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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搬山

脚踏过,你躲不开,死了,活该”

“修仙修仙,修的是个,唯我独尊”

短歌唱罢,鸦雀无声。

第四十五章 将心比心

东篱先生缓缓的吸了一口气,眼中的狂傲一扫而空,只剩下满脸疲惫,声音也低沉了许多:“修士,神通惊天,却没有一颗凡人之心。在他们眼中,只有天道。天道无情,所以修士便无情。凡人的喜怒哀乐,在他们眼中还不如一朵云彩来的好看;凡人的哭号惨叫,在他们耳中还不如一阵风声来的响亮;凡人的生死大事,在他们心里还不如一句法咒来得重要。”

东篱先生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这,便是你们心里敬若神明的修士了。凡间律法在他们眼中,脆弱的还不如一根棉线。试想,这样一群人,他们已经不把凡人当做同类,而凡世间也根本没有能够约束他们的力量,偏偏他们还与凡人共处一片天地”

“平心而论,”东篱先生的声音愈发柔和了,脸上的甚至挂起了淡淡的笑容:“修士很少故意杀害凡人,大都是在争斗中催动神通波及凡人。不过”

老先生在轻轻低诉中,突然又增大了音量:“无心之过,便不是灾祸了么洪水决堤,暴雨连天,火山喷发,地震山崩,这些灾难也不是谁刻意主使的,还不是一样吞噬人命,还不是一样搅得民不聊生仙人之祸,修士之祸,与洪水猛兽,没有一星半点的区别”

东篱先生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举起酒坛,把剩下的半坛酒一饮而尽。

从开始讲课到现在,从头到尾说的都是大白话,既没有咬文嚼字,也不曾引经据典,更没有骈四俪六,只要不是聋子和外国人,全都能听得懂他说的话,再加上那二十多位弟子的亲身经历,这堂课讲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台下的百姓们个个动容,神态各异,有的皱眉不语,有的面色惊惶,更多则是在窃窃低语,议论着东篱刚刚说的话,而修士们都无动于衷,甚至有几位修为深地位高的老者还面露微笑。

东篱先生喝完酒,混不成体统的用袖子一抹嘴巴,声音与表情同时平静了下来,对着台下的众多修士微笑点头:“诸位道心坚定,好像根本没听出来我在骂你们似的。”

修士之中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女人,轻飘飘的踏上了两步,对着东篱先生冷冷说道:“又哭又骂,又笑又叫,这堂课讲的倒是热闹,不过我有件事还不明白。四十天里,整整二十三名修士在铜川遇害,都是道友杀的吧。这些人有的是路过,有的是查案,不可能都得罪过你,乱杀无辜之人,也配在这里悲天悯人凡人的性命是命,修士的性命便不是命了么”

中年女子一走出来,琅琊就忙不迭的用手指头捅了捅梁辛,脂玉似的脸膛上压抑不住的兴奋,小声说:“她是罗扫大理州罗家的四执事之一。三十年刚突破了海天境,是五步修士。”

罗家也是一个修真门宗,这二三百年里人才辈出,虽然没能列为九九归一,但实力也不容小觑。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这才死在铜川的二十三名修士中,倒有四个人是罗家的弟子,这些年里罗家事事争先,想要晋升一级与九九归一平起平坐,想不到在这次铜川惨案里,倒拔了个头筹

东篱先生不耐烦道:“你这个女人实在不懂事,下面这么多神仙都耐着性子挨我的骂,就是为了听我讲仙祸这第二重意思,好不容易捱到现在,我该说正题了,你却跳出来兴师问罪”

这时另外一群修士中,有个眉清目秀的年轻道人,对着罗扫施礼笑道:“仙姑稍安勿躁,东篱老贼今天难逃公道,倒不妨听他把话说完。”

琅琊做解说尽职尽责,又刚忙对梁辛交代:“这个小道士叫寂灭,是锣鼓山的散修,年纪轻轻就到了四步大成的修为,天资着实惊人呢”

罗扫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东篱先生点了点头,跟着笑道:“不错,这堂课刚讲了一半,诸位要想听下去,就别再胡乱开口了。否则,每说一字,我便杀你们其中一人”老头子说话的时候满脸和蔼,杀修士在他嘴里,就仿佛今天的酒淡了,菜咸了一般轻松。

“不过”东篱先生语气一转,又望向了罗扫:“你刚才问我的事情,也着实蠢笨的可以了。”说完,他伸出手,似乎有些犹豫着,胡乱的指向了一名修士。

随着他的手指,东篱身后的憨子十一突然面露狰狞,巨大的身躯急掠而起,向着被东篱先生选中的修士一掌拍下

啪,一声闷响。

那个修士根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已经被憨子一掌,像根钉子似的直直被砸进了地面发髻与路面平齐,片刻之后,咕噜咕噜的轻响,血沫子轻飘飘的从缝隙中挤出来,染出了些许微红。

再看憨子十一,已经回到了东篱先生身后,肩膀上犹自扛着巨大的木箱。

东篱先生还是笑呵呵的望着罗扫,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回答:“我既然替凡人出头,你们就应该明白,修士的性命在我眼里,不如一片树叶来的更重,我想杀哪个就杀哪个,既不想跟你们讲道理,也没道理可讲。”

随即老头顿了顿,又恢复先前点评弟子们经历惨祸时的那副冰冷语气:“将心比心,你们能把凡人当做蝼蚁,我便能把你们看做虫豸,哪个长得不顺眼我就一脚踩过去。死了,活该”

被憨子一巴掌钉入地面的修士,是个小门宗掌门,直到此刻他身后的同门才反应过来,目眦尽裂的瞪向东篱,却摄于憨子十一的狠辣不敢上前拼命,身体颤抖着嘶声怒骂:“老贼,疯子,罗扫问你话你却杀我家掌门”

说着半截,那个喊话的修士就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声音,因为东篱和憨子十一正一起伸出手指,算着他说过的字数,最后东篱哈哈一笑,说了句:“十六个字”

话音落处,憨子十一再度跃起,身法快得根本无法用目光捕捉,修士们大惊失色,纷纷亮出法宝,招呼着同伴后退,可耳朵里却不停的传来啪啪啪啪的闷响

不过弹指功夫,憨子十一已经回到了东篱先生的身后,好像从未动作。

青石铺就的大街上,又平白多出了十余处与路面平齐的发髻十几名修士,无论修为高低,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就被十一拍进了地面殉难者中,甚至还有两个五步高手

与从同时风雷滚动,剑光回荡,修为高的修士已经催动真元高高跃起,自上而下,虎视眈眈的盯住了东篱。

低阶子弟也在师长的喝令下,取出法宝结住法阵,各个双目赤红,神色间却掩饰不住的慌张:站在东篱身后的憨子究竟是什么人,在场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挡不住他随意一掌。

随心点选,胡乱杀人憨子屠修士,根本没有规律可循,完全是看谁不顺眼就跳过去拍死谁,先前曾经开口说话的罗扫和锣鼓山散修寂灭,反而没事。

修士们剑拔弩张,随时都会发出雷霆一击,可没有一个人敢再说话

东篱根本就不看他们一眼,只是皱眉看着地面上那一团团黑色的发髻,回过头对着憨子十一笑骂:“说好只杀十六个的,怎么多杀了三个下次数清楚。”

憨子咧嘴,做了个傻呆呆的笑容。

第四十六章 大难临头

听课的平民们终于回过神来了,东篱先生哪还是什么饱学鸿儒,他根本就是个专门屠戮修士的疯子杀神眼看着双方修士又要大打出手,就算这些平民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现在也被吓破了胆子,四下里逃散而去,整座铁鞋大街转眼乱成了一团。

而平民四散溃逃的时候,难免有慌不择路之人,一头扎进了修士们布下的法阵之中,若放在平时,必然是一道剑光人头落地,可今天这些断灭凡情的修者,却都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乱跑的凡人

梁辛也带着两个丫头一只猴跑回了自己的日馋,扒着门缝往外看。

他倒是不害怕会受牵连,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东篱先生敢以仙人为祸人间为题开课,就肯定有把握不会殃及听课的平民。不过平民百姓都跑过了之后,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一个猴站在两拨修士中间,未免显得有些太尴尬了。

青墨的脸色很有些苍白,低声问梁辛:“这个东篱是不是有些太他就是个疯子”

梁辛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东篱先生前面的课,讲的他热血沸腾,几乎和所有的平民百姓一样,都不知不觉的恨死了那些为祸人间的修士,可随后东篱出手狠毒,他对修士的行为只能用滥杀无辜来形容,未免又有些太霸道了。

梁辛有些犹豫的回答:“或许东篱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吧”跟着又摇了摇头:“他杀修士,不像只是为了凡人出头,倒更像是给自己报仇吧。”

一会的功夫,原本人头攒动的铁鞋大街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数百修士,和东篱先生这一行二十余名学生在对峙。

东篱先生这才好整以暇的满意的点点头:“诸位既然来听课,老朽自然不能辜负大伙,还要劳烦大伙多些耐心,尽量少开口打断我。”跟着,放开了声音缓缓说道:“海陵黄渤郎,以身养剑三十三年,大功告成之日遭人袭杀,灵剑失踪。”

“千丘道四位太上护法,采集万朵沙红提,酿出一壶厚土琼,当夜四护法惨死,仙酒丢失。”

“水墨城七位画匠,入牢山绘图,以求领悟绝岭之势,至今下落不明。”

“大道堂掌门闭关十年,参悟神通,莫名其妙死在了结界之内。”

梁辛听的满头雾水,忍不住问身边的两个少女:“他说啥呢”

青墨却满脸的严肃,低声回答:“悬案,每一桩曾轰动一时,都是最近这三百年,修真道上的无头案。”

梁辛啊了一声,恍恍惚惚的猜到了东篱的用意,果然,老头子连说了几桩悬案之后,突然加快了语速:“海陵黄渤郎,死于万剑宗掌门之手,他的灵剑现在就被万剑宗当做护山大阵的中枢,若不信,带上黄渤郎的尸骨去一趟万剑宗的山门,灵剑自有反应。”

“千丘道的厚土琼,能极大的提升修为,但饮过此酒的人,会在脚心处留下三道枯黄的印记,千丘道的诸位神仙不放去趟望空山,请那里的高人脱下鞋袜来辨别一下。”

“水墨山城的画匠,功法自有独到之处,虽然遇袭但死前也在凶手身上留下了几道永远也擦不掉的墨迹,偏巧在东海乾掌门的胸口,就有那么一滩黑漆漆的墨印,至于他老人家为什么要杀那七位画匠这便要问问东海乾的高人,究竟在牢山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东篱先生口若悬河,越往下说,案子就越大,有些不仅牵扯到了九九归一中的大门宗,甚至还涉及到了一线天和五大三粗尤其可怕的是东篱先生不仅指出了凶手,还连带摆出了不容辩驳的证据,只要被害的门宗稍加求证,就能真相大白。

就连青墨都有些失神的长叹了一口气:“这次事情可大了”任谁都能想明白,如果这些案子的真相真如东篱先生所说,那后果会是什么。

梁辛把手心里的冷汗在裤子上抹了抹,随着这些真相被一一揭开,各大门宗之间凭空增加了无数化解不开的仇怨。

这些仇怨从五大三粗一线天到九九归一再到下面的那些小门宗,尽数被牵扯其间。东篱先生不管门宗,不管修为,把大批的修士引到铜川,就是为了借他们的口舌,把今天所说的事情,传到修真道上去。

说到底,老头子布下的局没什么稀奇,但却牢牢占住了四个字:欲罢不能

所有在场的修士都明白他要让修真道自相残杀,可又有谁能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苦主是一定要报仇的,而凶手为了保命,说不定便会先下手为强。

这一次是真正的长篇大论,修真道上四十五件悬案,竟然都被他查出了凶手,而那些和他对峙的修士们,早已经变得目瞪口呆,东篱先生所说的每一件悬案都曾引起轩然大波,不知多少修士曾经仔细调查最终却不了了之。就算东篱先生手眼通天,想要凭借他一人之力,彻查出这些案子的真相,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东篱先生把所有的案子说完,又想了想确定再无遗漏之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诸位要是听好了,记好了这些事情,老朽就要问一句了,”老怪物呵呵呵的笑了起来:“我说修真道要大祸临头,还算贴切吧”

这根本就是句废话,修真道基本太平了四百多年,再加上中土修真之风甚浓,就算是小门宗,也有千八百号人。而门宗之间,也有亲疏好恶,四十五件凶案,一旦掀起仇杀,很快就会变成诸多势力的对决,到了那时候,如果八大门宗不出手弹压,修真界的诸侯乱世便会到来。

可八大天门自己,也被这些案子扯了进来

琅琊对着梁辛撇了撇嘴巴,做了个惊讶的表情,但眉目之间却蕴满掩藏不住的笑意:“这个老头子,真是太狠了。”

而东篱先生却好像觉得,自己说的这些事情还不够分量似的,又呵呵笑着说道:“诸位啊,你们现在也身在险地,大难临头,想要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恐怕不容易呢。”

曲青墨躲在门后面,听的直吸溜凉气,转头瞪着梁辛道:“老头儿要大开杀戒杀这些修士”

梁辛摇头笑骂:“胡说东篱先生要是把这些修士都杀了,那才真是疯了。他把修士们引来听课,是为了把这些悬案的真相传出去,让修真道自相残杀。”

这时候东篱先生对着憨子十一低声交代了几句什么,憨子点了点头,突然跳下高台,快的好像一阵急风,一头撞进了日馋的左首邻居,不周棺材铺

庄不周和宋恭谨打从一早就跑进日馋中喝稀饭,现在就在梁辛身后。此刻见到钉人不眨眼的煞星跳进了自己的铺子,庄不周也满是意外的惊呼了半声。

旋即,一声女人的怒啸,夹杂着憨子的怪叫,从不周棺材铺中冲天而起;同时刺眼的金光透过大门窗棂和砖瓦缝隙直透苍穹,仿佛有一个太阳,正缓缓从棺材铺中升起;还有爆豆般响成一片的激斗声

第四十七章 鸡犬不留

五道:鉴火道宗承天道宗荣枯道宗流连道宗指夕道宗。

三俗:金玉堂离人谷卸甲山城。

这八大天门高高在上,地位无可动摇,正邪决战之后,八个门宗各自派出一位弟子,共同组成一线天长老会,作为他们在修真界的代表。而五道三俗自身则隐遁深山,不再与其他的修士见面。

顾碎就是一线天的成员之一,她是金玉堂的代表。玄机境大成的修为,距离突破逍遥境成为六步修士,也只差一线之隔了。她心里算计着,再有十年,至多十五年就能得以突破,到了那时金玉堂便会把她召回

一个多月前,铜川出了一个无名杀手,不分青红皂白只要见到修士便杀。一线天本就是五大三粗留在世间的耳目,对这样的事情不会怠慢,顾碎便赶到了铜川。

顾碎的修为不错,心思上更有可取之处,否则也不会被金玉堂派到一线天之中,在进入铜川之后并没有急着动手,甚至铜川修士都没人知道她已经来了。始终隐藏在暗中,监视着东篱先生的一举一动。

直到不久之前,东篱先生一口气公布出四十五件修真道上的悬案,顾碎才大吃了一惊。她只知道三件案子的内情,东篱都说的丝毫不差

今天东篱先生所讲的事情,只要一传出去,修真道必然会掀起连番乱战,这是身在塔尖的八大天门绝不允许的。

修真道现在,还不能乱。

顾碎翻手从怀中取出三只形状相同,但却颜色各异的木铃铛:一红,一黑,一白。

三只铃铛,是情况紧急时,一线天的长老与八大门宗联系的方式。

红铃:本人有难,速派高手。

黑铃:情势险恶,方圆千里内所有弟子赴援。

白铃:大祸已出,屠灭此处,鸡犬不留

顾碎先捡出了黑色的铃铛,可是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一咬牙,捡出白铃,微微之下,悄无声息的将之捏碎她选择了屠城,不管东篱先生究竟用什么办法查出了这些案子,今天只要和他接触过听过他讲课的人,便一个也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