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硝烟(1 / 2)

作品:《金玉满堂(H)

曼珍吓一跳,两腿黏在木梯上像是撞了鬼。这只鬼倒是没有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只是浑身上下冷飕飕的。她软着腿,既想上楼先洗个热水澡,又料想是不是该先下楼。

吴敬颐端坐着,他一向是这么坐着,左手搭在交叠的膝盖上,右掌覆上去,摩挲食指指节上一枚素戒指。这是一枚新戒指,但又不是婚戒。他戴不了婚戒,所以就将就戴在食指上。

时间和空间好似跟他没什么关系,吴敬颐理所当然的坐在金公馆的独人沙发上,又像是坐在一处静止不动的时空里。曼珍到底还是先下楼来,往敬颐身边一坐,骨头似乎发出了嘎吱的脆响,她闻到青年身上的烟味,曼珍又朝茶几上看,水晶烟灰缸里堆着好几根烟头。

曼珍慢慢地靠向敬颐的肩头,上面是坚硬的触感,外面裹着柔软的衣料。

“你什么时候来的?”

吴敬颐反常的心平气和:“没多久。”

两个人贴得很近,心脏和感情却好像隔了很远。敬颐等得太久,怒火已经向深渊滑去,他对金曼珍,到底是失望。失望到了底,好像就没有生气的必要。

他质疑自己到底爱她什么,爱什么呢?要是换一个人,还能在他头上翻来覆去的动土吗?

敬颐抄手从西装内层里掏出一只小锦盒,深紫色的天鹅绒,圆融典雅的线条。修长白净的手指把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简单的素戒指。敬颐牵起曼珍冰凉的手指,将戒指套进去。

“来而不往非礼,这是我的回礼。”

情人间的情绪最为敏感,曼珍有点笑不出来,不过还是要谢上一谢。

敬颐起身,坤坤西装的下摆,是个要离开的姿态模样。

曼珍有些慌乱的起身,伸手去拉他的手,男人的手心带茧,纹理粗糙。她紧紧地捏着,往敬颐身前站:“这就要走了?”

吴敬颐垂首凝视曼珍,她的脸色褪成苍白,饱满的双唇散发出干涸的气息,他忽而生出一股残忍的快意,深沉的点点头:“是的,我还有事,你在外面忙了这么多天,也该好好休息。”

体贴的话不带体贴的心,就会显得格外地虚伪和残酷。

“你在怪我出去没跟你说么?”曼珍脸上的线条趋于扭曲,喉头的唾液粘稠得难以下噎,可她不想后退,僵笑着踮起脚尖去搂男人的脖子,两人的脸面贴得很近,是个亲昵的姿势,只是各自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力。

曼珍就着这个姿势亲了下敬颐的唇,对方没有拒绝,曼珍拉他往楼上去:“去上面休息一下吧,算是陪我,成么?”

吴敬颐仍旧没有拒绝,因为再拒绝的话,未太没有风度。他的风度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鲜少才有。曼珍洗完澡套上绵软的睡衣上床来,吴敬颐合衣躺在一旁,他的手臂摊开着曼珍就滚了过去,终于整个儿的抱住了他。

敬颐侧过身松松的揽住她的腰,右手食指落在曼珍侧脸上,刮着轻抚。两人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接粘结,敬颐终究还是压下头脸吻了过去。

他们这一次做得很快,甚至没什么动静,曼珍两条细软又肉感的手臂被青年禁锢在腰后,她仰着头,裸粉色的睡衣松垮滑下肩头,在吴敬颐进来的瞬间,低低喘了一声。敬颐仅是拉下西装裤的链子,将她的右腿圈到自己的腰后。他沉静的凝视金曼珍的脸,看红潮一寸寸的爬上来,忍不住云淡风轻道:“真是欠操。”

小环把晚饭端上来时,吴敬颐已经走了,她轻叩一声房门拔腿进去,见小姐系着睡衣的腰带正往窗边的沙发上坐,头顶上的大罩灯亮着橙黄温暖的颜色,只是她的脸着实看着不轻松,带一两分的沉重。

曼珍萧索的看过来,一手抚开肩头的湿发,微微笑了一下:“你说,我做错了吗?”

小环不晓得她指的是什么,但肯定跟姓吴的脱不开干系,气氛微妙到她说什么都合适,于是把盘子里的鸡汤端过去,添出一碗金黄的暖汤。

一进到工厂的大门,机器轰隆的声音由远及近,流水线上井然有序的点缀着藏蓝色的身影。曼珍立在二楼往下看,又听了一番经理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开业两个月了,该发出的货顺利的发出去,订单也排到了两个月以后。温碧军规整地穿着西装,刚从报社回来,曼珍在二楼同他颔首,等人上来了问道:“怎么样?”

温碧军随她进了厂房办公室,扯一把领结,他仍旧不是很习惯穿正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温碧军自然是有才干的,曼珍原本是让他来管厂子,但在武汉见识他的本事之后,思量把他放在外联的位置更合适。温碧军不负众望,点子也多,提议去报纸上给工厂登广告。

曼珍很满意他,他也满意这位年轻的老板,两人合作算是轻松愉快。

她抿一抿唇,两人对着喝了冷茶,见时间差不多了起身道:“走吧,卢老板应该出发了,我们总不能迟到。”

晶华饭店的大堂内,临街的桌子用镂空的檀香木层层的隔开,这位卢老板从上海来,曼珍拿出下个季度的合同,没想他没怎么看,深表歉意道:“这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们不急。”卢老板匆匆离去,温碧军从隔间过来,欠身坐下:“需要我去查查吗?”

曼珍惊讶的一挑眉:“这还能查?”

温碧军道想查的话总会查到些蛛丝马迹。

曼珍垂头,拿小汤匙搅动咖啡,忍不住轻笑一声:“好。”

两人都没吃饭,曼珍叫来侍应生点了两份套餐,侍应生拿着菜单去,没过两分钟又回来,折腰凑到温碧军耳边低语。温碧军听着那话,眼睛往金小姐身上探去,找了个借口离开。他随着侍应生上了二楼,对方将一扇门小心推开方寸,弯腰欠身着对里面道:“温先生到了。”

温碧军进去,身后的门当时就被带上。包房内一坐一站着两个男人,正对着他的窗边,立着一道颀长笔挺的身影,白衬衫黑长裤,细节处处经得起推敲,青烟从他的指节中袅袅升起。

吴敬颐背对着门口,抬手挥一下:“你先出去吧。”

徐国文起身,无声离开。

敬颐转身,刘海偏分,两侧稍短,黑眉下一双暗沉的眼:“抽烟吗?”

温碧军无由来的紧绷着背脊,竭力镇定下来:“抽的。”

吴敬颐看了他片刻,用一根香烟的时间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末了他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东西。沉凝的眼角缓缓荡开,轻哼一声。

牛排已经端上来,曼珍已然没什么胃口,端了咖啡再饮一口,起身左左右右的看也没看到温碧军的身影。饭店门口处忽然一片喧哗,一群衣装规整富贵的人拥着进来,曼珍不期然同人碰了个面,苏老板穿着元宝领的长袍,手边杵着一根龙头拐杖,欢喜的脸上登时蹙眉,不过很快就哈哈笑开了:“侄女哇,听说近来你们厂子很赚了些。”说着他侧过身,仔细的观测轮椅上的宝贝儿子:“亦清,你还记得曼珍吗?这是你金叔叔的独女,你金叔叔身体不好,如今都是她在独当一面,很了不起!”

苏亦清清瘦了许些,脸上的线条坚硬不少,好颜色一分不少却是更加成熟。他穿一件水蓝绸料的衬衫,大腿上盖着毯子,见老爹说不不停,抬手摁了摁太阳穴,显然对过于能干的女人提不起性质。他扫了曼珍一眼,曼珍也不是个一眼看去就惊艳的女人,于是扫也就扫过了,朝她和气的伸手:“金小姐,你好。要不要同我们一起进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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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珍对着这群各色眼神的人,有些慌乱的应付着逃开,她逃的很快,也不管温碧军,他好歹有两条腿,个大男人的,有两条腿就足够回家了。

金曼珍匆匆离开,苏亦清抚着轮椅的把手回望一眼,苏老板恨不得扣他一板栗,阴阳怪气道:“很好看吗?”亦清回过神来,转着轮椅前行,温温的笑:“看她有点眼熟。”

苏家四少爷回魂醒来,各处器官运转正常,苏老板难乐上了天,大张旗鼓的宴请四方。宴请的同时,还给宝贝大疙瘩物色老婆,苏亦清的好脾气也被他搞出了火力,凡是老爹介绍的闺阁女子一律不见。苏有成很纠结,支支吾吾道:“你这能醒,全靠我去城隍庙求的签。人家大师也说了,你的运道不是很好,需要冲喜。他前脚一说,你后脚就醒了,我不信他,那能成吗?”

苏亦清轻笑:“苏老板,我能醒,那是靠我自己的意志力。你还真以为你那老一套管用?”

苏有成见儿子志气满满,欣慰地呔了一声:“我是管不了你,但是约好的人,你好歹见一下嘛!”

苏家的请帖直接送到了医院,既然苏亦清没什么大事,苏家也就放宽了心,愿意把僵硬的关系再拉拢一些。曼珍提着餐盒进来病房,金先生的大腿上展开请帖,他乐得拍床:“真是太好了!”曼珍也跟着笑,杏眼明亮,来之前她去了趟苏亦清疗养的私立医院,细细的打听了又打听,他之所以坐轮椅,只是长时间住院的后遗症,再复健上一段时间,就能康复。

她信他没问题。

曼珍把餐盒放在床头柜上,拧开盖子,从里端着阿冬做的排骨汤,金先生鼻子一歪:“好香!”

曼珍得意点头:“请了个娇娇小厨娘。”

金先生吮了一口热汤,脑门上出了汗,又是叹息道:“给亦清求的符都没送出去,都怪我脑子不好给忘了。”

金景盛心心念念苏亦清,迫不及待的寻着机会空档要去探一探,他的心结一直没放下,如今有了转机怎么会不着急?

曼珍扭不过爸爸,紧张地拽着电话线,终究还是给苏宅打了过去。苏亦清家世好又是一表人才,他有着大好的前程。以前还不觉得,如今倒是需要仰头看着他,苏伯伯的表情其实她很能理解。前两年,她怎么就没有看出自己同他的差别呢。

张叔把车开进苏宅的大门,白色巍峨的大宅子下,挂满了喜气洋洋的红绸。大厅内还挂着带和气球,看样子是刚刚举办过筵席。

苏有成叫了茶,请他们在长沙发上坐下,他跟金景盛是老交情,寥寥几句话就开始畅谈起来。不料外面滚过轮椅的生意,两个身强力壮的仆从将苏少爷从廊下抬上来,他见苏爹在会客,笑吟吟的抚一把自己的领口:“金叔叔?”

金先生扶着沙发把手吃力挺身起来,要跟他握手,曼珍心中一痛,赶紧起身拖住爸爸的肩头。苏亦清跟金先生握了手,转而又朝曼珍看来,长眉展开,牟光清澈:“你好,曼珍。”

他对着自己伸手,曼珍的胸口心酸涨满,忆起种种往事,虔诚的感激他,手指落在对方手心里。苏亦清慢慢的握住,指尖稍微用力。

她有些紧张地抽手,苏亦清呵呵笑一声:“你们聊,我先上去换衣服。”

苏老板的脸拉下来:“不是跟周小姐吃饭吗,你们这是吃得有多快?”

亦清无奈,也未作争辩,让人抬着上楼去了。

借着曼珍去如厕的时间,苏老板点上自己的翡翠烟壶,直言道:“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有些话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景盛,我晓得你在想什么。但是如今你也看到了,各自的境况今非昔比。亦清是我最宝贝的儿子,真要找夫人,我会给他找个贤内助。至于曼珍她成日在外抛头露面的,不是说她不好,而是我们家并不需要女主人在外面应酬。”

曼珍掺抚着金父出来时,金先生的整个身躯还在微微颤抖。

羞耻像是无形的枷锁,让人抬不起头。

曼珍见不得爸爸的向任何人低头,无论是谁都不行。他给了她所有的爱,她也要爱他,长成一棵大树让他坐在树下喝茶看晚霞。

屈辱能够让人的骨头变得很硬。温碧军的广告往报纸上一登,金来顺便接到许多电话,与此同时,有熟人给金家介绍医院的生意。医院用纱量一直很大,也很紧张,曼珍跟温碧军一同去家刚上规格的小医院,这里主营妇女病象。院长在自己的办公室接待了二位,他竟是位留着络腮胡子的西班牙人,怀着一颗国际主义的心,中文虽磕磕绊绊的倒是还能听懂。他的意思是,中国本土的纱厂生产的纱布,在卫生上不过关。曼珍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末了拿出方案,预备拿钱出来进口两台过滤机器。

他们回去的路上,温碧军心算了一笔账:“两台机器要十万块,我们账上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

曼珍托腮望着窗外,天光泼进来,照地她肤色莹白,长睫毛下落下一片阴影,温碧军偏头去看了两眼。曼珍让司机把车开到商贸大厦,叫来财务把投资公司、糖厂和纱厂的账目合一合,投资公司本就是个门面没有进项,果真只抽得出五六万的样子。

“先把定金交了,剩下的再想办法。”

这个办法想来想去,最简单的也就无非是问吴敬颐借,等周转过来再还他。

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曼珍犹豫不决的,想起竟然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他。一旦想起,就很难抛开,小环见她在穿衣镜前踟蹰往复,愤愤跺脚,又很不以为然:“见谁啊,衣服很难选吗?”

曼珍老脸一红,很想铲她一巴掌,可是小环已经长得五大三粗,她不好下手,只能让她滚。

万怡有限公司的大门前,看门人不许她进去。

曼珍的脸涨得通红,额前热出两滴汗水,她从来没想过会被吴敬颐拒之门外。在门口的招牌下立了一个小时,如今已经进入烈日炎炎之际,周边又没有树荫,曼珍裸露的胳膊上火辣辣的痛。汗水跟河水一样浸湿了衣衫,好在她特意选的一条黑色长裙,湿痕不是很显。大铁门忽然从内打开,徐国文开车出来,正看到狼狈不堪的金小姐,就连她的睫毛上,都挂着湿淋淋的热汗。徐国文摇下车窗问候了一句,曼珍已经快步走过来:“他在吗?”

徐国文条件反射地回看一眼,半真半假道:“有点事在外耽搁了,最近发生了点事,守门查得严您别介意。”

说完请金小姐上车,载着她去法租界的吴公馆。

曼珍在吴公馆呆坐了一下午,头顶上的吊扇哗啦啦地转,转得她一阵醒一阵睡,然而又不能真睡,只能一味的硬挺。然而时间太过漫长,她终究还是歪着身子睡过去。

楼上的人裹一件蓝到发黑的睡衣,扶着扶梯缓缓走下来,轻手轻脚的将人打横抱起。

曼珍醒的时候,周身昏暗,只余前面一盏台灯。

吴敬颐的脸还在阴影里,一只苍白的手搭在烟灰缸旁,指尖夹一根香烟。他就着黑暗端了水晶杯饮一口烈酒:“醒了?”

曼珍撑起手臂爬起来,敬颐摇手一指:“衣服在旁边,先换衣服吧。”

她背过身去,当着他的面退去黑裙,雪白的背脊从中凹陷下去,一截柔婉的腰卡在当中,在对方的目光中,曼珍穿好衣服重新在床边坐下,弹簧床咯吱一响,她的皮肤跟着簌簌战栗一下。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事到临头反而说不出口,原来思念已经远远的盖过其他所有,借钱都是借口。

她忍不住的朝他走去,在他的视线了一步步的走近了,绕过桌角来到他的身边,吴敬颐将椅子转了半圈,曼珍倾身下撑住他的胸口:“哥哥,我想你了,很想。”

她刚想不顾一切的吻他,然而手心处潮潮的,往台灯下一照,全是粘稠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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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敬颐寻常的去万怡公司,又寻常地去万怡下面的一家商铺,商铺经营中西药。这药店一般人开不起来,西药被上头抓的很紧。只因他背靠上海大佬,又有地头蛇深哥的背景,同巡捕房和政府在暗地里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西药店他说要开就可以开。华浦药店日进斗金,这且不说。借着运输西药的路子,他又在底下夹带了些私货。这些私货见不得人,所以需要他亲自把关。

也就是去码头的路上,徐国文开车,廖爱成说她需要去接一位远道而来的亲戚,于是捎带着坐上同一辆车。巨大的游轮冒着黑烟,呜呜的靠岸,吴敬颐低调等货,廖爱成等人,她穿着明亮的粉紫色,江风吹着秀发和裙摆,她边抚着自己的头发,边用余光看吴敬颐。她不能不看他,不能不注意他,就像徐国文不能不看她,道理是一样的。所以冷枪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射出来时,廖爱成第一个冲了过去,徐国文尾随其后。

纵然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人头,江风和粘腻的潮湿扑面而来,如此紧要的关头,吴敬颐短黑发下的耳朵动了一动,凛冽的杀气从暗处喷涌过来,他抱住投身而来的廖爱成显显转了一道圈,肩胛骨处骤然裂痛,冲力十足的金属卡进他的骨头里。

猩红的鲜血从他的肩头喷出,人群混乱嘈杂尖叫,徐国文用力拖着敬颐的身体往车上拽。

自此不管是万怡公司,还是吴公馆,私底下增派了许多看不见的影子。

敬颐在床上躺了数日,重新变回了病弱的残疾人,幽魂一样将自己埋在黑暗里。

人命算什么,要死就死了,要活就看你的命够不够硬。

他不想金曼珍看自己这副样子,敬颐看过太多失败,他不允许自己失败,更不允许金曼珍看到他的失败。

说到底,怪他自己不小心。

然而她还是来了,烈日炎炎下,死等在大门外,晒得不像个人样,年轻的容颜晒成了紫茄子,心打扮后的妆容一点点的融化。若要谈论美不美,当然是一点都不美。

曼珍对于手中的鲜血,毛孔陡立着要腿软。然而对方还好生生的坐在面前,喷洒出来的呼吸带着洋酒的清香,面无表情着一张俊脸。她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对她笑还是不笑,

因为他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

她有可爱之处吗,没有。

她有什么好看的呢?没有,所以他到底在看什么呢?

简直毫无缘由,曼珍忽而意识到,哥哥身上有种变态的执着。

她又爱他什么呢。

曼珍说不清楚,或许是什么都爱。她相信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让她产生如此强烈又源源不断的情感。

曼珍当着敬颐的眼,伸出舌头一口口的舔掉手掌上的鲜血,又腥又热的气味从味蕾一直抵达心脏。

金曼珍如剑一样冲回金公馆,拥着一颗火热的心脏火速拾行李,小环正同阿冬没事儿,正在大厅门口端了两个小板凳,当中放着一盘新炒的葵瓜子,两只嘴巴对着磕,咔嚓咔嚓一刻不停。曼珍风一样从旁边飞进去,小环条件反射地跳起来跟上,她从来没见过小姐如此矫健的身姿,追得她眼花缭乱。

等她进了卧室,床上已经敞开一只黑皮箱,里面乱糟糟地堆着花衣服。她着急地问小姐去哪里,曼珍也没什么好蛮的:“敬颐哥哥那里出了点事,我去看看。”

小环怒火心中起,感觉小姐完全是疯魔了,简直不像她。

“看看就看看,犯得着住过去么?”

她大着嗓门,叉腰堵在门口。曼珍哐当一声合上皮箱,拎起就走,小环摊开双手作老鹰的姿势,曼珍就像小鸡一样弯腰从她的胳肢窝下奔了出去。阿冬还傻傻的立在门口,曼珍朝她一点头:“瓜子能给点我吗?”

阿冬傻不拉几的应承,曼珍不客气的抓了一大把装进裙装的口袋里。

于是吴公馆迟迟而来的晚餐中,就多么这么一小叠葵瓜子。

敬颐让人拾出隔壁的客房,徐国文细心的捧了一束花过来,奶白色的郁金香点缀在门口橱柜的花瓶上。这束花原本是要送给廖爱成,廖爱成不要,他就顺手带了过来。

他觉得这样很好,起码廖爱成能死心。

曼珍没注意这束花,就连自己入驻的客房也没怎么看,因为她晚上也不会往这里睡。吴敬颐的胳膊是暂时残了,将将愈合的伤口因为抱了一下曼珍,理所当然的再次裂开。接手她了清洗包扎上药的工作,两人默默无言的吃过晚餐,待佣人把盘碟拾走了,敬颐起身去浴室洗澡,曼珍屁股一扭,随即跟上。

吴公馆一向没什么生气,进来的人跟离开的人都是静悄悄的。也唯独在主卧的浴室里,存了几分无言的生气。

曼珍手把手地脱光了吴敬颐的衣服,滑腻的睡衣像是人的第二层皮肤,柔软地滑向小方格子的地砖上。敬颐的肉体既年轻又结实,还带着少见的瓷白色,款款地坐进浴缸。胯下浓密的毛发在水中漂浮起来,曼珍撑在浴缸边上,倾身过去亲他的唇,杏眼里莹莹的都在倾诉爱意。敬颐背后的肌肉紧绷起来,包括胯下的玩意儿充血坚挺。曼珍红着脸,拿搓澡巾给他的身体打泡泡,还要略过绷带,也要略过那玩意儿。

敬颐忽然伸手紧紧的拽住她的手腕,将人一把猛地扯进来。她惊叫一声,重心不稳的跌进去,水花登时迷了眼。敬颐用大腿接住她的臀部,完好的右臂将人圈到胸前,灼热的唇瓣用力的吸吮曼珍的眼皮,从眼皮到脆弱的脖颈,又从脖颈到胸口挺立的果实。

曼珍情不自禁的搂了他的脖子,空闲的左手捧住他的脑袋,手指插进浓密的黑发中:“哥哥不要弄了,你的伤还没好嗯!”

敬颐隔着湿漉漉的衣服重重地咬她的乳头,细长的指头插到下面,摸到一手滑腻的淫水。他抬起头,一汪黑眸中带着灼热的冷冽,嘴角隐隐的上翘,诡异邪吝。他没想到自己的鲜血能让曼珍反常的热情,像是一只鱼自己解剖了自己,袒露出最热烈最诚挚的五脏六腑。

曼珍喘息着低看他,双唇水润颤抖着,受了敬颐眼神的蛊惑,知他绝对不会停下,双膝敞开跪下,雪白的脖颈歪着同他交颈摩挲:“那你不要动,我自己来。”

曼珍坐下里的这一刻,敬颐简直快要爆炸,他不顾肩膀上的伤口,用力的捧住曼珍的脸,逼视过来:“不准后悔,永远这样,永远跟我在一起。”

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就代表着永远。

谁反悔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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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的时间,曼珍花着眼,已经在吴公馆宿了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后,五花八门的问题不客气的砸过来,把她砸得满脑子包。小环忍了又忍,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她自己来还好说,连捎着把阿冬也给拖了过来。阿冬胆子小,吴公馆气氛低调空寂,没什么人气,让她很害怕。她们两个互相推搡着穿过一条极长得林间小道,跨过很高的门槛,这才进了大厅。曼珍刚刚步履匆忙的从公司赶回来,一进门来就见两只鹌鹑索瑟并排的站在沙发边。

她开心的叫她们坐:“傻兮兮的站这干嘛!”

一见小姐,小环的底气顿时回体,将阿冬往前用力怂:“您不要我还说的过去,阿冬做得好饭菜你就不想了吗?小姐你就算不想,难道忘了当初是怎么把她薅来家里吗?好嘛,人薅来了,你就撒手不管了!”

曼珍气得牙痒痒,压低声音威胁:“你小点声!”

小环不干,眼眶发红,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曼珍赶紧跑去捂她的嘴巴,求爷爷告奶奶的一番,末了拍她抽泣的大脸:“哭什么哭,还要不要脸了。”

小环想要把小姐抢回家,奈何小姐得了失魂症,软硬兼施都没有用。她愤怒地留下阿冬,借口让阿冬给她做饭。转头自己跑出了吴公馆的大门。没料第二天,金先生意沉沉的打来电话,却是吴敬颐在书房里接起电话。金景盛努力地问候一番,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转而道:“曼珍在吗,我想跟她说说话。”

曼珍正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浑身散发着香波的清香,快乐的表情等接了电话就摁下了暂停键。她羞耻的挡住听筒,背过身去,只听金景盛怒道:“你这成了什么样子!自己没有家吗?金公馆是摆设吗?”

金父对着曼珍鲜少发怒,似乎一辈子都没有发过。小环添油加醋的打了小报告,金景盛自然希望兄妹二人感情好,互相为依靠,但是完全不用好到这个份上!外人是不晓得金家内情,会传成什么样子?女儿家家的清誉就这么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