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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情深莫问

☆、楔子:情天鹅情许今生,痴孔雀缘断来世

从前,有一只雪白的天鹅偶然地落在一处风景优美的水边,它看见了一只漂亮的孔雀,那孔雀一身碧绿的羽毛,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好像太阳一样。天鹅於是爱上了孔雀,再也不想离开了。

此後的日子里,天鹅虽然依旧会在天上飞,却每晚都会回到孔雀的身边,与它依偎著入眠。孔雀则每天都为天鹅准备上好的羽毛和嫩叶,只为了让它夜里睡得舒服。寒冷的夜里,天鹅趴在温暖柔软的窝里,靠著孔雀为它讲白天在天上看到的趣事和美丽的风景,孔雀就微笑著听它说,直到它们中有一个先睡著。

这样的日子平淡而温馨。天鹅对此很满足。

直到有一天,天鹅在天上遇到了另一只天鹅,天鹅很开心,便与新来的天鹅攀谈起来。一谈下来之後,天鹅觉得实在太高兴了,因为孔雀没有见过天上的样子,而新来的天鹅什麽都明白,因为它也见过,而且可以告诉天鹅更多它没有见过的景色。

於是天鹅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孔雀依然不说话,只是在它回来的时候为它准备羽毛和嫩叶。天鹅回来依旧趴在孔雀身边兴奋地跟它说白天的趣闻,以及从新来的天鹅那里听来的故事,孔雀仍是静静地听著,却再也坚持不到天鹅讲完了。

有一天,新来的天鹅对天鹅说,在云的上面,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叫做“天鹅的国度”,那里住著很多天鹅,大家可以一起玩儿,会非常开心的。可是天鹅说,不行,孔雀在等我,我不能离开。新来的天鹅说,可是你是天鹅啊,只守在这山里不飞翔,你就等於剪掉了翅膀,剪掉了翅膀,你还是天鹅吗?於是天鹅沈默了。

再接下来的日子里,天鹅依旧会回来,可是却再也不高兴了。它不再告诉孔雀它在天上的见闻,而它在天上飞的时候也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些孔雀都看在眼里,可它却不知道该怎麽办,因为它是孔雀,孔雀注定是不会飞的。

然後有一天,孔雀对天鹅说,你和你的朋友一起走吧。如果我不能给你带来幸福,那我至少可以给你自由。

天鹅很难过,它很想告诉孔雀它依然爱它。可是孔雀却笑著止住它,然後转身离开了。

天鹅在水边等了七天,孔雀却再也没有回来。新来的天鹅找遍了山里的每个角落,终於发现了奄奄一息毛色已如土灰一般的天鹅,它赶紧把天鹅小心地抱起来,然後仔细地照料它,直到它又有足够的力量可以飞上天。

走吧,孔雀不会回来了。新来的天鹅说。

天鹅点点头,然後就在新来的天鹅的陪伴下,飞上了久违的蓝天。它们双双向“天鹅的国度”飞去,一路看著下面的风景。

突然,天鹅在地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绿色身影,它非常激动,赶紧一个俯身冲了下去,却发现趴在地上的孔雀已经死了。

孔雀是摔死的。

从山崖上俯冲而下,粉身碎骨。

天鹅明白,孔雀是想学习飞翔。如果它学会了飞翔,应该就会来找自己了吧。

天鹅伏在孔雀怀里躺下,一如当年它们每晚靠在一起睡觉时一样。新来的天鹅知道它想和孔雀单独待一会儿,便静静地离开了,去另一边等著它。

可是过了好久,天鹅都没有过来。新来的天鹅很担心,便又回来找它,却见天鹅也粉身碎骨地摊在地上,只有对面的峭壁上狠狠地拍了一片血,上面还站著两g白色的羽毛。

既然你不能来,我便去找你吧。

新来的天鹅叹了口气,一拍翅膀飞上了高空。

蔚蓝的天空里,一道白光闪过,如霹雳闪电般,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第一回:端午夜今世初遇

端午之夜,洛阳城里,处处张灯结彩,街街繁华景象。

拥挤的人群中,一个一身白衣墨竹的公子正在款款而行,身边一个十五岁上下的小孩一路东张西望,跑来跑去,直把这公子急得没法,几乎要追著他跑起来。

“禄儿,别走丢了,快回来!”白衣公子一边急声叫他,一边在後面追著他走,又要小心著不要撞到拥挤的行人。

可是这路上实在是人太多,不一会儿小孩就没了影。公子没办法,只得焦急地在人群里绕来绕去,四处张望,谁知刚一转身,却猛地撞上一个人。

“多有得罪。”白衣公子赶紧低头道歉。

“是你……”听那人语气倒好像并不生气,反是带了一丝惊讶。

白衣公子觉得奇怪,便也抬起头来看他。

“你是……”

两个人的脸上都现了一丝惊讶,随後便一动不动地对望著,好像时间在他们之间静止了一般,又仿佛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伫立的两尊雕塑一样。

“爷!你快看……咦?你是谁?”一声童音打破了时间的静穆,小孩儿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手里还拿著个面人儿。

那人却仿佛没听到小孩儿的话一般,仍是定定地盯著眼前的白衣公子。

“喂!说你呢!老盯著我们爷干嘛?”小孩儿忽然一脸怒气地大喊起来,“你们这群坏人,又看上我们家爷好看了是不是?”

那人这才猛然醒过来一般,赶忙把视线移开,白衣公子也仿佛突然意识到什麽,面色微红地别过脸去。

“哼哼!你们这群臭男人!莫府大公子岂是你们这群人想看就看的?”小孩儿见他理亏,越说越来劲儿,简直要掐腰骂起街来。

“禄儿!”白衣公子赶紧唤住小孩儿,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别理他,咱们回去吧。”

“哼!”小孩儿冲那人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就跟著白衣的公子一蹦一跳地走了。

“莫府大公子啊……”那人看著两人远去的背影,低声默念了一句。

莫府,或者说丞相府,乃是洛阳城里最知名的一户人家。莫家历任三朝丞相,从高祖时就伴在皇帝身边,因此莫府也格外得到三代皇帝的敬重。直到两年前莫老爷忽然大病不治,这宰辅之职才暂时交给林秦楠林大人代理,皇帝说,等莫府大公子莫问情三年丁忧期满,便将丞相之职还给莫家。

“羽儿可回来了,街上玩得可好?”莫老夫人一见莫问情回来,便在下人的搀扶下笑吟吟地迎了他出来。

羽儿是莫问情的小名。据莫老夫人说,当年曾有一只羽毛极漂亮的天鹅入梦,醒来後觉得身体有异样,此後不久便怀了他;而生他之时,据说也是满室飞白羽,如柳絮一般,又似飞雪吹颺,於是便给他起了个小名叫作“羽儿”。

“娘快好生歇著,起来做什麽?”莫问情赶紧上前扶了老夫人,将她搀到八仙椅上坐下。

莫老夫人自从莫老爷过世便一直身体不好,所以一年里的大半时间都在房里躺著,只有天气好的时候才出来坐坐,晒晒太阳散散心。

“好!好著呢!”禄儿赶紧把面人儿给老夫人看,“街上可热闹了,还有放烟花的呢!噌──咚!”

老夫人看这禄儿学得像,笑得乐呵呵的。

“只是遇到了个坏人,直直瞪著爷看。”禄儿突然想起那人,便嘟了嘴生起气来。

“哦?那是个什麽人?”老夫人问向莫问情。

“孩儿不知。只是……”莫问情犹豫道,“仿佛,在哪里见过。”

老夫人想了想,笑道:“或许那人与羽儿有前世的缘分,要在此世成就吧。”

莫问情笑笑不说什麽。莫问情和他母亲不同,他母亲一向吃斋念佛,而他却是个不信神佛的。

“娘累了,便早些去歇著吧。福儿。”莫问情向外间唤了声,便来了个扎著元宝头的十六七岁男孩子,莫问情便叫他小心扶了老夫人回内室去休息。

第二天,莫问情刚交待好府内一切事宜,便听门人报道:云清钱庄的少主云碧清前来拜见。

“我莫府向与商户没有往来,为何这云清钱庄的少主要来见我?”莫问情猜不透这少主的心思,但也觉得不能怠慢,便叫人请了他到前堂来见。

谁知一见面,却是那端午夜在街上碰到的男子。

“啊?是你这个坏蛋!”禄儿一见那人,便指著他的鼻子大叫起来。

“禄儿!不得无理。”莫问情呵斥了禄儿一声,赶忙便向云碧清赔礼道:“莫某管教下人无方,多有得罪。”

“无妨无妨。”云碧清笑得云淡风轻。

“不知云公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莫问情请了云碧清落座,又命人看了茶,极是有礼地问道。

“也不是什麽要紧事,只是昨日在街上冲撞了莫公子,今日带了些礼物,特来赔罪。”云碧清说著便叫人将一颗龙眼大的珍珠奉上来,看得禄儿的眼睛瞪得如驼铃一般。

莫问情扫了那珍珠一眼,稍一迟疑,辞谢道:“无功不受禄。昨日本是在下得罪在先,哪里有收礼的道理?云公子此番……若是有别的意思,还请明说。”

云碧清见莫问情脸色透了认真,便哈哈大笑道:“云某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见莫公子面善,想交你这个朋友~”

“好哇~你果然是冲著我们爷来的!想追我们爷,你还早十万八千年呢……”

“禄儿!”莫问情大声斥道,直把个禄儿吓得赶紧缩回来。

莫问情调整了下语气,却仍是不改威严:“後院的碧螺春怎麽还不上来,你去看看。”

“哦。”禄儿低低地应了声,临走又狠狠地瞪了云碧清一眼。

莫问情叹了口气。被禄儿这一搅和,他倒真的没法就这麽把云碧清请出去了。

“既是如此,云公子若愿意,便请留在府中用过午饭再走吧。只是这礼物,莫某是万万不能收的。”

“全听莫公子安排。”云碧清拱手一笑,便命下人将带来的东西收了起来。

☆、第二回:连拜府生日相邀

此後,云碧清便隔三差五地找理由来登莫府的门,有时是借东西,有时是忘了东西,有时甚至说是在门口路过渴了,进来讨碗水喝。

“哼,洛阳第一钱庄,要什麽没有?偏偏找咱们来借,分明就是没安好心!”禄儿从一开始就看云碧清就不顺眼,这下更是没完没了地数落他。

“算了,反正他又没恶意,多结交个朋友也好。”莫问情若有若无地答道。

“什麽叫没恶意?我看他从最开始就一肚子恶意!”禄儿凑过来,“爷,这种公子哥儿我见多了,都是处处留情的主儿,您要是跟他沾上了,准没好事儿!”

莫问情笑了:“能有什麽事呢?问情是个男子,又不是闺房里的姑娘。”

禄儿哑然了一会儿,随後转身小声儿嘟囔道:“爷虽不是姑娘,却比姑娘还好看,这洛阳城里谁不知道啊……”

“禄儿,你说什麽?”莫问情探了身问道。

“没啥~爷,反正您小心这个人,别跟他走太近了。”禄儿转回头来语重心长地说。

“哦?何时倒轮到禄儿来教训我了?”莫问情见他个小孩儿偏做大人模样,便故作生气的样子来逗他。

“禄儿不敢!”小孩儿果然怕了,一迭声摆手道,“只是爷从小便在书房里读书,没怎麽出来见过世面,老爷一走,千般事都要爷来做,爷虽然读书多,脑子聪明,处理事情是在行,可对於人事……爷,不是禄儿说,您对人太好,太不提防,禄儿是怕您被人害了。”

莫问情也知道禄儿是真心担心自己,便温柔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官商本不是一路,我自然对他防范,只是他虽是个商户,却在洛阳城中颇有势力,如今先父已经仙去两年,朝中势力渐渐向林府倾斜,我又没法马上入朝为官,所以这样的人,我们便是不借助他的势力,倒也不能得罪他,眼下还是小心应对为好。”

禄儿听莫问情说得有理,便点点头道:“还是爷想得深。不过,禄儿还是那句话,应对是应对,爷您可别真的跟他好起来。”

莫问情见他不依不饶的,便伸了雪白纤长的指头戳了一下禄儿的额头,笑道:“你怎麽就那麽放心不下?还怕我跟他跑了不成?”

“不是我放心不下,是那人的眼睛……”禄儿双手捂著额头嘀咕道,“那人的眼睛太会勾人,我怕爷防不住。”

的确,那人的眼睛确实很特别,带了点淡淡的碧绿色,好像孔雀的羽毛,在阳光下可以反s出七彩的光,就像太阳一样。

就是这光,让莫问情觉得似曾相识。

“算了,别去想他了,我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忙。”

莫问情言罢低头拿起一叠信来看,却见最上面的一封右下角有一个淡蓝色云朵化成的钱币花样,莫问情抬眼看了下禄儿,见他正低头研磨,便不动声色地将那信收在一碟信的最下面,拿了第二封拆开来看。

三日後,云清钱庄後院门口,云碧清正一身墨绿金丝的新装笑脸迎客,忽见一顶雪白墨竹的轿子远远停下,便把一排人丢给身边的人,一个箭步冲到轿子门口,一伸手打起帘子来。

里面的人低头出来,抬头一见是他,果然愣了一下。

“怎敢劳烦云公子亲自动手。”莫问情不知如何是好。

“哪有哪有,莫大公子大驾光临,我云清钱庄蓬荜增辉,碧清能为莫公子打帘子,是我的荣幸~”云碧清笑得热情似火,一边赶紧将莫问情迎到堂内。

莫问情觉得他热情得过分了,便按了礼节答道:“云公子过谦了。云公子亲自写信来请,莫某自然……”

“哎哎,以你我的交情,何必这麽繁文缛节的,你叫我碧清就好,我叫你问情,如何?”云碧清打断了莫问情的推辞不说,反而又得寸进尺起来。

“这……”莫问情实在不想和他显得太过亲密,毕竟自己的身份特殊,若走得太近,恐怕於莫府声誉有损。

“问情,今日可是我的生日,你不能让我不高兴呀~”云碧清说著就嘟起嘴来。

“好吧。”莫问情没办法,只好客随主便,“碧清公子……”

云碧清一扶额:什麽叫碧清公子啊?这公子俩字儿就不能省了?……好吧,至少可以叫他问情……

“那问情就不要再如此多礼了,快进来随我入座吧。”云碧清一边帮莫问情驱赶拥挤不堪的人群,一边将他延至上座,也就是自己身边的位子。

这一次莫问情倒没有推辞,因为他毕竟是前任丞相的长子,也是皇帝金口允诺的下任丞相,肯来个商户参加少主的寿宴本就是格外赏光了,在座除非有林秦楠或是皇族的人来,否则他坐这个位置是当之无愧的。

两人并排坐下後,云碧清便赶忙叫了些白衣罗裳的年轻女子来给莫问情打扇子,一边殷勤地亲自捧茶递水果。

“这碧螺春是我叫江南送了百种茶来,自己一个个品出来的,你尝尝和你莫府的是不是一样?”

“我听人说你喜欢南方的水果,这荔枝是我叫人马不停蹄星夜从岭南运来的,趁没熟透就摘下来,却又不能太生,我挑了些不错的,你尝尝看?”

“我听你府上人说你不喜欢大红大绿的张扬,单喜欢墨色,我便把那些衣服全丢了,新做了墨绿金丝的衣服,这堂上的装饰也都是墨色的,你看了可喜欢?喜欢我就再做……”

“碧清公子,”莫问情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今日本是你做寿,自然一切随你喜欢,何必在意我的意思?”

云碧清听他如此说,便放下手中正在剥的荔枝,两只闪著彩光的碧绿色的眸子深情地望著莫问情。

“问情,我……”

“啊呀!这位不是莫府的大公子嘛~碧清,你脸面可真大呀!竟能把莫公子请出来!”一个一身金黄色衣服的公子哥儿突然冲过来,笑呵呵地盯著莫问情看。

“可不是!这洛阳城里谁不知道,这莫府大公子不仅容貌比个女子更胜百倍,连行事举止也比大家闺秀还要斯文端庄,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叫我们这些想巴结的人……也巴结不上啊~”又一个紫色衣服的公子哥儿拥过来,一边满口污言秽语一边眼睛不老实地在莫问情身上上下打量著。

莫问情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强忍著厌恶向侧面挪了挪。

“哎哎!问情是我请的客人,你们几个给我收敛点儿!尤其是你,郑行,平日里跟我们胡闹胡说也就算了,怎麽能在问情面前失礼?”

郑行便是那个紫色衣服的公子哥儿。他父姓梅,母姓郑,二人在路上同行相识,然後生了他,便取了这麽个名字,可见是没读过什麽书的。他父亲近年来倒卖山里的皮毛挣了大钱,这才把他送到云碧清府上来跟各位哥儿们混在一处,也好让他长长见识,学学本领。谁知这位本领没学什麽,倒是学会了胡吃海喝满口轻薄,哥儿们见他呆傻都拿他当个趣儿,好在他也不觉得,照样每日来玩儿。

“哟~碧清兄倒是一口一个‘问情’叫得亲密,倒不许我们‘失礼’了~”金色衣服的公子显然有些不高兴,眼睛一斜瞪著云碧清。

“弄笀兄何出此言呢~碧清不过与问情有些私交在先,所以感情亲密些,今日将他请来也是想大家认识认识,弄笀兄若愿意,也可以坐过来与问情闲聊嘛~”云碧清赶紧解释道。

金衣公子名叫查弄笀,最是喜欢凑热闹说闲话,这洛阳城里的大事小事没一样是他不知道的,便是g中的秘辛逸闻,也没人比他知道得更多。所以,饶是云碧清再有权势财富,也得让他三分,否则他这三寸不烂之舌一动,鬼都不知道他会讲出什麽话来。

再说查弄笀见云碧清如此说,面色也就和缓了些,随後便大大方方地取了自己的坐席来坐在莫问情旁边,与他熟络地攀谈起来。

谁知查弄笀这一换座位,倒引得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动了起来。不一会儿,莫问情身边就挤满了一群人,直把个云碧清挤得远远的,光看得见莫问情唇齿翕动,笑容端方,却连个声音也听不见了。

“这到底是谁过生日啊……”

云碧清长叹一声,背著手挤出了门。

☆、第三回:眠荷塘山间云雨

自从那日寿宴过後,云碧清再不敢大张旗鼓地把莫问情请出来了,只好趁了三五月圆之夜,或是大雾无人之日,将他单独请出来,或是烟柳荷塘,或是碧池春草,或是湖心亭,或是玄都观──总之,都是他j心挑选的美景,却又不会遇到大批的熟人围观。

“唉!怪只怪问情太有名,走到哪里都是观者如潮,连个美景都抢不过你。”云碧清一边把小舟小心翼翼地藏向荷花荡深处,一边对莫问情半嗔半怪道。

“你既知道,又何必要把我请出来?你自己来看不就好了?也免得我耽误了你与那些燕赵佳人的好事~”莫问情一边说笑著一边向荷花荡外望去,只见镜湖边一片楼船雕舫,粉袖绿云,团扇蔽月,香汗如雨,锺鼓笙歌伴著莺歌燕语远远传来,便是没有皓月高悬,也可以想见此间公子歌妓们的欢乐场景。

“那些庸脂俗粉算得什麽佳人,哪里比得上我船上的这一位国色天香?”云碧清一边说著一边拿眼睛细细欣赏著侧坐的莫问情,一双碧色眸子绚著七彩的月光,真真个魅惑多情,勾人心魄。

莫问情闻言脸上飞红,赶紧扭过头去盯著水面──要知道,他本意可是要调侃云碧清的,谁知道到头来被调侃的竟还是自己!

“又说什麽胡话,我一个男子,怎好拿去跟一群女孩子比?”莫问情强自低著声,半羞半怪地应道。

“这有什麽比不得的?” 云碧清倒是理直气壮,率x张扬,“在我眼里,但凡美的便该赞扬,难道只因为问情是个男子,我便得把心里的喜欢隐藏了去?”

“你!”莫问情赶紧瞪了他一眼,心里却不知不觉地慌了神。

喜欢什麽的,怎麽好乱讲……

然而莫问情的失态却没逃过云碧清的眼睛。只见他嘴角一挑,得意一笑,一撑篙,便将小船向荷叶更深处荡去。

“别……别再走了,”莫问情两手抓著船舷,眼睛望著人群,声音里有点不安,“再远,就看不见人了。”

“看不见才好。”云碧清抬起身子张望了下人群的方向,然後回身一语,声音里带著暧昧:“看不见,才不会耽误了你我说些小话。”

“大丈夫生天地之间,自是光明磊落,我倒不知道有什麽话是怕被人听去的。”莫问情面上作色,正好借这机会去报他刚才的仇。

然而他却不料,那云碧清竟一篙停稳了小舟,然後几步走到自己面前,贴得极近地坐了下来,随後拉起自己的手,一双眸子闪著如磁石般无法逃脱的深情。

“你不知道,没关系,我告诉你。问情,其实我对你……”

“啊!快看!”莫问情突然指著天上大叫起来,云碧清一愣,待回身看去,只见原本圆圆的月亮突然现出一个小小的缺口,仿佛摔掉了一角的玉盘,又似被人吃下一口的银饼。

“哦~原来是月蚀。”云碧清的语气与其说是淡定,不如说是恼火。

“原来月蚀竟是这般!”莫问情吃惊得眼睛瞪得大大的,闪亮得如同繁星一般。

云碧清回头看著他兴奋的脸,忽然心里一动,一把拉著他就向船里倒去。

“啊!你,你干什麽?”莫问情一惊,一下子扑倒在云碧清身上。

“躺下看吧,不然仰著个脖子,多累?”云碧清说著就把身体向一边凑凑,莫问情见他一脸坦然,便也只好不再说什麽,只一个翻身从他身上下来,比肩在他身边躺了。

月亮的残缺越来越大,莫问情的眼睛却始终都没有离开天空那奇景,只全神贯注地望著,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神情。

许久。

“问情。”

“嗯?”

“喜欢吗?”

“喜欢。”

“我说的不是月亮。”

“?”

莫问情依依不舍地放开盯著月亮的眼睛,侧过脸来看著云碧清。

而云碧清也正侧著脸看著他,两人的面孔靠得如此之近,甚至可以感觉到从对方口鼻间传来的气息。

云碧清慢慢抚上莫问情的脸颊,一双眼睛痴痴地盯著他的眉目,然後手指向下,滑过鼻峰,凝聚在如水般的柔唇上。

“问情……”

月亮瞬间被吞噬了,天地间骤然失去了一切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