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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武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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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已故泽王上金家藏私兵三百,甲冑二十副;王素节藏私兵二百,甲冑十副;纪王家将中,有来历不明者三人;越王家将中,有来历不明者二人;英王第中有一名家将疑似刑部通缉的江洋大盗……”

如果说最初李贤听着还确确实实吃了一惊,那么,随着一个个亲戚的名字浮出水面,他渐渐有些心虚了。这别人不说,英王李显是他的亲弟弟,他还是清楚的,就李显招人的那个调调还会把江洋大盗收进来,那么他呢?

如果他没记错,想当初他在凉州直接招收亲兵团的时候,可是压根不问出身来历,拣悍勇有力直接收进来的!这要是出问题,只怕是没人会超过他吧?这程务挺只顾着报告别人而根本不提他,究竟是替他这个名义上的上司遮掩,还是放在最后一鸣惊人?

第五百九十二章…雍王第的私货

务挺虽说和程伯虎一样姓程,但此程并非彼程,他的时期的猛将程明振,自己自幼跟着东征西战立了不少功劳,于是在父亲去世之后就受封千骑果毅,算是成为了御前最精锐亲兵的头子。

李贤固然是身材挺拔一身结实的肌r,但是在他面前却显得有些不够看。仅仅身高,程务挺就比他高过大半个头,那魁梧劲也就只有程伯虎有得一拼。此时,从王府到郡王府报了一遍之后,他最后才吐出了一句关键的话。

“未得大将军之命,雍王第我尚未前去查看,请大将军示下!”

左羽林军大将军就是他雍王李贤,这程务挺偏偏把他的两个身分割裂了开来,一口一个大将军还叫得真是顺溜!李贤心里暗恼,随即咳嗽了一声:“你查访过的那几家亲王郡王既然有违禁的物事和人,那你都是怎么处置的?”

“人收押,物入库,一应情况汇总后到时报天后陛下!”

这硬梆梆的话把李贤憋了个半死,这心里不由更加不确定了。而他把目光投向霍怀恩的时候,这位亲兵头子一反往日的镇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仿佛也在担心自家那龙蛇混杂的地方。可不一会儿,那脸上便镇定了下来。

趁程务挺不注意,霍怀恩上来低声提醒道:“殿下,既然授勋级的时候吏部官员都已经考证过来历,怎么也不会有来历不明的人混在里头。再说,我们平日可从来没有胡乱收过人!”

有了这么一句话,李贤心中大定,这一路打马飞驰卷过大街小巷,却在抵达自己地巷子时吓了一大跳。曾经车水马龙的小巷子倘若因为如今的事件而少人问津也就罢了,偏偏从路口开始就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都站着一个个犹如钉子似的军士,一眼看上去就和到了戒备森严的军队大本营似的。

“这怎么回事?”

李贤原本还以为拱卫自己这宅第的亲兵都跑出来给人示威,但细细一瞧才发现所有军士他都不认识。身上的服饰似乎是羽林军的装束,这时候,他心中顿时生出了说不出地惊疑。不单单是他,霍怀恩也脸色大变。就连带着几十骑跟在后头的程务挺也诧异了。

这羽林军中还有谁比他更雷厉风行,居然敢不和李贤通气,就直接跑来查这块最最难啃的骨头?

正当一群人疑神疑鬼的时候,巷子中间忽然奔出来一个队正打扮地汉子。疾步近前来行了一个军礼,旋即朗声道:“奉大将军将令,率羽林军五百众拱卫雍王第,请雍王示下!”

他没有听错吧。这五百人是来守卫他家的?李贤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旋即想起自己和那位年近花甲的同僚第一次打交道时,对方流露出前辈看后辈的慈爱目光。凡事都给与方便地故事。心中顿时一暖。可旋即就头痛了起来。

老将军,这帮忙也不是你这般偏帮的。这羽林军乃是天子亲兵,哪里有跑来拱卫他这座亲王宅第的道理?正当他准备摆出左羽林大将军的架子把人赶回去地时候,后头程务挺却拍马上得前来。

“陈大将军的好意还请大将军不必推辞,这五百人在此地驻扎,宵小便不敢作樂,就是那些准备说情的人也不敢乱闯,是好事而非坏事!”这前头地话异常妥贴好听,可这程务挺仿佛又恢复成了天生地冷面人,紧跟着就加了一句,“时候不早,大将军还是先带我进雍王第查探,也好全了我所奉军令!”

对于程务挺这种一会软一会硬地态度,李贤着实没法,对那队正勉励了几句便策马来到自家门前,在十几个护卫的簇拥下进了大门,而后头程务挺叱喝一声,留下二十个人在外,自己带着十个人昂首阔步跟着李贤一块进去了。

直到这时候,外头那一群羽林军将士才开始面面相觑了起来。虽说人还是站得和钉子似地,但彼此之间这眼神交流却不曾少,尤其是那个队正更是咂舌。都说雍王是帝后第一宠爱的人,这程务挺的胆子就这么大,居然敢亲自上这里来查,一点面子都不给?

羽林军千骑的人跑到家里来了!

这个消息一传到屈突申若耳中,她立刻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烦躁。这些天外头事情多,她也没少在外头奔波,在家的时间并不多,这一天一回来就给贺兰烟和许嫣抓住,品评两个人的绣品优劣,她自是头大万分。

她屈突申若这纤纤素手只会拿刀剑拿弓箭,从来不曾拿过绣花针,她哪里知道刺绣的优劣?好容易憋出了几句“不偏不倚”的话,又听到

消息,她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的同时,却不防贺兰烟霍来,满脸的忿忿然。

“这是干什么,难道怀疑我们家窝藏着刺客?”

来报信的管事并非头一次见这位小姑乃乃发飚,赶紧低下了头回话道:“人是和殿下一块进来的,小人看殿下似乎有些烦恼,但并没有拦阻的意思……”

“贤儿就是太会做好人了!哼,居然敢欺负到我们头上,不成,我现在就把人赶出去!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他们撒野!”

贺兰烟怒不可遏,竟是一下子卷起了袖子,露出了白皙粉嫩的一截藕臂,怒冲冲地就想往外冲。这时候,许嫣慌忙站了起来,一把拽住了贺兰烟的胳膊,又朝屈突申若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六郎既然没拦着,大约不打紧!”屈突申若终于站出来打了圆场,“你别忘了,六郎自个就是左羽林大将军,这名义上还是那千骑果毅程务挺的顶头上司。他既然敢把人带进门,那就必定有他自己的计较。放心,不知道我们家分量的人还不多,谅那程务挺不敢胡来!”

屈突申若这么说,顿时安抚了其他两个女人躁动不安的心,连带那管事也松了一口气。然而,另一边的李贤却正遭受着有史以来最大的难题——犯禁的人他这里倒暂时没查出什么结果,但犯禁的东西……咳咳,他这里居然真的有不少!

不知道程务挺在其他亲王郡王的宅第是采取了什么样的查法,但在李贤这里,他的态度要客气得多,前头的仆役侍女等仅仅是过了一眼就算完了,只在家将身上多多留了一点心,而到霍怀恩整合所有亲兵之后,这位自幼征战沙场的勇将立刻就为之一震。

虽说这些亲兵满打满算上阵的次数也不会超过十次,但只要打的那就都是硬仗,不但如此,在打仗之前,他们几乎个个手上都有人命。于是,这群人往那里一站,流露出的彪悍肃杀劲暂且不提,就是那些凶狠绝伦的目光,看在程务挺眼里都是一惊。

这么好素质的亲兵,似乎就是他老爹自个当年都不曾有过!这么一堆人留在长安城里,那可绝对是祸乱的根源!

心悸归心悸,这程务挺看过名册之后,却没有费心一个个去比对——这至少也是最低七品的武骑尉,吏部正宗授予的勋级,他犯得着和吏部顶着干么?于是,他很快就放过了这数百名亲兵,把重心放在了武备整理上。

雍王第的武库中大多都是御赐兵器,他虽说看得目光大放异彩啧啧称羡,却也没有怎么费心核查,只逛了一圈就出来了。而当他进入那些亲兵的武备仓库,看到满屋子的刀剑弓箭,以及旁边堆得老高的一副副甲胄时,脸上神情顿时变了。

亲兵的事情向来全部是霍怀恩管理,李贤很少也懒得c手,所以,当他看到那至少有百八十副的甲冑时,他也忍不住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上金的家里不过是二十副,素节的家里也不过是十副,可是他这里居然有百八十!这刀剑之数就算只是维持亲兵的日常武备,可总数也很不少!

对了,这些亲兵若是从城外进到长安城,难道不会遇到盘查?

李贤哪里知道,打着他的旗号,外加一个个至少七品的头衔,这帮凶神从城门进来的时候根本就没人敢盘查。而由于屈突申若曾经和陈记铁铺的关系,定作兵器更是最最容易的勾当。只有这么百八十副甲冑,是辽东回来还来不及入库登记的。

饶是他平常伶牙俐齿,这时候也颇有些语塞。要是换成别个好说话的将领,兴许打个哈哈开开玩笑还能蒙混过去,可这个程务挺分明是油盐不进的麻烦人!他总不能为了灭口把羽林军千骑果毅给撂倒在这里,要真敢这样,那就真的是谋反了!

“人道是雍王殿下尚武,我还不相信,今儿个真正是见识到了!”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程务挺终于迸出了一句话,旋即又正色道:“以雍王的身份,这些兵器算不得什么,但这些甲冑却是军中制式兵器,应有卫尉寺武库署保管。雍王自辽东归来这半年一直忙碌不堪,来不及归还也是有情可原。但如今正是非常时刻,还请雍王妥善处理。”

言罢他亲自拿出帐册,在上头工工整整地写道:雍王第亲兵三百,皂甲十副。

第五百九十三章…是卖好还是出卖

程务挺事到临头居然放他一马,李贤很是疑惑。但情人家居然卖了,他又怎好不受?只不过这种事情不好明目张胆地以赏赐为名进行贿赂,只有在出门的时候言简意赅地表示此情必当厚报,而对于程务挺带来的几个千骑,他也是如示表示了一番。

很快,程务挺便带着自己的几十名属下上马飞驰而去,继续自己的使命,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是哪家人。而李贤站在那里看了一会,立刻叫来了霍怀恩,发现这位亲卫头子满脸的愧疚,他也不好苛责。

事实上,这年头虽说皂甲之类的东西是严格管制物品,但打完仗或者使用完之后一定记得归还武库署的毕竟是少数,就比如他自个压根没想起来,从辽东归来就应该让自己的这些亲兵立刻解甲。

“你现在去一趟卫尉寺,把卫尉卿给我找来。”李贤一句话吩咐完,见霍怀恩二话不说便要上马走人,他忽然又回过神,忽然出口将人叫住,“且等等,你先去把长安武库署令找来,别惊动卫尉寺的其他人。”

霍怀恩答应一声立刻就走了,而另一头,程务挺出了安定坊就放慢了马速,回想起了刚刚看到的一幕。那么多精良的装备,那么多悍勇的亲兵,虽说还不至于有老爹形容的当初太宗皇帝玄甲精兵的规模,但谁能说得准将来的事?

李贤莫不是真的有那种意思?

他只觉得背上一阵阵地冷汗,可如今身边没人可以商量。也不好找人商量。这么停马伫立了一会,寒风阵阵袭来,不停地往脖子衣缝里头钻,不多时他就感到浑身冷得几乎要冻僵了。回头见随行几十的军士也同样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他赞赏地点了点头,淡淡发令一声便继续前行,却是往临川长公主宅第去了。

与此同时,某个奉旨述职风尘仆仆的人也带着十几个随从进了长安城。一路上紧赶慢赶,一进城却看到满街不是差役就是兵士。行人几乎不见踪影,四处都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氛。他不禁生出了一股子忧虑,带人直奔尚书省兵部缴还了书令,他又来到了政事堂求见执政宰相。却不料扑了个空。

“天后召见,宰相们全都到紫宸殿去了。”

如果说起先还只是忧虑,那么这时候,他就真正感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只得留下口信暂时先回去,这才到宫门口的时候,他却只见迎面几十骑人马呼啸而来,为首的人正是有一面之缘的程务挺。便扬声打了个招呼。

程务挺刚刚从临川长公主宅第出来,也查到了一些违禁之物,正准备汇总了一块向武后汇报。却不料在门口撞见了这么一行人。细细一分辨。他立刻下马行礼道:“原来是裴大都护回来了。恕末将失礼!”

裴行俭和程务挺并没有很深的交往,但曾经执晚辈礼向程务挺地父亲程名振请教过一些兵法。如今两相厮见少不得客套一番。闲话过后他就问起了长安城这般大动静的缘由,结果听得解释之后,他登时脸色一沉,想说什么最终却都吞了回去。

虽说交情寻常,但程务挺身为千骑果毅,消息很是灵通,曾听说过裴行俭此次回来乃是李大帝亲自点名,很可能要进政事堂当宰相的,因此也不便过于冷淡,于是约定来日再去拜访。告罪一声之后,他便下马急匆匆地进了宫。

裴行俭冲着那背影凝望许久,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上路还没走几步,只见远处启夏门大街又是烟尘滚滚,待到那一拨人马上前,他和为首的那个人一对眼时,竟是双双愣住了。

“哈,裴大都护什么时候回来地?也不及早告知一声,我好亲自去迎接一下你这位西域名将!”

“雍王如此说,我可就要惭愧得无地自容了。”裴行俭虽说总共就和李贤打过一次交道,但对李贤的印象却很不错,此刻见对方说得亲切,便莞尔笑道,“若我是西域名将,那雍王可就是西北名将和辽东名将了!”

“咳,我如果这也算是名将,那天下只要能打仗的就都是名将了!不过是别人往我脸上贴金,我有几斤几两,难道自己还不清楚?这说得好听叫文武全才,说的不好听那就是文不成武不就,半吊子而已!”

李贤笑呵呵地自嘲了一句,旋即想起自己地目的,也不敢和裴行俭继续闲磕牙,遂拱拱手道:“裴大都护远来辛苦,我还急着进宫,这就不多说了。改日我可要到你家里去讨酒喝,你就备好美酒等我吧!”

见李贤根本不等他回答,带着一群随从就飞驰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裴行俭只得摇头苦笑

:兼的官职,也就只有当初当过秦王的太宗皇帝李世民可以与之并肩。可这位倒好,当着一个中书令竟还是如此做派。

苦笑过后,他便带人匆匆回家。自从升任安西大都护之后,李治便为他在长安城中赐第永宁坊,地方宽敞自不必说,主要是左邻右舍没什么实在撇不开地熟人,胜在亲近。人说近乡情怯,他这个曾经担任过长安令的人再次回到长安,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甸甸压力。

想当初他被贬西州,乃是因为在背后说过武后一些不好听地话,天子召他回来是好事,可如今李治失明不能理政事,太子也身体不成,大权完全旁落在武后之手,那一位会容许他执掌政事么?

要是往常,兴许李贤还会有工夫揣测一下裴行俭回来之后,政事堂地最新格局。可现在他满心都是自己家里堆着地百八十皂甲,哪里有时间考虑其他?最初他是想把东西偷偷归还卫尉寺武库署的,可这事情是程务挺先揭穿地,他若是自欺欺人这么做了,还不知道传开来变成怎么个模样!

得,人家老廉颇都知道负荆请罪,他也干脆照做一回吧!除非他也和便宜祖父李世民那样大权在握,否则这宫一事就不用想了。而且,这不是自己主观要动,而是被人家着动,这简直是自己送上去任人宰割。

在这样的体悟下,他很快来到了紫宸殿。然而,把门的两个禁卫却满面歉意地表示,武后刚刚吩咐下来,任是天塌下来,也暂时不管,哪怕是天子来也得暂时挡驾。话虽如此,李贤却知道倘若是自己的皇帝老子来了,武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人挡在外头的。

“这里头究竟是谁,这么一本正经?”

由于李贤是长驱直入惯的,所以两个禁卫看见他不是坚持要闯进去,自是松了一口气,便讨好地笑道:“还不是政事堂五位相公在议事。原本雍王殿下就是进去也无碍的,奈何羽林军千骑果毅程务挺刚刚火烧火燎地跑来求见,不多久天后陛下就传下了如是吩咐,我们也觉得莫名其妙。”

程务挺的动作居然那么快!

李贤心中骇然,但转念一想,这着急也是白着急,他索性也就不去想那么多了。正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刚刚紧闭的两扇大门却被人推了开来,紧跟着,一个个熟悉的人影鱼贯而出,面上都写着y郁和不满。尤其是为首的老上官,那紧缩的眉头就是一个大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