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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楚巫

何止宋公,朝中哪个卿士,如今不知大巫能耐?也亏的宫中巫者同样知晓治疗痄腮之法,否则他们都要自降身份,跑去跟国人一起求那祭灰了!

楚子苓神色却无太多改变:“若无君上祭祀,巫祝施法,瘟鬼焉能退的如此之快?”

这次防疫,是一场大战,但是她不能独揽功劳。君权和神权是这个时代至高无上的存在,绝非她可以觊觎的东西。

宋公那张俊美的脸上,显出了些许得色。这半个月,他也常在宫中祭祀,想来如此快克制瘟鬼,也有他一心侍鬼神的虔诚。心头大悦,宋公不由道:“也是大巫指点,方才见效。只是不知遇到旁的瘟病,还能否用此法驱瘟鬼?”

楚子苓心中一凛,立刻摇头:“戾气四时而生,强弱不等,引来的瘟鬼也不尽相同。故而此法只能克痄腮,不能治旁的疫病。”

祭祀怎么可能有用?她可不想治好了痄腮,反倒让人对疫病掉以轻心。毕竟痄腮是可以自愈,而且传染烈度有限的,但是其他很多病症却不然。

宋公未曾想会听到否认的答案,微微一怔:“那旁的瘟鬼,可有驱除之法?”

“需遇到方知。”楚子苓答的干脆,疫病的来源太宽泛了,又岂是一种偏方能治的?然而顿了一顿,她又道,“只是瘟鬼横行,必然游走四方。患病者需少于外人接触,待在家中,使瘟鬼肆虐。”

《汉书》有言“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可见“隔离”这种手段,早在两汉便有。而细究起来,恐怕正是战国医家出现后,才诞生的意识。只有让隔离的思想深入人心,防疫才能走出第一步。

宋公闻言连连颔首:“大巫言之有理!有大巫在,何方鬼神敢扰?也亏得右师引荐,才让寡人认得神巫。”

被点了名,华元笑着上前一步:“若无君上知人善任,大巫怎可能出宫驱鬼?国人称颂,也是赞君上仁德。”

方才宫外遥遥传来的歌声,朝中谁人不知?国人鼎沸,可是百年难见的奇景,宋公更是早就知晓了“灵鹊赐福”这一说法。如今听华元恭维,更是如饮甘蜜。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略一片刻,突然道:“既然大巫受国人爱戴,不如每月多挑几日,出宫诊病?嗯……增至五日如何?”

华元心头却是一惊。他如此吹捧,只是为了让君上开心,没想到对方竟然真又“仁德”起来,新增了出宫的时日。须知经此一役,楚巫声望愈隆,说不定求诊的卿士都入过江之鲫,怎能让她频频出宫?看来君上对这巫医,以及国人的看重超乎了自家想想啊。如此恩宠,可不是能随意撬动的了。

楚子苓闻言则当机立断,拜倒谢恩。从朔望两日,变成每月五日,虽然只多出了三天时间,都是她进一步独立的根本,自然要速速应下。

自觉又做了件有利国人的仁善之举,宋公满意颔首,方才道出今日召见的目的:“经此事,寡人也同祝史谈过,可在宫中新增一职,专司驱除瘟鬼。若遇疫情,皆可由大巫主祭!”

此言一出,就连卿士之间也起了一阵骚动。这可就是属于“巫官”范畴了,而且事关生死,权力不小。看来这楚女,要成为宫中另一位真正的“大巫”了。

楚子苓哪能想到,落在她头上的,竟是这样的“重任”!成为官巫好不好?只看巫祝的权势,就不难想象。然而专司驱除瘟鬼?就算动用了国家力量,这个时代的疫病,依旧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控制的。她立足的,依旧是百丈高楼,行差踏错就会粉身碎骨。然而这样的任命,她能拒绝吗?

带着一成不变的平静,楚子苓俯下了身躯。

有了任命,还要封赏,待赏赐完毕,楚子苓才退出了大殿。熏风拂过,似乎也吹去了身上的寒意。她终究辟出了一条道路,就算遍布荆棘,也好过当初。而有了权力,她离自己的目标,会不会又近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