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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给龙算命的日子

索着在怀里找到他的笔,能判定生死的判官笔,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他写:先生平安。

桑先生平安。

看不见的笔画一笔一划刻印在湿润柔软的泥地上,花珏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然而还没写到一半,他手下忽然一空,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咔擦一声响。花珏低头看去,起初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晓得自己握的东西凭空矮了一截,直挺挺地戳进了泥土中。

判官笔折断了。

第109章终-北上

后人记载这一天,是江陵风字营退避遇袭,然而黑夜中埋伏他们的究竟是哪一支军队,无人陈说,只凭大众臆测,说是少帝怀恨在心,特意派人下的手。

江陵民众已经悉数撤往柳城,此城空空,直到次日,才陆续有回来的兵马发现了他们府上军师已经没有了气息。在他身边,一个年轻的小算命先生守着,已经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了,不知为何,他手中牢牢抓着一支断成两节的琢玉笔,始终未曾放开。

花珏第二天醒来,只觉得脑中空空,什么都想不起来。等到他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按了回去:“小先生,好好休息罢,现在没什么事做了。”

他透窗往外看,发觉院中三三两两坐着筋疲力竭的将士,就互相依靠着入睡。他们头上臂膊上皆绑缚白绫,有些扎眼。

守在他身边的那个陌生人嘶哑着声音道:“他以前是我们的少提督,入了城主府后就再没带过我们。世人虽说他是断袖,委身谢家人下,但我们只认他和城主。”

花珏低下头,没出声。

那人伸出伤痕累累的手,给他递来一张纸:“他以前总是对兄弟们说死在沙场,无人作志,我们都没读过书,不认字,希望花小先生您帮忙写写。”

花珏说:“好。”

他拿着纸张下了床。浑身酸痛,而并没什么地方受伤了,因为桑意将他挡得严严实实。他坐在桌边,只觉得心中空空荡荡,无从下笔。

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小凤凰和花大宝与他失散了,玄龙还在京中,说来年夏天回来。

花珏习惯性地想摸笔,突然又想起了那原本怎么砸都砸不碎的判官笔已经折断了,一时间又茫然了起来。

他想不起要去对面家中再拿一支普通的笔过来,也想不起来要砚台,他狠狠地在自己食指上咬了一口,咬穿皮肉,以血书字,慢慢地写了起来。写到一半血液干涸了,他便仿佛不知道痛似的,在原来的伤处再咬一口。

这么好的一个人,要怎么书志?他不了解桑先生的前半生,他只记得这个人如何撑一把白底点墨江山的伞走过来,给他自小遍布阴霾的生命挡了一回雨。花珏也不知道自己林林总总写了些什么,只记得后来眼睛越来越花,只记得四个字。

命不当绝,命不当绝。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死?

一封墓志,一封信件,前者留在他手中,后者寄送去京城。花珏也不敢想城主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是什么样子,写到最后,他的手指剧烈地疼痛起来,这才唤回了他一丝神志。他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将信件交付在旁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