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锦衣夜行第268部分阅读(2 / 2)

作品:《锦衣夜行

比兰一见万松岭,马上露出温驯美丽的笑容迎上来。

这些天,她一直被藏在茶馆后面这处小院落里,头些天万松岭每晚都会过来,与她一夕缱绻,后来说是要带着拓拔明德去安格尔部落交易,从此便不再来了,每日只有茶馆里的伙计送些饭食茶水来给她吃,比兰整日闷在这小院里,无聊的很。

再后来也不知出了甚么事,官府的人甲长里长乡役胥吏轮着番儿的到处搜查,也有几次查到这茶馆里,见是一个女人在此租住,倒也不曾难为了她。

比兰好奇之下向人打听,却没人对她说什么,茶馆掌柜只是嘱咐她安生待在小院里,哪也不要去。比兰好生生的一个人,竟然成了天聋地哑,困坐小院,完全不知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此今日一见万松岭,比兰十分欣喜,连忙迎上前去,用那别扭的汉话道:“大人,您都好几天不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万松岭急急地道:“比兰,快着,换身外出的衣服,简单收拾些行装,咱们走”

比兰吃惊地道:“大人,去哪儿”

万松岭顿足道:“嗨不要大人大人的啦,实话对你说吧,我不是什么镇夷千户,我也不姓邵”

比兰变色道:“什么这这那你是谁”

万松岭急道:“没时间细说,我告诉你,拓拔明德已经死了,他手下的人全被官府抓了,他根本不是生意人,对不对”

比兰惊道:“你你”

万松岭道:“我嘿天地玄黄,律令九章,五花八门,利在中央,我是江湖道上风字门的高手不懂就是以骗术谋生的人,懂么那镇夷千户的身份,是我假冒的,我只是想骗点钱儿花,谁想到比兰,拓拔明德身份暴露,已经死了,他的人也全被抓了,如果官府知道你也是他带来的人,肯定没你的好果子吃。你已是我的人,跟我走吧,离开这肃州城,我就娶你做老婆,以后咱们安生过日子,我是不会愧待了你的。”

比兰已经惊呆了,喃喃自语道:“骗子假的拓拔大人死了都被抓了”

万松岭道:“没错快着,快回屋换身衣裳,简单收拾一下行装,想活命,就得跟我走,知道吗一会儿,你嗨,快进屋换衣服,你换着衣服,我跟你说”

万松岭迫不及待地把比兰推进屋里,却没看到比兰转过身去时,目中闪过的一抹愤怒的凶光。

“比兰,快换上衣服,一会儿,我带你混进一支车队,咱们就能大摇大摆地离开肃州,到了车队中,你不要乱说话,不管别人问你什么,你只管指指喉咙,装作正生喉疾,一切由我来应啊”

万松岭还没说完,走到炕边佯作换衣的比兰突然自炕席下面摸出一柄锋利的尖刀,反手便向他刺来,饶是万松岭身手灵活,却也只闪开了一半,那刀尖划破了衣裳,自右胸到左肋,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万松岭急急闪避,一跤跌坐在地,失声道:“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宰了你”

比兰咬牙切齿,一张面孔扭曲着,原本极俏丽妩媚的一张面孔,此刻杀气腾腾,狰狞可怖之极:“混蛋骗子,竟然是一个骗子,我宰了你这个混蛋”

万松岭跌坐在地,正坐在炕洞边上,一见比兰持刀猛扑过来,仿佛一头雌豹,大骇之下,伸手抓了一大把炕灰劈面扬去。

“啊”

比兰下意识地避了一下,尖刀失了准头,一下刺入万松岭的肩头,猝不及防之下,她的眼睛也被炕灰迷了,眨动着直流眼泪,一时不能视物,万松岭趁此机会连滚带爬地逃开。

这时眼见车队近了,再往前不远就是城门,如不及时出现,就没机会混进车队,公孙大风和夜千千等不及闯了进来,这一进屋,两个人就大吃一惊,师傅和准师娘居然大打出手,如同生死仇敌,这是怎么了

“师傅,这怎么回事”

比兰勉强睁开一线眼睛,看清万松岭的所在,又向他恶狠狠扑去,这时的比兰一身一脸的灰,眼睛似闭不闭,两道泪水在脸上冲开几道灰痕,如同一只索魂的厉鬼。公孙大风大骇,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敢伤了她,只是使劲一推,把她推倒在炕上,又急忙把万松岭扶起。

万松岭狼狈不堪,愤怒已极地吼道:“杀了她给我宰了这个臭脿子”

比兰疯猫儿似的嘶吼一声,从炕上扑下来,公孙大风和夜千千趁她眼睛不便,猛地扑上去抓住了她的手臂,茫然向万松岭问道:“师傅,到底怎么回事儿”

比兰神情乖戾,恶毒地咒骂:“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畜牲,我要宰了你,我要把你”

万松岭拔出插在肩上的短刀,恶狠狠地捅进她的心口,比兰倏地双眼大张,呃呃几时,竟尔气绝身亡。

公孙大风和夜千千茫然松开手,比兰就软软的搭在了炕沿上。

万松岭按住肩头的伤口,朝她头上狠狠地淬了一口唾沫,咒骂道:“他妈的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这异族娘们竟然要谋杀亲夫,真是比蛇蝎还毒老子头一回动了成家的念头,却碰上这么一个疯子奶奶的,娶老婆,还是得咱汉家女子才好”

“哎哟坏了”

夜千千一拍大腿,急道:“车队已经过了茶馆前门,这师傅一身是血,肩上有伤,来不及了,咱们怎么办”

城楼上,谢雨霏用茶盖轻轻拨弄着茶叶,冷冷地看着城下。前边的礼车已经进了城门洞,礼车队伍的尾巴也只在眼前一线,不可能再有什么人临时插入队伍了,谢雨霏把茶盖重重一叩,沉声道:“拿人”

第839章 缘份呐

万松岭一行人急急如丧家之犬,逃得好不狼狈。

当日因为万松岭一时动了怜香惜玉之心,想要带上比兰一起离开,结果反被知晓真相的比兰刺伤,这一耽搁,等他匆匆裹好伤,换了身行头,再想赶出去时,车队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他那几个在车队中的徒弟也是纳罕不已:“师父不是说要扮作管事半路追上来么,这都到了城门口了,怎么还不出现”心中虽然着急,在此关头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也学其他人等,耐心等在那儿。

这礼车队伍基本上都是由官宦家的车子组成的,官宦特权,古代比现代更加严重,如果不是正在缉拿要犯,这支车队根本无需在城门口儿等候,直接就可以跃马扬鞭,一路坦途了。

如今虽在查缉人犯,但是真正知道谢雨霏计划的只有令指挥和随军而行的这位李百户,其他官宦士绅包括城头守军都是不知道的,谁又会细查这支车队的人员和箱笼呢那守城官兵虚应其事,随意看看就挥手放行。就在这时,李百户看见城头打来暗号,立即大声下令,命本部人马把车队团团困住

万松岭在胡同里探头探脑地一看,见那车队已经出城大半,万松岭心中暗存一丝侥幸:虽然现在跑去不免会引人注目,不过稍加伪装,再加上现在这层身份,料来也可瞒得过去,他正想催马而去,突然就见那本该护卫车队的官兵刀出鞘箭上弦,把整个车队团团围住,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万松岭这一遭是成也失误,败也失误。因为不知道拓拔明德的真实身份,他在诈骗拓拔明德的时候,也被拓拔明德骗了,关键时刻宋瑛赶到,结果钱没骗到手,还落得个通缉逃犯的下场。这一次,却是因为临时出了岔子,没有及时赶上车队,反而因此保全了自己。

那车队中虽然百十号人,人员混杂,可是在谢雨霏一双慧眼之下如何能够隐藏行迹,谢雨霏下了城楼,先查那后到的两辆车子,只问了几句,对方便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再一搜马车,箱中一些财物赫然正是拓拔明德当初为了拉拢邵千户送给万松岭的。

这些人被立即带走,盘问脱脱不花印钤下落,目标既已到手,车队中其他人等自然可以放出城去,仍由李百户护送往甘肃镇去。这些日子的盘查已经给城乡百姓往来客商造成了极大的不便,人犯既已抓到,令云霆大大地松了口气,立即下令解除了城禁。

眼见如此情况,正在庆幸不已的万松岭大喜过望,马上混在人群中出了城,领着两个徒弟逃之夭夭了。

等谢雨霏这边审讯完毕,发现被抓的只是几个小角色,真凶仍未露面,再想补救已经来不及了。几天后夏浔那边得了消息,也只能叹息一声,叫谢雨霏和苏颖一行人迅速赶来汇合。

世事难预料,谁能尽得先机。夏浔只好嘱咐西宁侯宋晟继续明查暗访,追查脱脱不花印钤下落,对外自然是严格保密的,只说是通缉拓拔明德余党,对脱脱不花的死讯和印钤丢失只字不提。

这时,朱棣那边业已得到消息,知道夏浔生返,朱棣大为欣喜。他征战漠北途中,骤得夏浔失踪的消息,心中十分难过,为此还特意吩咐监国的太子给辅国公做好料理后事的一应准备,只等他扫北回来,便亲自主持,隆重祭奠,如今他已凯旋而归,夏浔竟也活着回来了,当真是喜上加喜,朱棣立即传旨,叫夏浔往河南开封府相候,君臣相见,同返金陵。

夏浔得了旨意不敢怠慢,也不好再等谢谢她们,只留了口信给她们,便过甘肃,经陕西,进了河南府。

这一路上,为求赶在永乐皇帝前头,同时也为了和家人多些时间聚会在一起,夏浔未将行程通知沿途官府,免得沿路官员不断地酒宴接待,夏浔隐了身份只管赶路,直到过了虎牢关,进了荥阳城,得知皇上已经到了文安,行程上已经来得及相会了,这才松了口气。

一路紧赶慢赶,虽有车马代步,终究也是疲乏,如今已然赶在皇帝前头,又见天光过半,夏浔便不着急了,他吩咐人马在荥阳城里安顿下来,依旧不叫官府设宴,自在馆驿中住下,沐浴更衣,简单吃了点东西。

唐赛儿玩心强烈,这一路上只是赶路,无聊的很,便缠着干爹带她出去玩,夏浔吃不消她的厮磨,便换了一身便服,佩了一把带穗的长剑,做游剑书生打扮,领着梓祺和赛儿出了馆驿,去城中散心了。

这一去,几桩因缘便巧巧的撞在了一起

第一幕:

小巷,两旁是低矮破烂的房子和院舍,偶有过往行人也是破衣烂衫。一个穿青布长袍的儒生把袍裾掖在腰带里,在小巷中拔腿狂奔,跑得呼吸粗重,如同牛喘,后边几个泼皮样儿的人紧追不舍。

那书生平素不曾深入这贫民窟。这时慌不择路,只管亡命也似的逃跑,堪堪跑到小巷尽头,忽地发觉前边没路了,原来竟是一条死胡同。书生大骇,伸手抓起一块破砖头,背倚高墙,如同一只困兽般,色厉内茬地嚎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呸”

几个混混冲到面前,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三角眼目射凶光,狠厉地道:“姓王的,老子还以为你要学乌龟,缩在学府里一辈子不出来呢,他娘的,你能躲多久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欠的那笔赌债,打算什么时候还呐”

那王姓书生长得倒是五官清秀,一表人才,只是此刻骇得唇青脸白的,不免难看。他嗫嚅地道:“几几位大哥,能否通融些时日,最近手头实在是有点紧”

三角眼啐了他一脸唾沫,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什么时候手头不紧这都拖了多久了要是人人都学你,我们喝西北风去大哥吩咐了,你的赌债,我们不要了”

“当真”

那王姓书生一脸惊喜,连忙丢了砖头,作揖道谢:“多谢几位大哥,多谢”

“且慢道谢”三角眼阴阴一笑:“赌债,我们可以一笔抹消,不过赌债肉偿你明白”

“什么”

那王姓书生大惊,连忙捂住屁股,失色道:“这这怎么可以,王某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这这太不成体统了”

三角眼骂道:“放屁还他娘的读书人呢,比老子想的还恶心,谁要你卖屁股了”

王姓书生如释重负,却又惊疑地道:“那你们”

三角眼嘴角一歪,轻轻“嗯”了一声,几个泼皮无赖立即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打得王姓书生头破血流,倒在地上,随即那几个无赖便踩住了他的手脚关节处,疼得他惨叫不已。

那三角眼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走上前去,阴阴说道:“姓王的,这是给你的一个教训叫你以后记着,没那么大本事,就别下那么大的赌注”

说着,他抬起脚来,突然大喝一声,狠狠一脚跺在王姓书生胯下,这一脚跺得那叫一个狠,只听“噗”的一声癖响,那书生“嗷”地一声,发出凄厉之极的一声惨叫,四肢猛地挣脱了四个泼皮的脚,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只虾米,嘴里丝丝地吸了一阵冷气,突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三角眼狞笑一声道:“咱们走”

几个泼皮分别往晕迷的王姓书生脸上唾了一口,扬长而去。

贫民窟里的百姓,依旧该忙什么忙什么,对这一幕视若无睹,好像躺在那儿的只是一条流狼狗,根本无人理会

第二幕:

街头几个乞丐,破衣烂衫,蹲在巷角,面前摆个破碗,懒洋洋地享受着最后一丝阳光。

很快,他们就得分别回到破庙巷尾等安身之所,明天太阳升起,才会再出来乞食。

于坚此刻就是一个纯粹的叫花子模样,穿着一身破烂衣裳,披头散发,肮脏的头发一绺一绺的,脸上满是污渍。由于他是外来户,受到本地叫花子的排挤,所以蹲在一个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乞讨的食物自然比别人少得多。

于坚好不容易逃到了这儿来,原本他还想逃回去安排家人转移,但是从时间上看,如果有人想对付他的家人,早就对付了,现在赶去只是自投罗网。而且,只要拓拔明德没被人抓到活口,没有招出他来,又没人抓住他,要对付他的家人很难。

无凭无据的情况下,纪大人就算只是做给手下人看看,也得维护他的家人,而朝廷是规矩的制定者,无凭无据的,也不能判他家人的罪,所以他现在所想的,只是如何脱身,如何逃走,以后该怎么办。

他打算逃到辽东去。听说那儿的情况比前些年已大为改观,辽东需要大量的人手,也常有犯案的或者生活困苦的百姓到关外闯生活,那儿的机会多,也更容易生存。可是从这儿到辽东,只靠乞讨实在路途难行啊。

于坚坐在地上,呆呆地想着心事,其他几个乞丐离开了,没有叫他,他也没有发现,等他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了,才发现街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蹲在那里,于坚怏怏地揣起破碗,有气无力地挪着步子,打算寻个地方睡觉。刚刚走出几步,便被一个骨骼奇大,显得既精神又彪悍的壮汉拦住了。

那人上下打量他几眼,问道:“瞧你一天下来,也讨不到口饱饭吃,我现在给你一份营生,可以赚点小钱,怎么样”

于坚一呆,吃吃地道:“我唔”

那大汉笑道:“你放心,只叫你说几句话,简单的很”

“呃呃好”

“跟我来吧”

那大汉一转身,便当先行去

第三幕:

开在荥阳西门桥子胡同口儿的黎家银店,已经快打烊了,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苍头儿步履蹒跚地走进来,拿着一些散碎银子要求兑换宝钞。

这年纪大了的人交易东西就是麻烦,那伙计秤了银子重量之后,他就哓哓不休,反复唠叨他的银子成色好,要求比市价多兑些宝钞,做生意嘛,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那伙计自然要据理力争。

两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着,忽然又有一个尖嘴猴腮,行商打扮的人走进店来,从褡裢里取出一锭一两的银子,也要兑换宝钞,换好了宝钞,那人就要离开,一转身间忽地看见这老人,不由惊叫一声道:“哎呀,这位可是宋老伯么”

那老人茫然回头,应道:“是我,你是”

那行商喜道:“正要去老伯府上呢,我是和你儿子一块儿去开封做生意的常千呐。老伯,你儿子在开封那边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