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 96 部分(2 / 2)

作品:《东野圭吾小说合集

客厅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放在电视上面的录影机电子荧幕上,时钟的数字闪烁着绿s的光芒。

我就这样等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没有察觉到有人在动的气息,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过了没多久,我的眼睛习惯了黑暗,发现没有人躲在室内的迹象,风铃的声音亦停止了。

我决定再把门打开一点。不过,还是没有任何变化。看了几千遍、几万遍的家,依旧和以往一样宽敞。

我飞快的心跳稍微减缓了一点。

我一面环顾四周,慢慢地站了起来,伸手摸到了墙上的电灯开关,按了下去。刹那间,整间房子亮起了淡淡的灯光。

没人在,房子里也没什么异样。我在睡前喝的威士忌酒杯,也好好地放在原本的位置上。是我神经过敏了吗?

虽然眼前的结果稍微令我安心,不过胸口的不祥预感依旧没有消除。就算认为可能是自己太神经质了,但心中却无法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应该是太累了吧——为了让自己接受,我试着这么想。

可是,当我再度关上电灯时,一个异样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来。

那个声音,是从另外一个房间——我的工作室——传来的。而且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电源启动中的文字处理机。

奇怪?我思忖着。工作结束后,我应该有把电源关上。而且我并不记得自己有再打开过。

我胆战心惊地推开工作室的门。当然,这里的电灯也已经在刚刚就被我关掉了。但是黑暗之中,放在窗边的文字处理机的萤幕上闪着白s的字。电源果然是开启的。

我心底的不安再度苏醒了,脉搏跳动的速度也渐渐加快。抱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不安情绪,我缓缓地走近工作桌。然而,当我看见文字处理机萤幕上显示的文字之后,双脚便无法动弹了。

再不收手就杀了你

我看着这行字,倒吸了一口气,然后花了很长的时间重重地吐气。果然有人侵入房子。而且这个人,是为了留给我这个讯息才闯进来的。

再不收手就杀了我……吗?

我无法想象是谁绕了这么大一圈来警告我。但是这个人知道我的行动,并且为此感到担心害怕。也就是说,虽然调查的顺序乱七八糟,但是我们的确朝着某件事接近中。

我拉开窗帘。和房间里面比起来,屋外竟然如此明亮。宛若用圆规描绘出来的月亮,轻轻地浮在云中间。

事到如今,我不会收手的——我对着月亮喃喃自语道。

5

在教会和由美谈话那天之后,隔了三天,我前往山森运动广场。那是个非常晴朗的星期三,我擦了比平常更厚的防晒粉底y以后,才踏出家门。

山森卓也社长对于我二度提出的见面请求,爽快地答应了,连我为什么要见他的理由都没问。“我全都知道哦!”可能是因为这样吧。

到了运动广场之后,我直接上了二楼的办公室找春村志津子小姐。她今天穿着白s衬衫。“您有事要找社长是吗?”她说完之后,伸手要去拨内线电话,我用手掌制止了她。

“是的,不过现在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一阵子。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

“是什么呢?”

“我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你不是介绍了一位叫作石仓的健身教练给我认识吗?我在想,不知道能不能先跟他见上一面。”

“跟石仓……”她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一会儿,问道:“现在吗?”

“如果可以的话。”

“我知道了。请您稍候一下。”志津子小姐再度拿起话筒,按了三个按钮。在确认对方接起电话之后,她叫了石仓来听电话,并传达了我的请求。

“他现在好像刚好有时间的样子。”

“谢谢。他是在健身房那层楼吧?”

“是的。不用陪您去吗?”

“没问题的。”我再一次向她道谢之后,离开了办公室。

抵达健身房之后,果然只看到石仓一个人躺着做举重运动。今天的客人很少,大概只有两、三个人在跑步机上慢跑或在踩固定式脚踏车而已。

我一边看着石仓用他那只巨棒般的手臂轻松地举着杠铃,一边走近他。他发现了我之后,对我咧嘴一笑,可能是对自己的这个微笑很有信心吧!不过我一点也没兴趣。

“能够这样接近美女作家,真是我的荣幸呢!”他一面用运动毛巾擦拭着一滴一滴流下来的汗,一面用我这辈子讨厌的轻浮语气说道。

“我有一点事情想要请教你。”

“请说请说!只要是我能力所及,一定会协助到底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把椅子,还顺便买了两罐柳橙汁。我想,他应该很受中年女x欢迎吧!跟我之前看到他时的感觉完全一样。

“其实是关于去年在海边发生的那起意外——啊,谢谢。”

他拉开了罐子的拉环,把果汁递给我,我先喝了一口。

“石仓先生也是当时遭难的其中一人吧?”

“是的。那次还真是惨呢!感觉好像把一整个夏天份的泳都游完了呢!”他说完粲然一笑。牙齿还真白。

“罹难的只有一人吗?”

“嗯。是男的,大概是姓竹本吧!”石仓用毫不在意的口吻说完,把果汁往喉咙里倒,发出了声音。

“那个人是来不及逃走吗?”

“没有,他是被海浪给吞掉了哦!北斋的画中不是有一幅‘神奈川冲波里’吗?就是那种感觉的海浪,像这样啪啪地打在他身上。

他用右手模仿海浪的样子。

“你们大概是什么时候才发现那个人不见了呢?”

“嗯……”石仓垂下头来,弯着脖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刻意摆出来的姿势。

“是到了无人岛以后。因为不管怎么说,自己在游泳的时候是没那个闲工夫看别人的。”

“抵达无人岛之后,才发现少了一个人是吗?”

“就是那样。”

“那个时侯没有想要去救他的念头吗?”

面对我的问题,石仓在一瞬间无言了。接着,他用着有点沉重的语气重新开口说:“如果不去在意成功率非常低这个事实的话,”他说完,停顿了一下,“我可能还会为了救他,鼓起勇气再跳到海里去一次吧!”

他用果汁湿润了喉头之后,继续说道:“可是那个成功率实在是太低了。而且如果失败的话,连我自己的命都会丢掉。我们那个时侯,不敢打这个赌。若是当时有人自告奋勇要去救人的话,应该也会被大家阻止吧!”

“原来如此。”我说,但是其实并不完全相信他说的话。我改变了问题,“那么在无人岛的时候,你都做些什么呢?”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乖乖地等待而已。因为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啊!所以不会特别担心,而且我相信救难队一定会来。”

“这样啊……”看来再说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新的情报。我微微点头,对他说:“非常谢谢你。你刚才在训练吗?请继续吧!”

“训练?”他重复了一次我的问题之后搔搔头,“您说举重啊?那个只是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玩玩而已啦!”

“但是我看到的时候,真的觉得很厉害哦!”这是我真诚的感想。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有其可取之处的。

石仓开心地笑弯了眼。“被您这样的人赞美,真的让我非常感激。但是这真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啦!您要不要试一次看看呢?”

“我?别开玩笑了。”

“请您一定要体验看看。来来来,请躺在这里。”

由于他实在是太热情了,盛情难却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还好我今天穿了轻便的裤子,动起来也比较方便。

在横椅上躺下来之后,他从上方将杠铃移到我手上。我想杠铃的重量应该已经被调整过了,横杠两端只各挂着一片薄薄的圆盘。

“怎么样呢?”我看到他的脸出现在我正上方,“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还满轻松的吧!”

实际上下举个两、三次之后,的确没有想象中的吃力。

“我们再加上一点重量吧!”石仓说完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继续上下举着杠铃。学生时代曾经加入网球社的我,对自己的体力多少有点自信,不过最近倒是真的没在做什么像样的运动。我已经很久没这样使力了。

要不要趁这个机会,g脆加入健身房呀——我想着。

石仓回来了。

“石仓先生,这样就可以了。一下子突然做得太猛烈的话,会肌r酸痛的。”

没有人回答。我还在纳闷怎么回事,正要开口再叫一声的时候,眼前突然白成一片。

等我发现盖在脸上的是湿湿的运动毛巾时,差不多已经过了两、三秒了。然后当我想要再度发出声音的时候,手腕上突然袭来一股沉重感。

有人从上面压着杠铃!我虽然拼命地苦撑,铁制的杠铃还是压到了我咽喉的地方。就算想要大声叫,也因为全身的力量都用在手腕上而发不出声音。

当然,双脚在这个时侯也毫无用武之地。

我的手腕麻痹了,握着铁制横杠的触感渐渐消失,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已经不行了——

当我这么想着,放掉所有力气的同时,横杠的力量突然减轻,压住喉咙的压迫感也消失了。同时,我听到了某个人跑走的脚步声。

我依旧抓着杠铃,调整呼吸。发出来的吁吁声,感觉好像是直接从肺部透过咽喉传出来似的。

接下来,我感觉到杠铃飘了起来。事实上,是有人把它从我手上接走,然后拿到某个地方去了。

我移动仍然酸麻的双手,把盖在脸上的毛巾拿掉。眼前出现的是一张曾看过的脸。

“嗨——”脸上堆满笑容的是山森卓也社长。“您好像很拼命呢!不过,绝对不可以勉强自己哦!”他手上拿着的正是让我痛苦到现在的杠铃。

“山森……社长。”等我发觉的时候,已经全身汗流浃背了。血y全倒冲到脸上,耳朵也热乎乎的。

“我问了春村,她说你到这里来了,所以我也过来看看。”

“山森社长……请问一下,刚才有没有别人在这里?”

“别人是指?”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想刚才应该有个人在这里。”

“唔。”他摇摇头,“可是我刚才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哦!”

“这样吗……”我抚摸着喉咙,还感觉得到刚才铁制横杠抵住的触感。是谁想要杀我呢?怎么可能——

这个时侯,石仓回来了,两只手拿着杠铃用的重物。

“怎么了吗?”石仓用忧心忡忡的声音问道。

“怎么回事?你丢下客人,跑到哪里去了?”山森社长问。

“我是想这个可以帮忙她锻炼体力,所以……”

“那个……石仓先生,我锻炼够了。”我挥挥手,“我完全了解了。这个果然是很辛苦呀!”

“咦?这样子啊。真是可惜呀!我还希望您能够更充分掌握自己的能力。”

“我已经可以掌握,所以不用了。非常谢谢你。”

“是吗?”即使这么说,他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看着杠铃。

“那我们走吧!”山森社长说完,我站了起来,脚步还摇摇晃晃。

6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山森夫人正好从社长办公室走出来。

“有什么事吗?”山森社长开口问道。夫人好像这时才注意到我们两人。

“有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不过你好像有客人啊!”她望着我的方向,于是我对她点头示意,不过她却没有任何表示。

“那你先去打发一下时间再来好了。由美没有跟你在一起啊?”

“她今天去茶会了。”

“是吗?那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你再来吧。这边请。”

山森社长推开了门,我又和夫人点了一次头之后,就走近社长办公室。我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顶着我的背影——如同刺一般的视线。

进入社长办公室以后,山森社长马上请我坐在沙发上。几乎在我坐下来的同时,女秘书就走出办公室了。大概是去准备饮料吧!

“我看了你写的小说了。”他一坐下来,劈头就是这句话。“很有趣呢!虽然我个人不是那么喜欢复仇的主题,不过犯人微妙的苟且心态这个点很不错哦!我最讨厌那种一边说着一大堆理论,一边报仇的小说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所以只是没意义地说了:“这样啊!”

“但老实说,我也有觉得不太满意的地方哦!我最不喜欢的点啊,就是用犯人的遗书来揭开部分的复杂疑团。我不赞成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犯人随随便便的告白这件事。”

“您说得有道理。”我说:“是我没才华。”

“没这回事啦!”正当他说着客套话的时候,女秘书端着冰咖啡出现了。

我一边从包装纸袋里抽出吸管,一边想着杠铃的事情——我说的当然是刚才死命压在我脖子上的杠铃。

某个人把湿答答的毛巾盖在我脸上,然后从杠铃上面压下来。

那人究竟是谁呢?

是眼前这个山森社长吗?

冷静想想,我便明白犯人并没有要置我于死地的意思。如果在这种地方死了人的话,会引起极大的s动,这么一来,犯人的身分也会很快就曝光了吧!

也就是说,这是警告。

就像昨天有人潜入我家一样,对方只是打算给我警告——要我别再c手。

而且毫无疑问地,那号人物就在这个中心里。

“冰咖啡怎么了吗?”声音突然传进我耳里,让我吓了一跳。这时我才知道自己看着咖啡杯出了神。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个咖啡真好喝……”我这么说完之后,才发觉自己根本连一口咖啡都还没喝。

“你今天来的目的,我已经大概知道了。”他津津有味地喝着咖啡,说道:“你是想要问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吧?”

“……”

“为了问这个问题,你跑去跟各式各样的人见面了吧?像是金井呀、坂上呀,还有我们家的小女儿,也被你盘问过了。”

“您知道得真清楚。”

“嗯,因为他们都算是我身边的人啊!”

“身边的人”吗?

“不过谁也没对我说出真相呢!”

山森社长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为什么你可以断言他们说的不是真相呢?”

“因为……”我回望着他一脸期待的面孔,“那些的确不是真相吧?”

他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似的,露出微笑。然后靠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为什么你要如此在意那件意外呢?那件事情跟你毫无关系,对我们来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虽然不是一件应该忘记的事情,但也没有必要一直翻出来谈。”

“可是我确信有人因为那个意外而被人杀死了——就是川津先生和新里小姐。而且川津是我的男友。”

他轻轻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伤脑筋耶!”他说完,深深地抽了一口烟。“前两天有刑警跑到这里来哦!”

“刑警?来找山森社长吗?”

“没错。听说川津和新里两个人有关系的地方,就是去年不知道在哪个杂志上刊登的纪行文。那个刑警好像是要从他们两个人在工作上各自的关系人开始,进行调查。那个时侯我就被询问了哦!就是‘请问你知不知道什么’之类的。”

“您应该是回答‘不知道’啰?”

“当然!”他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因为实际上就是没有啊!那个时侯就是碰到意外,然后很不幸地死了一个人——只是这样而已。”

“我很难相信就只有这样。”

“你不相信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山森社长用宛如从胃部发出的低沉声音说着。他的脸上还是漾着微笑,可是眼底却完全没有笑意。

“你不相信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哦。”他又重复了一次,“只是单纯的船难事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故事。”

我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只努力地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您——我想见您的千金。”

“见由美?”他挑起单边眉毛,“你找我女儿有什么事吗?”

“我想再问她一次同样的问题,因为上一次她没有回答就逃走了。”

“不管问几次都一样,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我不这么认为。总而言之,请让我和令千金见面。就算她的回答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话,也没关系。”

“这样我很困扰。”山森社长的眼神完全拒绝了我的要求,“我女儿在那次事故当中,受到非常大的惊吓。我们夫妻两个人的想法,都是希望她能尽早忘记那件事情。而且由美在那个时侯几乎是昏迷状态,所以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应该都忘了。今天就算她真的记得好了,也只会记得‘什么事都没发生’而已。”

“不管怎么样,您都不能让我和令千金见面吗?”

“正是如此。”他冷冷地说着,然后像是要观察我的反应一般,紧紧盯着我。对于我表现出的沉默,他似乎感到满意了。

“能麻烦你体谅我们吗?”

“也没别的办法了。”

“没错。”

“那可以请您告诉我一些事情吗?”

他伸出左手,手心朝上,像是在说:请。

“先是竹本幸裕的事。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参加那次游艇旅行的呢?他应该不是会员,也不是工作人员吧?”

谁都不清楚关于这个人的种种,天底下哪有这么荒谬的事。

“他的确不是会员,”山森社长若无其事地说:“不过在招呼非会员客人的时候,常常看到他。尤其是在室内游泳池。其实因为我也常去那里,所以自然而然就熟起来了。但是除此之外,我们之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j往了。”

我回想起山森社长曾经是游泳选手这件事情。在同一瞬间,竹本幸裕十分擅长游泳这个事实也浮现在我脑海。

“这么说来,就算是山森社长的介绍啰?”

“就是这样。”

虽然我还是先点了头,但这并不代表我完全相信这番说辞。他的这番话,或许他自己认为说得通,然而竹本幸裕和山森社长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居然没有人知道,这点真的很可疑。

“除了竹本先生之外,还有另一个跟大家没什么关系的人,一个叫作古泽靖子的女人。”

“啊……是的。”

“那位女士也是透过山森社长的关系参加的吗?”

“嗯,没错。”山森社长突然用大得很不自然的音量说道:“她也是游泳池的常客。不过自从那次意外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了。”

“也没有联络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