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6 部分(2 / 2)

作品:《爱的是你不是爱情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林楚君从没有过一天是原谅我的。

罗唯在华侨城想盘下的那家酒吧,因为资金问题,差点流产。罗唯是一直想在华侨城开一家店。正好这家店的位置很好,只要经营得好可以带来很好的利润。他有个三年计划,三年里在深圳买一套三居室,我们结婚,生两个小孩,让我们的小孩过很美好的生活。

他是个做事要竭尽全力的人,他不甘心那家酒吧被别人盘走,于是四处张罗着借钱,每天都把自己弄得疲倦不堪。

我觉得罗唯这家店的生意已经很不错了,让我们在异乡可以丰衣足食,已足够。但罗唯不这样想,他是男人,他想闯出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夜深人静的时候,罗唯会安静地抱着我说:“你是我的原动力,我想努力让你过最好的生活,像女皇一样。”

我的心里总有些愧疚,这不仅仅是因为我没有能力与他风雨并进,而且还因为我的心分出来给他的实在太少太少。

林楚君比我了解男人,她说:“你知道男人为什么感到自豪吗?他的骄傲和自豪是他能给他身边的女人多少。罗唯这种男人生来就是做大事的,你不让他闯,他会不甘心,总有一天会怨你阻止了他前进的翅膀。”

第86节:第六章情变(14)

林楚君主动提出融资,一起盘下那家酒吧。林楚君在酒吧里当着罗唯的面提出这个建议时,罗唯有些吃惊,却没有拒绝她。

那些天,罗唯看上去很困苦,坐在酒吧里不停地抽烟,愁眉难展地沉默着。

我问他在苦恼和犹豫什么,他说他不想和林楚君一起做。他说他不喜欢林楚君。他感觉林楚君是个巨大的危险。

我知道他已经开始动摇了,一边为林楚君的提议而摇摆,一边抵抗着林楚君本身。

我安慰他,林楚君又不是老虎,没有那么可怕。

最终,还是林楚君和罗唯一起盘下了那个酒吧。罗唯这下更忙了。林楚君有工作的时候,罗唯一直就只能待在华侨城那边,有时夜里也只能住在酒吧里。

不过华侨城酒吧的生意真的很好,半年下来,罗唯在罗湖一次x买下一套三居室。他把钥匙j给我时,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他决定把他的爸妈从湖南接过来。他说我们的婚事该定下来了,老人家一直念叨着要见见我这个未来的媳妇。

罗唯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起这事。结婚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件太早的事。我才二十三岁,可是罗唯已经年过三十了,不过我理解他,他家里只有他一个独子,老人家自然抱孙心切。

罗唯爸妈来深圳的前两天,我接到了隐画的电话。隐画说爸爸新开采的煤矿倒塌了,砸死了九个人,因为是私自开采,没有办理任何合法手续,爸爸被抓走了,琴姨因变故太突然,脑溢血住院了。

我连夜飞湖南。已经是冬天了,冬天的湖南,冷得让我猝不及防。

到冷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在人民医院我见到了两年未见的隐画和琴姨。隐画变了,头发扎在脑后,耳朵上打了七八个耳d,穿着飞边的牛仔裤和白s短棉夹克,整个儿就是一小太保。琴姨紧闭着眼睛,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这两年她老了不少,两鬓斑白,脸上皱纹滋长横行,脸s很差,岁月如无情的利刃,一点点削走了她原有的丰肌与华姿,她瘦成那样,如果不是那微弱的起伏,真怀疑躺在那白s床单下的是一具尸体。

第87节:第六章情变(15)

那一刻的愧疚排山倒海地袭来,是我没有好好地照顾她,没有好好照顾隐画,没有好好照顾爸爸。

我一个人逃跑了。我以为自己是最大的受害者,有足够的理由不去面对所有伤害过我的人。

我拉着琴姨枯槁如柴的手,不停地落泪。隐画倚在门口不停地抽烟,眼神冷漠。

“隐画,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我汪着两眼的泪水,有些责备地问隐画。

“早就学会了。”隐画不看我,继续吸他的烟。

“熄掉它,这是病房。”我厉声制止。

隐画有些不耐烦,不服气地把烟蒂压在雪白的墙上,狠狠地拧灭了。

他依然站在那儿,我们找不出可以说的话来。这是我的弟弟,我从小悉心呵护照顾的弟弟,虽然我们有过不幸福的家庭,但最起码,我们有过相依为命的童年,是什么让我们变得这样遥远变得这样陌生了?

“你过得还好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你看到的。就这样。”他玩世不恭地说。

“书,为什么没有念下去了?”

“念得下去吗?一家人,早已散了。你也不管我了,爸爸成天只知道喝酒撒疯,琴姨天天以泪洗脸,要不就三天两头地病在床上起不了身,连做饭的人都没有。我还念什么书?”

“这不是你不念书的理由,爸爸供得起你。”

“呵,是的。理由是我不想念了。像你,像崔西晨,念到大学又有什么用?一个去坐牢,一个念到大三,j了几年的学费,连个毕业证都拿不到,到头来还要别人养着,你说我有什么理由再念下去?”

“我们不同!隐画,有些选择是身不由己的。这样的命运,谁也不想要!”我为自己申辩着。

“我现在过得很轻松很自由,我觉得这样很好,这也是我的选择。我没有什么身不由己的选择,我为自己活着,依据自己的心所指引的方向活着,可以为所欲为。”

我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比我高出一个头的大男孩,不敢相信这个男孩就是那个曾经乖巧、顺从、聪明、懂事的男孩。时间模糊了一切。

第88节:第六章情变(16)

“你放弃了你自己。”我悲哀地说着。

“你同样。你放弃的不仅是你自己,还有整个世界。你让所有人都过得不顺心。你一走了之。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你就像是只缩头乌龟,崔西晨如果不是因为你也不会去坐牢,而你不等他不安慰他,你就一个人跑到深圳躲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你不觉得可耻吗?”

“你懂多少?对于你不十分了解的事实,你就没有发言权。”我阻止他再说下去。

“是啊,我不了解,我看到的却是事实。我看到爸爸因为你的不孝顺,你的离家出走而整天喝酒,要不然也不会精神恍惚误听谗言和别人去开采这个危险的煤矿;琴姨因为为你坐牢的崔西晨而整天以泪洗脸。所有的人到如今这地步,你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忽然委顿下来,看着他哑口无言。他的指责没有错,我太自私太自私,做事没有考虑过任何后果,没有想过自己的每个决定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痛苦。

我在一意孤行中,迷失了自己。

汽车又开过那条两旁种满高大白杨的国道。严冬了,残留在枝丫上的树叶再也经不起凛冽寒风的侵袭,在灰s的空中旋转着坠地。我凝望着窗外,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很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开始老去,思想变得迟钝,神情也木然了,终r无所事事,唯有不厌其烦地回忆相同的片段,那些和他的片段。

湖南的冬天,有它一贯的灰冷。有多久了,我的心一直就生活在这种灰冷中,像死去了,被冰冻了。然而此刻,越接近崔西晨,我的心越像被一团火迅速点燃了,炽烈地烧着、痛着。

快两年半了,在那把崔西晨隔绝在y光之外的方寸之地,崔西晨待了两年半了。

我有很多话想对崔西晨说,我想告诉他,我早已原谅他了;我想告诉他,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我想告诉他,人生没有他,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到监狱时,他们告诉我崔西晨一个星期前,已被提前释放了。这消息让我久久回不过神来。我觉得有些晕眩,不敢相信他们说的是真的。

第89节:第六章情变(17)

“小姐,你没事吧?”

我的思绪像被人从远古时期拉了回来。我笑着,却分明发现自己是流着泪的。这消息真是令我喜忧参半,原来崔西晨他已经出狱了,可是没有谁知道有关他出狱的消息。他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封锁了自己出狱的消息。他去了哪儿?这茫茫人海,他一定也不想再见到那些他曾经熟识的人。所有的人,都会揭他的伤疤,那样骄傲的他,如何能让自己的伤口展现于众人前?他的人生,与常人是背道而驰的。

我恍恍惚惚坐上了回冷水的汽车。

天空又开始飘着牛毛细雨。这是一条叫107的国道,宽阔、g净、潮湿的地面上铺着黄s的树叶,它会通往我和崔西晨的那座城市。那座城市,有我一直无法面对的过去,有我深爱过的人,有我逃避过的现实,有我想摒弃的记忆。它是我生命中的一座废城,我把二十一岁以前的事全丢弃在那座废城里了。我真以为我丢弃了,我以为自己修炼成了铜身铁臂了,可我一想到那里还有崔西晨,还有我的家人,一颗坚硬的心又柔软了下来。百转千回,我依然放不下那些。

有些东西,时间久了,便成血y里一种无法剔除的因子,不是你想遗忘便可以遗忘的。

汽车在公路上飞快疾驰。雨一直下,外面的一切都变得不再真实,只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雨珠在玻璃上急促地滑过,然后碎裂。我的手指沿着它们滑过的轨迹移动着,一次又一次。

远远看到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打着雨伞在路边向司机招手。车子缓缓停下来了。

咔嚓一声,车门开了,男人收了雨伞上来了。他的发间还滴淌着雨水,一颗一颗砸了下来。

那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心跳戛然而止。那张脸,我一生都无法遗忘的脸,如此真实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出现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刻。

他也看见了我,嘴角往上扬扬。刚好我身边有一个空置的座位,他走过来,依着我坐下,眼睛却不曾离开我的脸部半秒。

良久,我哽咽出三个字:“崔西晨——”

第90节:第六章情变(18)

他笑了,眉目里闪烁着y光。他伸出手,盖在我的脸上说:“傻丫头,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真是崔西晨,像做梦一样,他一直笑着,那笑容一如往昔,那样洁白整齐的牙齿,我甚至能闻到他齿间散发出的柠檬清香。我握住了他的手,握得很紧。他微微蹙了蹙眉头,还是笑了。

“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痴痴地看着他,无法让视线离开他英俊明朗的脸孔。他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样地好看,让人着迷。

“傻瓜,怎么会是做梦呢?真的是我。看看。”他拿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他的声音温和安详,让我变得放松。我心间那只一直不肯停止飞翔的小鸟终于收敛起柔弱的翅膀,停留于某处了。

我痴痴地凝望着他,怕这一秒他还在我的视线里,下一秒便烟消云散。我说:“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好累吗?”

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递过肩膀说:“想借我肩膀,就直说嘛!”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的肩真宽,熟悉的气息让我安心。也不知睡了多久,感觉有双手在摇我,我嘤咛了一声,用力地睁开眼睛。汽车仿佛在减速,可能有人要下车了。

“隐墨,我要下车了,我不能一直陪你坐下去,以后的人生,你要好好地保重自己。”崔西晨依然是笑着的,他漆黑的瞳孔中却写满离愁与不舍。

我慌了,无法接受这瞬息间的变化。我死劲抓住他的胳膊,泪流满面地哀求着他不要走,不能走,以前我做错的我会在以后的岁月中好好地弥补。

我再也不需要什么自尊,我可以放弃现在的一切,只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汽车已经停下来了。崔西晨起身,低着头一个一个掰开我快要痉挛的手指。

“可是你已经做错了,我不会原谅一个做错的人。”崔西晨的笑容收敛起来,面s凝重。这变化太快,刚刚那笑那柔情似水仿佛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司机不耐烦地催促他快点下车。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了我,然后决绝地朝车门口走去。他甚至不回头,背影如此坚决毅然。原来,他只是来报复我当r的弃他而去。

第91节:第六章情变(19)

“崔西晨——”

他真走了。我的一颗心怦然一声碎裂开来,失声大喊着他的名字。我的声音如此地凄厉,将我自己惊醒过来。我捂着痛得如刀割的胸口对着满车疑惑和嘲笑的目光,无法从那个让人撕心裂肺的梦境里回过神来。

原来,只是一个梦。这个梦,夺走了我的三魂七魄。

黄昏时,汽车驶入了冷水。

我的努力必然是徒劳的。

在冷水,我找遍了所有认识崔西晨的人,没有人见过他。一个人存了心要躲起来,是任何人也无法找到的。

他已经躲到世界的某个角落,过着不愿被打扰的生活。世界曾经抛弃了他,如今,他也做了世界的背叛者。

半个月后,琴姨出院了。我没有告诉琴姨崔西晨出狱了,我只说我去看了崔西晨,他很好,胖了一些,态度也很积极。

我给了琴姨一张龙卡。爸爸不在了,这个家的重担已经落在了我的肩上。琴姨躺在床上,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覆盖在我的手上,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泣不成声。

我说:“琴姨,你和隐画要好好的。你不用太担心,再过半年西晨就要出来了。到时,我把你们接到深圳去。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

这番话,说得到底有些心虚。我会寻找崔西晨,尽量在这半年里找到他,然后把他带到琴姨身边。

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我去了表姐家。她和陈龙结婚了,有了一个十个月大的小男孩,长得很像陈龙。

我去的时候,她正在喂孩子,陈龙不在家。她胖了,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表姐说:“他啊,一天到晚都很少回家。”

“可是,你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抱怨。”

“唉,有什么抱怨的。男人嘛,都是流连外面那个世界的,只要他每天记得回家,每天对我说一遍我爱你,至于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我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算了。何必要往死里追究。”

表姐的说法是对的,女人太聪明的话,会活得太累,不如装得糊涂一点。计较得太多,受累的往往是自己。

第92节:第六章情变(20)

我们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自然说到崔西晨。

“那时你和西晨在一起,真像一对金童玉女,看着是那样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没有这些变数,也许你们真会在一起。”表姐的语气不无叹息和遗憾。那些出自真心的惋惜使空气凝滞。

“不过罗唯也不错。年龄大一点,懂得疼女人。”为了避免尴尬,表姐转移话题。

我讪讪地笑笑,用手捏捏那个粉嘟嘟胖乎乎的小生命。他显然被打扰到了,有些不耐烦地扭动着五官,时不时做出一个咀嚼的动作。

“罗唯也老大不小了,你们也生一个孩子吧,生了孩子,会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放在孩子身上的,那样就不会胡思乱想,生活也会稳定得多,当然也会热闹得多。”

这个当r喝酒闹事嚣张得不得了的小太妹,已经被平稳安定的生活磨得恬淡知足了。往昔的一切,已沉静如水。

要经历多少,我的内心才能得到平静从容?要过多久,我的脸上才能绽放出如此满足幸福的笑容?

从表姐家里出来,夜已阑珊。我绕道从江滨路走。城市的变化真是r新月异,所有的街道都已改头换面了,七八十年代的建筑物已经更新成高楼大厦,触目所及,灯火辉煌。还有,江滨路两旁原来高大的梧桐也换成了玉兰树。这样,就算在寒冷的冬天,永不败落的玉兰也会令城市感觉到温暖些。

是否伴着回忆,我们的人生也会变得温暖一些?

两年半前,崔西晨那个等我的夜的河堤也不见了,连大道两旁的建筑也是崭新恢弘的。我只能凭借大概的位置找到他当r所在的地方,在凛冽的寒风中萧然木立。

事到如今,我只能凭吊那场不复再来的往事。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很冷,我吸了一口凉气,睁开眼望着y冷的天空。有情侣瑟缩着走过身旁,年轻的女孩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回头看了我很多次。恋爱中的人啊,你们要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这世事太易变迁,今天牵着的手,明天也许在人群中就会分散。

第93节:第六章情变(21)

不是有爱,就可以坚定一生一世的。

我没有提前通知罗唯我会回来。在湖南,我关掉了手机,一次也没有跟罗唯联系过。有时我觉得自己的心坚硬得如块石头。

这次我坐的是汽车。漫长的旅途,有时间让自己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我得承认,这次回家,我的内心世界里有些东西在改变,有些东西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模糊成形了。

没有直接回罗湖的家,也许罗唯的爸妈已经住在那里了,我依然没有做好见他们的准备。

我打的去了林楚君的公寓,站在小区的街道对面,可以能看到她卧房的灯是亮着的,紫红的灯光,一种魅惑妖娆的s彩,很符合她。

很晚了,她还没有睡。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楚君吗?我回来了,想在你那儿住一个晚上。”

那边迟疑了一阵,没有多问什么,只听她说:“哦,那你过来吧。”

我还是听出了她的万分不情愿。我们之间永远都是这样,不会当面拒绝,也难以真心相待。

我开始有些犹豫了,这么晚,她的房间里或许还有别人。这么晚,我可以住酒店的,为什么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