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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武唐

“我还想问问,这高句丽人教女难不成都是让她们不敬夫婿?高德笙礼数不谨也就算了,可就在我此来高句丽前夕,她居然跑得无影无踪。父皇母后当初看在泉氏叛臣和高藏王无关的份上,还封了她安东郡夫人,如今看来……哼!”

听了这番话,原本满腹希望的一群高句丽王族顿时全都愣在了那里,那殷切的希望全都化作冷汗出了,尤其是高藏和王后——要知道,这高德笙不是寻常公主,乃是他们嫡出的女儿,留在国内城就是为了献给大唐,在关键的时刻能够发挥一点用场,谁知道不但落空,反而还惹了祸。

于是,就那么一会儿功夫,一群人立刻开始对高德笙不守妇道的行为进行了激烈谴责,尤其是作为父母的两位态度最最坚决,一面检讨自己教女无方,一面痛心疾首地声称要和高德笙断绝关系。至于那些高德笙的兄弟伯叔们,也是个个扼腕叹息她没有珍惜一段好姻缘。

李贤在旁边冷眼旁观这一大家子的唱戏——如今看来,这唱戏并非中原人的专利,夷狄番邦在这方面的功底也丝毫不逊色。看看那对爹娘痛心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会认为他们是在担心女儿,其实根本就是在担心自己的命运!

戏看够了,他就不痛不痒地安抚了几句。天知道如今最该安抚的,应该是娶了高德笙方才倒霉的他才对!懒洋洋命人把这一家子送走,他就叫上慕容复在这座高句丽王宫中兜起了——至于程伯虎,则是早就拉着薛丁山,说是让他开荤去了。

走着走着,李贤就忽然开口问道:“徒弟,知不知道高句丽那些王族为什么这么凄惨?”

慕容复在崇文馆读了大半年书,见识已经有了一个飞跃,此时歪头想了想方才答道:“是因为高句丽不识时务,夜郎自大?”

“错!”李贤伸出巴掌在慕容复的脑瓜子上一拍,这才笑道,“他们倒不至于那么狂妄自大,只不过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败击退中原强国,所以信心盲目膨胀,当然也是因为侥幸之心作樂。这人想往上爬,国家想往称霸走,不过却有一点要注意,别惹那些惹不起的对手。人家会吃亏一次两次三次,但三次之后人家醒过神来,到时你就完蛋了!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有一种国家,那就是天生的征服者!”

与其说是有意教导徒弟,倒不如说李贤是闲来没事把肚子里的牢s吐露干净。看到慕容复仿佛像听到金科玉律一般连连点头,他不由挠了挠脑袋,暗想自己会不会调教出一个太过圆滑的小滑头。

他正琢磨的当口,忽然一个人影飞一般地冲了进来,还没站定就嚷嚷道:“不好了,苏大小姐提着一个新罗武士,指名要见殿下!”

瞅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霍怀恩,李贤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苍天啊,就不能给他省点事情吗!

第五百二十二章…大发雌威

毓外秀内刚的性子是从小养成的。虽说跟着卢三娘于母亲的心愿,她不得不在母亲面前作一个文秀的大家闺秀,即使是母亲去世之后,这个习惯也保留了下来。然而,若是不发火便罢,这一发起火来,就是天王老子也拉不回来。

所以,既然下定决心走一趟辽东为祖父报仇,她便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说服的。在她心目中,祖父这么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即使年过七旬还能在凉州大破吐蕃军,怎么可能忽然死在病床上,必是有人作樂。即使是李绩对她摆事实讲道理,她心中仍是揣着不少怀疑。

在新罗方面的协调人物金仁问也进了平壤城之后,她便带着卢三娘悄悄缀在了后头。既然这次征东乃是唐军作为主导,因此他们的人数自然不多,从上到下也不过是五十人光景。远望着金仁问带人进了王宫,剩下十余人却被唐军赶到了外头广场中的某个角落,她便打算抓两个人来盘问盘问,而这个主意也得到了卢三娘的赞同。

整个平壤城中都是唐军,因此那几个新罗武士虽说对唐军的强硬非常不满,但也只敢私底下嘀咕几句。看看天色,他们便决定找个地方先喝几杯歇息一下,毕竟,从主人最开始的嘱咐来看,今天要商谈的事情就是谈到明天天亮也未必有结果。

于是,十几个人商量好了回来的时间之后,便四下里去寻酒馆。高句丽强盛地时候欺凌新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时候新罗弱小,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忍着,如今好容易逮着了高句丽灭国的机会,哪个新罗人不想趁机装一把大爷?避开大股唐军,他们终于在平壤城西北角的某条街巷上闻到了一股酒香,随便选了个人家一脚踹进门便闯了进去。

屋子里很快响起了阵阵惊呼,紧跟着便是惨叫和女子的哭喊呻吟声。紧随其后的苏一听到那声音便是火冒三丈。狠狠地骂了一句“畜牲”。拎起手中长就想往里头冲,这脚步刚迈进去就被卢三娘一把拦住了。

“干这种事情的不止他们几个,进城的唐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能管多少?”虽说同是女人,但卢三娘是刀山火海里头出来的,心肠早已是冰冷死硬,此时见苏毓仍有不忍。她便又加上了这一句,“你可别忘了,你当初那几位亲厚地世伯世叔,全都是死在征高句丽地战场上!死几个高句丽女人又有什么稀奇!就是你祖父,当初也纵容属下抢掠过百济!”

博爱精神和这年头地人本就没有一点关系,苏毓闻言皱紧了眉头,一只手也捏紧了长槊,最后还是听了卢三娘的劝。不多时。几个新罗武士便骂骂咧咧地从房间里头出来。走在最后的一个甚至还一把掩上了房门。躲在暗处的苏和卢三娘听见几个人说的都是汉语,不禁为之大喜。

“跟着大人多日不曾沾过女人,幸好没让我们随行进宫!”

“高句丽终于灭国了。照我看唐军肯定会在这里抢劫一番,真是便宜了他们!”

“小声些!唐军早晚都是要撤的,这高句丽国土到时候还不是属于我新罗所有?赶明儿我们好好奉承大人,到时候也可以多分几块地!”

几个新罗武士一边说一边四下里瞧看,见没有巡逻的唐军,便放心大胆地一家家一户户闯了进去,最后终于找到了酒馆地所在——自然,他们照例一刀杀了那店主,自取了酒痛饮。越喝越有兴头的他们哪曾注意到,有两个煞星已经从后头悄悄溜进了隔壁的房间。

听外头那几个人除了谈风花雪月,就是谈今后唐军撤走后他们怎么在这里占地当地主,苏毓不禁越来越烦躁,连连拉着卢三娘的袖子。卢三娘沉吟半晌又溜出去转了一圈,很快又闪了回来,冲她点了点头。于是,苏毓几乎是第一时间狠狠踹开了隔着两个房间的那扇门,提起长槊便冲了上去。

一群新罗武士想着刚刚征服女人的极度快感,一杯杯烈酒下肚都感觉雄心飞扬,冷不丁看见屋子里冲出来两个人都是一愣。其中一个眼力颇佳,瞧着那像是两个男人打扮的女人,立刻大声嚷嚷了起来,于是其他几个人都是群情振奋,各自c着兵器嗷嗷直叫地冲迎上前去。

他们刚刚洗劫了几家人,虽说都遇到了抵抗,但实际上却不堪一击,此时也打着胜利之后为所欲为的算计。然而,当看到那个少地手起落捅翻了一个人之后,便有人感到这次似乎踢上了铁板。可这回似乎连后悔都来不及了,那个少地固然是把长槊使得好,但那老的双刀也同样是出神入化,当最后发觉己方只剩下两个人时,这两个人都打起了哆嗦。

悍了!这简直像是大唐那帮绝顶凶悍的娘子军!

看见满地都是同伴地尸体,怕归怕,其中一个新罗武士还是色厉内荏地叫嚣道:“高句丽已经灭国,我们新罗是大唐的盟友,你刚刚杀了我们九个人,到时候你们就要死九百个九千个人!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们会在唐军面前为你……”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脸上传来一股巨力,紧跟着整个人就往后飞去,后脑勺狠狠撞在了墙上,一下子人事不知。剩下的那个瞧着卢三娘朝自己那大手轻轻吹了一口气,顿时呆若木j——这是女人的手么?怎么和铁锤似的!

“放你娘的狗p,高句丽人就是死绝了,和老娘什么相干!”

卢三娘这时才狠狠骂了一句,却是字正腔圆的关中话。而一听到这音调,最后一个幸存的新罗武士终于知道这回是撞见鬼了,正想分辩的时候,胸前却忽然一痛,定睛一瞧却是自个被人一把揪了起来。看见那双杀气腾腾的眸子,他骇然蹬了两下腿,却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最后只能使劲吞了一口唾沫。

苏毓见惯了卢三娘的凶悍,此时也丝毫不以为异,上前一步之后便厉声问道:“你是新罗人?”

“是……”那新罗武士才迸出口一个字,紧跟着便感到不对头,连忙补救道:“不,小的是唐人,是唐人!小的是大唐临海郡公的护卫,是货真价实的唐人!”

“呸,连祖宗都不要的家伙,大唐哪里会有这样的软蛋!”卢三娘鄙夷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紧跟着手中一紧,那新罗武士顿时发出了杀猪似的惨叫。好半晌,她才稍稍松了松手指,这才问道,“我问你,金信可在新罗军中?”

如果说李绩是硕果仅存的大唐立国时代的军方元老,那么,金信作为新罗军的实质统帅,那就是新罗军神,具有不可撼动的标志性地位。因此,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那新罗武士立刻神情一振,大声嚷嚷道:“金将军神威盖世,若是金将军在此,我新罗军早就把平壤城攻下来了!”

“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是唐人么?”卢三娘冷哼一声,面上露出了深深的讥嘲,“神威盖世?金信别说和李司空相提并论,就是给已故苏大将军提鞋还不够资格!”

这话无疑y损刻薄到了极点,那新罗武士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是悍不畏死立刻骂了一句脏话,紧跟着反唇相讥道:“苏定方算什么,金将军一杯鸩酒,他回大唐之后没多久就死了!就是李绩,那也活不了多久!”

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在这个时候问了出来,苏毓一下子愣在了当场。而卢三娘更是心中五味杂陈。听苏转述李绩所说的话之后,她原本的疑心已经去了七八分,但这时候可谓是怒火滔天。强忍杀心打昏了那新罗武士,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气。

“三娘……”

“带他回去!雍王不是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么,现在有人证,看他还怎么说!他就算不想为苏大将军报仇,李司空可是他师傅,总不成他连这个也不在乎吧!”

方寸大乱的苏毓僵硬地点了点头,也不管这一地尸体,跟着卢三娘便出了屋子。无巧不巧,这一出门偏偏遇到一群唐军巡骑,一看到她们便立刻围了上来。

和那领头的将军模样的人一打照面,苏毓便怔住了。而高坐马上的盛允文没想到自己捞到一个战后最好的差事,却撞见了这么一位小姑乃乃,登时一个头两个大,犹豫了片刻方才拱拱手道:“苏护卫和卢护卫怎的不在雍王身边?是受命出来执行任务么?”

这无疑是找了一个最好的借口,苏毓还未反应过来,卢三娘便连忙点头,顺势提出让盛允文派人护送她们回去。盛允文巴不得就是这么一句话,思来想去不放心,留下几个人“清理”现场,自个亲自出马护送了两人来到高句丽王宫。于是,就有了霍怀恩报信的那一遭。

至于李贤,当他看到那个半死不活的新罗武士以及满面怒火的苏毓和卢三娘时,立刻什么都明白了。不管这是新罗人的胡吹还是确有其事,他都得找大唐临海郡公金仁问好好“谈谈”!

第五百二十三章…吹牛是要付出代价的!

绩擅长于全局,薛仁贵擅长于作战,高侃擅长于节制长于后勤。若要问如今同在东征军中的李贤和刘仁轨擅长什么,用李贤的话来说,那就是他擅长于忽悠,刘仁轨擅长于扯皮,这不,金仁问巴巴地跑来商量战果分配问题,刘仁轨一说就是洋洋洒洒两个时辰,从两国当年的盟约,到之后大唐的出兵支援,可以说是遍数两国邦交四十年。

罗罗嗦嗦一大篇,其中心思想就是——我大唐可没亏待你们,这次出兵是为了替你们消除后顾之忧,你还好意思来要领土?

可金仁问就是好意思!这年头官当得越大,脸皮就得越厚,尤其是他这个在大唐当官的新罗人,更是历练出了一张极厚的脸皮,即使在刘仁轨这样明白的表示下,他却依旧不依不饶,用十万分的耐心展开了水磨功夫,直到李贤砰的一声推开了门,信手把一个人犹如死狗一般丢在了地上。

刘仁轨没想到李贤会忽然闯进来,金仁问同样没想到,所以在一个人影兜头砸下的时候,他还直觉地往后连跳了几步。待到看清地下那个是他带进平壤城的某个属下,他登时勃然色变,一下子连进三步大声抗议道:“我这属下犯了何罪,雍王殿下为何如此对他?”

好嘛,猪八戒还倒打一耙?

李贤见刘仁轨也铁青着脸,却暂时没功夫理会这位宰相的意思,眯缝着眼睛露出了灿烂地笑容:“临海郡公想知道他犯了什么罪?那好。我告诉你,贵属十几人不顾禁令,擅闯民居,jy高句丽妇女十一人,杀高句丽平民二十三人,正好被我的护卫亲眼看见,你说,这是不是罪?”

这打仗的时候违反军纪四下劫掠。对于如今的大唐是很普遍的事。就比如苏定方打百济收获无数;郑仁泰薛仁贵打铁勒腰包满满;包括李贤自个打吐蕃都是一样刮地皮。所以。金仁问听到这样的罪名并不服气。奈何被人抓了现行,为这么一些人和李贤起冲突也不合算。而即使是刘仁轨,也觉得李贤太小题大作了一些。

李贤当然知道这两位想的是什么,用脚后跟把门轻轻踢上,他看也不看地上那个新罗武士,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如果光是这些,临海郡公日理万机。我也不会前来打扰。奈何你这属下还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你要不要听听?”

虽说摆出了征求人家意见地架势,但他却根本不等金仁问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你这属下说,李司空和已故苏大将军都算不得什么,最厉害地还是贵国地金信将军。据他所说,这金信打仗固然是用兵如神,这下毒的本事也是出神入化。一杯鸩酒。就让我苏大将军剩下的寿元缩短了一半,回国后没多久就死了,而李司空同样也活不了多久。啧啧。有这样的人物,我怎么就没福气一见呢?”

一听到金信这个名字,金仁问的脸色便有些发白,待听到鸩酒和下毒,他更是猛觉得脑袋发昏,甚至连李贤最后那些话都根本没听见。在这次担任协调工作之前,他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回新罗了,但此次回到军中,仍然很是听说了一回军中津津乐道的趣闻轶事,其中金信这一段最是赫赫有名。这私底下说笑似的提起没什么关系,可怎么会让唐军知道了!

“殿下,这都是误会……”

“我也希望是误会!”李贤一口打断了他地话,面上依旧挂着笑容,但此时此刻那笑容中却充满了咄咄人的味道,“你在大唐做官不是一天两天,应该知道,我和已故苏大将军是酒友和忘年交,至于李司空更是我的师傅,别的事我可以不管,但这件事临海郡公你若是想轻易糊弄过去,只怕是不可能了。”

他从袖子中拿出一本奏折晃了晃,慢条斯理地道:“这写给父皇的奏折我已经都拟好了。”他随手翻开读了起来,“辽东之地,周为箕子之国,汉为玄郡,魏晋以前,近在提封以内,不可许之以不臣。新罗借盟国之利谋夺辽东,毒杀我国大将,显是不臣之心……”

“殿下不可!”

这下子金仁问是真的有些慌了,若是真正问起案子,这事情没有物证,人证也未必可信,但要是真的任由李贤打御前官司,这后果就真的很难说了。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活活剐了地上这个惹事生非地家伙,更恨不得把那些编造这通话地人也一起扔进海里。

李贤也真是,他是雍王,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等等,这位雍王

名吃人不吐骨头的,不是别有企图吧!他越想越有可觉得心惊,联想到大唐军方中某些人的强硬态度,他更是猛地提起了心——大唐不是要趁势连新罗一块吃了吧?

于是,接下来他赶紧剖心袒腹一般地表明心迹,正当他说准备回去彻查地时候,李贤却皮笑r不笑地打断了他的话,表示这件事情会由唐军接手查一个仔细,在此期间要留下他配合调查。虽说不知道这配合调查是怎么回事,但看到这门外的八个彪形大汉,金仁问心中清楚,短时间内,他怕是没法离开这高句丽王宫了。

整个过程期间,刘仁轨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金仁问被带走,地上的新罗武士被人拖走,大门重新关上,这位老谋深算的宰相才托着下巴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李贤,最后才说出了一句话。

“雍王真是好算计!”

李贤的脸皮厚度绝不逊色于一把年纪的金仁问,甚至还有超出的趋势,自然不会在乎刘仁轨这轻飘飘的反讽。于是,他笑眯眯地答道:“刘相公过奖了!”

一记重拳打在了空处,刘仁轨不可能不火大,当下又质问道:“那么雍王准备从新罗身上谋取什么好处?你知不知道,朝中那些文官对于擅开战衅肯定是持反对态度,这么几句流言你若是直接上报陛下……”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李贤笑嘻嘻地向他展示了手中奏本——赫然是空白一片一个字都没有。不单单如此,他还听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