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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锦衣夜行

可他这个年纪,实在还不到贻养天年的时候,娇妻美妾倒是常伴左右,可是夏浔已非知好色慕少艾的一个小青年,身体上当然没问题,却也不致于天天迷恋那床第之事。

当此时刻,他又不便到处游山玩水,要不是家里两个小生命的诞生,给他增添了许多人生乐趣,夏大老爷真要在家里活活憋出病来。

其实夏浔在府上也不是无事可做,现在每天下午末时三刻,夏浔都会准时坐到书房里用功,一直待到申时才出来,杨家的下人几乎要以为自家老爷准备弃武习文发愤读书来年考个状元郎回来了。

夏大老爷读书的这段时间,哪个下人都不许进去的,甚至连夏浔的几位娇妻爱妾,都自觉地不去打扰。整个杨府,只有茗儿约略知道一些,有一天有些自家的事务,需要他这一家之主决定,管事在前院儿候着呢,茗儿才去了一趟小书房,等她叩门说明身份,夏浔就叫她进去了。

茗儿就是那时匆匆瞅了一眼,她看见相公在房中弄了好多绘画用的上好大纸,用戒尺画了很多的框图,里边填的都是些官员的名字籍贯为官的经历,与其他官吏的关系,以及他的主要政治主张。

茗儿当时问过一句,夏浔告诉她这叫统计图,通过比对这些官员的相同与异同,找出问题的所在。

他还告诉茗儿,他这么做的目的绝不是试图继续插手皇储之争,只是想做到心中有数,以避免可能的祸患,茗儿便不再问了。她相信相公,相信相公对她的承诺,除了在女人这个问题上

午餐后,夏浔在后花园散了一阵步,遛了遛食,便在小校武场上练拳,打扮成送菜小贩的徐姜每天午后会送菜进府,然后把头一天搜集到的京城里各个方面的消息送给夏浔。

一见徐姜到了,夏浔便收了架势,走到校武场边上,从武器架上拿起一块毛巾,一边擦着脸上颈上的汗水,一边对徐姜道:“结合这几天搜集的资料,我分析,恐怕我会进诏狱了”

徐姜大惊,失声道:“什么怎么会”

夏浔莞尔道:“你慌什么诏狱,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了,这种地方出来进去的多了,就跟串门子没什么区别了。”

徐姜干笑:“国公说笑了,如今国公闭门不出,这朝中的纠葛,没道理牵扯到国公身上,国公多虑了吧。”

夏浔叹了口气,道:“本来,的确是不会再牵扯到我身上的,可是以纪纲的为人,解缙落到他手里,他不会不大做文章的。”

徐姜道:“就算纪纲想做文章,想要扳倒国公,他还差点份量吧”

夏浔道:“本来是的,可现在不同了。皇上一回京,就挖了一个坑,可是狐狸太谨慎,不肯往里跳,皇上怎么办只能往坑里丢点诱饵,叫它觉着诱饵很美味,而且坑里没有机关。可这够份量的诱饵只有两位,一份是太子”

夏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无辜地道:“另一份就是我了把太子丢进去的话,万一弄假成真怎么办你说,不丢我,丢谁”

第937章 夜猫子进宅

徐姜走后,夏浔在校武场徘徊良久,才去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换了衣袍,绕进花厅。

几房妻妾正在厅中聊天,说的左右不过是些儿女经,手上还顺道做些营生。

两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正在午睡,其他几个孩子却已醒了。

夏浔儿女满堂,十分高产,叫外人好生羡慕,对自己来说,也确是给家里增添了无穷的乐趣。

若只一班成年人的话,夫妻坐在那儿,有多少话这么些年也说光了,可是有孩子在那儿,就有无穷的话题。半大不大的孩子,襁褓之中的孩子

爱情的幸福,一双男女就能体会了,而家庭的幸福,总要有个孩子,才能显得圆满。

眼看过了末时了,夏浔还在罗汉榻上逗弄着孩子。小荻生了个胖墩墩的男孩,西琳生了个白白嫩嫩的女儿,兄妹俩只差几天,全都放在罗汉床上午睡,女孩儿打小就老实,吃饱了打个哈欠就睡,很少折腾,男孩子就不然,精力充沛的不得了,这时候二少爷已经醒了。

夏浔侧卧在罗汉床上,逗弄着小儿子。他手里握着一个用各色丝线缠成的球,把球一晃,小家伙就手脚并用,拼命地来勾这个球,抓呀抓呀,抓累了就躺在那儿,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稍稍恢复了气力,立即四肢朝天,继续奋力想从父亲手中把球夺过来。

这个小子精力太充沛了,不把他的力气耗光,他就会跟混世魔王一般,咿咿吖吖的折腾得你谁也别想安生。思杨和思浔已带着怀远跑出去玩了,思雨和思祺却依偎在夏浔的身边。

这两个小丫头毕竟比两个姐姐小着几岁,两个姐姐已经懂事了,杨怀远又太小,所以都不大在意小弟小妹的出生,这两个丫头可不成,平时不大缠着父亲的,可这时看见老子宠爱小弟小妹,心里就生了醋意,非要缠在他身边分一份父爱。

于是,夏浔只好一边哄着小儿子,一边给两个小丫头讲故事,扮足了慈父相。夏浔讲的是屠夫与狼的故事,这故事不长,架不住夏浔能讲,狼被勾在肉钩子上翘了,他接着讲狼哥哥来复仇,狼哥哥挂了,狼弟弟又来,每匹狼的死活都不相同,现在他已讲到狼外婆

茗儿坐在一边看着账本儿,时不时抬头插话,跟几个姐妹说笑几句,忽然,她看了一眼墙角的铜叶莲花状的漏壶,提醒夏浔道:“相公,已到末时三刻了,还不去读书么”

夏浔“哦”了一声便坐起来,两个小丫头知道老爹要去“读书”了,便不再缠他,她们下了床,趿上鞋子,跟爹娘说一声,就跑出去找姐姐玩了,夏浔却盘膝坐起,咳嗽一声道:“夫人呐,各位娘子,且停一下手中的活计,为夫有话说”

夏浔这一说,不管是绣花的看账的,给孩子缝做衣裳的,全都停了手向他望来,茗儿好笑地道:“相公有什么事儿要吩咐,这么郑重其事的,莫吓坏了姐妹们”其他几女听了也察觉大家一脸紧张,不觉笑起来。

夏浔道:“这个为夫近日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当有牢狱之灾。看朝廷上现在这情形,恐怕要往诏狱里走一遭了。”

夏浔这句话一落地,房间里登时静到了极点,几个女子都非呼吸粗重之人,这时竟能听得清她们急促的呼吸声。梓祺惊声道:“老爷,你别吓我,出了什么大事了”

茗儿也急声道:“相公,你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夏浔摆摆手道:“莫急,莫急,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沉不住气。”

说是这么说,他这一家之主要出事,谁还不担心,一众妻妾俱都围上前来,满面惊慌之色,好像他这一去就回不来了似的。

夏浔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作不得准。我只是了解了一些东西,揣摩了一下圣意,大致做此推断。其实,对这件事,我是有些期待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自从皇上这次回来,所作所为,天马行空,无迹可寻,我也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皇上到底想做什么,那才是最危险的。如果我的话应验了,就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那样,我自然能够趋吉避凶,平安无事”

纵是以谢谢的机敏伶俐,听了夏浔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也不禁大皱眉头:“相公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入了狱,反而平安无事。难道不入狱,反而要有祸事临门”

夏浔微笑道:“非也,若是我不入狱,那就证明,我猜测的不对。我猜测的不对,倒也不致有祸事临门,不过那样的话,恐怕太子就真的要倒了,如果太子倒了,皇上千秋万岁之后,汉王登基大宝,我们这祸事还是不免要临头,正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如果确如我所言,真的拿我下狱嘿嘿,这祸患就能彻底了结,再也不用担心了。”

茗儿急道:“哎呀,这里又没有外人,相公你还打得什么机锋,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不就成了么”

言犹未了,二愣子急急跑来,方到厅口,便大声叫道:“老爷,咱们府门外,来了好多锦衣卫”

“当真哈哈,果然来了”

夏浔拍手大笑,欣欣然好不欢喜。

茗儿和谢谢虽然依旧不明白夏浔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见他如此神情,便暗暗地放下心来。茗儿心想:“相公既说入狱比不入狱好,想来应有缘故。相公胸中自有定计,我们只管照顾好家里,莫叫相公操心便是。”

梓祺和苏颖小荻可想不到这一层,一听锦衣卫围了国公府,再加上夏浔刚刚说过他要入狱,顿时焦急起来,急忙围上来,七嘴八舌,乱乱纷纷,梓祺道:“纪纲怎么来了老爷一向与他不和,进了诏狱还能有好么”

小荻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道:“怎么办怎么办夫人,要不然你进宫向皇上求个情吧,皇上甚爱娘娘,夫人是娘娘最疼爱的幼妹,不看僧面看佛面”

苏颖杀气腾腾地道:“岂有此理老爷为朝廷为皇上,上刀山下火海,几番出生入死,功劳苦劳哪样没有,这皇帝老倌儿三番五次五次三番拿老爷入狱咱们反了吧任他做皇帝的如何了得,咱们逃到东海,往海上一躲,他奈我何”

西琳和让娜俏目含泪,巧云已经捂着嘴巴,眼泪噼呖啪啦地落下来。

夏浔瞪了苏颖一眼道:“胡闹还嫌乱子不够多是不是你们都安分些,家中一切,尽由夫人作主,不许给我惹事,老爷方才说的话你们都忘了么”

夏浔举步就往外走,一脚跨出门槛,扭头又嘱咐了一句:“方才我对你们说的这些话,你们心中有数就行,万万不可泄露一句,否则,老爷我可就真的有麻烦了”

夏浔说罢,抬腿就往前院走,众女子忽啦啦便把茗儿围了起来,急急问道:“夫人,怎么办”

茗儿也是心乱如麻,十分牵挂,但她一来相信相公既发此番言语,必有所恃,二来相公已经走了,这府里就得由她撑起来,谁都能哭谁都能乱,唯有她不能乱,便故作镇定地道:“方才老爷说的那番话,你们不是都听见了么不要慌,该干嘛干嘛去,安生过日子,老爷心中有数,不会有事的。”

见众女依旧犹疑,谢谢也道:“姐妹们不要愣着了,夫人说没事,自然就没事。何况方才老爷有言在先,你们好好想一想,咱们老爷除非叫人打个措手不及,但凡他事先有了提防的,从来只有他叫人吃亏,谁能叫他吃了亏的”

见这位智多星也这么说,众女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惊恐之意这才稍减。

夏浔由二愣子管事陪着,一路到了前厅,就见喜鹊登枝的八扇屏下,一人锦袍鱼服,头戴无翅乌纱,肋下悬一口长刀,双手负在背后,正在观望屏上图画。

夏浔轻轻咳嗽一声,那人倏地转过头来,接着转过身来,鹰视狼顾之象,跃然入目。这人虬须如猬,目光锐利如同冷电,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不过这位在金陵城凶名可止小儿夜啼的狠人,见了夏浔却没有狠像,他的脸上立即堆起笑来,便疾迎上来。

纪纲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左腿迈前一步,左手扶着膝,右手下垂,右腿朝下屈膝半跪,整个动作潇潇洒洒,透着一股俐落劲儿,尽显心中的轻松和愉快,笑吟吟便道:“纪纲给国公爷请安”

请安是大明军礼,俗称“屈一膝”,到后来满州人一甩马蹄袖,踏前一步,请安行礼,就是沿袭的这种明朝军礼。

不过在明朝这时候,这“屈一膝”可用的场合还不多,除了军营之外,只在私人场合才能行这个礼,在衙门和公众场合,就必须依照级别高低行作揖礼或者叩拜礼了,如今纪纲在夏浔家里见了夏浔,如此行礼,便比作揖亲近了几分。

夏浔看他惺惺作态的样子,心中不禁好笑,这个装爷爷不像装孙子不会的瘪三,平时见了自己,恨不得早早就避开去,似乎向自己行个礼都是莫大屈辱,如今他要抓自己回去,反而格外地恭敬起来。

说到底,这是他的自卑心作祟,可怜这纪阎王,满京城几乎没有不怕他的,谁知道他骨子里竟是一个如此自卑的人呢纪纲既然想猫戏老鼠,夏浔也就不跟他客气,只大模大样点一点头,开口问道:“纪大人一向公务繁忙,今日登门,所为何来”

第938章 二进宫

纪纲笑眯眯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下官这次来,的确是有点儿事情”

“哦”

夏浔睨了他一眼,一撩袍摆,往椅上端然一座,淡淡地道:“讲”

纪纲见他还在摆架子,自觉被他压了一头,心中大是不悦,立即把胸一挺,喝道:“皇上口谕”

他这胸挺得实在是太高了一点儿,胸前补子顶起,感觉有点鸡胸。

夏浔站起身,慢腾腾地揖了下去:“臣,杨旭听旨”

他是公爵,不要说是口谕中旨一类的旨意不用下跪,就算是非重大场合重要典制的圣旨也无需下跪,纪纲拿他没法,只好咳嗽一声,道:“皇上说:罪臣解缙,招认杨旭与其共谋,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事关重大,不可不查,着即将杨旭羁于诏狱待查”

“臣领旨,谢恩”

夏浔揖了一揖,直起腰来,对纪纲坦然道:“走吧”

纪纲登时一呆,他本想看到夏浔惊怒咆哮胆怯恐惧,怎么都好任何一种意料中的表现,对他而言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啊,比山珍海味还要可口,比绝色佳人还要销魂,比可他

纪纲大失所望,只好讪讪地道:“下官素知国公对朝廷忠心耿耿,毫无私心,这定是解缙诬告,说起来,下官在皇上面前也力保过国公,奈何呵呵,下官也是奉旨行事,委屈国公了。”

夏浔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连纪大人都知道解缙乃是诬告,皇上英明,又怎么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呢相信皇上自会还我清白。眼下要控制我的自由,以便公平问案,这是规矩使然,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杨某一等公爵,禄位虽高,却也高不过王子去,国法面前,自当遵从。”

纪纲窒了一窒,嘿嘿笑道:“国公豁达,真是豁达啊,人常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国公的气度,比诸宰相尤胜三分国公放心,一俟查明确系解缙诬告,攀咬国公,下官一定会好好整治他,替国公您出这口气的。国公,请”

纪纲满口套着近乎,心中却暗自发狠:“哼哼保太子的官儿加上东宫属官尽皆下了大狱,解缙也是个太子死党,如今皇上把你也下了狱,摆明了是要削净枝干,拔掉太子。你还想出来我肯,有人不肯呐,这个恶人我不做,自有汉王做恶人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夏浔大步流星,头前便走,纪纲一路跟着,心里头转着主意,等到出了大门,才察觉自己一溜小跑地跟在夏浔后边,像个小跟班儿似的,急忙想踏前一步,纵然不抢在他头里,也要争个并肩而行,夏浔突然站住了,气定神闲地道:“车来”

夏浔伫足止步,纪纲却加快了脚步,一头就抢到了夏浔前面,而夏浔于此时恰巧这句话出口,结果纪纲抢这一步出去,就好像急着给他牵马赶车似的,在自己众多部下面前,纪纲的脸登时臊成了猴腚。

纪纲嘴里不说什么,只在心里发狠:“莫得意,等汉王那边使出手段,定了你的死期,你看老子怎么夹磨你”

夏浔这是第二次到诏狱坐牢了,他就那一身便服,背着手跟闲庭散步似的,纪纲一身锦衣官服,带着一大票手下,前呼后拥的本来很是威风,可眼下不能给夏浔上刑具,跟他走在一块儿就尴尬了。

夏浔这身袍服,与他及其一众手下同行,这算什么关系纪纲走在前面觉得自己像个带路的,走在后边又觉得自己像个跟班,走在他身畔吧,貌似又像保镖纪纲别别扭扭地陪着夏浔,好不容易撑到大牢门口,纪纲趁机道:“国公,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