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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假凤虚凰

到店内求购那幅画时,黑心的掌柜又把价钱翻了一番。

日前玉英扮鬼搅扰宝月阁,昨日商荣又再接再厉大闹公堂,峨眉县的人都深信香秀冤魂显灵,那些爱花怜爱的风流仕子作诗的作诗,设祭的设祭,还有人计划建庙立祠祭奠她,这种行情下,利欲熏心的掌柜怎不待价而沽?。

慕容延钊出手阔绰,只求画像神似,那即便喊价一万两也物超所值,掌柜展示的实物确也不负所望,画卷上的人物活灵活现,与香秀本人像到八、九分,定是名家笔墨。

他起初一喜,擦亮双眼细细端详,猛看到右下角的题诗,魂魄蓦地从爆睁的眼眶里漏出来。

“光阴起怨慕,晓风动芳馨,倚阑看月晕,春光容相亲。”

他宛如一棵静夜里的老树,佝偻地撑住几案,一动不动僵立许久。

掌柜看这如痴如傻的光景,料想这笔买卖做定了,殷勤赔笑:“公子,要不这就给您包起来?待会儿还有两个客人来看画,要是他们出价比您高,我就不好办了。”

慕容延钊默默点头,挺直僵硬的腰背,向后退出一大步,拼了老命才将视线从画卷上拔、出来,那一瞬间的痛楚化作叹息,幽幽地滑过喉咙。

出店后赵霁迫不及待咒骂掌柜黑心,商荣懒得说话,内心里将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千金买画这种事在他看来纯属荒唐。斯人已逝,徒留一幅无知无识的虚像有什么意义?

慕容延钊紧紧抱住装画卷的锦盒,仿佛身家性命都附着其中,忽然怔怔低语:“这幅画是香秀为我画的。”

赵霁的抱怨戛然而止,商荣也惊奇地凝望他,不知这结论从何而来。

“画上的诗是香秀以前写给我的情诗,里面藏着‘慕容’两个字,看字迹,是她亲笔题上去的。她雇了人为自己画像,想将画卷赠与我,却被那贪财的画师据为己有,偷偷转卖给香粉店掌柜。她对我一往情深,却为何总是事与愿违……”

悲痛掠过心原,像雪地上的足迹一般清晰,慕容延钊记得最后一面时香秀曾苦苦哀求他:“甘愿为奴为婢,只求相伴偕老”,而他也并非没做过“红袖添香”的好梦,却终究在世俗礼法的壁垒前退却,这一退就是一辈子的遗恨。

原以为自己是玩世不恭的寄萍,一路落花有意,流水无心,待到曲残弦断,伊人魂消,才发觉情根深种,一点血泪画朱砂,只是肝肠寸断也枉然。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少年尚不能与他的伤感共鸣,他们还太年少,不知情为何物,好比戏台下的无知观众,任台上痴男怨女呼天抢地,始终一脸茫然。

三天后,县令将升堂宣判对蒋发的处刑,头天晚上,赵霁断线的记忆终于结上,忙忙慌慌向商荣说出那夜他在蒋家偷听到的蒋发与不灭宗党徒的谈话。

蒋发奉命寻找《天照经》,想必已经掌握与该神功有关的线索,陈抟获知这一重要讯息,决定次日一早去县城审问蒋发,不料等他们赶到峨眉县,县衙大牢已被烧成白地。

火灾发生在昨夜,据说老鼠撞翻了灯盏,引燃草席酿成大火。

监狱布局逼仄,起火处又在顺风口,一点星火便成燎原之势,狱中犯人折去一半,灭火后,人们从瓦砾场中翻出数十具焦黑的尸体,蒋家人前来搜救,认领了其中一具死尸,如今正在家中大操大办地举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