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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武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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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有这种事!”

屈突申若第一个诧异了,原因很简单,由于李贤之前的辛勤耕耘,她现如今已经怀孕六个月了。既然是身怀六甲,她就是再跳脱也不好随便乱走。再加上这次怀孕和前一次不同。她地妊娠反应大得惊人,再加上脸上时常有些乱七八糟的往外冒,因此已经有好些天躲在家里不曾出门了。

“干脆以后让小苏跟着你去东宫,她那本事千军万马杀一个来回都行,保护你更是绰绰有余。”贺兰烟一下子兴奋了起来,随即自己也动了那心思,“干脆我也女扮男装跟着你去吧,免得在家里担心思!”

小姑乃乃,你们还是在家里呆着的好。跟出去我反而要担心思!李贤赶紧三言两语打消了贺兰烟的心血来潮,看了一圈便把目光落在了阿韦身上。他当初自以为拖延时间之计能够让小妮子死心,结果最后反而是成全了这段姻缘,真是走桃花运的时候挡都挡不住。

见李贤看着自己,阿韦却是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竟是抢在前头说:“要我说。那些家伙是嫌脑袋不够硬,直接往钢刀上撞呢!六郎的杀性那都是在战场上。他们也就顶多见过他发火,没见过他真正杀人,所以才那么蠢蠢欲动呢。其实,要一劳永逸就不能忌讳杀人!”

她一面说一面作了一个下斩的砍头手势,y恻恻地说:“我大唐律例一向是严苛地,就是对那些皇亲国戚们太便宜了,这才让他们一天到晚存着某些想头。要是哪一天来一个血流成河,用人头堆成一座小山以儆效尤,看谁还敢动歪脑筋!”

这一番杀气腾腾地话要是屈突申若说,那大家司空见惯恐怕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要是李焱娘这个常来常往的大姊头二号说,也不会引起多少轰动。然而,从阿韦这么一个年纪最小往日养尊处优的口中说出,室内顿时齐刷刷地都愣了,李贤甚至能感觉到脑门上渗出了一大滴汗珠。

这个……难道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一位实质上还是狠辣角色?算了算了,只要不谋杀亲夫,随便她说什么都好。当然,单单从这件事情上来说,阿韦确实没说错,要想一劳永逸,确实得大开杀戒。还不等他想好,某人似乎还没有说够,这回竟是站了起来。

“倘若是太上皇后在这里,这时候考虑的一定是将计就计一网打尽,哪里来的那么多顾虑!六郎,滥好心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纵容了某些人的嚣张气焰,哪怕他们的嚣张是在背后那也不行!这既然是储君,好歹有时候得放一放王霸之气吧!”

李贤货真价实地呆住了。如果不是他能够确定,自己这位年纪最小的娇妻绝对是正宗的大唐万年人士,他简直会认为那是从某个时代穿越而来地。而对于滥好心这样的指责,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确实……确实软了一点,这大概是一向以混日子为优先的后遗症。

“阿韦说得对,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为了我们和孩子,夫君大人也得狠狠心下杀手才是。”这时接上话茬的是屈突申若,面上也露出了少有地凝重,间中更有一种难以名状地狠辣,“你不是曾经嘀咕过什么对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么,都算计到你头上来了,杀一批关一批黜落一批,如此方才能够真正竖立起威信来!”

“申若说得有理,我也支持!”

看到贺兰烟跟着连连点头,眼睛大放光彩,李贤顿时又叹了一口气,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今天第几次叹气了。这个贺兰烟,都已经老大不小的人了,却始终是这么个咋呼呼地性子,只有在面对外人的时候能勉强端出储君正妃的架势,实在是让人头痛得紧。

然而,当阿萝许嫣苏毓也同样一个个表示他须得硬起心肠杀人的时候,他终于彻底下定了决心。不就是杀人么?想当初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在吐谷浑,直接死在他手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还不能算间接杀掉的那批人。

杀人还要立牌坊,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眼见得李贤一句话都不说就出了门,贺兰烟顿时有些吃不准,岂料这时候旁边的屈突申若投来了一个安慰的眼神:“放心,六郎已经下定决心了,没看他出去的时候杀气腾腾?”安抚好了最大的那个,她便站起身来,环视了其他人一眼。

“俗话说男主外女主内,这一回我这身子也没法逞能了,反而还得靠各位照顾我。东宫十率三府若是轻易调动,容易打草惊蛇,所以就得靠大家自己。如今家里头的亲兵少说还有几百,都分发了武器下去,让他们全都打起精神卫戍,少说也得把这个家造成铁桶似的!”

见除了阿韦连连点头,其他人或多或少有些茫然,她只得没好气地加了一句:“总不能让六郎在外头风风火火地抓人杀人,我们在家里头还要他c心吧?上次他英雄救美救了小苏和焱娘,这一回若是再让他去救我们当中任何一个,那就实在是太丢脸了!”

丢脸这种事在李家可谓是最大的耻辱,一时间众人点头不迭,尤其是苏毓在脸上微微一红之后立刻露出了重重煞气,暗想上次吃亏这次一定得找回场子。

就在洛阳城中刮起了一阵乱七八糟的风时,骊山脚下也有十几个人正在准备出发。这其中,一身男装的上官婉儿一面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是否整齐,一面对身后精心挑选出来的卫士们吩咐着什么。等到一应事宜都交代完,她便朝一个利落的纵身跳上了马。

“出发!”

几家发愁几家欢喜,兄长和密友正在为某些即将发生的事情c心的当口,李令月却还在优哉游哉地拉着人正在书铺里头找书,尽管她有一个诺大的书房,里头有数不尽的藏书。然而,对于这样一个勾当,慕容复却很感兴趣,原本是硬被拉来的陪同,现在却几乎一头扎进了故纸堆中。可看到最后,他却有些失望了,因为这普通的书铺确实没有多少好货色。

正在这时候,他脑后传来了一个神秘兮兮的声音:“公子,我这里有一本珍本好书,比坊间的什么推背图可靠多了,相传是袁真人当初为当今的皇太弟殿下推的命数,你有没有兴趣?”

第七百四十一章…有功劳就得抢

“这是什么?”

看到慕容复揣着一本书付了钱,原本自己准备买两本好玩的传奇看看的李令月登时奇怪了,随便挑了两本书让掌柜包了,便拉着慕容复出了书铺。她原本想把人拉到僻静的地方,谁知道慕容复比她力气更大,明明是一个在洛阳没呆过多少时间的人,偏偏却能熟门熟路地把她带到了一个少有人经过的巷子里头。

这一番转悠下来,饶是李令月自幼跟着屈突申若这些嫂子习武骑马,打下了深厚的根底,免不了也有些昏头转向。东张张西望望看到这边完全没人,她的一颗心竟也是忽然怦怦乱跳了起来,各种乱七八糟的想头也都钻了出来。

这家伙,不会是买了一本春宫图吧!她曾经听到几个嫂子私下里议论这种玩意,还说是什么男女必备。她好奇之下也在宫里悄悄找了两本瞧看,结果……

“公主,你看这个!”

正在胡思乱想的李令月乍听得这一声,差点没失态得跳了起来,赶紧定了定神,在心里头连连警告自己…………不就是春宫图么,大不了评判一下画风是否精美,人物动作是否到位,有什么可害怕的?然而,当她凑过去看那图册的时候,却一下怔住了。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不是春宫图么,怎么上头只有一个男的,而且瞅着还有些眼熟?

慕容复没注意李令月脸上的表情,而是径直翻过了那画有图像的一页,指着后头那一行行地字道:“公主。这本书假托已故袁真人之作。说是为师傅推地命数。你看,先是贤王之像,再是东宫之兆,最后是君临天下之说。”

刚刚一直提防的事都落了空,反倒听了这么一些乱七八糟的,李令月顿时觉得脑子转不过弯来。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消化了这个事实,她方才抢过来一页一页地翻看了起来。这不看不打紧,从头到尾匆匆浏览了一遍。她方才发现,这不如说是一本有关她那位惫懒六哥的编年体纪传。

“这种东西也会有人买?”

她撇了撇嘴晃了晃那本图文并茂的册子,轻蔑地说:“先不提那人的画功根本画不出六哥的气势,就说那些美人图,哪个像我家嫂子了?还有那些故事,俗套得简直不象样了,什么英雄救美。美人献身。我那些嫂子谁那么俗气了!我倒是听说六哥还被嫂子们救过几次,至于他英雄救美也就是可怜巴巴的一次而已!”

慕容复没料到李令月居然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这种细枝末节上,顿时哭笑不得。但稍稍细想,他便知道这也难怪,李贤素来对这个妹妹宠溺有加,从不让她接触政事上那些黑暗地东西。然而这一次,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挑明这一点。

“公主,若是这本书仅仅说这些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这里头还把一些年份都清楚无误地标注了出来,你看,这其中说师傅登基的年限就应在今年!”

李令月这才好奇地翻开慕容复说的那一页,仔仔细细看了一下。旋即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五哥如今还活得好好的,现如今都还在骊山呢。怎么忽然就冒出来这么一说?今年都已经过了大半了,八成是这写书的人胡编乱造吧!”

“若只是胡编乱造那就好了,我担心的是,这种东西会在民间广为流传,对师傅地名声有所不利。师傅当初曾经说过,谶纬之所以深入人心,便是因为这天下有太多不可理解地东西,无论贵贱都需要用某种东西来解释那些神秘不可测的现象。你这几天应该听到小儿们传唱童谣了吧?天无二日,民有三主,这种难道是好话么?”

虽说李贤从来不和李令月提起政治上的勾当,武后也没心思栽培一个女性接班人,但既然有这样的娘亲和兄长,李令月的脑袋瓜自然还是极聪明的。低头思量了片刻,她很快醒悟到了这其中的危机和杀机,不禁脸色一白。

“不行,这么大的事情,我一定得去和六哥说一声!”

“哎,等等!”慕容复一把拽住了李令月的手,硬生生把人拉了回来,见人家回头怒目而视,他方才讪讪地把自己地手缩了回来,同时想起了刚刚拉着人家狂奔的情景,心里更有些异样。只不过这时候他没心思考虑这些,连忙把乱七八糟的思量丢在了一边。

“师傅素来机敏多智,这些事情必定有人提醒他的,倒不用公主你这么急匆匆地去说。”想到自己虚封了一个国公在这里洛阳赋闲,他就感到满身不得劲,眼珠子一转便笑道,“再说了,师傅身边有程将军和薛将军,还有李大人他们……”

“他们算什么,我可是六哥的亲妹妹,你可是他唯一地徒弟!”李令月不等慕容复说完就打断了他地话,瞅着他的眼睛气咻咻地说,“别看师傅没教你什么,可这些年师傅暗地里可是时时刻刻让人关注着你地行止,也不知道c了多少心,你可不能没良心!”

这话硬梆梆地撂出来,她忽然又放缓了语气,但脸上仍有那么几分不好看的表情:“还有,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别公主长公主短的,叫我小师姑,要不就叫令月,否则以后休想我理你!”

对于这样的要求,慕容复并没有多少愕然。事实上,他一直坚持把公主两个字挂在嘴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不想和某人拉上太亲密的关系。可如今看来,要不亲密似乎已经不可能了,比起某些他甚至懒得多看一眼的女人,这位公主不管怎么说都胜过不止一筹。

“令……令月,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好容易才叫出了那两个字,心中却仍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他便低声把自己的打算说了,果不其然,那个最好逞强最好凑热闹的小公主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就差没开口大叫万岁了。

然而,就在两人几乎头碰头商量得正起劲的时候,肩膀上却双双传来重重的一记。这一下非同小可,慕容复几乎一把拉起李令月的手猛地前窜数步,紧跟着便把她掩在了自己身后,定睛朝那偷袭者的脸上看去。

“咦,焱娘姐你怎么在这里?”

李焱娘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表情各异的一对,越看越觉得这两人般配。要说李令月硬生生拖到了现在,除了挑三拣四之外,难保没有惦记某人的关系,偏偏李六郎这么一个不称职的哥哥竟是硬生生把慕容复放在外头,直到现在才把人弄回来,否则这时候说不定这位小公主的孩子也能满地乱爬了。

“我怎么在这里,似乎该是我问两位孤男寡女,为什么在这种僻静的小巷子里头拉拉扯扯吧?”

此话一出,李令月立刻脸上通红,连忙从慕容复身边跳开了两步。仿佛是为了划清界限,慕容复也是同样心有灵犀地往旁边横跨三步。这一来,一男一女中间顿时空出了老大的距离,可在李焱娘看来却是怎么都像欲盖弥彰,着实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不和你们开玩笑了,要不是我正好想抄近道,把随从都打发了回去,也不至于走这条道。我说公主殿下,还有鲁国公阁下,若是被别人撞见你们在这里,甭管你们本意如何,总归是大犯忌讳的事,到时候你们就是想不在一块都不可能。对了,你们俩刚刚究竟在嘀咕什么呢?”

慕容复还在犹豫,李令月便拿着那本书上去,指点着中间那些关键部分,忿忿不平地解说了起来。李焱娘原本就是好事的,前头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如今再听说这些登时心头大动。抬头见慕容复满脸的无可奈何,她便拍了拍身边这位小公主的肩膀。

“这事情六郎多半已经预备起来了,我们也帮不了什么忙。不过……”

她刻意把不过两个字拖了个长音,见这一对男女同时露出了关注的表情,遂笑道:“只不过我们还是能做一些事情,比如说,这书拿在手里,你们能看得出什么?”

一本书能看出什么?难道能看出是谁写的谁主谋的?李令月和慕容复几乎同时朝对方看了一眼,随后脸色茫然地齐齐摇头。这一幕看在李焱娘眼中,忍不住又惹得她腹中狂笑,可怜这种情绪还不能放在脸上,憋得她极其辛苦。

“这书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既然是书就得有印的地方,看这粗劣的模样也知道不会是雕版书,多半是用泥活字印的。这门手艺是从六郎门下的那个贺兰周手里流传出去的,据说上头会有各色的印记。只要顺藤摸

“我明白了,这可是一桩大功劳!”

李令月终于跳了起来,竟是忘记了要和慕容复划清界限,一下子蹿上去抓住了他的胳膊:“慕容,我们和焱娘姐一起追查下去!到时候要是抓着了那个该死的家伙,也好让六哥看看我们的本事!哼,我都二十出头了,他居然还一天到晚当我小孩子!”

第七百四十二章…东窗事发的一角

不同于其他穿越同仁,李贤当初除了一肚子唐诗宋词还有半吊子的历史知识之外,他的脑袋对于所有技术方面都是一团浆糊。

所以,他不会制作玻璃,更甭提作为技术衍生品的玻璃镜子;他不会炼钢,还曾经打过大马士革刀的主意,最后还是因为这玩意成本过高,只是在大唐和大食交界的地方部署了一支精锐的马贼,其他的则运回来当作奢侈品变卖。至于什么肥皂香水之类的女士用品就更不用提了,大唐在香料的讲究上是举世闻名的,他那点水准和谁比都不够。

就连他唯一记得一点端倪的活字印刷,他也只是张了张嘴提出构想,真正的完善则在于贺兰周手底下那帮巧匠。于是,现如今大唐的书价已经跌到了原价的一成,不少书商倒闭的同时,也有更多人家赚得盆满钵满,识字的人已经比以前大大增加了。

因此,南市卖书的铺子也比以前增加了许多,散落在各个里坊中的印书作坊,则更是以前的数倍。只要买上一套特制的胶泥字模和其他工具,这印书作坊说开就能开起来,岂不是以前得雇上一大批擅长刻字的工匠牢靠得多?而这些字模和工具,则几乎无一例外都出于某贺兰氏名下的贤德书斋。自己刻的不是没有,但总归麻烦不是?

这一日,看守贤德书斋的小伙计一瞅见李焱娘带着一对年轻男女莅临,马上端起笑脸迎了上去。结果,听到人家冷冰冰撂出来的问题,他不敢再玩弄嘴皮子,慌忙把人请到里头,又去禀告了掌柜,自己则是知机地去外头守门。

那掌柜听说要查这些天卖出去的所有字模样子。顿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他知道李焱娘不好惹,可这些都是大掌柜定下规矩的。他不敢轻易松口答应,更何况旁边的那一对青年男女实在是眼生得很。

“喂,你究竟能不能做主!”李令月瞧见这掌柜犹犹豫豫的表情,心里忍不住有气,重重一拍桌子便站起身喝道,“别和我期期艾艾打马虎眼,要是不行我就去找贺兰周那个老头,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就把贤德系列地铺子都给拆了!”

这幅刁蛮千金的做派让慕容复吃了一惊。要知道,他这些天虽说被李令月带得团团转,可平常看到地都是她乱花钱买东西,至于以势压人的情形这还是头一次瞧见。发现李焱娘在一边忍俊不禁,再看那掌柜耷拉着一张脸连连讨饶,他猛地明白了过来。

敢情有时候,刁蛮还有刁蛮的好处。

果然。这一砸桌子一瞪眼睛。那掌柜立刻取出了账簿,然后根据李焱娘那本书翻查了起来,很快就找到了买这副字模的人家。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谁料李令月竟是伸出手来把那一页纸完全撕了下来,随即拽着慕容复就往外走。李焱娘见此情景哭笑不得,只得追了出去,临出门之前却转头警告道:“刚刚那位是你家大东家的妹子,你赶紧通报你家大掌柜,让人去修文坊送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