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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倾余生

纵只寥寥数句,礼物纵然只是本古书,或一柄自己削的竹笛,但至少表示言阙人还安好,并且并没忘了独子的生辰。

但今年没有,一直到此刻天都快黑了,依然没有父亲的半点音讯。言豫津失落中夹着担忧,一边劝自己父亲身体健朗,武艺高强,绝不会有什么事的,多半是在什么名山大川里修道修得忘了时日,可一边又忍不住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去螺市街的路走了一半,言豫津已经彻底了没了兴致,虽然明知这样临时失约很不够意思,之后少不了要被那帮小子抱怨外加敲诈,说不定还会惹得姑娘嗔怒不悦,可他还是转身回了府,吩咐家仆去传信。自己骑了马,捡着僻静小路避开熙攘往来过节的人群,一路跑到了西城郊外那片河边的草场。

此时天色尽墨,这里自然没什么人跑马游玩。半轮初升的明月斜斜的照在河滩上,给及膝的野草镀上一层白茫茫的银光。夏夜微风细细,虫鸣唧唧,言豫津跳下马来深吸一口气,一瞬间觉得天地间像是只剩下自己一人,说不出的冷清孤寂。

但他随即摇头嗤笑,伸手揪了根野草叼在嘴里,扔开马缰轻车熟路地摸到一块河边的大岩石上,仰面躺下。

这处草地是他从前和萧景睿常来的地方,这块大石头也是两人一起发现的。它表面宽阔,更难得的是十分平整,两人从前在这练习骑射,累了就并肩朝上一躺,对着天空谈天说地。

可如今萧景睿也和他父亲一样,游历四方游历得音讯全无,言豫津的朋友虽多,却再找不出一个可以陪他躺在这硬石头上看天的了。

他独自静静躺着,眼看着明月慢慢移上中天,又渐渐朝西边斜去,风也透出丝丝凉意。夜深了,他却半点不想动弹,甚至起了干脆就在这睡一宿,就算着凉也不打紧正好圆了今日的谎的念头。

四下越发安静,连草丛中的虫子们仿佛都睡去了,只有在河边踱着步吃草的马儿偶尔打个响鼻。可就在这样的寂静中,言豫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仿佛是靴子踏断了一根细枝的声音。

他猛地坐起身来,扭头向声音来处看去。

他身后一丈处,竟然无声无息地站着一个人!

言豫津双手在岩石上一撑,翻身下地,沉声道:“什么人?”

月光下看得清楚,那人穿一身粗布袍子,腰悬长剑,头戴斗笠,眉眼全遮在阴影中,脸上还系着一块深色布巾,叫人完全看不清他的面容。

言豫津心中咯噔一下眼前之人怕是来者不善,可他原是去赴宴的,哪会带着兵刃?而他来此处只是一时兴起,连他府中的下人都不知道,此人却如何能找到他?

那人怪笑一声:“言公子好生机敏。在下不过区区一江湖草莽,久闻公子大名,今日特来讨教。”他的声音又粗又哑,显然是刻意而为。

他为何连声音都要掩饰?

言豫津一念转过,未及细想,那人已低喝一声“看招!”攻了上来。言豫津只得双掌一错,凝神对敌。

这些年他闲散玩乐,武艺却没一日抛下,照样是鸡鸣即起,风雨无阻,六年下来颇有进益,京城同辈的世家子弟中几乎无人能出其右。可来人武功竟高得异常,言豫津几招一过便知自己绝不是他敌手。但那人却并不咄咄紧逼,明明带了兵刃也不用,只赤手空拳和他拆招。他看着像是处心积虑有备而来,怎么也不是安了好心的样子,可动起手来却又仿佛真是来讨教切磋的。言豫津越打心中疑惑越盛,忽然拳风一变,口中大喝“小爷今日跟你拼了!”不顾自身破绽大开大阖地直扑过去,全然是要同归于尽的打法。那人一拳已击到他面门就见他不管不顾地撞上来,大惊之下连忙劲后退,身法顿时乱了,空门大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