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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奸角

第二部

第一章

周远志匆匆洗了一把脸,抬起头擦脸的时候却不由得停了下来。他看著公共盥洗室镜子里的那个中年男人,而那个中年男人便也就从镜子里面向外盯住他看。

朝阳这时候已经升起,淡金色的光芒从公共盥洗室高高的天窗里透s进来,像在咖啡中滴入了蜂蜜一般,整个空间的晨光都被那点金色润泽得新鲜而柔软,但那镜中的男人却因这过份的柔和与光亮,愈发显得气色不佳。

这是一个显然已经了风霜的沧桑的男人,虽然远未到可称衰老的年纪,却早有皱纹爬上了眼角、额头,不明显,浅浅的几痕,却足够将青春活力之类的东西与之远远隔开。五官都极其普通,不好看、不难看、不显眼,唯一长得好的大概是鼻子,鼻梁挺拔,鼻头有r,据说这应该是一生福禄双全的面相,可在演戏的时候,这管鼻子多半不是贴著狗皮膏药就是挨著拳头,粘著烂菜叶……

“呵。”无人的公共盥洗室里,周远志听到自己轻轻地笑了一声。这样的一张脸,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那个人要怎样才能够对著他,对著一张属於另一个男人,属於一个比自己大了整整七岁其貌不扬的男人的脸吻下去呢?

他的表情因为他的想法而产生变化,他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马上相应地做出了一个有些迷惘,有些讽刺却也有些哀伤的表情。

“周远志,”他听到自己问自己,“周远志,你已经三十五岁了,你赌得起吗?”

空荡荡的室内似乎都可以听到回响,但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别的声音,没有人可以给他回答,因为这是他自己的人生,是他自己该面对的问题。

他伸手入口袋,从里面m出了一个一元的钢!。因为揣得很久,硬币已经染上了人的体温,滚烫得好像就要熔化。

“答应,是花,不答应,是字。”他对自己说,深吸了口气,将钢!朝上方狠狠丢了上去,已经磨旧了的金属钱币在空中翻了几个不太漂亮的身,随後发出清脆的声音掉落回地上,转著圈子,最终停下来。他弯下腰去看了一眼,然後将那枚硬币捡起来,擦了擦,重又放回裤袋里。

“远志,你要快一点了,否则会来不及。”

回屋的时候,高个子的青年已经将自己打扮妥当,更备好了早餐。豆腐花、包子、油条,虽然都是路边摊买来的便宜早点,却都是热腾腾的,显然是等他起床了才特意赶去买来。柳恒澈这个人如果要表达对一个人好的诚意,恐怕能将所有偶像剧男主角都比下去,被这样对待著,有多麽容易产生不实的想法?

“今天那场戏在江湖风雨景区的白鹤山庄,走过去的话要四十多分锺,不过你放心,我向张志东借了自行车,等会骑车载你过去,二十分锺就应该能到了,这样你的腿也不会累著。”

周远志在桌边坐下,看著青年将早点一一放到他面前。金色的晨光同样勾勒在他的脸上,所显出来的景象却与自己在镜中看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完全不同,青春、上升之类的字样呼之欲出。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裤袋去摩挲那一枚小小的硬币,指关节触到微凸的纹路,像被烫到一样的灼痛。

“快过年了,拍完这场戏,应该就能歇一阵子。我在外面找了几份兼职,这样时间就不会浪费掉。对了远志,既然你不回去,今年过年我也不回家,我们空下来是不是去附近走走?”

“好。”

青年似乎诧异於他回答得爽快,马上追著问:“那说好了哦,你喜欢去哪里?”

“都听你的。”

“嗯,那我就再去查查。远志,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好。”周远志放下手中的杯子,擦了擦手和嘴,正要起身,却被人又按回去。

青年嘴角露著无奈又温柔的笑,说:“你等等。”随後弯下腰,伸过手来,抚上他的唇角。

“这里还没擦干净,你啊,像个小孩子似的。”青年伸手轻轻擦拭著,麽指暧昧地移动在他的唇角,对方温热的体温便从那一丁点的接触上传递了过来。本来毫无所觉的唇角像春天开始苏醒的兽一般,敏锐地抖擞起皮毛,几乎可以察觉到对方指尖细小血管微微的脉动,先是这里,然後是那里,轻微碰触,移动到唇上,却不做进一步的动作,停一停,从头再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彼此对望著,当呼吸开始有些急促的时候,柳恒澈却忽然收回手,直起身来,“好了,我们真的该走了。你可以慢点,我先去楼下推车。”

周远志目送著青年离去,唇角似乎还留存著适才的触感,心脏都仿佛移动到了那个部位一样,一跳一跳地动著。他苦笑,慢慢站起身来,套上了厚重的羽绒服。

走出门的时候,周远志到底犹豫了一下,最後还是伸手入口袋里。他将那枚圆圆的硬币取出来,又再看了一眼,然後摇著头,一扬手,将它丢入了一旁桌上放著的笔筒里,发出重重的“啪”的一声。

这时候是一月十三号,距离过农历新年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因为不是拍摄与旅游旺季,h影视基地里此时格外冷清,群众演员因为无活可干也有不少已经踏上返乡过年的旅程。宽阔的道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走著,看到柳恒澈他们,纷纷招手打著招呼。

自从《武圣》烧伤事件风波平息後,柳恒澈在这个影视基地里成了一个名人,虽然也有看不惯、攻击他取巧的人,多数人对他的态度比起之前的排外却要亲切了许多,尤其是在上月末的撤退大潮後。

离别也许就是一种传染病。罗兵的离开与《武圣》剧组的事故触动了很多人的心,一些“老人”因为心寒,纷纷打包离开这个呆了多年的寻梦之地,其中尤以周远志与柳恒澈所住的那栋小楼最为严重。

那栋楼里住的本来就多是武术分会的人,《武圣》事件已经伤了好几个,加上罗兵的离去,顿时人心涣散,如今已走得只剩了七八人,柳恒澈那一层楼更是只剩了他和周远志两人而已。而因为这样的离去,却使得剩下的人格外团结起来,柳恒澈也顺利地被大家接纳为了自己人。

与之同时,路上的记者却多了起来。照理说,过年这段时间本该是密集宣传贺岁片的时段,然而之前的维权事件著实令柳恒澈出足了风头。

一个过气的偶像明星半红不黑多年,突然以涉毒退隐,又突然以群众演员代表身份再现江湖,代替一干苦主与娱乐公司对簿公堂,柳恒澈身上实在集中了太多的话题x。人们都想看看,这个过气明星,这个大起大落的人如今过著怎样的生活,是投机取巧还是确实沈淀下来了,而他的群众演员之路又走得怎样?

因为这份猎奇心理,柳恒澈意外获得了一些剧组点名上群众戏的机会,打破了他原本无人愿意使用的历史,也为那些剧组和媒体带来了不少话题。

记者们以一种烈日般的激情围著柳恒澈拍摄各种相片,他被导演骂的场景,他坐在街沿等戏的场景,他蹲著吃盒饭的场景,他打哈欠的场景……人们乐此不疲地捕捉著柳恒澈各种与原先贵公子形象强烈反差的相片,以至於一时间媒体上柳恒澈的曝光度大增,络上也开始陆续出现各种恶搞他相片的ps图与视频。

开始周远志还曾担心柳恒澈会因此受到打击,但他这次似乎比之前“乞丐”报道时更想得开,日子该怎麽过还怎麽过,不仅大方任媒体拍摄他的各种“出丑照”,有时自己偶尔看到报道也会一笑置之。

“没什麽见不得人的。”他说,“不偷不抢不犯法,我活得很好,随他们拍。”

也有人偷偷找到周远志,塞钱给他,想要从他口里探听一些隐秘事情或者所谓的真相──江湖传言,柳恒澈会在h影视基地当群众演员完全是新丽影一手安排的一场公关大戏,而《武圣》剧组乃是运气不好被借机消费了一把,连带晨光跟著滑铁卢之役,被对手扯得栽了个大跟头,成为行业内的笑柄。

而事实真相呢?

“事实真相就是,我现在在追求你!”

当周远志谈起这件事的时候,青年一边替他按摩,一边暧昧地笑著这麽说:“远志,你什麽时候才肯回答我?”他微仰起头,眼神深邃得几乎可以将人的魂魄都吸入一般,唇角却挂著世上最干净透彻的笑容。

“我……”

“啊,算了算了,你还是多想想。”当周远志想要说什麽的时候,他却又会马上制止,“不要这麽快回答,想清楚,一定要想清楚。在那之前,我不会对你做过分的举动,我能等。”

当然,真正过分的举动没有,但似是无意识的小动作却从未断过,像是无意搂上腰部的手,擦过脸庞的唇,或是刚才那样……

周远志听著车轮转动的机械“嗒嗒”声,他们正在走一段上坡路,这是一座横跨河面的仿古式砖拱桥,它将两个景区“江湖风雨”和“明清g殿”连接了起来,而这条大河正是之前柳恒澈第一次受挫後自己找到他的地方。

周远志想起那时候自己看到的柳恒澈,那麽大个人却像个小孩子一样蹲在河边喃喃自语著,看起来又小又让人心疼。

“远志。”

“嗯?”

“我们要下坡了,你要不要搂住我?我是说,这样会安全点。”

“嗯。”周远志伸手搂住柳恒澈的腰。柳恒澈停止了踩踏,车子由於重力加速度的关系,沿著大桥的坡面一路飞速下滑,冷风在耳边“呼呼”掠过,让人错觉自己是不是马上要飞起来了。

“阿澈。”

“嗯?”

“我答应你。”周远志忽然开口说。

“啊?”柳恒澈似乎没有听清周远志的话,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麽?”

“上次你问我的事,我答应你。”

自行车龙头猛烈扭动了几下,然後便是刹车皮摩擦钢圈发出的刺耳声音,“嗒嗒”声停歇的时候,柳恒澈硬生生在路中间将车子撑停了下来,别过脸来。

“你说什麽?”

“上次你问我的事,我答应你。”周远志又再重复了一遍。

柳恒澈脸上的神情变了数变,像要说些什麽,但又不明原因地放弃。他最後说:“你下来。”

周远志乖乖跳下车去,看柳恒澈把车停在路边,然後走到自己前面,低下头:“你再说一次,慢慢地,清楚地说。”

周远志知道这或许是他最後一次逃脱的机会,但他的嘴巴却不受他大脑的控制,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半个月前你问我的事,我想过了,我答应和你交往。”他说完了,便等著那个人的动作。他以为接著柳恒澈一定会做些什麽,但事实上他居然什麽反应都没有,既不说话也没有什麽出格的举动。时间就这麽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周远志几乎要错觉自己之前的苦恼不过是个荒唐的梦的时候,柳恒澈却喘著气,笑起来。

“吓死我了。”他伸手捉住周远志的手按在自己的x口,“你听听,你真地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会拒绝。”他笑起来,“真的太好了!”

“是啊,真的太好了。”周远志也笑起来。

不过三十五岁而已,一个大男人,他告诉自己,他赌得起,也应该输得起……

第二章【重写】

正式宣告进入恋爱流程以後,节奏反而慢了下来。每日同处在一个屋檐下,上工也常会碰到,比起以前来,柳恒澈与周远志却也就是多了一点亲密的接触而已。拥抱最为常见,当然也有亲吻,但多数是点到即止的浅尝,偶尔也会有深吻,却并不会做更进一步的深入。

周远志多少也能理解这点。他自己过去也只是模糊确认自身的x向与人不同,但因为忙於为生计梦想奔波,加之实在看多了娱乐圈的是是非非,分分合合,所以对於找一个人共度一生都尚未做好完全准备,遑论和个男人发生亲密关系。至於柳恒澈那方面,用他自己的一句话便能说明。

“女朋友交过几个,不过都是在入行前,入了行以後就没有了。你也知道,我们这种职业,公司管得严,私人时间也少,至於男朋友麽,你是第一个。”高个子的青年这样笑嘻嘻地说著,顺手mm发问者的脸,“怎麽,你吃醋了?”说完,哈哈大笑著看周远志不争气地红了老脸。

没错,柳恒澈如今多了一个新爱好,逗弄周远志。

从外表来看实在很难想象这个人也会有这样促狭顽劣的时候──事实上,在与外人相处时,柳恒澈依旧是彬彬有礼,进退有度的,但在面对周远志的时候,便完全是另一番面貌。常常都是些早晨起来藏起了袜子或是洗著脸,手边的毛巾就被换成了衣服之类初中生都不要玩的游戏,他却总能够玩得不亦乐乎,几乎让周远志错觉,自己身边的青年躯壳里从那天开始便换做了一个孩童的灵魂。但与之相反的是,也会有相悖的证据来驳斥这点。恶作剧之外,柳恒澈学会了用只有成人才会说的言语来挑逗周远志。

诸如“远志,我对你的身体一点也不了解啊!”,或是“远志,你这里m著好舒服”之类的话间或就会从那张形状优美的嘴里吐出来,说的人冠冕堂皇,却叫听的人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麽反应才好。明明什麽也没做,却被形容得这样香豔和令人浮想联翩,而当周远志窘迫得不行的时候,那个恶劣的大孩子才会放过他,轻轻亲吻他的脸颊或是嘴唇,撒娇一样地说:“好啦,放过你!”

周远志被这样逗弄得哭笑不得,或是摇著头跟著柳恒澈一起笑,但在笑容的底下,却总有块挥不开逃不掉的y影。

“只是因为彼此都是第一次而已。”他这麽说服自己。

孩童般的恶作剧与亲昵,几乎像学生早恋似的纯情,只是因为不习惯。恋爱这种东西,一千个人便有一千个人的样子,一旦交错组合起来更是叫人目不暇接,并非一上来便都要如漆似胶,天雷勾动地火,小心翼翼地接近,慢慢地发展,自然会有水到渠成的一天,以後便会是比激情澎湃更甜美的长长久久……

是的,长久!

柳恒澈过去是周远志心目中仰慕的高高在上的“神”,如今是他心目中第一个殷殷期望著愿意与之长长久久的人,但这样的心思,周远志从未甚至从没想过要对柳恒澈说。

“何必说出来呢?放在心里就好,欢乐的时候便尽情欢乐,明日愁来明日愁吧!”他对自己这样说。

在这样亦喜亦忧的情绪下,春节眨眼便来到了两人的眼前。

年三十这天,他们谁都没有出门打工,两人前几日难得r疼地花了几百块买了点年货,这一天便一起动手打扫、装点租屋。他们好好收拾了一番屋子,然後往门上贴春联和倒“福”字,还挂上了八十年代的彩色小灯p。

这是一种现在市面上几乎看不到了的装饰品,柳恒澈也是一时兴起管前几天一个拍年代剧的剧组讨来的。整整一长串被做成藤蔓状的电线上垂著许多花朵形状的小灯泡,花瓣是彩色塑料,花蕊则是彩色发光二极管,虽然chu糙,往门上一挂一通电,一亮一亮的闪烁起各种颜色时,却漂亮又喜气

柳恒澈看周远志在彩灯串下对“福”字的高低,前些天才理过的短发j神地竖著,他抿著嘴唇,歪著头仔细琢磨位置,一点点地挪动,一点点地粘贴,全放上了,又觉得不妥,後退两步去看,然後再调整,一丝不苟的样子几乎如同在完成一件多麽重要的大事。

他不知不觉地就停下了手,专注地去看那人,他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就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般,有种钝痛的印迹缓慢而清晰地逐渐呈现出来。

他想,这个人从以前开始就应该是这样的。一个踏实的、本分的人,对待任何一件事情,任何一样事物都无与伦比的认真,梦想、人生、工作,等等。哪怕生活并不善待甚至欺负了这个人,他却还是能够抖擞j神,一路坚持著顽强走到今天。而现在,他所郑而重之对待的东西里,又多了一样,爱情。

是他柳恒澈给的爱情!

他一时几乎有些迷惘起来,尽管未必完全明白周远志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深到了何种程度,他却也知道,在两人如今的关系中,那个人投入和付出的恐怕要远比自己多得多,也深得多!而他本人所付出和给予的究竟是什麽,坦白来说,有些时候连他自己也会弄不清楚。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犹疑,才使得他们如今的关系还是处在简单而维系松散的阶段……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是该进还是该退?他凝神看著对方的背影,这一阵子那人不知怎麽又瘦了些,本来就比自己矮的身材,如今裹了厚衣服看起来更显瘦。套头毛衣下显得空落落的,他甚至有种错觉,似乎一阵风吹过,那人便要乘风离去,远远消失不见……

他的心里因为这个想法猛然就“咯!”了一下,在自己也未觉察到的情况下,已经上前一步,将那人牢牢锁在怀里。

“阿……阿澈?”被惊吓到了的人只疑惑地喊了一声,便放松下绷紧了的身体,任他拥抱。对待他,周远志总是宽容又包容的,那种几乎带著宠溺的深深的感情,简直让柳恒澈为自己的吝啬而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远志!”他轻声唤著,“远志!”

“嗯?”

“我……我喜欢你。”

对方的身体在怀抱中刹那僵硬了一下,随即便有微微的颤抖传了过来。他听到周远志力持镇定的声音,低弱却清晰地:“我也爱你,阿澈。”

同样是表白,却还是有区别。

喜欢和爱的分界点,究竟在哪里?

柳恒澈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至少不管是退还是进,不管究竟是什麽样的感情,有一点到底是确凿无疑也无法更改的,他再次确信自己无论如何也受不了有一天那个人离开他的身边!

之後,在新的一年来到的头一天,柳恒澈带著周远志一起去了h市一处十公里外的郊区游玩。他们没有钱,便挑了最便宜的玩法。两人买了些面包矿泉水,乘了公交车去那座叫做凌云山的景点,花了三十元钱,爬山游玩。

虽然叫做凌云山,但那只是一座高不过五百多米的矮小山丘罢了,山势平缓,说是登山不如说是沿阶梯散步更合适。柳恒澈也是在考虑了周远志身体条件的情况下,才选择了此处。

因为邻近便有h影视基地的缘故,这处景点平时便少有人来,此时年节,更是无人问津。他们两人一路沿著石砌山阶向上,不时停下来看看古树野花或是在供游人休憩的凉亭中休息闲聊。

柳恒澈向别人借了部相机,一路上拍著山景也抓拍了不少周远志的相片。他微微笑著看自己的,蹲下`身皱眉研究野果的,或是休息时俯瞰山景的,又或走路时的一个背影,抬头的一个刹那,柳恒澈没有发现,他在以一种自己也无法捉m的心态,尽可能多地留存著他与周远志两人第一次共同出游的记忆。

一直到山顶,才看到稀疏的几个游客,大多是年轻人,还是情侣。柳恒澈这才想起来,这座山顶据说有一处保佑人姻缘的庙宇,供奉著一位叫做“幸姑”的年轻女子。

不大的庙宇门前却种植著一颗巨大的榕树,无数的气生g向下直直深深c入地面,树干上枝叶如冠,系满了许许多多红色的愿望绸带。进到庙宇里面,单进的屋子中央仅仅供奉著一尊年轻女子的塑像,幸姑被雕饰得端庄慈祥,眉目含笑而望世间,仿佛真有无上愿力,能聆听万众心声。

有个老头坐在一旁的桌前,戴著老花眼镜正在誊录供奉,红色的愿望绸带被分门别类一沓沓地码在他身後小小的木制柜子里。

柳恒澈他们看了看觉得无趣刚要走,恰见到一对年轻情侣进来请愿,便停了一停。那两人皆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青嫩得能掐出水来。女孩子爽气地捐了二十元钱,然後一气请了一大堆各种种类的愿望绸带,拖著男孩子一起拜了幸姑,然後“嘻嘻哈哈”地走出去系纸条。在里面都能听到女孩指挥男孩的声音:“系高点系高点,越高越灵验!”

周远志偷偷碰碰柳恒澈的手:“我们走吧。”

柳恒澈却忽然间改了主意,他走到老人跟前,掏出十元钱问:“只捐十元可以吗?”

老人头也不抬,只单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喜。”

柳恒澈道了谢,放了钱,在簿子上签了名字後问:“可以请两g绸子吗?”

这回老人抬起眼皮来,从眼镜後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转到周远志身上看了一眼。

“要哪一种?”

“幸姑什麽都保佑吗?”

“什麽都保佑,不过最灵还是姻缘。”

“那就请两份姻缘的吧。”柳恒澈又掏出钱递过去,然後毕恭毕敬地接过那两g红得俗烂的绸子,用笔在上面迅速写了名字,又拉著周远志飞快地拜了拜幸姑。

“远志,我们出去系绸子。”

“年轻人,”老人却忽然喊住他们,“要心诚!”

“当然。”柳恒澈礼貌地笑笑,“心诚则灵。”

“神仙是什麽都知道的,”老人慢悠悠地说,“欺骗神明的话,是会遭到报应的。”

周远志皱了下眉头,拉了拉柳恒澈:“我们走吧。”他对老人微微颔首,“多谢指教。”

老人点下头,重又拿起毛笔开始誊录供奉记录。

“那个老人家说话有点怪。”周远志出了庙门说。

“管他呢!”柳恒澈倒是不以为意,来回比划著看哪里还有空的枝条,“系哪里好呢?到处都满了。啊,那里还有!”他仗著身高优势,到底将两g红绸子系在了极高的地方。

“这样一定会灵验的,比别人都早!”他孩子气地说著,回过头看到周远志似乎有些呆愣的样子,“怎麽了?”

“不,没什麽。”周远志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说得跟我平日虐待你似的。”柳恒澈不满地捏了他的脸一下,“下山吧。”

“嗯,好。”

周远志任由那人拖著他下山,那人的背影高大,手掌温热,周远志想,这一天,他可以记一辈子

第三章

转变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渐渐地,柳恒澈真的越来越有群众演员的样子了。他像其他人一样地早起排队等工时,一样地安静服从安排,一样地在人堆中饰演面目模糊的角色,等到人们终於发现找不到“柳恒澈”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经完完全全从一个差强人意的偶像剧明星“倒退”成了一个合格的群众演员!

周远志是最早发现到这一点的人。对於同处一个屋檐下的青年,排除掉两人似近又似远的交往关系,他见证了青年的气场在一点一滴地思考与演练中逐渐产生的改变。

他常常可以看到青年在各个剧组转悠,琢磨导演的导戏方式,琢磨其他人的演戏方式,甚至琢磨一只野猫一只野狗一棵树一朵云的动态,他一面打著各种各样的工赚钱还债,一面却也趁机与形形色色的人来往乃至交上朋友,他学习他们的思维与习惯,学习他们说话动作的方式然後化为己用。以至於,有时候,就算是看了柳恒澈六年的周远志,都不会发现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一个面目模糊的陌路人正是青年本人。

而柳恒澈恶作剧的套路也在这样的改变中改变,不再是初中生的把戏,而是很糟糕地倒退到了小学。周远志每每想起这一点都要叹气,除却打工上戏看书时间以外,要把柳恒澈这个人揪出来成了他一个很头疼的任务!

有的时候,他会在河边的草丛里看到在地上和野猫对峙的青年;有的时候,那个人如同一个普通游客般从他身旁匆匆经过;有的时候,他是个背著麻袋四处晃动的拾荒者;有的时候,他大大咧咧地混进别人的剧组装作一直都在其中工作……

这算是周远志上工以外的一大负担,当然,也是一大乐趣。

每次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找到奇奇怪怪的青年,周远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时候,对方却会兴高采烈地卸下伪装,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或者亲吻。

“远志,我就知道全世界只有你能找到我!”

周远志有时候会想,这真像是个恐怖片的桥段,一个迷人的鬼怪引诱著路人进入他的地界,从此开始了一场永不散场的捉迷藏,但,如果那个鬼怪是柳恒澈,他甘之如饴!

记者们对柳恒澈的兴趣也随著时间渐渐散了,一个过气退圈明星的英雄之旅炒作三个月已经太长。如果周远志曾经以为,柳恒澈的那一次出面与最终胜利的结果会成为他复出的契机,那麽在听过柳恒澈的话後,他才真正明白柳恒澈能够在那种圈子里混上六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个人曾在饭後,一面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翻八卦杂志上做的名为“看看他(她)们如今都在干什麽”的过气明星专题,一面说:“远志,你想多了,媒体关注我是因为我当时是个标靶,具备炒作价值,就像我反过来利用他们的炒作来替罗兵他们讨公道一样。但炒作价值毕竟不能与商业价值划上等号,以我的年纪和现在的能力,接手我要浪费很多宣传资源,却未必有好的收获,一不小心还可能赔本甚至丢了公司颜面,所以目前这个阶段,不会有人来找我的。”

青年懒散著口气,听起来并不在意,但周远志还是察觉他言语下微微的落寞,但下一刻他却马上又会嬉皮赖脸地凑过来:“你是不是担心我不开心,那,要是你让我枕著你的腿,我就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然後抓著他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当枕头。

这样的亲昵和信赖,却依旧无法更进一步。周远志有的时候会想,这样就足够了,但有的时候,却也会有微微的怒气,但怒气未及发出最後却都化为了淡淡的哀伤。

夏天到的时候,柳恒澈经过半年的拼命努力,还清了一小部分的债务。虽然只有七千多块钱而已,对於坚决不肯要周远志帮忙的青年来说,实在是个很大的进步。那一天,柳恒澈去镇上汇款,和周远志说好了会带些好菜回来,然後两人一起做饭吃一顿。

周远志当天没有工可开,就在家中打扫收拾。到了傍晚的时候,柳恒澈却带回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萍姐。

已经有半年没见了,章曼萍比周远志半年前看见的时候消瘦了许多,下巴尖了,人也不大j神,两个大眼睛下面是深深的眼袋,再加上一身黑色套装,看著几乎像个暗夜里的女鬼,只有开口说话的时候,简洁干脆的用词和言简意赅的说明方式还有半年前那个强势经纪人的几分风范。

周远志迎接她进屋的时候注意到,她的左手袖子上别著个黑色的袖章,上面是一朵小小的白花。他曾经听柳恒澈提起过,萍姐的父亲多年前得了不治之症,一直在反复手术与化疗中,她老公原先是个玩音乐的,整日高喊:“世界不理解我,世界不理解音乐!”忧郁文艺著不务正业乱花钱,後来在女儿刚出世没多久居然姘了个年轻女孩私奔了……说到底,萍姐的强悍,未必不是生活逼出来的。

柳恒澈给萍姐倒了水,开了电视,然後拉了周远志一起去厨房弄饭菜。他们的厨房在底楼,本来是公用的,年後这栋小楼里渐渐来了些新住客,到底不如罗兵他们在时的热闹,厨房更是少人使用,几乎成了两人的私厨。

周远志看柳恒澈一样样从塑料袋里往外搬食材清洗切剁。一块带皮咸r,几两河虾,许多的青菜,还有块绢豆腐和一只大鱼头,看来他今晚心里的菜式是豆腐鱼头汤,菜饭和白煮河虾。

周远志问他:“萍姐来影视城工作?”

柳恒澈正在给自己系围裙,“嗯”了一声,顺手递了另一块给周远志:“有个新人第一次上戏,她要全程陪著,以免出问题。”

周远志拿了个塑料篓子装了青菜清洗,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奇怪:“萍姐怎麽又带新人?唐晓骏呢?”

这次柳恒澈迟疑了一会才回答,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萍姐她现在手头似乎只有这一个人了。”

“那……也许是今年要力捧的新人吧,萍姐这样的金牌经纪,公司不会让她放羊的。”

柳恒澈没有回答,只是用菜刀一下一下切著r块,眼底若有所思。

吃过晚饭後几人又坐著闲聊了会,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周远志他们是生怕触到章曼萍的逆鳞,倒是她自己很坦诚,桩桩件件地陈述,她说老人家上个月没了,走得很快,苦了这几年总算到最後解脱得顺利,也说起如今她手头的确只有一个街上捞来的新人了。

“本来是街上的混混,叫赵小明,脾气大,演戏也不行,只能往不羁青年那块包装,现在韩流红嘛,就取个艺名叫……”她挠著头,短短的指甲修剪得chu糙,边边角角都是不平,“对了,叫赵多俊,我老记不住,在片场叫他小明小明,把他气得龇牙咧嘴。”

萍姐说到这里哈哈大笑,那笑容却是苦的。

“柳先生,你走後,变化很大。”她说,然後又重复了两遍,“很大、很大!”

“唐晓骏呢?”

“他?”萍姐说到这里,却犹豫了,洁白的牙齿下意识地咬著下嘴唇。这个少女般的动作似乎是从她年轻时就养成的,以前是被女强人的外表压制住了,这个时候看到,却让人有些意外。

“他……他很好,”她想了片刻,才慢慢说道,“马上就要开拍一部好片子了,是和赵幼青导演合作。”

“是吗……是赵导……那很好。”柳恒澈说。

“嗯,他是很好。”萍姐咬著下唇,奇怪地又重复了一次。

後来的话题就完全不与圈子相关,萍姐坐到晚上九点,准备开车回h市市区的宾馆。柳恒澈先下楼去替她开车出巷子,周远志陪她下楼。

“周先生。”她最後看了一圈周远志与柳恒澈的居所,缓慢地开口,“你们现在都是一起住?”

周远志不笨,马上领会了她的意思接口道:“是啊,因为房租太贵,你也知道阿澈他现在经济条件不太好,这半年,他一直都很辛苦地在工作。”

萍姐却严肃道:“也许柳先生现在是很辛苦,但我觉得他看起来却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好!我不是指他的经济条件,而是指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怎麽说,”她想著,“就像是刚刚入行那会的状态,对,也许比那时候还要好!看起来很j神,像在发光一样,我想这是因为你的缘故。不管是那时候还是现在,真是多亏你肯帮他,我代柳先生谢谢你!”

周远志摇摇头:“这没什麽,阿澈他值得人帮的,我想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东山再起,到时候就再不会有什麽事什麽人可以拦住他了!”

萍姐却很快地问了一句:“也包括你吗?”

周远志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当然,我永远不会拦他,只会帮他。”

萍姐这才笑开来:“谢谢你周先生,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会对柳先生好。在柳先生东山再起前的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他,以後等他重回舞台,一定会好好谢你的。”

周远志努力地陪著笑脸:“是,我也很期待那一天,到时候一定要收他多一点的利息才是!”

院子外面传来喇叭声,柳恒澈喊:“萍姐!”

萍姐答应了一声,朝周远志伸出手去:“周先生,说好了。”

周远志看著那只白`皙的手,随後微微一笑,伸出手去与之交握:“嗯,说好了。”

柳恒澈回来的时候,周远志已经躺下了,但并未睡著。他听著柳恒澈轻手轻脚出门洗澡,满脑子都是萍姐刚才说过的话。女人通常都很敏锐,萍姐更是个聪明女人,她一定是从他们的屋子和他们的相处状态看出了什麽,才会对自己说那些话。

当然,那些话对周远志来说都是冒犯,可他却并未生气,不仅没有生气,周远志甚至有点替柳恒澈高兴,高兴到了今时今日,柳恒澈身边竟然还有其他不抱目的对他好的人。至於他自己……周远志在心底笑笑,没事的,明日愁来明日愁。

柳恒澈很快洗澡回来,他锁了门,接著应该躺回自己的床上,但周远志听到的柳恒澈的脚步声却只是到他的床边而已,之後便再无声息。

这是怎麽了?

虽然闭著眼睛装睡,他还是能感觉到被人牢牢注视著的感觉。本来打算混过去,最後周远志还是叹了一声,认输地睁开眼睛。果然柳恒澈就站在他的床前一动不动。夏天的夜晚,月光总是显得格外明亮,即使隔著窗帘,他也能依稀看到青年的脸孔,分辨不明的脆弱。

“阿澈。”周远志喊了一声坐起来。

柳恒澈坐下来,这使得周远志的单人床发出了“嘎吱”的声响。他没有回答,反而伸出手来,犹豫著,然後搭在周远志的肩上。

周远志的心在那个时刻开始脱轨,他听到自己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阿澈,怎麽了?”

青年抱住他的肩膀,将头埋入周远志的颈窝,刚刚使用过的沐浴r清新的薄荷味便飘入周远志的鼻端,反而让他更加神志恍惚。

“远志,我不开心。”青年小声说著,像只大型犬一样,用湿润的鼻子磨蹭著周远志的脖子,“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是看到萍姐,我就想到过去,想到那些事……”

周远志这才想起来,不管怎麽坚强,柳恒澈遇到的著实是很过分的事情,而那件事过去也才半年多而已,只是因为柳恒澈很快地打起j神,重新振作,让人错觉那件事情已在他的心中过去,但事实上,哪里有那麽容易的事呢?萍姐的出现打破了群众演员柳恒澈的生活,她像一g线,牵扯出了过去许许多多灯红酒绿,豪奢繁华,也引出了柳恒澈心底一直掩藏起来的痛。再怎麽成熟理智,他也不过就是个人,一个连三十岁都还没满的孩子!

周远志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揽住柳恒澈的肩膀,这个举动极大地鼓舞了青年,他一下子将周远志搂得更紧,像溺水者寻到了唯一一g浮木般,手攀脚盘。周远志吃不住他的体重,立刻被柳恒澈压得倒在了床上,单人床在静夜中发出了极大的“嘎吱”一声,像是谁似痛苦又欢愉的呻吟……

周远志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心跳如雷,想要推开柳恒澈却又怕这样会伤害到青年的自尊心,只能结巴著抗议:“阿、阿澈……先起来,先起来再说话。”

“不起来!”柳恒澈却耍赖了,他不仅这麽说,反而又再更紧地抱住周远志,像条蛇一样将他牢牢缠在怀里。

“阿澈!”

“远志,”柳恒澈抬起头来,才洗过的柔软发丝有些湿地搭在额头上,看起来几乎如同一个少年,“远志,我……我想跟你一起睡。”

第四章

一瞬间,周远志的脑子几乎一片空白,所有的脑细胞都停止工作,留给他的只有单纯的震惊这一种反应而已,震惊到他默许,或者该说是感觉不到柳恒澈的任何一个动作,脑子里只剩下那一句话而已。

“远志,我想跟你一起睡。”

这句话到底是单纯字面上的意思又或有别的深意?如果是後者,他……他该怎麽做?周远志在脑子里七兜八转了许久,等到悠悠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青年已经搂抱著他,用一种搂抱娃娃的方式,侧身睡著了。

终归还是自己多想了啊……

周远志苦笑了下,其实他心里又怎麽会不明白呢?可就算明白,却还是会有不应当有的期许。

周远志试图轻轻挪开自己的身体,但柳恒澈搂著他腰身的手臂却因而紧了紧,将他更拉过去一点。两具成年男x的躯体在窄小的单人床上紧紧贴在一起,在冬夜尚且过热,何况是这样夏天的夜晚,但令周远志更尴尬的是他现在的状态……他有反应了。

一个成年男子与自己喜欢的人在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不发生任何反应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那个人心中并没有爱这种东西,没有爱则没有欲望,虽然反之未必。周远志一时间有些难受,这算是第一次他无法回避也无法欺骗自己柳恒澈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麽……感谢、依赖、亲近、信任,都是些好词,就是没有一个与爱有关。

这样近乎畸形的交往关系到底能维持多久呢?他忍不住轻轻唤了声:“阿澈。”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有稳而绵长的呼吸音,柳恒澈似乎已经睡著了。周远志当然可以将柳恒澈推醒,将自己解脱出这样尴尬的境地,但他在犹豫了一下後,忽然决定做一件很过分的事。这想必会是唯一一次,甚至一旦撞破就会是这段关系的终结,但那一瞬间,周远志按捺不住那种冲动!

他颤抖著手,小心绕过柳恒澈圈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微微蜷起身体,最终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内裤之中。早就变得硬挺的属於他自己的东西在接触到他自己的手掌时几乎像要弹跳出来一样的j神,周远志自暴自弃地想,这都是因为柳恒澈近在身边的缘故。

青年的x口就贴著他的後背,手就圈在他的腰上,他修长的双腿、结实的臂膀、温热的体温还有绵长的呼吸,每一样都清晰得可怕,虽然距离那样近,却又是那样地远,周远志唯一拥有的只有一个伪作的怀抱和一段自作的幻想而已。

幻想著被青年所拥抱,彼此交换著呼吸和唇舌,幻想著被青年修长的手指爱抚,一起共赴那片乐土。周远志加快套*弄著自己的x*器,紧紧闭著眼睛,咬紧牙关,任凭绮思将他带入并不存在的幻想空间之中,在那里有他和他喜爱的青年,他们真心相爱,热烈做*爱!

“阿澈……阿澈……”接近临界点的兴奋度夺取周远志全部的自制力,以至於他恍恍惚惚分不清楚自己最终是在心里还是真的将那两个字喊出了口,当所有的血y仿佛都集中到那个部位,一片白光闪过之後,周远志释放出自己,快感将他推上巅峰随後却接续以默默回袭的疲累。

不,不仅是疲累,还有回归现实的沮丧以及……惊吓!

周远志猛然坐起身来,惊魂未定地大口喘著气。斗室中一片寂静,夏日夜晚干燥的空气里混入了他所释放的那一点情*欲的气息,柳恒澈已经放开他,侧卧向了另外一边,安静地睡著,应该并未发现枕边人刚才所做的事情。

周远志的j神这才松懈下来,怔怔地看著自己满手的白浊半晌,终於站起身,蹑手蹑脚开了门去公共浴室处理。

脚步声变得很远了以後,柳恒澈才在y影中睁开眼睛,眼神复杂。

***

早晨周远志醒得很早,其实可以说他g本一晚没睡好。昨晚洗浴回来後,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睡到了另一张床上,几乎一夜未眠,终於熬到起床时间。

今天的天气似乎会很热,以至於大清早打开门就有种灼烫的感觉。周远志下楼去厨房蒸了两个馒头和**蛋,又用昨晚泡的黄豆现磨了豆浆,做好这一切的时候,柳恒澈也刚好下楼来。青年昨晚似乎也没睡好,虽然还是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整齐,但j神状况显然不佳。周远志一时几乎以为自己昨晚的逾越举动到底被柳恒澈发现了,但青年眨著腥松的睡眼看到他却还是如往常一般地笑道:“早,远志。”随後倾身过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周远志放下心来,将早点都端到桌上:“快些吃吧,今天我有点事要去镇上,就不陪你等戏了,我下午回来。”

柳恒澈喝著豆浆:“你要去做什麽?和谁一起去?”问话的口气简直可以用警觉来形容。

周远志有些想笑:“就我一个,去见小郁。”

“见他做什麽?”

“前些日子有家经纪公司看上他,约他今天面谈,他让我一起把把关。”

“不是有张大姐吗,干吗非要你跑一趟?”柳恒澈有些不高兴。

“那不一样,我陪著他是壮胆,再说镇上刚好有家饭馆在招兼职厨师,我想去看看。”

“你要接夏季夜宵的活?”柳恒澈皱起眉头,“远志,我的钱我自己来还就行了,你不必为我做那麽多事。”

“谁说是为了你,我现在存款差不多没了,没点钱傍身,没安全感。”周远志笑笑,“男人嘛,存折上总得有点钱,否则说出去多难听,连娶媳妇本都没有。”

柳恒澈的脸色一下子y沈下来:“你想娶媳妇?”语气尖锐,g本不是柳恒澈一贯的风格。

周远志愣了愣,随後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

“只是个比喻而已。”他解释著,柳恒澈却还是怒气未平的样子。

“阿澈……”他轻声喊。

“我们不是在交往吗?”柳恒澈打断他,“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会让你有那种想法!”

周远志不明白自己这无心一言怎麽就触到了柳恒澈,虽然被恋人吃醋其实该是件证明对方在乎自己的事,但柳恒澈的怒气却来得似乎不太对劲。

“怎麽了,阿澈?”周远志尽量将态度放轻松,“都说了是比方而已,我们现在是在交往,所以我当然不可能去娶什麽媳妇。”

“那如果我们不交往了你就会娶吗?”柳恒澈脱口而出的话让两个人都静了一静。

周远志剧烈地呼吸著,脸色苍白。这是什麽意思?如果不交往了?柳恒澈是在……试探他吗?周远志很不想让自己往那个方向去想,但是柳恒澈这句话实在很难抹去这种嫌疑。

柳恒澈的脸色也变了几变,半晌试图开口:“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是这种关系,我是指如果我们不是在交往,呃,我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