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七章一代真龙海中生(1 / 2)

作品:《英雄志

却说伍定远摔在湖水里,霎时全身火烧般地剧痛,跟着剧痛攻心,他看着自己的身子烂成一团,外皮烂去,内脏心肺竟尔裸露出来,冥海淹来,伍定远双目一痛,眼前一片黑暗,竟也瞎了。

这样一位捕快,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咑地一声,冰凉的水滴落下,打在伍定远的脸上。

万籁俱寂中,他如同死尸,一动不动,仰躺在一处水池中。天顶紫光闪烁不定,光芒流动,窜成了两行字:“神胎宝血符天录,一代真龙海中生。”正中央闪烁着一个人面蛇身的图样,黑暗中隐隐生辉。

这里不是冥海,也没有奸臣,只有一片幽暗宁静。

良久良久,伍定远一声呻吟,终于睁开双眼。他全身困乏,缓缓坐起身子,猛地见到自己肚腹皮肤早已烂去,五脏六腑竟都暴露出来,心脏正自不住跳动,肠胃也在蠕动不休。

伍定远见了这残酷至极的景象,心下大惊:“我……我当真死了”霎时放声大叫,惊骇之下,又自晕去。

一股热气喷上了脸,伍定远给这股热气一激,又再次醒来。

身周紫光流动,眼前一对炯炯双眸凝视着他,那眸子幽绿森蓝,说不尽的诡异。

伍定远心下一惊:“阎罗王,阎罗王来了……”

黑暗中,忽地嘴里被人撬开,跟着喉头灌来苦水,伍定远心中大惊:“孟婆汤!他们要我喝孟婆汤!”想起自己身负仇怨,伍定远纵声大叫:“我不要喝孟婆汤!我要报仇!我做鬼也要报仇!”

昏沉之际,汁液灌入口中,却让他不得不吞落,汁水入腹,只觉恶臭无比,正想呕出,猛地腹中一痛,那疼痛感从腹中窜出,缓缓上至胸腹,跟着急冲而下,循心、肺、脾、肝、肾五脏而去。剧痛攻心,伍定远乱滚乱叫,全身如火煎熬,痛苦万状中,终于又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伍定远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梦中自己有时回到家乡,有时身在京城,但最多的时候,却是在那燕陵镖局的血案现场。

梦中他在众多死尸中仓皇走避,一个又一个垂死之人不断伸手出来,只想抓住他的脚踝,伍定远掩面叫道:“不要抓我,我没有办法帮你们,不要抓我啊!”

忽然之间,无数死尸消失无形,自己身边缓缓亮起,拢在紫光之中,天上好似传下一个声音,低低说道:“伍定远……伍定远……你被上天选中了,伍定远……伍定远……你不能忘了自己的抱负……”

伍定远茫然望天,喃喃地道:“我的抱负抱负……”

忽然之间,伍定远双目睁开,已然醒了过来。

四下幽深黑暗,全无人声,伍定远一愣:“我在什么地方”他回头看去,只见远处一片黑沉,不只没见到艳婷,连卓凌昭、江充、安道京等人都不见踪影。想起先前自己坠入冥海,心下忽地一惊:“地狱,这里该不会是地狱吧”

念及一众恶徒至今仍好端端活着,自己这个捕头却要掉入地狱,受那无穷无尽的苦难,只觉上苍不公平之至,他心中一悲,抱头痛哭,叫道:“老天爷啊!你的眼生哪儿去了阎罗王呢小鬼呢这里不是十八层地狱么你们快出来审我啊!”激动之间,只想对天上神佛倾诉心中的不平,竟有些癫狂之态。

过了良久,只听远处回声不断,却无一人回答自己,伍定远狂叫一声,猛地站起身来,才一站起,便觉身上有些寒冷,低下头去,只见自己全身赤裸,正站在一处宽广至极的水池中,但身上完好如初,便连外伤也没一个。

伍定远呆呆看着自己的身体,想起先前自己内脏都已烂出,心中惊疑不定,想道:“我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着脚下的水池,寻思道:“不管这里是人间还是地狱,先把情况搞明白了。”也是他一路受苦受难,早已豁了出去,不管等在前面的是阎王还是小鬼,反正总须见上一面,当下便要走出水池。

他脚下微微用力,只听轰地一声,水花不起,他竟已飞到了岸上。

这一惊直是非同小可,那水池有三丈长宽,谁知他轻轻一跃,竟能飞过宽广的池面。伍定远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一双赤脚,心道:“我……我是怎么了我这一跳,便是武林一流高手也未必能办到,我……我怎会变得如此了得”

略提真气,霎时一阵沸水般的热流从丹田涌出,热烫烫地流经四肢百骸,伍定远大吃一惊,这内力强猛无比,远胜自己过去所练的内功百余倍,一时心下骇然,暗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模样”

错愕之中,伍定远回思往事,那时自己本已跳湖自杀,照理早该死在冥海之中,却怎地出现在这个奇妙至极的地方又怎会变成现下这个奇异模样他寻思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艳婷呢卓凌昭呢他们又到哪里去了”

他低头望向水池,见池水色做淡紫,隐隐生出磷光,水池前立着一处石碑,上书“伏羲宝池”四字。

伍定远寻思道:“原来这池子叫做伏羲宝池,却不知与我身上的古怪内力有何关连。”

他左右看了一阵,自己身处一座巨大石室之中,室形五角,天顶浑圆,对面石壁上刻着大大的“仁之心”三字,伍定远微微一奇,便往四下石壁看去,霎时只见各面墙上写着“义之肝”、“信之肾”、“智之脾”、“勇之胆”等字,他细细思索:“伏羲宝池,仁义信智勇……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忽见池水隐隐有紫光反照,伍定远抬头看去,蓦地见到洞顶隐隐有着紫光流动,正是“神胎宝血符天录,一代真龙海中生”两行字。

伍定远一怔:“这不是神鬼亭里的那两行字么我怎地又见到了”他张大了嘴,霎时之间,一个念头闪过:“我不是在地狱里,我还活着,而且还是在神机洞中!”

心念于此,不禁大喜过望,想道:“太好了,我还没死,我还没死!”忍不住手舞足蹈,喜乐异常。

过了良久,伍定远慢慢宁定下来,他抚摸自己的脸孔,见自己的身体完好如初,喜出望外之余,心中便生出熊熊求生火焰,只想生离此地,逃出众多魔头的毒手。

伍定远望着远处石门,心道:“我现下若要出洞,定会与江充他们照面,且让我查上一查,看看有无别的出口。”当下恢复了捕快的机警灵敏,便走出室门,想把出口寻找出来。

走出门外,只见眼前一条长长的甬道,却是一片漆黑,难以辨认方位。

伍定远皱起眉头,想返身去找火褶之类的物事,赫然之间,只觉甬道慢慢亮了起来。伍定远呆了半晌,心道:“这是怎么回事怎地黑暗中忽然现出光来”

正惊疑间,只觉甬道里越来越亮,一切物事清晰可见,他回头往石门内看去,霎时光芒耀眼,令他双目刺痛难当。伍定远猛地醒悟:“不是光线亮了,是我生了夜眼!”

他心下惊骇,不知自己的体质还有什么异常之处,一时心中忽生莫名恐惧,就怕自己已经变成妖怪,宛如梦中那只人面蛇身的怪兽般。

正走间,忽然背后一阵热气喷来,伍定远吃了一惊,急忙回头看去,背后一物昂首吐信,生满金色鳞甲,赫然便是一条活生生的金龙!

伍定远吓了一跳,此地怪物极多,一见又有妖魔,猛地往前窜去,远远逃开。

他魂飞天外,奔了一阵,回头看去,却见那条金龙只停留原地,丝毫不见追来。

伍定远心中惊疑不定,想道:“这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真是龙么”

那日他与卓凌昭在一处湖边探查地形,便曾见过一只丈许长的蛇虫,倒与这怪物有些相似,伍定远想起江充说过的洞中机密,心中好奇之心大盛,眼看那怪物静默不动,他便大着胆子,往前走上两步。

走到近处,伍定远凝目细看那怪物,只见这怪物约有十丈长短,头做五彩赤红,双目更是粲然生光。看来只要装上两只鹿角,再给六只足爪,便要成了传说的金龙。

伍定远心下一醒,那羊皮上有记载,说这神机洞中向有四兽镇守,那长右、蚌贼、肥遗都已见过,这怪物定是什么金鳞了。伍定远吞了口唾沫,心想:“我昏迷时有双眸子盯着我看,该不会就是这只妖怪吧”

正想间,那大蟒摇晃了一阵,竟快速绝伦地游来,转瞬间便已行到面前。伍定远又惊又怕,当下举脚去踢,想将那蟒蛇吓走。谁知那蟒蛇却只昂首吐信,既不逃走,也不攻击。

一人一蛇,面面相觑,都是一动不动。伍定远满面惊恐,想道:“这怪物到底要干什么莫非要吃了我么”

伍定远缓缓退后,只想趁势离开,谁知他稍一走动,那蟒蛇却又往前游动,伍定远吃了一惊,连忙停下脚来,那蟒蛇却又停步不动,只昂首吐信,对着自己连连晃头。

伍定远料知有异,当下拱手道:“这位老兄,在下不是有意闯入贵宝地,还请高抬贵手,别再跟着我了。”说着往后退开两步,哪知那金鳞大蟒又游动上前,丝毫不放自己离开,却也不过来攻击,只是摇头晃脑,看那模样,好似要他跟着走。

伍定远心下起疑,暗道:“这蛇虫有些灵异,莫非有人将它养驯了,用来看守山洞我可跟。”他咳了一声,缓缓往前跨了一步,那蛇虫彷佛大喜,便转过身去,朝甬道深处移动,伍定远亦步亦趋,跟在那蛇虫之后。

每当伍定远停下脚来,那蛇也就停步不动,直到伍定远跟上为止,若伍定远掉头跑走,那蛇又追了上来,说什么也不放他离去。

伍定远越看越是心惊,寻思道:“这蛇聪颖至此,绝非凡物,到底它要带我去见的是什么人难不成是神仙么”

那时江充不停出言恫吓,就是要众人不得深究洞中的秘密,伍定远现下人在洞内,如何不感好奇想起自己从西凉一路亡命京师,为了羊皮四下奔走,如今终于要找出最后的秘密,忍不住又是兴奋,又是担忧。

那蟒蛇行出百余尺,忽地静止不动。伍定远心下一凛,赫见前方一处石室,里头似乎住得有人。他心下一惊,暗道:“这里住得是谁莫非便是让江充食不落饭、睡不得安的那人么”

此处名唤“神机洞”,号称牵连天下气运,四险阻隔,四兽看守,所有神奇难解之处,都与此处石室有关。伍定远想起“戊辰岁终,龙皇动世,天机犹真,神鬼自在”那四句话,忍不住全身发抖。

伍定远站在洞口,大声道:“有人在吗在下西凉伍定远,在此拜见前辈!”他喊了几声,不见有人出来,也没人说话答应。

伍定远此时全身赤裸,不便见人,但总不能这样呆呆站着,他硬着头皮,喊道:“前辈,你再不出来,在下只有贸然进去了!”当下伸手遮掩身体,扭扭捏捏地走向前去。

踏入室中,只见四下一片空旷,正中一处高台,旁边有处石碑,上刻“女娲天台”四字,台上却摆着一幅巨大的石棺,棺上隐隐有篮光照下,此外别无长物。

伍定远走上高台,站在石棺之旁,身上也给映成一片湛蓝,宛若蔚蓝海水。他抬头望上,只见洞顶镶着一片琉璃,原来此处的蓝光便是从上头照下的,便如那“伏羲宝池”的紫光一般。

伍定远低头看着石棺,想道:“这口棺材好生神秘,里头不知装的是什么人”想要打开棺材,转念又想此地怪异难言,一路走来,每多怪兽埋伏,又是长右,又是肥遗,棺中便有僵尸妖怪躲藏,那也毫不稀奇。

伍定远摇头苦笑,不敢再去碰那石棺,只得跳下高台,在石室绕行一圈,他看了良久,一不见有人,二不见有物,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发起愁来。自己多年流亡,辛苦倍尝,一切都为那张羊皮而起,好容易九死一生,来到这最后秘密之所在,若还不能找出真相,却叫他如何甘心他看着棺材,心道:“说不得,只有开棺来看了。”

虽说要开棺,但此处幽冥可怖,说什么也不能乱来,他先恭恭敬敬地下跪,向石棺喊道:“在下西凉伍定远,只因机缘巧合,冒昧来到此地,绝非有意打扰,还请恕罪则个。”

他在公门当差,这些鬼神之事自是宁可信其有,虽说当年扬刀立约,豪情万丈,但此时身在玄地,饱经妖怪惊吓,自当执礼甚恭,就怕得罪妖魔一类。

伍定远磕头一阵,大着胆子,伸手掀开石棺顶盖,棺盖一掀,忙往后一跃,远远避了开来,就怕有什么僵尸鬼怪跳将出来。

过了许久,不见有任何怪物出来,伍定远松了口气,蹑足走向石棺,大着胆子,缓缓凑过头去。

一眼望去,只见石棺里空无一人,却只有一袭黄衫。

伍定远嘘出一口长气,想道:“还好没有怪物。”转念又想:“连这棺材里也没东西,这可要怎么查下去”一时颇感失望。

他叹息一声,将那黄衫取出,他全身赤裸,不能没有衣衫蔽体,心道:“说不得了,先借这套衣服一用吧!”想起这衣衫是由棺材里拿出来的,恐怕是死人的寿衣,忍不住心下发毛,但有衣穿总比赤身裸体强些,当下便套了上去。

伍定远穿上那衣衫,只觉质料轻盈,通体舒适,不由得心下一奇,暗道:“这衣服料子剪裁非凡,那死人身分定是高贵无比,不知是什么来历。”他就着蓝光看去,猛见身上的衣服上头绣着一只五爪金龙,伍定远心下大惊,双手不禁微微发颤。

这件衣服来头非小,竟是皇帝的龙袍!

伍定远满面诧异,寻思道:“这……这衣衫是帝王所穿,难道这神机洞是古代陵墓么可这石棺里的尸身呢为何又不见了难道已给盗墓者带走了吗”

正自猜想不透,忽觉背后一阵热气喷来,伍定远心下一惊,急急回头,却见那金鳞大蟒朝他游来,兀自张着血盆大口,似要往他咬下。这蟒蛇先前温驯无比,此刻却怎地变得凶猛无比

伍定远心下醒悟,想道:“糟了,这蛇定是看守陵墓的守卫,它一见我盗取棺中的东西,便要过来咬我。”

只见那大蟒已到自己眼前,蛇嘴便往手臂咬上,伍定远大吃一惊,厉声道:“走开!”

那大蟒却不理会,更是急速向前扑过,上下颚张开,伍定远大吃一惊,眼见不能再拖,右掌一挥,登即劈出。

只听啪地一响,这掌正中巨蟒腹部,那大蟒登时飞了出去,猛力撞上石壁。

伍定远见自己掌力大的异常,心下也是骇然,他摇了摇头,随即朝那大蟒走了过去,只见那大蟒兀自在地下扭动,腹部腐蚀出一个大洞,好似被什么毒液浸染般,眼看是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