只希望你在天之灵永不寂寞……”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已又失声痛哭起来。

等他哭完了,傅红雪才唤了一声:”喂。”

这人一惊,回过身,吃惊地看着傅红雪。

傅红雪道:”你在哭谁?”

这人迟疑着,终于道:”我哭的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一位绝代无双的大侠,只可惜你们这些少年人是不会知道他的。”傅红雪的心已在跳,勉强控制着自己,道:”你为什么要哭他?”这人道:”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一生中,从未受过别人的恩惠,但他却救了我的命!”这人叹了口气,道:”二十年前,我本是个镖师,保了一趟重镖经过这里。”傅红雪问道:”就在这里?”

这人点点头,道:”因为保的镖太重,肩上的担子也太重,所以只想炔点将这趟镖送到地点,竟忘了到好汉庄上去向薛斌递帖子。”傅红雪道:”难道来来往往的人,都要向他递帖子?”这人道:”经过这里的人,都要到好汉庄去递帖子,拜见他,喝他一顿酒,拿他一点盘缠再上路,否则他就会认为别人看不起他。”他目中露出愤怒之色,冷笑着又道:”因为他是这里的一条好汉,所以谁也不敢得罪他。”傅红雪道:”但你却得罪了他。”

这人道:”所以他就带着他那柄六十三斤的巨斧,来找我的麻烦了。”傅红雪道:”他要你怎么样?”

这人道:”他要我将镖车先留下,然后再去请我们镖局的镖主来,一起到好汉庄去磕头赔罪。”傅红雪道:”你不肯?”

这人叹道:”我赵大方磕头赔罪倒无妨,但这趟镖是要限期送到的,否则我们镖局的招牌就要被砸了。”傅红雪道:”所以你们就交上了手?”

赵大方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他那柄六十三斤重的宣花铁斧实在太霸道,我实在不是他的敌手,他盛怒之下,竟要将我立劈在斧下。”他神情忽又兴奋起来,很快地接着道:”幸好就在这时,那位大侠客恰巧路过这里,一出手就拦住了他,问清了这件事,痛责了他一顿,叫他立刻放我上路。”傅红雪道:”后来呢?”

赵大方道:”薛斌当然还有点不服气,还想动手,但他那柄六十三斤重的宣花铁斧,到了这位大侠客面前,竟变得像纸扎的。”傅红雪的心又在跳。

赵大方叹息着,道:”老实说,我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像这位大侠那么高的武功,也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慷慨好义的人物,只可惜……”傅红雪道:”只可惜怎么样?”

赵大方黯然道:”只可惜这么样一位顶天立地的人物,后来竞被宵小所害,不明不白的死了。”他目中已又有泪盈眶,接着道:”只可惜我连他的墓碑在哪里都不知道,只有在每年的这一天,都到这里来祭奠他,想到他的往日雄风,想到他对我的好处,我就忍不住要大哭一场。”傅红雪用力紧握双手,道:”他……他叫什么名字?”赵大方凄然道:”他的名字我就算说出来,你们这些年轻人也不会知道。”傅红雪道:”你说!”

赵大方迟疑着,道:”他姓杨……”

傅红雪道:”杨常风?”

赵大方骇然道:”你怎么知道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