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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午夜之春

被弗拉基米尔安德烈罗维奇的问话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我,在咽下激烈的诘问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我迎娶了安娜普罗菲特夫娜,使她成为别洛佐夫斯娃夫人,那么即使我们二人将经营一种清苦的生活,却也能确保安娜普罗菲特夫娜受许多可憎的坑害。但那真的是我希冀过的美满如天堂的婚姻吗?我忍不住又向沉睡中的安娜普罗菲特夫娜投去一瞥,在那她安详清瘦的睡颜之中,我几乎已经看到了不幸的命运向她排山倒海地压下来。

一种炽烈的柔情在我的胸中涌动我多想救她脱离苦海!但要是有种方法可让我们二人都遭这种可能失去幸福和爱情的不幸,那有多好!

我为我的犹豫和自私感到羞愧!可佩图霍夫那可恨的蓝眼睛是那么敏锐,他走到椅子旁,摇醒了安娜普罗菲特夫娜。

“我去给您另外拾一间屋子……叶班钦退租了,正好空出一间屋子来。您拿张褥子铺一下床,多少能躺一会。”

安娜普罗菲特夫娜迷迷糊糊地向他表示了谢意。在她站起身来向着五斗橱走来的时候,才发现我也在这个房间中。她很惊讶地说:“谢廖沙,您也来了。”接着又有点羞愧地用眼角瞟我。

我涨红了脸,粗声粗气地说:“安娜普罗菲特夫娜!您父亲重病到这个程度……您也不来告诉我吗?”本来话说到这里已是足够。但不知怎么,昏头昏脑地,我又加了一句,“您觉得我帮不上忙?”

安娜普罗菲特夫娜吃惊地看着我。而我也是又气又愧,把一直抱在怀里的诗集按在了床沿上,“这是瓦纽沙的礼物。”我几乎是扭捏着说,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在我走出这狭小的隔间时,我敢发誓我分明听到了弗拉基米尔安德烈罗维奇的窃笑。一阵冷风吹过,我才想起我忘记了我的外套。

我实在不好意思回去取,只能自我安慰安娜肯定会给我送来。但是那之后的一个星期我都没见到她的踪影,直到进入了送冬节,我去看望普罗菲特伊万诺维奇时,才碰到她恰好穿了一件新裙子,正在给也穿着新衣裳的普罗菲特伊万诺维奇刮胡子。

看到我进来,她赶紧把刮胡刀在毛巾上蹭了蹭,让依旧很虚弱的普罗菲特伊万诺维奇坐在椅子上,然后似乎很不好意思地把白净的双手都在新裙子前摆了摆,就像是在一块不存在的围裙上蹭手。

我先看过普罗菲特伊万诺维奇,发现他好转了不少,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虽然神头还是差得厉害,站起来时瘦弱的双腿也抖个不停。他穿着一套崭新的燕尾服,而且这服装似乎是有些偏大而不太合身,包括里面的新衬衫都有点像个华丽的布袋般挂在他身上。

我问安娜她是不是突然发了财,她则告诉我这全是今天别人送来的。来人是听差打扮,自称是从捷列金夫公爵府上打发来的,并要求她和她父亲今晚都务必赏脸。安娜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只能又像佩图霍夫求助,但是佩图霍夫又好像出了门……她十分羞赧又极有自尊心地指出,若这不是一次看着还算友好的邀请,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应约的,而且她还打算在宴会后就很有尊严地把服装都退回……

“如果人家要你退回的话,”我说,“那还何必麻烦地送礼物呢?“

她瞪大眼睛,“那就是他的事了。”她说,仿佛很害怕跟人扯上什么关系。

我看了他们两眼,没头没脑地说:“这样的新衣服,我知道有地方可以卖出近三十个卢布呢。”

“您要是再这样说话,我就只能请您出去了。”

我十分窘迫,在这时,我听到外面的廊道里传来敲门和十分礼貌的呼喊声。

“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一个人轻轻叫着,感觉连一只熟睡的小鸟都吵不醒,“别洛佐夫斯基先生!”

我探出脑袋去,看到一个穿着种制服的人,戴着听差的小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