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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驯悍记

“这么说事情就更简单了。”他说:“如果你有意中人,我们之间可就难堪了。”

“没有什么比嫁一个我毫不了解的男人更难堪的事。”罗琳达吼着。

“哦!这么说,你还是要嫁我罗?”他回答。

她怒不可遏地站起来。

“你真的要演出这场闹剧?”她问,“因为我是康波恩族人而娶我?……”

她停了一下,说:“这就是原因?赚了一大笔钱,想讨个贵族老婆?让我告诉你,海尔先生,有许许多多的女人愿意接受你和你的财富,她们高兴都来不及呢,你为什么不挑一个?”

“因为她们可没有一块领地跟我的土地相连;而这两块地加起来,才是我所需要的。”德斯坦·海尔回答。

他说话的那种神情直叫罗琳达想对着他嘶吼,甚至想给他一拳。

世上居然有这么令人无法忍受的自以为是、自我陶醉的家伙,而且还这么自以为了不得——他到底凭什么?

“你可以买下这块地,”她说,“但你为什么不将眼光稍稍放远一点?你当然不会满意娶一个落魄伯爵的女儿?我保证你一定能找到一个大公的女儿,而整个社会都会敞开大门欢迎你。”

“没错,这是个好主意。”德斯坦·海尔说:“但我选择了你。”

他可真得意,就像一个回教国王施惠于侍妾般,罗琳达愈想愈气。

她面对着他,两只绿眼几乎喷出火来,她那白色披肩覆盖下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你的答案是成,还是不成?”德斯坦·海尔平静地问。

罗琳达真想给他两巴掌,撕掉她父亲的同意书,请他下地狱去。

然后她想起他们仅剩的那么点钱,而且要她父亲守着破烂的老屋,面对穷困和孤寂,他真的会照他威胁的话去做,提早结束他的生命。

她痛恨站在面前这个男人拥有她所没有的权势。罗琳达从外衣口袋缓缓拿出父亲写的信。

有一度她想她正在签署自己的死亡证明书,或是同意自己进入一个无处可逃的监狱,忍受着非人的苦刑。

然后,她带着毫不自觉的骄傲神色,把同意书平举胸前。

“这是我父亲的同意书。”她鄙夷地说:“可别搞错了,我痛恨这笔交易,结婚只令我感到恶心。”

德斯坦·海尔从她手中收下同意书,面带讽刺地鞠了个躬,他说:“你的决定十分明智,但你实在也别无选择。”

罗琳达不愿再说话,笔直走到门口,等候他开门。

她一声不响走在前头,仆人们仍列队站在大厅里,她没有回头道别,径自走出大门,步下台阶;她的马等着她。

她现在只希望德斯坦·海尔会惊诧她来访的态度。

一名仆人扶她上马,她双脚一夹,猛地冲了出去,马蹄扬起一阵砂尘。

她始终没有回头,可是她确实很不舒服地感到德斯坦·海尔正在注视着她——他嘴角那抹嘲弄之意似乎愈发鲜明!

第四章

罗琳达站在窗前,望着花园发愣。

灿烂的艳阳照耀着大地,园里百花怒放,争奇斗艳,间杂着紫杉树篱与灌木丛的绿意,构成一幅醉人美景。

今晨她醒来时,一阵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如遭雷殛般,她想起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

昨晚她一直到深夜都无法入眠,她甚至盼望着奇迹的出现,拯救她脱离厄运的魔掌——只愿明天永远不要来临。

现在,还有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她父亲就要带她到那所灰色的小教堂——她是在那里受洗的——嫁给一个她痛恨的男人。

自从那天她跑去古堡拔德斯坦·海尔后,就没再跟他碰过头,可是一切状况都在他严密的掌握之下。

这段时间,他离开了古堡,去向不明,但是婚礼的安排,却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他的代理人随时通知她各项准备工作的进度。

教区牧师主持的典礼过后,他们就回到古堡,举行结婚午宴;当地有头有脸的人都将应邀参加。

罗琳达心想不知到底有哪些人来参加,可是她死也不肯低头问那个代理人有关婚礼的详情。

她以为一定不会有很多人出席。

午餐过后,他们参加由全体佃农及雇工在迪斯谷仓所举行的盛大酒宴。她还记得迪斯谷仓当年连顶棚都不见了。当然,现在一定修缮好了。

接着,当夜色降临时,他们会施放烟火,并在草坪举行舞会,而“库里斯”舞蹈表演会是整个夜间活动的最高c。

如果不是因为她父亲,她早就会公开表示轻蔑,并对种种安排活动一概否定。她父亲老是喜不自禁地再三惊叹:这才是真正的场面啊!他一直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重温儿时经历的那种盛大狂欢了。

罗琳达从未接过她未来丈夫捎给他的私人口信。每当她想起他时,一股憎恶的情绪就浮上心头,一直到连她自己都感到这种强烈的憎恶是多么的可怕。

“我恨他!我恨他!”她告诉自己。她知道她害怕的陷阱逐渐逐渐把她环绕住了。过了今天,她就真的无处可逃了。

她已经把结婚礼服穿在身上了。

一大早,她刚醒来,道格曼太太就把一口大箱子辛苦地抬上楼来;她告诉罗琳达,这箱子是古堡那边送过来的。

在打开之前,罗琳达就在猜箱子里会是什么东西。等到她一眼望进去,她发觉自己并没有猜错。

德斯坦·海尔送来了一件结婚礼服。

这是她所看过最漂亮的礼服,她知道穿在她身上将多么不同凡响。

高贵的白色丝缎,外罩白色薄纱,这一片纯自更衬托出她吹弹得破的肌肤,而精致的白纱面罩会使她火红的秀发更加耀眼夺目。

但她可没允许德斯坦·海尔替她选择或购买结婚礼服。她要穿她爱穿的衣服,在结婚戒指己确实套在她手上之前,他没有权利干涉她的行动。

她已没有能力购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但是她有整衣橱的漂亮长礼服。在伦敦时,她穿的每一件礼服都引起人们啧啧称羡。

她一件一件挑选,一件一件考虑,终于面露微笑,她看中了一件绿色礼服——尽管她有许多件白色礼服。

她当然知道这是违背传统习俗的大胆选择,但是她恶作剧地希望这么一来,不但使康威尔人大吃一惊,也让德斯坦·海尔下不了台。

她选了一顶c着驼鸟毛的宽边帽,来配这套绿色晚礼服。

这身穿着使她看来十分美丽动人。她望着镜中的身影,心想德斯坦·海尔将打心里明白她的存心反抗。

“我绝不会屈从他的——”她告诉自己,“他把我买下来,我会让他的日子象我过的一样悲惨难过。”

她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她的眼里闪耀着光芒,象是即将出征的战士。然后她离开镜前,收点凌乱的衣服。她听到父亲在叫她。

还有一段时间才要去教堂,不知父亲找她有什么事。

她想也许他又找到了一些要带去爱尔兰的东西。

过去这十天内,罗琳达几乎没有一刻自己的时间。

她父亲对这趟远行的兴奋,就象是小孩放假出去旅行一样。

这几天他很少喝酒,集中全力收拾行李。屋里的东西,只要是他认为对新居的建立有所帮助或是能增情趣的,他都拿去打包。

“如果海尔先生反对你把这些东西带走呢?”罗琳达问,“究竟他出了所有的价钱,照理这些都属于他。”

“他绝不会要这些康波恩家族的画像,你也不会要!”她父亲回答,“无论如何,我也要把祖先的一点纪念带在身边。”

罗琳达心想他全然是在狡辩。

伯爵记起不少从前他认识的爱尔兰朋友。他叫罗琳达写信给其中两三个,通知他们他将抵达此间。

不消说,他希望带走的每一样东西都得由罗琳达和佣人们来打点了。

这项工作者实耗神费事。时迁日移,大厅里大小不等的包裹堆积如山。

“你何不干脆把房子整个搬走?”罗琳达曾问父亲。

“我真希望我办得到。”伯爵回答。“如果我们把海尔的钱花在这房子上。我们一定可以搞得很漂亮。”

“但你仍然得住在康成尔,爸爸,住在你认为最沉闷无聊地方。”

“你说得不错。”他承认,“我一直听说都柏林是个好地方,而且那里的赌场几乎跟伦敦一样好。”

罗琳达叹了口气。

她知道再怎样劝她父亲不要赌博都是没用的,说得再多都是浪费口舌。可是她禁不住在想,这回他能付清赌债,下回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跟他说这有什么用?”她问自己,“不管我说什么,不管结果如何,他永远会赌下去。”

“罗琳达!”

伯爵在楼下大声喊,她打开房门。

“什么事,爸爸?”

“你到楼下来。”

她慢慢走下楼,俯视着大厅堆积如山的行李、包裹。

她想爸爸应在他房里。她打开房门,发觉房里还有一个客人。

德斯坦·海尔正站在她爸爸身旁。

罗琳达承认,他是有些特殊。

他身上的穿着在任何社交场合都是第一流的;但是当他那具有透视力的眼睛注视着她时,她觉得他的目光似乎比从前更淡漠,更不友善。

“你要在这结婚证书上签字。”伯爵说:“海尔先生好意把它带了来,这样我们就可不必在典礼后多耽搁时间签这个字。”

罗琳达走向书桌,感到海尔正注视着她。书桌上摆了几张羊皮纸文件。

突然他问:“早上我送来一件结婚礼服,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罗琳达回答。

“为什么你不穿在身上?”

“我想穿我自己的衣服结婚。”

“就是你现在穿的?”

“希望你也喜欢,”她回答,心里却知这是不可能的。

“我是很迷信的人。”

“你难道还这么孩子气,认为绿色不吉利?”

“在婚礼时——是的——你最好换一套衣服。”

“我并不想换掉它,你必须了解我的个性。”

“我不认为绿衣服是新娘子穿的。你这么穿会让在教堂观礼的朋友们吓一跳。”

“总得给他们一些谈话的材料。”

“对我的妻子而言,这是件令人遗憾的事。”

罗琳达俏皮地瞄了他一眼。

“可是你还是想娶我!我向来都是人们讨论的对象。

“我现在知道了,我必得防止某些事情发生。”

“你能吗?”罗琳达似乎不以为然。

她拿起鹅毛笔,蘸蘸墨水。

“你要我签在哪儿?”她问。

德斯坦·海尔伸出右手,压在文件上。

“你得先换好衣服。”

罗琳达抬头,望着他那方正的下巴紧抿着的嘴,答道:“我告诉过你,我要穿这件绿色礼服结婚。”

“我娶的女人要穿白色的。”

他们在桌子两头相互瞪着眼。德斯坦·海尔突然把文件收起。

“很抱歉。伯爵阁下,”他转身面对伯爵,“我觉得这些文件最好是婚礼过后,在教堂办公室签署。”

他向门口走去。

“我娶的女人要象个新娘子。如果到时候她不来,我最多只等三分钟。”

伯爵和罗琳达都傻住了。等他们想到要开口说话时,他已经走出去了。

“看在上帝份上,罗琳达!”她父亲简直快哭出来。“看你做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看不出来,他是个开不得玩笑的人?”

罗琳达一声不响。他继续吼道。

“上楼去把衣服换掉!你要弄清楚,如果我们迟到,他不会等我们的。天哪!我怎么生出这么蠢的女儿?”

他歇斯底里地喊着,罗琳达知道这是因为他着实害怕会去不成爱尔兰。

她知道她无法剥夺他一心想去爱尔兰的狂热,更由于他们无法待在老屋,一文不名地活下去。她走上楼,感到自已正一步一步走向断头台。

为什么她会卷入这一团乌烟瘴气?为什么当初在伦敦时,她不嫁给那许多深受她的人之一?

她想,甚至做艾力克的情妇,也比现在的处境强得多。

时间不多了,她把绿色礼服脱下,老道格曼太太帮她穿上海尔送的白纱新娘服,又把传统的菊花冠戴在她头上,固定住面纱。

当她穿戴完毕,罗琳达知道,事实上她现在的打扮要比先前穿的漂亮得多。

轻薄的面纱覆盖在她脸上,使她充满了灵性之美,就象传说中,住在河流或湖泊中的半人半神的美丽少女。

当她走下楼时,发觉父亲神情紧张地在大厅踱来踱去,不停地看着表,她觉得她对德斯坦·海尔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她祈祷着,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后悔强迫她做他太太。“他要的只是康波恩的头衔,”她说,“那就是我对他所有的意义。一个贵族太太来让他光耀门楣,或是让他弥补未能出生贵族家庭的自我亏欠感。”

当她坐在古堡派来的马车上,往教堂去时,她着实感到对这未来的丈夫,除了知道他很有钱外,其余一无所知。

“他一定很有赚钱的脑筋。”她想,但她相信他在事业上一定也象他购买房子与娶她为妻这般粗鲁无礼,令人不快。

“我敢说他一定是个狡诈的市侩!”她嗤之以鼻。“一个俗人,一个暴发户,毫无是非的观念。”

但是,她心底却很难让自己相信德斯坦·海尔是这么一个几人。

他有一股专横而高贵的气质,通常只有出身良好的人才会有这种风度。

至少,他倒还算体贴入微,在门口等着她的是一束与她白纱礼服至为相衬的鲜花。

由纯白的百合与桅子花组成的这束花十分清纯圣洁,它散发出的幽香似乎暂时缓和了罗琳达胸前激烈的起伏。

可是,当她挽着父亲的手。踏上教堂的阶梯,迎向等候在侧廊的德斯坦·海尔时,她的心中又充满了厌恶的情绪。

小教堂铺满了无以计数的白色鲜花,美轮美奂;长板凳上坐满了人,可是一直到他们签好字,从教堂办公室走出来前,罗琳达始终没有机会东张西望,看看有没有她认识的人来参加。

他们在教堂停留的时间比原先预计的多耽搁了些,因为典礼后他们还到教堂办公室签署了结婚证件与房产交易的契约。

罗琳达看到她父亲收下了一个信封,她想里头应该是张四万镑的支票。

“德斯坦·海尔可非得确定我们没有骗他不可。”她想,尽管他洋洋得意,自以为是个征服者,她发誓一定要想尽种种办法给他好看。

他们乘着一辆装饰着鲜花,由四匹马拉着的敞篷马车,驶向古堡。

“统统都是在演戏!”罗琳达不屑地告诉自己。“他真正要的是个马戏团!”

她没有着坐在她身旁的人一眼,当马车驶经村庄时,她不断向那些欢呼的孩童、鞠躬行礼的村民挥手致意。

古堡的窗户反s着阳光,愈发耀眼夺目。

罗琳达和她丈夫步下马车,身着短装的领班率领着成列的仆役恭迎门前,队伍的行列一直延伸到酒宴大厅。

她很惊讶地发现,大厅里坐满了客人。几乎当地所有名门望族的家长们都出席了。

他们十分热忱地跟她父亲寒暄,她觉得当初父亲刚回康威尔时,就该与他们见个面,打打招呼。

现在才相互问好,似乎有点虚伪。她想如果父亲能再重新开始,他会宁愿待在自己家乡而不愿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闯天下。

许多来宾告诉她,他们一直都记得她妈妈,但是罗琳达感到他们一定也听过有关她在伦敦的种种行径,所以和她交谈时谨慎地保留了些。

食物和酒都是最上乘的,每个人都兴高采烈,罗琳达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他在教堂的婚誓是以一种毫不妥协的语气说出来的。罗琳达觉得他甚至在祭坛前都正向她挑战。

她决定绝不让自己显得害羞或生传。在他们来到大厅时,她就处处表现得毫不在意。

她绝不能让任何人,特别是她丈夫,发觉她内心的忧愁无助,或是感到她被这种盛大的场面震慑住。

她不想跟她先生说话,撇过头去跟坐在她另一旁的刘田纳爵士天南地北扯将起来。

他是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者,告诉她许多有关捕鱼业目前的困境,农产品的成本,以及一些地方上的问题。

她依稀记得十年前,她还住在康威尔时,就听大人们谈过这一类的话。

餐会好象没完没了,最后刘田纳爵士代表全体向新郎新娘致贺词,德斯坦·海尔起身回答。

他的答词精简扼要而机智,令罗琳达十分惊讶。他似乎充满了优越感与自信心。

“他是自大得很,”她心想。“所以他还要再加上我的头衔,未让他更觉得了不起。”

好不容易宴会结束了,宾客纷纷告退。罗琳达觉得她应该回寝室休息会儿。

“请不要换掉衣服,”当她正准备上楼时,德斯坦·海尔对她说。

她扬起眉毛望着他。

“我们马上要去参加佃农们举行的欢宴,大家都想看看新娘子,你不好让他们失望。”

“我难道没有别的选择?”罗琳达问。

“没有。”他吐出两个字,没等她回答就掉头走开。

她气得全身发抖,一路冲上楼,一个满脸堆笑的管家在楼梯口等着她。他把她带到一个房间,她从小就知道这房间叫做“皇后套房”。

事实上这是个错误的称呼。查理一世在对抗清教徒的战争中,曾坐镇于此,指挥战斗。当年他就睡在古堡男主人居住的那间房里,多年来大家都管那间叫“国王套房”。

在堡中供职的使役觉得男主人既然睡在“国王套房”,那女主人就应住在“皇后套房”。

她最后一次看到这房间时,墙上的壁纸斑驳脱落,天花板颓倒在地上,房里没有一件家具。

现在她站在门口,几乎屏住了呼吸。

整个天花板绘成一幅天国诸神嬉戏图。蓝色的窗帘配着蓝色的地毯,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寝室里摆了张舒适的大床,床上铺着天鹅绒被。丝绸毡子,上面还盖着鸵鸟羽毛。她从小就幻想这房间应是这个样子的。

镀金的家具上有精心雕刻的花样,桌上的巨型花瓶中c着洁自的百合花、康乃馨和桅子花,芳香满溢。

“我希望你会喜欢这里,夫人,”管家必恭必敬地说。

“真是太漂亮了!”罗琳达回答。“我还记得这房间原先的样子,我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么惊人的改变。”

“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