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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楚巫

这一刻,楚子苓只觉遍体生寒。她知道她不能,所以才给她这个职司,若是真逢大疫,她的法子失效了,责任会落在谁身上?这难道是给自己的教训?是她不自量力,任意行事的惩罚?

然而下一刻,楚子苓发现自己错了。那老妪眼中是有愉悦,却也有着探究。她不认同自己,但扔给她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却非是阴害,而是“教导”。

人力是不可胜天的,若不想被这残酷的“天定”压倒,就要学会避让,学会藏拙,学会一切苟活的手段,甚至借此为自己揽得利益。这才是“巫”,才是文明初始时,最智慧的那群人,首先学会的法子。

天意莫测,天道险恶,唯有“巫”能用一张嘴,解释这变幻莫测的世界,为自己挣得“人上人”的特权,就如那早已逝去的,笼罩在神权之下的殷商一般。而在春秋,在这个殷人继承的宋国,神权虚幻的残影,仍未消失。

扇动国人,逼迫君王,这些举动有何不可?然而控制这股力量的,只能是个巫者,标准的“大巫”。

所以巫祝造出了另一个大巫,一个必将低下头颅,学会这法则的巫者。

楚子苓说不出话来,不知当如何开口。她已经接下了任命,想要活命,就必须低下头颅,对面前这人。

僵了许久,她缓缓的,一寸又一寸的垂下了头颅:“多谢祝史……”

她已经是个“巫医”了,也许有朝一日,会走得更远。那些压在身上的东西,也许有朝一日能够改变,能够颠覆,但不是现在,不是在这老妪面前。

这垂首,让老妪唇边勾出浅笑:“楚女仁善,必会为国人消灾祈福。”

至少,她还能救人,更多人……楚子苓的额头,贴在了那冰冷的石板之上。

随后几日,小小院落换成了巫舍内的大殿,更多宫人,更多随从,匍匐在了楚子苓脚下。她已经是司疫的大巫,是国人崇敬的“灵鹊”,是可以驱瘟鬼,治百病的“巫山神使”。而这些在宋国,本就意味着莫大的权力。拥有如此权力,又岂与那些凡俗相同?

仍旧是一席巫袍,然而那袍上有了繁复的绣纹;仍旧是长发披散,然而发间颈前多出了华美的佩饰。当她走过长廊,所见之人皆要拜倒尘埃;当她拿起金针,就连诸侯也要闭目,以惊扰鬼神。

而当出宫之日来临时,华美的驷马大车,重新引来了国人的注目。数不清的男女涌上了街道,颂歌相迎。他们赞美着仁慈的君主,膜拜着归来的大巫,只为那可驱瘟鬼的神通。

驷马奔驰,踏着鲜花野果,穿过人潮,停在了院中。

楚子苓木然的扭过头,一道身影出现在眼前。那人目中,没有狂热,也无祈求,只有隐藏的担忧。

“无咎……”楚子苓轻声唤了一句。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快步走到车边,伸出了手。楚子苓轻轻扶住了那只手,缓步踏出车厢,直到足尖落地的那一刻,她的心才落下了,发出了轻轻小小的,“咚”的一声。

田恒稳稳扶住了面前女子,就如曾经的许多次一般,带她走进了内院。如今前后两院,已经没有了华元的眼线,那些林止带来的,子苓救回的,还有不知多少投献神巫的仆从奴婢,担起了拱卫的职责,这是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