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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千帐灯

女人正照顾着他。鬼医说那是与西夏那边交界的一个将领,我这才意识到这里是大宋与辽、西夏交界的一个喇叭口地带。

“景本蕙,算我求你!你救他!”女子走上前,拦住鬼医的去路。鬼医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我看到他的手在颤抖,这双手很快又被他拢入袖中。“回去!”景本蕙厉声说道,接着他又太息般放低了声音:“好生安葬了罢。”

女子脸色煞白,像是被风摧残过的枯草,只消一轻轻碰,就可能灰飞烟灭。

我忘不了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绝望的,濒死的,无助的,悲痛的……我母后死的时候,我父亲也是这副神情。那女子一定很爱那个男人,就像我父皇很爱我母后一般。很爱,很爱,胜过生命,胜过一切。

这世道大抵如此,越想留住的,偏偏去得更快;越想握紧的,偏偏从指缝溜走。怨憎会,爱别离,世事无常,总是事与愿违者居多。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人脸,冷冷的,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我的心蓦地一疼,像是被人紧紧攥住。

“萧采……”我喃喃说道,心不能自已地抽痛着。

我谴了个伤势较轻的心腹去打探消息,这时才回来:“太子,有消息了。”

我猛地从床上跳起:“怎样?”牵动伤口,我立马又不得不躺回去。

“太子爷,您仔细伤口!”心腹关切两句,颇为悠闲地汇报情况:“您走后不久契丹人就杀到那儿啦,萧采兄被抓了起来,听说是契丹人在他屋里发现了个军用的火折子,现在正严刑拷打呢……不过萧采兄的确是个硬骨头,这么久了,还不招供咱的去向……”

火折子是我的,可他留着作甚?说到底还是我害了他,可他的猪脑子就不会转转么?早丢了不就没事儿了?

“没招?”我皱了眉,“怎生说?”

“我看契丹人仍在那处村子里找,丝毫没有杀过来的意思……”那人居功自傲,毫不避讳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喉,神色肃然地继续道:“太子,契丹人的手段那可是……可是……唉,萧采兄他就算是铁打的也捱不过啊,咱还是得早作打算呐!”

我的脑子微微有些发晕,契丹人刑罚手段是出了名的凶残。

萧采,你又何必遭受这等痛苦呢?你又是如何承受这样的痛苦呢?

“不必!”我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可字字坚定。

“太子……”其中一个心腹想要劝我,我无力地挥挥衣袖示意他不必多言。

然后,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我信他!”

他也是信我的,那天晚上他有大把的机会杀了我,可他没有。

他肯信我,我也愿意信他。

他信我一次,我信他一辈子!

于是,我们三人一致地开始等援军到来。

在等待援军的这些日子,我很急切、很焦虑地想要见到某个人。这个人在黑暗中不能视物,却借着昏暗的火光给我上药;这个人无情刻薄刁钻,却偏偏救了我这个萍水相逢的生人;这个人把钱财干粮和生路都留给了我,却偏偏自己独挡敌人的利剑和严刑拷打;这个人……这个一意孤行妄自尊大的家伙,我想见他,很急切,很期盼,可同时也怕见到的不是他……

我时常会想起那个女子的眼神,想起我父皇的眼神,悲伤和畏惧像一张巨大的网,它将我牢牢地网住,动弹不得。于是我就像涸辙之鲋,只剩下麻木和绝望。

所幸援军在这天下午赶到,我马不停蹄地去同他们会合。所幸我父皇念我身陷险境,特地拨了支锐部队过来支援。这一仗,我军大败契丹。

“太子爷,这边。”有人引路带我去关押拷问萧采的刑房,我只管跟着他走,催促他快些。

“萧采,等我……”我的手颤抖得快要握不住缰绳,我的神魂似乎早已飞出去老远。马蹄似乎是踏在我的心间,我听到自己的心跳与马蹄声几乎是同一频率了,那样快,仿佛随时都要跳出来似的。

还是不够,快些,再快些!现在的我,再多等一刻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