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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不平则鸣

她稍稍一顿,凝视着徐三,又攥着她的手儿,叹息道:“老三啊,娘这一辈子,没出息,大字儿不识几个,也没得挣钱的本事,老了老了,总算沾上你的光了,好赖也算是享了几日福。娘心满意足了。”

“三儿,我心里头有数,我啊,没多少活头儿啊。没见着你成亲,没能抱上你的闺女,娘心里头憋得慌。待到薛小郎过门了,让他来娘的坟头,跟咱也说点儿啥,娘在底下听着呢。你们一成亲,就赶紧多生几个。当官发财,也比不得生孩子要紧。”

“贞哥儿的事儿,我反倒不愁。你是有主意的,不会让咱们徐家吃亏的。娘下去陪陪贞哥儿,陪着他绣花儿、唱曲儿,这小日子,多好,你徐老三就干瞪眼,在上边瞧着罢。”

徐三眼睑低垂,静静听着,却见徐阿母言及此处,忽地落下泪来。那妇人赶忙抬袖,拭去泪珠,接着又颤声说道:

“老三,以后这世上,你无依无靠的,娘知道你有本事,可那也放心不下啊。当年那道姑说,你若真当了大官儿,不到三十岁,便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若是不当,便可安然终老。我明知如此,还是怂恿你去拜师、去考科举,三儿,你怨不怨娘啊?”

徐三连忙笑道:“我如何会怨你?你当初苦劝我科考,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不曾当回事儿过。后来拜师、考试,也并非是因你怂恿。十二因缘,环环相扣,谁也怨不得。事已至此,我无怨无悔。”

徐阿母闻言,似是解开了长久以来的心结,那只紧攥着徐三胳膊的手,也随之缓缓松了开来。她咳了两下,又将潘亥之事,徐徐道来,说他如何毁了徐三养了多年的花草,又说他如何刺激自己、如何出手伤人:

“那个金人,多半是被人派来害你的。玉藻说,那金人血里养着虫子,虫子还钻进了玉藻的皮肉里。玉藻是你头一个郎君,你不能不给他作主。哪怕日后薛小郎过了门,你也不能负了唐小郎,他可是我花了五十两买回来的。”

徐三听后,先是一怔,随即眉头紧皱,忍着愤恨之意,咬牙说道:“娘,你放心。潘亥,必死无疑,他背后的人,我也定会揪他出来,让他以死谢罪!”

徐阿母缓缓点了点头,又有气无力地道:“床板底下,埋了个小匣子,里头有一支断钗,金子打的。当年我从雪中抱你回来,襁褓中就藏了这支钗子,想来该是你亲生母亲留下来的。这么多年,哪怕穷得要吃观音土,我也不敢典当了这断钗。如今,也是时候给你了。”

徐三含泪点了点头,而那妇人说罢之后,耷拉着眼皮子,眯眼望着徐三,唇边带着一丝笑容,看了一小会儿后,胳膊便垂了下去。徐三深深呼吸,抬手为她合上双眼,又替她拢好被角,接着转身出门而去。

她推开两道门扇,只见乱琼碎玉,纷纷扬扬,北风挟着雪片儿扑面而来。飞雪之中,徐三微微眯眼,只见唐小郎独自一人,冷冷清清,披着白袄,立于檐下。

听得脚步声响起,男人缓缓回过头来,静静地望着徐三。

徐三百感凄恻,只觉心上分外酸涩。她走近唐小郎身侧,替他紧了紧白绫袄儿,接着皱眉问他道:“你身子可还好?可曾有郎中给你看过?”

唐玉藻垂眸,含笑道:“郎中说了,从脉象上看,我并无大碍。只是这西南蛊毒,他也只知一二,不敢妄下断言,只让我莫要掉以轻心,尽早寻高人再看。”

徐三抓着他腕子,连忙说道:“我也会想法子的。我会去逼问那姓潘的,我会为你延请御医。对了,中贵人在西南一带,耳目众多,他肯定能为你寻来解毒之人。玉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