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7节 第7章(1 / 2)

作品:《沉沦

夜深,窗户开着,有江风吹进来,吹皱了梧阳一肚子心事,吹得心里鼓鼓囊囊的。

想来小姑也不是冷血到极致的人,虽然把他拷在厨房里,但还是把冰块留下了。梧阳敷完了今晚上给父亲打的伤,索性盘腿坐在地板上,直接倚着橱柜睡觉。

睡到五六点,天已经微微发白,梧阳全身酸痛,睁开眼,才发现手铐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放了枚钥匙。

小小一枚钥匙,闪着银白色的光。

梧阳咔一声打开了手铐,手腕一晚上没动过,已经酸得不成样子,活动活动手指关节,到底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小姑房间里看看,鬼使神差拧了门,她竟把房门给锁了。

一大清早吃了闭门羹,梧阳只好到浴室里淋了浴,又躺到床上补了一阵子眠,睡得浑浑噩噩,再度醒来,已近中午。

再去敲门,小姑房里早就没了人影。

梧阳沮丧,直接把钥匙放在房门外的地毯下,军校离这里不远。他现在回去,正好赶上中午吃饭时间。

周末梧阳照例叫了一大堆朋友吃喝玩乐,酒足饭饱后凑着台子搓起麻将。去的是新开的一家会所,一桌子男人各自带了女伴,和女伴们在一旁有说有笑,醉酒欢歌,赢了钱的满场派钱跑,场子不一会就炒得火热。

梧阳在酒席上喝了不少,心情不佳,又在麻将桌上输了不少,正慢条斯理的往烟缸里弹着烟灰,就那么一会工夫,下家的哥们又接连胡了好几把,笑得志得意满。

梧阳打得意兴阑珊,又悻悻然玩了几把,喝了几杯红酒,去完洗手间回来,才发现下家的凳子上换了人。

本来麻将桌上换人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梧阳也没多在意,正摸着牌,忽然旁边就有一人说,“斐济这小子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赢了小几把,撒完钱就溜了?”

另一个人喝得满脸通红,酒气熏熏然,顾着听牌,倒是没怎么注意,只大着舌头说:“哪里晓得他呢,平时打牌数他最积极了。今晚上居然那么早就走了,说来也怪,居然没带女伴来。我刚才还问他是不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小子居然情场也得意得不得了……咦,居然胡了!哈哈哈,给钱给钱。”

梧阳又摸了一沓红色的钞票出来,百无聊赖的听着众人插科打诨,也没有多留意。牌桌上的人平时都是换了一拨又一拨的,玩乐的人是从来不缺,但也难记得住,平时呼朋引伴的,有时也会在应酬场面上见过,玩着玩着也就成了熟人。

众人又叠起了新一轮的长城,刚刚挑起话头的人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哟,你还不知道啊?斐济刚才出去接了个电话,和哥们几个招呼都不打,火急火燎的就走了。”

“碰!”另一个也不知道为什么起了兴致,“新交的女朋友?这可真新鲜,斐济哪次交了女朋友不是对人爱理不理的,平时没个十天半个月就换了,这次这个还蛮重视的嘛,打个电话直接就叫走了。我倒想知道那女的什么来头,让斐济小子这么上心?”

没想到真有人见着了,在另一边高声搭腔道:“说起女人,上回还真见到他车上载了个妞儿,说不上多美,就是那个感觉气度……啧啧啧,和平常的美人不一样呐。”

那人边说着,手里还边搂着个女人,这么一说,那女人心里就不大乐意了,只撅着嘴,硬是要他说出哪里不一样来。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不就是,斐济平时就爱拉着妞儿溜车玩。什么美女没见过,值得大呼小叫的。”

梧阳斜眼一瞥,就看出是平常圈子里的那几个玩伴来。看着是眼熟了,也不过瞥了一眼,就看见那人往女伴嘴里送了些葡萄酒,直咂嘴道,“我今儿可没骗你们,就那回在大马路上,见到那小子开着车从监狱里头出来。我看着新鲜,一路追着他狂奔了好几个红灯口,才追上的他。一看,哟,神奇了,车里头坐着个妞儿,身上还穿着警服……”

这个话题可不得了,旁边立马就有人起哄:“斐济小子不简单,上回在大马路上把抄牌的警花拐回去了,这回居然拐到监狱里头去了。”

在场的人都笑得不行,有人绷不住噗嗤笑出声,绘声绘色说了些斐济的风流韵事,完了还给一特俗气的结论,“斐济那小子就是皮厚,喜欢制服妞儿。赶明儿咱也去找个警服妞儿,火一把。”

梧阳有点不耐烦了,把面前的牌往前一推,黑着脸,“今儿咱们不谈女人行不行?”

其他都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旁边的人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哟,叶大公子今天怎么火气那么大?”

另一个人看着不对,笑嘻嘻说,“叶大公子今晚上净输钱不爽快了。哎,我说叶大今晚怎么没带女伴来呢,来来,谁给打个电话,叫几个妞儿来啊?”

梧阳瞬间冷了脸,幽幽吐出来一句,“不用了。”

偏偏那人吃了软钉子还不自知,拍拍梧阳的肩膀安慰着,“不就几个妞儿嘛。电影学院的叶大看不上,下回再上哥们几个公司里挑几个,啊?”

旁边立马就有人笑了:“就你?给叶大挑女人?叶大什么美女没见过。实话告诉你,咱们叶大今晚上没带人来,那是因为看不上!”

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几个人便哈哈大笑起来,梧阳心里烦躁,把服务员递过来的毛巾拿过来擦了擦手,又扔了些票子在麻将桌上,转身就出了门。

后面几个人作了些错愕的表情,有人说:“哎,哥儿们几个不过开了几句玩笑,怎么真走了?”

也有人猜测着,“叶大今晚上是怎么了,和吃了火药一样,谁惹他了?”

没人知情,只有平时几个交情尚好的,囫囵说几句,“甭管他,平常就是这个脾气,倔!来,咱们继续啊!谁,谁上来替一下?”

晚上的风吹得又急又凉,天渐渐沉寂下来,看着竟像是快要下雪的样子。梧阳出了会所,吹了一阵子风,适才喝的一些酒止不住就挥发出了些醉意,微熏的时候,脑海里昏昏然,头涨得难受,一阵疼过一阵。

夜深了,路灯落下明晃晃的影子,都流水般从车窗里掠过。上车后梧阳就把车开得飞快,在酒精刺激下,连自己也不知道想要开去哪里。他只是鬼使神差的,往自己最想要去的地方开去了,刚开上二环的时候他就后悔了,但看着陆陆续续往后飞扑的路灯,他又在心里隐隐的想着,也许那人并不是小姑呢,他只是去她楼下看看,有没有灯,看她睡着了没有,只要看上一眼,他就回家睡觉。

叶胜岚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快要下雪了,能见度不高,旁边的人开车开得并不快,一边开车还一边数落着,“叶大小姐,想叫你出来吃顿饭,比登天还难。今晚上的醉虾做得不错吧?下回我们上哪里吃饭呢……”

车里头还开着暖气,车窗却大摇大摆的开着,叶胜岚把头微微靠在玻璃上,听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堵住了心里空洞。

看这天气,似乎……快要下雪了呢,不知道怎么就让她无端想起了几年前在雪地里开车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天气,天黑压压的,好像堵在心口上,挪不出来,又腾不出地儿,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寸一寸的压下来,最后把自己层层覆盖上。

旁边的林斐济看胜岚又陷入了沉思,腾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怎么?太累睡着了?我也真是的,明知道你今儿加班,还一个劲儿鼓吹你去大老远的地方吃饭,下回,下回咱们去近点儿的地方。”

胜岚叠起精神头来看他,昏黄的灯光下,白月光静静流淌在他面上。其实林斐济长得并不差,眼睛狭长,鼻子高挺,此时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眼里顾盼飞扬,有那么一些像她大侄子的神采。

骤然想起大侄子,胜岚心里狠狠给撞了一下。前几天晚上那恍惚的一吻,总让她生出来一些**的慌乱,大侄子的嚣张凌烈和那几百年都不改变的脾性把她给气得不轻。

本以为几年没见,他应该有所收敛才是,身边那么多女伴,多她一个小姑,少她一个小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几年前胡乱作出来的错事,已经让她这几年来,心里都背上一个惩戒的十字架,越背越累。将将要忘记的时候,偏偏他又跑出来搅局,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糟。

她本来已经想竭力忘记了,为了提醒自己忘记,还强迫自己答应了和刚认识的林斐济一起吃饭。可饭是吃了,约也赴了,胜岚心里却越想越不是个事。

每每想起那个惹是生非的大侄子,她心里就莫名的不安起来。

到了她住的公寓楼下,林斐济看着周围环境,还喋喋不休的说起来:“怎么住到这来了,这里地段不大好啊,要不,你看这样成不,我那里呢,还有两套房子……”

叶胜岚听得不厌其烦,正要把车门掰开,斐济又在后头说:“明天晚上还出来吃饭吗?我来这里接你?”

胜岚回头,语气冷淡,“明天晚上我要加班。”

“那……后天呢?再不成大后天也行啊。”

胜岚略一沉吟,“都没有空了。”

林斐济仍旧不死心,穷追猛打的问,“那你说说,啥时候有空?”

胜岚继续沉默,身子直接钻出车门,车外头冷得不得了,脚都差点要冻僵了。她走了两步,林斐济的车子还停在后面,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迟疑的问,“真的没空吗?胜岚……”

她翻了翻白眼,“谁让你这么叫我了?”

突然被她一阵抢白,林斐济惊得无以复加,刚要开口,便见洁白无暇的雪地里,凭空出来一列鞋印。有人正从公寓的楼下,缓缓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胜岚显然也吓了一跳,循着声响望过去,就有一朵雪花顺着风向落到睫毛上,把眼睛打湿了一大片,压得直睁不开眼。梧阳开车鬼使神差到了小姑楼下,就看见三十一层的窗户一溜烟都是黑呼呼的,门窗都关住了,明显就是没有人在的迹象。

他把车停在公寓楼下,酒气一拥而上,天气很冷,直接就在车外抽起了烟。

地上慢慢积聚起几个烟蒂的时候,不经意就飘下来些洁白的雪花,梧阳站得久了,连抽烟的姿势都没变过,差点就被烟头燃到了手指。

抬起头来看,恰好就看见一辆奥迪r8驶了进来,车上坐着的人,显然就是他要等的人。另一个人,在前几个钟头,还和他在同一个麻将桌子上打牌。

这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他想也不想,就朝那辆车走去,一边踩着地上的雪,一边看着小姑在车里头和那人不晓得说些什么,在梧阳的角度看来,两人靠得很近,身影几乎要重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