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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春如旧

【春如旧】(十)怒海cháo2019-7-18无尽的黑暗包裹着我,没有上下四方,没有时间流淌,连意识都好像一潭死水,掀不起半点波纹,我无法感知自己和死亡到底依偎了多久……慢慢的意识里有了光,尽管是那么微弱,那么昏暗的光,可就是这点光明拯救了我,那光明裹挟着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极轻极纯极舒适;这清新可口的气体打开了黑暗的世界,并且慢慢游移充斥于我的四肢百骸,流转不停,忽然我经历了撕裂般的疼痛,彷佛和母体分离的疼痛,那点点苏醒的意识也再次沉寂在黑暗里……不知过了多久,“我”

终于缓缓醒来,我看到了一个战火遍地烽烟四起的世界,天空混沌不明,山河破碎凋零,妖魔肆虐不止,人间战乱不休……而我是什么呢?我是河底一块小小的石头,尽管浑身散发着五色的光芒,却永远只能沉默地看着这个躁动不安的世界,人来人往,鸟去春来,终究无法动一动,说一说。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一天东方的苍穹被大火点燃,天火熊熊侵略四野。

西方的天空被云雨覆盖,洪水滔天祸乱人间。

两位天生的神圣在苍穹上日夜激战,一位赤面红须,周身燃烧着金色的火焰;一位白面青发,周身笼罩着浓厚的云雨。

不管是人类还是妖魔,无数生灵被永不熄灭的天火和永无止尽的大水吞噬,终于我感到大地传来惊天的地震,有神灵在天空哭泣着飞过,口中高喊着天柱断绝,末世将至,神隐来临,地陷天塌……如果这样混沌的世界持续个几年,恐怕足以毁灭世间所有的生灵,终于那火和雨不断飘洒的天空下,一个白衣如雪的神女从远方飞来,她周身散发着和我一样的五色光芒,火雨倾盆,但没有一点能沾上她的衣袂。

尽管隔了好远好远,尽管此时的小河已变成大江,浊浪滔滔,泥沙俱下。

可浑浊的河水也无法阻挡我的“视线”,奔涌的河流也无法带我走向远方。

神女越来越近,婀娜之姿,彷佛风中垂柳;她的脸上氤氲着一层澹澹的云气,让我无法看清她的面孔,可我还是感觉她好美,是天生地养无物可挡的美,是自然而然,大道化生的美,玄之又玄,高妙难言……神女好像在笑,尽管我看不见,可我知道她在笑,她一定有双弯弯的眸子,那笑容感染了氤氲的云气,也感染了一颗石头的心魄。

神女缓缓步入河中,滔滔浊浪似乎也讲礼貌,纷纷向两旁退避,神女一步步走近我,最后她伸出洁白修长的手,在满是脏wū的淤泥里将我捞起,所有的wū秽在被她触碰的瞬间都化作澹澹的飞烟消散,被她握在手心的那一瞬间,难以言喻的亲切和熟悉感袭来,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在欢呼:“原本就该是这样!原本我就该被你握在手心,这是亲人的感觉,这是血脉的感觉,这是母亲的感觉!”

神女的手心又温暖又柔软像是故乡,像是孕育我的花房,她架起云气腾空而起,我们飞跃三千繁华世界,飞跃红尘万里云烟……来如长风去如电,朝游北海暮苍梧……白驹过隙,换了人间。

再次睁开自己的眼睛,我忽视了所有环境,第一眼就看到月光下那个婀娜的影子,巨大的落地窗外,天空明净如洗,一lún明月高悬天际,澹澹的银辉撒在她的身上,显得那么脆弱那么忧郁那么凄凉。

房间里静寂无声,恐怕针落可闻,可我却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悲伤在弥漫,那悲伤的海面正在孕育一股汹涌恐怖的怒海之cháo,带着想要毁灭一切的绝望气息,它们充塞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充塞了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甚至传向更远的远方。

“妈~”

我鼻子一酸,情难自禁喊出声来,我的声音颤抖且喉咙充满了不适,心中万语千言想要倾诉,最终开口也只汇成一个字,我人生中第一次说话时吐出的那个字,虽然简单却可以表达一切包含一切的那个字……如水月光下,纤细的影子颤抖了一下,然后她飞快的转身好像一只投林的燕子,一下就冲到我的床边,眼看即将扑进我的怀里,可最后还是硬生生止住了身子,下一瞬间我的左手就被抓在了她的掌心,那么柔软那么温暖……竟然和梦中那个神女所给的感觉一模一样,也许我真是伤的太重,所以意识恍惚。

“欢欢,臭欢欢,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妈妈了……”

妈妈用她柔软的手不断摩挲着我的手指,然后又紧紧贴在她的脸上,好像生怕松开我就会消失了一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紧张惶恐的样子……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导致妈妈的脸色如此的苍白憔悴,她周身都肉眼可见的消减了一圈,下巴尖尖脸颊无肉……那妩媚的大眼睛、那弯弯的眸子,此刻全被晶莹的泪水所占据,我的心被像被一只铁抓狠狠地攥在一起,发疯般的疼了起来。

手指稍稍用力回握,一阵不适之后才终于握紧妈妈的小手,尽管更加纤细更加瘦削,可她的手仍然温暖仍然光滑,仍然努力带给我舒适……国色天香的牡丹此时瘦成了一朵梅花,瘦的快比上芷薇了,我的眼里禁不住也流出两行泪来,顺着我的眼角一串串滑落在耳窝里。

“欢欢,你怎么了?不难过噢~不哭,都是妈妈不好,妈妈情绪感染了你,欢欢乖不要哭,你才刚刚清醒,会伤身体呀……”

妈妈紧张的手忙脚乱,被我一感染,水晶般的眸子里,晶莹的泪花再也也忍不住流淌,情急之下把我当成了小时候那个小小的孩童来哄……“妈,我没事,别哭了,你看我这不是好了吗?嘿嘿。”

我努力控制情绪,努力让自己阳光乐观。

可妈妈却充耳不闻,她忽然弓起自己已经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上半身整个倾了过来,如瀑的青丝落在我的脖颈和xiōng口,好痒、好香……那股清香的风从鼻子侵入脑海。

好熟悉、好舒服……就好像梦中的那股清新气息,然后一条柔软猩红的小舌就舔在了我的眼角……像一只小小的爬虫,沿着我的泪痕一点点蠕动,一寸寸舔舐……她一点点向下,最终含住我的耳垂,温柔地裹吸,轻巧地含吮,最终含住我的心……把我牢牢的握紧。

“妈妈……”

我努力从喉咙里挤出两个沙哑干燥的音节,就再也发不出声来,尽管不知昏迷了多久,感官有所退化,反应有所迟钝,但妈妈的动作实在太……我的脸上滚烫,难以抵挡的心旌摇荡,有些意乱神迷。

“好了妈妈,你在这样,我又要晕过去了!”

好一会儿,我才在温柔乡里清醒过来,声音有些颤抖的“提醒”

妈妈,我没有撒谎……在这么刺激下去,我真的要晕了,妈妈可是个魅惑苍生的妖jīng阿!“嘻嘻,欢欢舒服吗?喜欢吗?”

妈妈吐出我的耳垂,雪白的小手拢了拢稍显凌乱的发丝,月光下,她的眼睛里已经盈满了顽皮的笑意,眼神脉脉地注视着我,媚眼如丝,真是不绝如缕……那猩红的小舌忽然在chún角妖艳的勾了一下……勾了一下……“妈妈!我真的要晕过去了!”

脑海里一个声音狂喊,我心跳瞬间停止,好像被勾走了灵魂,只知道呆呆的看着妈妈眼睛眨也不眨。

“咯咯……我有一个傻儿子……”

妈妈定定的看着我笑颜如花。

“妈妈,我昏迷了多久?”

听到妈妈的笑声,我终于摆脱痴迷的状态,害怕妈妈再来魅惑的我,只好严肃认真地转移话题。

不过也怪,被妈妈这么一闹,什么忧伤阿难过阿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13天,你昏迷了整整13天,本来手术很顺利,你xiōng口的枪伤也没有伤到心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却一直没醒,医生们也都束手无策,最后建议我们在一个好的环境疗养,能否苏醒全看天意,全看我宝贝儿子你自己的意志!多么不负责任的话阿呵呵……”

妈妈一边述说,一边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这也无法掩盖她眼睛里闪过丝丝恨意的目光……“妈妈,不怪医生,他们说的没错,我只是……只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那我的好儿子,梦到什么了呀?跟妈妈说说”

妈妈转眼间又拉住了我的手,脸上眉开眼笑,用一副天真好奇的表情期待的看着我,没有了一丝yīn郁和怒气,虽然已经很习惯如此了,但还是禁不住佩服妈妈变脸的速度……谁说的来着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没、没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只是感觉那个梦好长好长。”

我微微偏过头,不敢去看妈妈期待的眼睛。

事实上我从未像今天这样清楚的记清过一个梦境,它是如此的漫长和真实,像是记忆的投影一样清晰的刻印在我的脑海。

但是面对妈妈的询问,我却有些心虚……因为我对梦中那个神女竟然生出了面对妈妈的感觉,这让我的心备受煎熬……我对妈妈的感情岂是一个梦中神女所能比较的?妈妈生唯一的,我的感情也是无可比拟的独一无二的!怎么能相似?

怎么可以相似?一种背叛的耻辱和惭愧萦绕在心间,让我不敢直视妈妈美丽的眼睛。

“哼~我儿子撒谎的样子也那么可爱,让人恨不起来呢……一个梦而已,居然连妈妈都不说,难道是春梦?”

妈妈眼睛转了转小嘴高高的翘了了起来。

“咳,咳……妈,我的营养液没了,帮我拔下来吧。”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右手一直在被输液,抬头一看刚好见底。

“~对不起儿子,妈妈差点给疏忽了。”

记忆中,这好像是妈妈第一次对我说出“对不起”

这种字眼……妈妈有什么对不起的阿?生我者妈妈,养我者妈妈,最爱我者还是妈妈,该说对不起的是你这个不省心的儿子我的阿。

眼角又有些湿润,我只好将头再次偏向另一边。

妈妈手脚麻利地拔出了针头,我根本没感觉到一丝疼痛,然后很快就拆光了输液的管子瓶子,她走到窗边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粟儿姐就敲门走了进来,只是她手中推着一个满是食物的推车。

“恭喜我们沉欢同学成功苏醒,你可不知道这些天把你妈妈给吓成什么样了!我跟了她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君姐这么失态,你这个臭小子,以后我们再也不准你出门了!”

看着平时一身知性温婉气息的粟儿姐,此时高兴的有些跳脱,露出了几分小女人的本色,竟然也难得的可爱。

我忽然开口问道:“那你呢?你就不担心我吗?我可是你的弟弟哦~”

粟儿姐闻言,脸上顿时升起了一朵红云,但那双杏眼还是直直地看过来说:“哼,我当然也很担心你了,但你要记着最心疼你的永远是君姐!”

这时候我才发觉妈妈有些灼热的视线,只见她瞪着大眼睛气鼓鼓地看着我,那眼神分明在说:“跟我你怎么就不敢放的这么开?当着老妈的面就敢调戏别的女人?……”

我不敢直视妈妈的视线,心里却苦笑不停的嘀咕道:“我哪敢调戏你,不招惹你你的大胆都让我心惊肉跳,我再不老实点,只有被你乖乖吃掉的份儿……”

“昏迷了这么久,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粟儿姐眼睛在我和妈妈之间转了转,笑着给了妈妈一个眼神,妈妈却白了她一眼。

走到阳台去打了个电话,隐约间我只听到她说:“对,他醒了,你们现在就去,我只要结果,一个都别放过……”

粟儿姐看着我想笑又忍着没笑出声,然后就推车走了过来,等她拿开那些盆盆罐罐的盖子,我才发现都是些流食,各种说不出名字的汤味蔓延开来,可我却没有什么食欲,也许昏迷了太久,胃也适应了空旷。

“不用了,粟儿姐,一直被注射营养液我现在一点也不饿,也没什么胃口,沉月在这里吗?”

“没有,你昏迷了这么多天,她总不能不上学呀,她还是住在家里,周末会来看你的,家里也有人照顾她你就放心吧!”

“那……那个芷薇呢,她有没有来看过我?”

趁着妈妈不在我赶紧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

“咦~为什么不问君姐呢?你这个臭小子。”

粟儿姐一边说话一边帮我扯扯被子,整理衣角,真的好贴心阿,一股暖流在我心中蔓延。

“粟儿姐,你就别打趣我了,我哪敢问我妈妈呀……好粟儿姐你快说吧!”

“当然来过,一开始我们倒没想过通知她,不过第二天晚上,她就找到了你的医院,可能是因为你没去上学,事情也闹大了学校传开了你们的事情。当天她在你的病房前守了一整夜,小姑娘眼睛都哭红了哦……早上医生出来宣布手术成功,她才……嗯……她才离开。”

“那我妈妈看到她了吗?她们……她们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哎呀,能发生什么事情,两个女人的心都在你身上哪还有心情想别的?最多就是、最多就是彼此不顺眼罢了!”

粟儿姐一咬牙还是忍不住说出了真相……我感到一阵头疼。

“粟儿姐你老实说,芷薇到底是怎么走的……不会是……”

“沉欢,你在想什么阿!君姐是什么样的人?会去为难她一个黄毛丫头吗?”

粟儿姐似乎被我气到了,忽然音调高了起来。

不过话音一转她又嗫嚅着说道:“只不过……也没办法喜欢她罢了,两个人好像天敌一样,一个面如冰霜,一个也差不多寒霜满面,互相没有三尺却假装看不见彼此,偏偏两个人说起话来又都礼貌的要命……两个人站在同一个空间里,连我都觉得发冷,空气里全都是不自在的因子,就是因为这样吧……后来听说你手术成功,君姐就劝她回去休息,小姑娘想了想就同意了,不过她最后还是加了你妈妈的微信,说是方便打听你的情况;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不知道她们怎么会那么不对付……后来你搬到疗养院这边,她也坚持每天来看你一次,这边靠近山区,交通不便,离她家好像也挺远的,那个小姑娘本来就瘦弱,心里又记挂着你每天来回奔波,哎!连我看了都觉得心疼,你说你这个臭小子运气可真好!”

听粟儿姐说完我的心里又苦又甜,我沉欢何德何能,让这样两个出色的女人为我欢喜又忧愁?不过想到两个人同样清高孤傲的绝不妥协的性子……我只能摊摊手……我也很绝望阿!“粟儿姐谢谢你,这些天你肯定也很辛苦,又要照顾我和妈妈,又要开车公司疗养院来回跑。你赶快回去休息吧,十一点多了,好好睡一觉。”

“哎呀,这就赶人了,也怪我不开眼,打扰了你们母子的二人世界~”

粟儿姐难得讽刺一次,我完全想不到她一开口竟然就这么在行……“嗯?许粟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