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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不平则鸣

必将是凶多吉少。薛鸾倒还罢了,眼瞧着时日无多,可宋祁呢?他几乎已经认定,自己是唯一有可能登上皇位之人了!

当年宋祁为了栽赃薛鸾,不惜给官家下毒,而如今他的皇位受了威胁,天知道他又会做出何等丧心病狂之事!

可若想隐瞒此事,又是绝无可能。官家这肚子,以后定是一日大过一日,宋祁若是见了,如何会不起疑心?

官家多年以来,身居高位,虽称不上作恶多端,可枉死在这妇人手中的,也说得上是白骨累累,堆垛如山。徐三的生父柴绍,当年被她豢养,不知受了多少折辱,之后行至寿春,更是生死不明,多半是丧命于官家或宋裕之手。

可官家对待徐三,虽有忌惮打压,却也还算赏识器重。当年若不是官家钦点她为状元,她也绝不会有今日光景。之后官家力排众议,并未将她远嫁金国,更还派她赴往北地,这知遇之恩,徐三断然不敢忘怀。

思来想去,她睫羽微颤,对着周文棠轻声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你我二人管得住的。只是这腹中胎儿,何其无辜,我亦是女子,若坐视不顾,于心何忍。”

周文棠微微一顿,轻轻揉着她的手儿,勾唇说道:“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耳。稚子何辜,不该池鱼遭殃,受此牵连。”

徐三闻言,甚是心安,知道周文棠离京之前,必然已经向那巫医交待过了。她眉眼弯弯,含笑看着身侧男人,不再提及此事,只又紧紧挽住他的手臂,随他一同,踏月下山而去。

豆蔻花梢二月初,芳时偷得醉工夫。在寿春度过的这小半个月,乃是徐三穿越以来,最为放松,也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

这半个月里,她与周文棠游街串巷,走过了她与晁缃相识的花市,二人带着裴秀,骑马倚斜桥,赏遍紫嫣红香、芬芳馥郁;也去了她初见崔钿的钓月楼,她靠在男人怀中,望着窗楹之外,夜渚月明,湖上小舟点点,飘浮似叶,舟上灯火如星,望之荧煌无数。

更还去了栽种出似荷莲的后山园子。二人带上裴秀,晨兴理荒秽,荷锄戴月归。悠悠天地之间,惟余一茅屋,一花田,一裴秀,还有这一个姓周的男人,以及一个姓徐的女人。至于朝堂倾轧、匝地烟尘,皆恍若隔世,不值一提。

徐三还为他与裴秀亲自下厨,做的是当年晁四教过她的,那一道槐叶冷淘,连带着蒸了几根玉米,粒粒金黄,灿灿飘香。

她倒是未曾想到,她还未开口,周文棠便将那蒸熟了的苞谷,从蒸屉之中取下,接着又自篓筐之中,取出他白日上街买来的草木灰咸鸭蛋。男人先将那红得流油的蛋黄碾作细末,再将玉米一粒粒剥下,接着默默生了火,炒了一道咸蛋黄玉米粒。

小小后厨内,一时香气四溢,诱得人食指大动,可徐三倚在门外,凝视着男人的背影,却是忍不住抬起手背,悄悄抹泪。

多年以来,她时有感叹,想着自从晁缃逝后,再不会有人为了她,亲手将那玉米细细剥下。可谁知今时今日,周文棠不止为她剥了粟米,还惦记着她白日说过,想要尝尝草木灰腌的咸鸭蛋。她不过随口一提,他却牢记于心。

周文棠炒完了菜,才一盛入瓷盘,忽觉腰身一紧,却是徐三从后方将他紧紧抱住,环住了他那结实有力的窄腰。

男人稍稍一顿,勾唇轻声道:“阿囡可是等急了?”

徐三靠在他背上,虽忍着不曾落泪,却仍是带了哭腔,咬唇说道:“谁急了?我是想着,等咱们一回开封,就过不上这样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