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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严家长女

十几文钱。

春天里,大家都摘了玉兰花卖,也独独长姐卖得最好。

少顷严其华从树上下来,严清怡舀一盆水将杏子洗了洗,摆在碟子里。

碟子是粗制的陶瓷碟,可架不住严清怡手巧,将杏子泛红的一面都朝向外面,又衬着绿油油的叶子,看上去令人垂涎欲滴。

“到底是姑娘家,愿意花这种心思,”薛氏瞧见,弯起唇角,伸手拿起最上面的递给严清怡,“你天天卖杏子,自己都没吃几只,快尝尝。”

严清怡笑呵呵地咬了一口。

熟透的杏子甘甜馨香,像是浸了蜜,比她在外面卖的美味许多。只不过表皮上有深褐色斑点,不若刚熟的颜色鲜亮。

拿到外头卖的杏子,都是严清怡特意挑的个头大颜色好的。

错落有致地摆在竹篮里,上面覆几枝杏叶,隔上大半个时辰往杏叶上洒点清水。

看上去漂亮雅致不说,也显得干净新鲜。

有钱人图的就是这两点。

就如净心楼,正因为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衣衫干干净净,又总带着纯真灿烂的笑,这才得到茶酒博士青睐,次次点她进去。

富贵人家的心思她再明白不过。

前世她生在名门,祖父罗振业乃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内阁次辅之一,权倾朝野。

父亲罗士奇则是国子监博士,才名远播。

身为罗家嫡女,罗雁梅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从不知疾苦为何物。

岂料十三岁那年,她刚议亲,家里突遭变故,男丁或赐死或流放,女眷尽数发卖为奴。娘亲不愿受此屈辱,在监牢里用发簪刺破了喉咙。

罗雁梅不想死,她要活着,活着才能查清真相,才能报仇雪恨。

她洗过衣裳扫过院子,因为活计干得好且知礼数,被主家要到身边伺候。

怎想主家丢了金簪,头一个就怀疑她做贼。

罗雁梅怎可能承认?

她是富贵窝里长大的,上好的羊脂玉簪戴腻了,转手就赏给下人,岂会将区区金簪看在眼里?

主家见她不认,吩咐人打棍子。

婴儿手臂粗的棍子生生捱过二十下,被人牙子带了回去。

人牙子嫌她浑身血污怕弄脏床铺将她扔到草棚里。

那个夜晚是她有生以来最难熬的夜。

蚊子不停歇地在她身边叫,说不上名字的虫子在她身上爬,她躺在潮乎乎的稻草上,时而像置身冰窟冷得刺骨,时而像架在火炉热得钻心。

草棚屋顶搭着树枝,透过枝叶的缝隙,能看见暗沉沉的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有的只是沉闷和压抑……

再度睁开眼,她瞧见了一盏油灯。

就放在炕桌上,灯芯如豆,发出昏暗的光。

而她被个年青妇人抱在怀里。

妇人两眼迷茫,脸颊上亮闪闪水样的东西。灯光将妇人的影子投射在贴着八仙贺寿画帖的墙上,映出好大一片黑。

正是夏日,妇人搂她搂得紧,严清怡热得难受,忍不住“嗯嗯”两声。

妇人犹如听到天籁,立时低下头,将严清怡对着灯光仔细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