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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武唐

这话却是出自狄仁杰肺腑。当初救下蓉娘的时候,他就听她说,是昔日旧主放了她自由身回乡,但家中境况不好。因此她才上长安投奔旧主。而霍怀恩等人适时出现救下他们的时候,又声称是奉了那六公子之命。他出身官宦世家,还不曾听说过哪家主人如此爱重一个昔日旧婢。这好奇心自然不是一星半点。

三人闲话一阵便各自散去,狄仁杰自从举明经任官之后还是第一次回长安,便把另两个惊魂未定的家仆留在了房里。自己一个人换了便服出了门。这大好时节路上自然是人多,看着大队年轻男女风驰电掣一般从身旁疾驰而过,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他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吃一堑长一智,此番回并州任职,他有足够地信心不会重蹈覆辙,必定还并州一个朗朗乾坤!只要讼案清平,想必也不会有那么多百姓沦为匪盗!

从他眼下的临时居所到熙熙攘攘的长安西市。不过是一刻钟的脚程。随处逛了逛,他便看到了不少人手中拿着折扇,不禁很是奇怪。及至随便挑了一家酒肆进去歇脚,眼观六面耳听八方之后,他听到人们提到最多地一个名字便是李六郎。

在那些唾沫星子乱飞的人说起来。这位李六郎做得一手好诗,想的一肚子好主意。任性豪侠,挥金如土,爱醇酒爱美人。端地是最最风流潇洒的人。几桌人说到最后,无不露出了欣然神往的表情,几个文士模样地年轻人喝多了,更是在那里一个劲地感慨。

狄仁杰在汴州也听说过沛王李贤的一些逸事,倒是觉得其人很有趣,此时听着听着更是莞尔一笑。他做过几年官,自然比旁人更为敏锐,一番话听下来,他很快察觉到,这位沛王仿佛是一点都不管政事的,心中不觉一动。

在西市逛了大半天,又用各色小食填满了肚子,他这才优哉游哉地打道回府。才一进门,他便看到院子里拴着几匹高头大马,看那形状皆是神骏已极,绝非寻常人家能够拥有。情知来了客人,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到得堂前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笑声。

“老霍,幸好我这次找上了你,否则若是出了事可了不得。尤其是那位狄大人,他好心救了蓉姐,若是因此而有什么闪失,我可要后悔一辈子了!”

李贤嘴上这么说,心中也同样唏嘘不已。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狄仁杰,谁知道会因为这样的事而和自己产生交集。谢天谢地两个人都平安,否则若是听到狄仁杰的死讯,他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表情。

正这么说着,他忽然看见一个人进了门。来人三十出头,乍一看去普普通通,既不是貌若潘安,也没有什么精光闪闪的眸子,一身普普通通地青色长袍,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异常朴素。但就是这么一个朴素的

那里,却有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这位可是狄大人?”

李贤不待对方开口就一下子蹦了起来,那眼睛端的是大放异彩,恨不得上去拉着对方的手好好道一番仰慕。大唐向来名相如云,眼前这一位更是有无比地智慧,他早就想设法去寻找一下,如今人家自个送上门来,他又怎会错过?

对于李贤热络的表现,狄仁杰很是吃了一惊。眼前地少年郎虽说并不是满身名贵,但举止气度绝非寻常平民,很可能是出自高门。这种家族出来的人往往都有一个特质,那就是矜持,即使表现感激也往往疏离得有如隔着十万八千里,少有如此热情的。他慌忙还礼地同时,却在那里绞尽脑汁思量着对方的身份,正好错过了李贤那热切的目光。

见李贤兴高采烈,盛允文便拉着霍怀恩出去,而张坚韦韬看看这里不需要他们,干脆也就顺势退出,就连在一旁的蓉娘也蹑手蹑脚走了。诺大的厅堂中只有李贤和狄仁杰两个,李贤在那边无限好奇地打听着狄仁杰的经历,时不时c上几句,而狄仁杰说着说着,也忘了只是初次相识的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直到饥肠辘辘,李贤方才暂时停下了话头,一瞧外头却已经是天色昏暗,这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还不等他开口说什么,便只听狄仁杰笑道:“想不到六公子年纪轻轻却对世情如此熟悉,倒是有别于一般世家公子。刚刚我倒是忘了请教尊讳,实在不恭得很。”

尊讳……攀谈了这么久,李贤隐约觉得狄仁杰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要是他坦白自己就是沛王,没准人家立刻翻脸不认人,以后也甭想深交下去。因此眼珠子一转,他便笑答道:“我姓周,单名睿,在家里行六。今日能见到狄大人着实是有缘。”

姓周……似乎临川长公主的驸马是周道务,莫非就是那个周家?

想清楚了这茬,狄仁杰便放下了心。此时,外头盛允文便进来报说酒菜已经备好,李贤少不得亲自请了狄仁杰前去,觥筹交错频频劝酒之后,他不出意外地把狄仁杰放翻,吩咐张坚韦韬把人送回房,他便找来霍怀恩和蓉娘,盘问起了当日景况。

由于蓉娘伤势未愈,因此是霍怀恩主讲,蓉娘补充,不到一刻钟工夫,李贤便听出了其中大概。遇上匪盗自然是蓉娘的运气不好,但是,衔尾追杀似乎就有些不对劲了,无论是她还是狄仁杰,都不是那种一看就腰缠万贯的主,那个没脑子的匪盗会那么傻?

“老霍,你就一个活口都没逮到么?”

霍怀恩懊恼地摇了摇头:“我那些弟兄都是下手狠的,再说那时候情势危急,我也来不及让他们留手。到打扫战场的时候,我才发现七八个人全都死了。众人身上都是纹着乱七八糟的纹身,应该是山贼没错。”

李贤斜睨了一眼蓉娘,便抓住她的手重重捏了一下:“蓉姐放心,既然到了长安城便安全了。我到时让人找几个得力的护卫给你,决不会让你有半点闪失。”

“殿下!”蓉娘脱口叫了一声,旋即不安地低下了头,“前头的事情已经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谁知这一次又是……奴婢大概是不祥之人,如今也帮不上殿下什么忙,不若……”

“说什么傻话呢!”李贤站起身抓住了她的肩膀,面上笑意盈盈,话语中却带上了一股坚决的味道,“虽说你如今已经不是武德殿的宫人,但总还是我的蓉姐。别说是护得你周全,就是护你一辈子,那也是应该的!”

蓉娘闻言大震,自从她回到家里,方才知道所谓的家人呵护不过是笑话,远不及当初在李贤身边,天大地大,她早就没有家了。深深裣衽一礼之后,她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李贤尚在那边沉默不语,霍怀恩却忽然凑了上来,在李贤耳边低声嘟囔道:“殿下,恕我多嘴。自打我救下言姑娘之后,就觉得她对那位狄大人似乎别有情愫。殿下若是真的对她有意……不可不防。”

还有这种事?蓉娘和狄仁杰……咳咳,狄仁杰三十好几,绝对不可能没结婚,蓉娘若是真的看上了他,岂不是得过去做小?

李贤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年头,做人姬妾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说,没听说过狄仁杰好色的传闻。妾有意,郎可有情?

第二百六十三章…磨刀霍霍向洛阳

安到洛阳不过数百里,要是快马加鞭,六个时辰铁定过除了报告紧要军情的军士之外,等闲人不会像死了老子娘似的如此赶路,而换作堂堂天子出行,仪仗大臣再加上随从,走个五六天算是快的,七八天算是正常,若是一不留神路上遇上了州府官员报上祥瑞,停留个十天八天根本不算什么。反正这年头什么都缺,但有的是时间可供挥霍。

所谓天子之车,李贤也看到过不知道多少回,但每次看到大张旗鼓仪仗摆开的时候,他便每每忍不住惊叹连连。

左青龙,右白虎,金凤翅,画文鸟兽,黄屋左,这是其一。金凤一,铃二,鸾十二,这是其二。外加尘、青盖,乱七八糟的镜子或是各种各样的装饰旌旗华盖……光是那样一副行头,出动数百人都是轻的。因此,望着杀气腾腾的左右羽林军,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么一群人出行,是否会像蝗虫过境一般,把沿路吃得干干净净。

虽说不喜欢坐马车,但这一次他却异常老实地选择了闷在马车里头。因为,狄仁杰这一回竟是和工部尚书阎立本混在了一块,搭在这大队人马中一起前往洛阳,顺带再去并州上任。他无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就和老狄撕掳干净身份,所以只得干脆窝在了马车里头。最后,沛王李贤的车队中对外散布了一个消息。

沛王病了!

听到这消息,李治歪头考虑片刻,命太医给李贤送去了一堆补药;李绩却决计不相信这消息,派了个家将去警告,言道到了洛阳不许偷懒;许敬宗嘿嘿一笑便继续喝酒调戏美人。愈发老当益壮;于志宁冷哼一声,差人送去了自己刚刚着好的一本书……至于李敬业等四个伴读,更是完全不信李贤会生病,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为什么人人都不信我真的病了!”

李贤浑身无力地躺在宽大的马车中。没好气地呻吟了一声。很快,额头上便多了一块冰冰凉凉的毛巾,那股灼热感很快下去了一些。至于么。他原本只是想找个由头不见人方才说病了,结果仿佛是乌鸦嘴似地,他竟是好死不死地真发起了烧。

“谁让殿下在外头总是惫懒的性子?”

见阿芊在那里抿嘴偷笑。李贤顿时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声——以往阿箩对他没大没小,好歹还有一个限度,这位可好,干脆就是他老妈派来的人,按理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得。要不是他当初老早就藏着一手,光是这一招,就得让他方寸大乱麻烦大增。

李贤在那里望着顶上发呆,阿芊便在旁边拿起了一个绣架。目光却始终不离李贤左右。她本就是含凉殿的女官,不必做这样贴身侍女地活计,可李贤非得把她拉进了这辆马车中,还闹腾出了这么一身病让她c心。之前还有皇后娘娘能够压一下,现在可好。这位小爷干脆就是没人治了!

一想到武后,她忽然掀开了帘子。探出脑袋张望了一下前头的车驾。好在徐婕妤也算是安分,除了晚上并没有在皇帝身边抛头露面,可是。上次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绝色少女却不得不防。等到武后产后坐完月子,再从长安赶到洛阳,少说也还有几个月,难保会不会有事。

宫中就算再有眼线内应,难道还能阻止皇帝往自己地寝殿里头收人么?

“阿芊,不该想的事情就不要想,这事情连母后都没办法掌控,你胡思乱想做什么?”

李贤一眼就看出了阿芊的烦恼,干脆出口打断了她地沉思:“没有外朝的配合,内宫的女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折腾不起来。徐婕妤虽说出身世家,但似乎其家族在朝中并没有什么高官吧?父皇当初受够了世家的钳制,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他这番话一语道破玄机,阿芊自是瞠目结舌,最后甚至用手去摸了一下李贤的额头,收回手之后方才笑道:“以往奴婢怎么总是看见您在娘娘面前c科打诨,从来没听您说过这样正经的话。外头地人都说殿下天资聪颖,可没有一个说殿下懂得政事的,他们……”

话还没说完,阿芊便神情大变,看向李贤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惊惧。莫非,这才是武后特意吩咐她此次跟着李贤同行的原因?

阿芊地神情变化李贤自然都看在眼中,当下便嘿嘿笑道:“你明白了?”

“奴婢明白!”

主仆俩的沉寂只保持了一会儿,李贤便出言打破了沉寂:“阿芊,你记着,我是母后地儿子,若是有人算计她,我又岂会袖手旁观?有些风头我固然不喜欢,但若是真的有人惹到了我头上,我也不会善罢甘休!你也老大不小了

将来必定是我的人,你若是有心愿,我也会想方设法成。”

倘若李贤以前从来没有给过阿芊好处,这一番话说出来只会坏事,但平常阿芊也不知道收了李贤多少小意人情,在武后面前更不知说了他多少好话,此时此刻乍听得这许诺,要说心中没有触动自然不可能。她一个没有世家背景地女官,在宫里就只有武后这样一棵大树可以倚靠,那么再靠上另一棵和大树一脉相承的小树,自然也算不得什么。

“殿下,奴婢……奴婢此番一定竭尽全力!”

有了阿芊的这番保证,李贤自是顾虑全无。只不过其他的事没了,他这发烧却仍旧持续了足足两天,直到几乎抵达洛阳,他方才恢复过来,仍然是那个精神奕奕永不疲倦的李贤。

“我说吧,六郎比一条牛还壮,怎么可能轻易病了!”

失踪了两天的李敬业等人忽然窜了出来,而程咬金一看李贤的脸色便粗声粗气地嚷嚷了起来,李敬业和屈突仲翔也在那里不怀好意地笑着。只有薛丁山最最老实,上去在李贤耳边悄悄嘟囓道:“六郎,此次移驾洛阳,我爹爹也跟着来了,仍旧还是‘玄武门总管’。”

自打上次李贤开玩笑戏称薛仁贵是玄武门总管之后,这称呼便成了半官方的性质,老薛出去的时候固然这么自称,就是同僚和民间也大多如此叫唤。薛丁山此时如此说,无疑就意味着,洛阳皇宫陶光园后的玄武门,居然归了薛仁贵统辖。

他李贤把长安令冯子房变成了洛阳令,他老爹居然把长安的玄武门总管变成了洛阳的玄武门总管?果然,这卸磨卸驴的做法,他老爹比他来的更加娴熟,当然,这对他没有坏处。

“嘿,赶明儿我请你爹喝酒!”

亲热地拍了拍薛丁山的肩膀,李贤没再理会程伯虎的戏谑。要说这进城不过几分钟的勾当,无奈天子驾临不是小事,迎接的阵仗大,入城的阵仗大,远远眺望着那位意气风发居于百官之首的上官仪,他不觉笑了起来。

“六哥,你看什么呢?”

李贤冷不防身边突然探出一个脑袋,见是李显,便用手指在他额头弹了一下,这才没好气地道:“当然是在看百官之中名声最重的翩翩宰相!”

要是老上官还真的要捣腾那件事,与其等他老妈磨刀,不如他磨一下自个的刀,至少他那把刀子不会比武后的更锋利更薄快。

“咦,你是说上官太傅?”李显讶异地眉头一跳,自个遮了凉棚张望了一眼,忽然耸了耸肩,“上官相公就算名声大,也未必及得上你。要是换成五哥,兴许还对他敬若神明,至于六哥你么……”他忽然凑近了一些,涎着脸恳求道,“六哥,这次五哥不在,你有什么好事带一下我行么?我发誓,绝对不给你捣乱!”

李贤闻言却嗤之以鼻,绝对不捣乱?上次的事情要不是有冯子房压下去,指不定闹腾成什么样子。堂堂大唐周王派人去打几个士子,这名声很好听么?换成是他,下黑手至少也得多派几个一等一的好手,既然是打闷g,哪有光天化日背转身就动手的?

仿佛是看出了李贤的不信任,李显赶紧又连番巴结道:“六哥,你就发发好心吧,成天在皇宫里头实在是闷死了。你既然喜欢那什么骆宾王王勃之类的士子,我一定给你找上十个八个……不,是百八十个,这还不成么?”

百八十个!李贤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李显难道以为才子是可以批发零售的?再说了,他需要那么多才子干什么,又不是演才子佳人戏,才子又不能当饭吃!要说骆宾王王勃罗处机三个,骆宾王太过刚直,不适合做官;王勃虽说年少才高,但还不通人情世故;惟有罗处机这样落榜三回的反而更有用,至少,他拥有唾面自干的勇气。

才子好寻,国士难求!

他倏地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却不打算对李显说清楚,在这皇家,反而是聪明人不长命,愚人反而活得好些。眼珠子一转,他便含含糊糊地道:“行了行了,以后若是有空,我一定带你出去逛就是,只要你少给我惹麻烦就够了。”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喜出望外的李显立刻给他送上了一番大礼:“六哥,昨儿个我遇到十七叔,他可是向我炫耀,他那里有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子,似乎是叫卢照邻的。要不要我去想想办法,帮你弄过来?”敢情他李贤如今是在收集初唐四杰么?

第二百六十四章…翩翩上官上朝去,李家六郎做大媒

水贯通洛阳东西,正好在皇宫前造成了一条天然的屏唐皇帝李治到了洛阳,皇宫门前自然是常常云集了众多官员,演出了一场场天津桥上看春秋的好戏。当然,如今是初夏而非春秋,这候在洛水河畔的天津桥上,非但不觉炎热,河面阵阵凉风吹来,反而更加凉爽。

这年头除了真正年纪大了难以上下马车的老臣,大多数官员都选择骑马入朝。这天蒙蒙亮的时候,直通南北的定鼎门大街便蹄声不绝于耳,那一匹匹价比千金的神骏上,往往坐着一个个紫服或绯服的官员,端的是骑千里马执天下权,羡煞一群百姓。

如今做官虽然不像两晋那般一定要求是美男子,但仪表风度仍然是选拔官员的一大标准,所以放眼看去,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