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活未说完，她鸟爪般的手突然向万世遗攻出了四招。

她的招式也同样奇特诡秘。

但万世遗却偏偏专门会对付各种诡秘的招式。

他的出手既不奇怪，也不诡异，只不过很快，快得令人不可思议。

老太婆的手刚击出，就觉得有样东西在她脉门上轻轻一划，然后她一双手就垂了下去，再也抬不起来。

万世遗还是背负着双手，站在那里，笑得比刚才更开心了。

只可惜他开心的时候，别人总是不太开心。

老太婆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不认得你，你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万世遗道：“谁说我要跟你作对。”

老太婆道：“那么你想怎么样？”“万世遗道：”只不过想请你喝杯酒而已。“

老太婆一愕，道：“请我喝酒？”

万世遗道，“我一向难得请人喝酒的，这机会错过可惜。”

老太婆咬了咬牙，道：“到哪里去喝？”

万世遗笑道，“当然是萧别离的店里，那地方可以挂帐。”

傅红雪手里握着刀，握得很紧。

他还是用刚才一样的姿势站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过。

可是他苍白的脸，又已因激动而发红。

老太婆从屋脊上跳下来，垂着头，傻傻的从他身旁走过去。“傅红雪没有看她，却突然道：”等一等。“

老太婆就停下来等，好像忽然变得听话得很。“傅红雪道：”我已杀过人。“

老太婆听着。

傅红雪道：“我并不在乎多杀一个。”

老太婆的手已在发抖。

万世遗也已赶过来，微笑道：“杀人就像喝酒一样，只有第一怀最难人口，你若能喝下第一杯，再多喝几杯当然就不在乎了。只不过……”

傅红雪道：“只不过怎么样？”

万世遗道：“杀人也像喝酒一样，喝多了慢慢就会上瘾的。”

他看着傅红雪，微笑着接道：“这件事还是奠要上瘾的好。”

傅红雪冷冷道：“我并不想杀你。”

万世遗道：“你想杀她？”

傅红雪道：“我本来只杀两种人，现在却又多了一种。”

万世遗道：“哪一种？”

傅红雪道：“想杀我的人。”

万世遗点点头，道：“她刚才想杀你，你现在想杀她，这倒也很公平。”

傅红雪道：“你闪开。”

万世遗笑道：“为什么？”

傅红雪道：“因为她想杀我。”

万世遗道：“她也没有真的杀了你。”

傅红雪看着他，苍白的脸似已渐渐变得透明。

过了很久，他才一字一字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人？嗯？”

万世遗笑道，“你们明明全知道我是什么人，为什么还要问我这句话？”

傅红雪道：“我要问清楚些，只因为我欠你一样东西。”

万世遗道：“欠我什么？”

傅红雪道：“欠你一条命。”

他突然转身，慢慢地接着说：“这笔帐我迟早总会还你的，你也可以随时问我来要。”

他左脚先迈出一步，右脚再跟着慢慢地拖过去，脚步看来更沉重。万世遗忽然觉得他的背影看来和萧别离的差不多，看来也同样是那么寂寞，那么孤独。

也许他的情况更悲惨，因为他只有一条路可走。

一条永不回头的路。

桌上有酒。

万世遗为萧别离斟满一杯，又为老太婆斟满一杯，笑道：“这地方如何？”

老太婆道：“不错。”

万世遗道：“酒呢？”

老太婆道：“也不错。”

万世遗道：“那么你就该感激我，若不是我，你怎么能到这里来喝酒。”

老太婆道：“为什么不能？”

万世遗笑了笑，然后说道：“这里是男人的天下，‘断肠针’杜婆婆虽然是名闻天下的武林高手，但却是个女人。”

老太婆眨了眨眼，道：“我是杜婆婆？”

万世遗道：“我看到乐乐山中的断肠针，就已想到是你。”

老太婆叹了口气，道：“好眼力。”

万世遗又笑了笑，道：“可是我并没有替他报仇的意思。”

老太婆道：“哦？”

万世遗道：“我只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替万马堂杀人？”

老太婆道：“你认为我替万马堂杀了他？”

万世遗点了点头。

老太婆道：“因为当时我在他身边，而且是个老太婆，所以你认定我就是杜婆婆？”

万世遗笑道：“这道理岂非原来就很简单。”

老大婆道：“杜婆婆当然不会是个男人。”

万世遗道：“当然不是。”

老太婆忽然笑了笑，笑得很奇怪。

万世遗道：“你怎么认为这件事很可笑？”

老太婆道：“只有一点可笑。”

万世遗道：“哪一点？”

老太婆道：“我不是杜婆婆。”

万世遗道：“你不是？”

老太婆笑道，“做杜婆婆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只可惜我是个男人。”

万世遗怔住。这老太婆竞真是个男人。

她从脸上揭下个精巧的面具，解开了衣襟，挺直了腰。

这老太婆就忽然变成了瘦小枯干的中年男人！无论谁都可以看得出他是个男人。

万世遗忽然发觉自己的眼力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高明。

这人微笑着，悠然道：“你还要不要检查检查，我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万世遗叹了口气，苦笑道：“不必了。”

这人道：“杜婆婆当然不会是男人。”

万世遗道：“当然不是。”

这人道：“那么我当然就不是杜婆婆。”

万世遗道：“你不是。”

这人道：“乐乐山当然也不是被我杀了的。”

万世遗只有承认，无论谁都知道“断肠针”是社婆婆的独门暗器！

这人道：“我也没有真的杀了傅红雪。”

万世遗也只有承认，傅红雪到现在还活着。

这人长长吐出口气，举杯一饮而尽，笑道：“果然是好酒。”

他喝完了这杯酒，就站起来转身走出去。

萧别离眼中似又露出了一丝讥诮的笑意，微笑道：“下次请再来光顾。”

这人也笑道：“我当然会来的，听说这地方可以挂帐，我那几间破屋子租不出去。”

万世遗忽然唤道：“西门春。”

这人立刻回过头，他脸上本来还带着笑容，但一回过头，脸色就已变了。

笑容已到了万世遗脸上。

他开心的时候，别人通常都不会太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