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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不平则鸣

强抢龙蟠之穴,乃是明知而故犯,蔡大善人这一回,可算是彻底栽了跟头。只是她这罪要怎么定,其后又该如何量刑,都由不得崔钿作主,非得让官家亲自裁决不可。

这案子审罢之后,那蔡老儿回想着连岁以来,所受欺凌,又见这蔡氏妇人得了现世报,真可谓是善恶之报,若影随形。这小老头儿喜极而泣,又强拉着为他诉讼的徐三,非要给她银子不可,徐三见状,连连推辞,说自己还有要事在身,笑呵呵地哄了他回家去。

而那蔡大善人,知道自己已是死路一条,反倒不像先前那般慌张了。徐三负手而立,垂眸看向她,而那妇人则跪于地上,双手缚于身后,死死地盯着她,大笑道:

“你这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的贱蹄子,老娘难道还怕你不成?死便死了,死算甚么,老子这辈子,荣华富贵也享了,醇酒美人都占了,就连你当宝贝疙瘩捧着的卖花郎,都死在老子手里头,哈哈,替老子垫背的多得是!徐老三,我先走一步,奈何桥上等着你来!”

徐三娘却是眯眼而笑,将这一番话,全当做耳旁风一般。她理都不理那妇人,直接由差役领着,步入后堂,坐于书案之后,提起毫笔,轻沾香墨,平心静气,替崔钿写起了文书来。而这所谓文书,就是夜里头崔钿要呈给官家看的,大抵类似于现代的结案陈词,在这宋朝,叫做“申详”。

若是换作旁人,被那蔡大善人指着鼻子骂了这么一通,定然是气血上涌,火冒三丈,非得以牙还牙,加倍奉还不可。但徐三娘,却并不是寻常人,饶是被蔡氏这般刺激,她也是冷静自持,坚守着自己心中的大道

蔡氏虽说是明知故犯,但这绝不等于她有心谋逆。徐三要让她获罪身死,但也要让她的罪过,止于其之自身,不必株连蔓引,殃及九族。在她看来,以牙还牙是可取的,但加倍奉还,却是大可不必。

崔钿忙完诸等事宜之后,大汗淋漓,步入房中,一边以手为扇,不住扇着风,一边走到徐三身侧,背着手,低下头来,仔细一瞧,却见她已然写完一稿,如今不过是在圈圈改改,稍加修饰罢了。崔钿见状,不由一笑,扯唇说道:“徐老三,你写得倒快。”

徐三轻轻搁笔,立起身来,先将这椅子让给崔钿,接着又站在她边儿上,拿蒲扇给她扇着风,口中则缓缓笑道:“知县娘子莫要笑话,徐某人这字迹,跟鬼画符似的,比不得娘子,可谓是‘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旭惊电’。既然这文书,是要上报给官家看的,那咱们还得小心为上,娘子最好还是誊一遍罢。”

崔钿唔了一声,不再嗦,当即提起笔,扯了纸,一字不落地誊了一遍。在誊抄的过程中,这小娘子也将那行文看了一遍,只见那文章写得是条理分明,流水行云,沉着痛快,先列了种种证据,说了为何要将蔡氏定罪,其后又摆事实,讲道理,扯些仁政大道,说了为何要治罪止于本人,毋需累及邻里乡党。

崔钿看过之后,心中自是佩服不已,想着这徐三没别的本事,在说服人上实在厉害。她抄写罢了,又将那文章看了两遍,随即笑了一声,这便将文书好,穿戴齐整,出门面见官家去了。

徐三由婢子引着,入了后宅,在院子里摆了一方小案,闻香饮茗,捧卷而读,只等着崔钿归来。而她这一等,就足足等了几个时辰,直至斜月沉沉,烛火微明,方才听得有脚步声缓缓而近。

徐三闻得此声,立时搁下手中兵法,抬头一看,便见崔钿弯下腰来,坐到了身侧。徐三手持砂瓶,缓缓抬袖,给她斟满茶水,崔钿却是一下子趴到了茶案上,手垫在下巴底下,面露倦怠之色,有气无力地道:“唉,今儿这一日,真真是累死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