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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随风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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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1:天燕

1021:天燕

易小冉不敢看她的眼睛,扑上去,掐住李原琪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地。如果此刻他手里有把刀,大概就一刀扎进李原琪的脖子里了。可他空着两手,只能用拳头对准李原琪的脸猛砸,他手上大概是裂开了,一阵阵地痛,可是他的手不停,这样打起来他更有快意。

如今这个翩翩贵公子被他骑在地上,赤裸着身体,肮脏又丑陋。易小冉一拳复一拳,砸在李原琪左脸上同一个位置,就像厨娘揉面的时候用力挤压面团。易小冉的心里就是这种冲动,他要把李原琪挤成一摊肉泥,把他肮脏的血全部挤出来!

血从李原琪的嘴和鼻子往外涌出,呛得他不能呼吸,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也不知刚才酒醉中那场冲动是不是值得。

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易小冉,易小冉猛力摇晃双肩挣扎,把那个人挣脱出去。那个人又扑上来抱住了易小冉,对着李原琪喊:“别愣着!快走快走!”

那是宋妈的声音。易小冉愣了一下,死里逃生的李原琪已经扯过一件袍子遮着***夺门而出。

“放开!”易小冉大吼。

“小冉啊!你真要打死他啊?打死他也没用了,去守着葵姐,别再惹麻烦了!”宋妈凑在易小冉耳边低声说,“苏大人叫我进来跟你说的,苏大人说,不要为这个坏了大事!”

易小冉呆呆地看着宋妈那张涂满白粉的脸。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难道这个年老色衰的女人是……

宋妈偷偷瞥了一眼那边的天女葵,对着易小冉微微点头。

易小冉脑袋里的那股子热血慢慢的冷了下去。他觉得浑身脱力,不想再说什么做什么,慢慢地坐在席子上。他面前是一片月光,月光那一面的黑暗里天女葵倚在墙上,抓着自己的长袍遮掩身体。

李原琪和他的随从们没能逃很远,因为他们面前挡着苏晋安和陈重。苏晋安没有说任何话,低头看着自己按住刀柄的手,没有为李原琪让路的意思。李原琪惊疑不定,苏晋安在帝都的名声并不那么好,凶戾、嗜杀而又不合群,剿灭刺客不择手段,李原琪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心里在想什。

一个人从走廊上疾步而来,站在苏晋安背后,敞着袍襟,大口喘气,似乎是一路奔来的。

平临君,顾西园。

苏晋安默默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顾西园忽的上前一步,按住苏晋安的刀柄,压低声音:“请苏大人留一点情面。”

苏晋安不说话,目光冷冷的。

“苏大人,我知道李原琪公子做这种事,不但有违他世家的身份,也为人不齿,纵使贩夫走卒也可以一刀杀之。不过他是晋北西越峰先生委托我照料的,如果不是接受庭审,而是在这里处决了他,只怕不但我没法交待,你也交待不过去。”顾西园低声说。

“我交待不过去么?”

“李原琪***妓女,按律是什么处罚,苏大人放任他被人杀死,按律是什么处罚?”顾西园看着苏晋安的眼睛,“我听说苏大人在缇卫任职之后功勋卓着,是教宗手下新锐红人,可手段凌厉,朝中很多人对你不满,比如……大鸿胪卿。”

“平临君该明白我们处心积虑想找你们犯上作乱的证据,可是你藏得很深,在朝中又有人护持。我们没办法。可是李公子运气很不好,做这件事被我撞上,如果我借《限铁令》杀了他,我想教宗应该不会怪我。大鸿胪卿又怎么能奈何我呢?”苏晋安说。

“苏大人果然够坦白,”顾西园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不过,苏大人想要的是把我连根拔起,赶我顾西园出帝都。我也不妨直言,李原琪公子不过新入我门下,对我没什么用,我是顾虑他的家世和西越峰先生的嘱托才赶来求情。苏大人借机杀了他,不过杀杀我的锐气,并不能伤我的根骨。苏大人有鸿浩之志,不会看不清这一点吧?”

苏晋安沉默起来,抬头看着雨后的夜空,陈重看着苏晋安,只觉得好友的脸像是粗糙的岩石,木然没有表情。

良久,苏晋安按刀闪在一旁。

顾西园松了一口气,解下自己的袍子搭在李原琪肩上,对那几个随从低喝:“带李公子回去!”

“谢谢苏大人留情。”他转身对苏晋安说。

“我不是给你留情面,”两人擦肩而过,苏晋安以极低的声音说,“平临君,我们是敌人,终有一日会刀锋相对。那时候,我不敢指望卖过这个情面给你,你就会饶了我的命。”

“哦。”顾西园愣了一下,倒是无言以对。

“你说得对,假设有朝一日我们真的正面开战,”苏晋安缓缓地说,“我会把你们连根拔起!”

顾西园点了点头,拱手告别而去。苏晋安仍旧站在那里,还是仰头,默默看着夜空。

“晋安!”陈重使劲拍了拍同僚的肩膀,“你脸色不好。”

他不愿意说明,但他一直猜苏晋安和天女葵之间有些暧昧,否则苏晋安也不会那么喜欢来酥合斋喝酒,不会那么熟悉天女葵的琴曲,不会贸然把一个妓女用作密探。虽说只是个妓女,可是一个男人看到跟自己亲密的女人被这么凌辱,心里想必很复杂。

“我没事,”苏晋安淡淡地说,“我只是刚才真的有点……想杀人。”

这么说的时候他看了陈重一眼,细长的眼睛里闪过狼一样凶狠的光,按着刀柄的手微微一动,指节啪啪作响。

馥舍里,易小冉和天女葵默默地相对,宋妈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退了出去,屋里的灯灭了,只有月光照在天女葵的脸上。

许久,她用手背擦了擦泪。

“小冉,我想洗个澡。”她用带点恳求的语气,轻轻地说。

易小冉点了点头:“我去给你打水。”

他出门来看的时候,外面的人差不多已经走空了,只剩苏铁惜在那里站着,妈妈在旁边搓着手叹气,大约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进去。

“葵姐想洗澡。”易小冉说。

“哦哦,叫他们烧水!快烧水!叫小霜儿小菊儿过来服侍!”妈妈急忙说。

易小冉没说什么,拍拍苏铁惜的肩膀,和他一起往烧水房去。

热水一桶一桶的拎进馥舍里,倒进天女葵卧房里的青石浴盆中,苏铁惜和易小冉始终没说一句话。小霜儿小菊儿脚步轻轻地来来去去,赶着为天女葵新换的袍子熏香,两个小女孩眼睛通红,也都低着头不说话,和平时那付张扬讨厌的样子全然不同。天女葵就缩在那个角落里,咬着嘴唇,一个人发呆。

易小冉提着水桶,走到门边,忽然感觉一阵乏力,觉得天女葵就在他背后幽幽地看着他。他猛地扔下水桶,狠狠地一拳砸在门框上。苏铁惜已经先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他和天女葵,静悄悄的。

“其实没什么了,我只是心里有点难过,过几天就好。”天女葵轻声说。

“怎么可能过几天就好?你是想安慰我么?”易小冉转身大喊,“是我今晚不该拉着小铁出去喝酒!是我的错!要是我们都在……”

天女葵似乎有点吃惊,呆呆了看了他一会儿,嘴角一动,居然笑了笑:“我说你还不信么?其实这样的事情,对于我们这样的女人,真不算是大事啊。”

“这要不是大事,还有什么是大事?你是个卖艺不卖身的琴伎,这酥合斋里最骄傲的女人,你现在被人欺负了,却跟我们说没事?”易小冉大声说,“你就当我们是小孩,觉得我们好哄是么?”

天女葵愣了一会儿,忽然问:“小冉,你知道我的年纪么?”

易小冉摇了摇头。他不敢多说话,不敢回头看天女葵的眼睛,怕是看一看那眼里的悲伤,他自己就会碎掉。

“我二十六岁了,算是个很老的女人了。”天女葵幽幽地说,“我十三岁就出道了,那时候我的琴弹得还不好,是卖身的。”

易小冉心里一震,随之隐隐地痛。他虽然没成年,大概也猜得到,只是以前总不肯信。不信那个又漂亮又骄傲,蛮横其实如少女的天女葵,其实也跟这里其他女人一样。

“卖艺不卖身?小冉你真傻,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要还是处子之身,我怎么敢隔着一层水汽就在你们面前沐浴?”天女葵叹了口气,“我们这种人,琴再好,歌再好,都不过是一些引男人着火的伎俩,最终还不是用身体伺候人……只是老鸨为了作态,一般不是极贵的贵客,也沾不起我的身子……”

“别说了!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和小铁就是该保护你的,我们没做到,你不骂我们我们就该庆幸了。”易小冉说。

“可你们都走来走去的,没有人陪我说话,我觉得很孤独,”天女葵抱着双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低声说,“你是保护我的,现在陪我说说话行么?”

易小冉觉得心里更痛了,但是他不能拒绝,他转过身来。

“其实刚才李原琪扑在我身上,我忽然想起我的第一恩客来,”天女葵咬着嘴唇,说得很慢,像是一边说一边在想,“我的第一个晚上卖了十个金铢,不算是很多的……那时候我大概比小霜儿和小菊儿还小一点吧,虽然知道总有那么一天,可那天真来的时候还真是害怕。比我大的女人都安慰我,说只有一点点痛,忍忍,以后就好了,都会很开心……妈妈说伺候好了给我钱买一只镯子……我心里就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每个妓女都有这么一天嘛,我还能得一枚镯子,也许我的第一个客人还是一个漂亮的公子也说不定……我就这么胡思乱想……”她无声的笑笑,“可那天晚上我还是哭得很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觉得那晚上过去,我的一生就都不一样了,有些事再也不能做了,不能回头……我也想过要像外面的女孩那样穿着嫁衣出嫁啊……不过我的恩客却很高兴,他要了我之后,坐在我身边,摸着我的背,不断的安慰我。后来我才知道,他觉得我那么哭,就真的还是第一夜,所以特别开心。”

“其实李原琪也是傻子,”她笑笑,“他想得的东西,很多人已经得了去,他如果多有些耐心,多去跟妈妈说说,也能得着,何苦差点把命都送了。我看他那么急,像头熊扑在蜂蜜上似的,就觉得他其实特别蠢……特别蠢……”

她扁了扁嘴,忽然像是要哭出来,终究还是抹了抹脸儿,又笑了。

“我想……杀了他!”易小冉的脸色狰狞。

“小冉,你能杀了他,可是你改不了的是,葵姐是个卖身的女人。”天女葵看着他,摇摇头。

“阿杜!”斯内皮尔叫道,“控制板。你能解除防卫装置。”

斯内皮尔向控制板作了个手势,催促小机器人赶快,并指了指控制板上的一个计算机插孔。

阿杜迅速赶到控制板前,一路上嘟嘟地叫个不停。

兰度一边弯着身子躲开激光闪电,一边忙乱地把他的互讯器连接到控制板中的内部通讯联络系统上。

“我是卡内森,”他通过这个系统广播道,“帝国正在夺取对这座城市的控制。我建议你们在列多的帝国部队到来之前赶紧离开。”

关掉互通讯器,兰度感到自己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去警告他的人民;现在他的任务就是保证他的朋友们安全地离开这颗行星。

同时,阿杜正移开一个连接器的盖子把一只计算机手臂伸进插座中。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嘟嘟声,但突然又便变成了疯狂的尖叫声。他开始猛烈地颤抖起来,他的线路亮成一片亮光,而机身的每个通气口都开始喷出烟雾。兰度迅速把阿杜从插孔处拉开。在这个机器人开始冷却下来后,他对着斯内皮尔发出几声衰弱的嘟嘟声。

“哦,下一次你多注意一下。”斯内皮尔为自己辩护道,“我不能辨别能量插孔和计算机进料器。我只是一名翻译——”

“其他人还有什么主意吗?”莱亚边问边向进攻的暴风战士们射击着。

“走,”兰度在战斗的爆炸声之上叫道,“找们试试另一条路。”

在反应器柱身处呼啸着利过的风完全吸收了光剑碰打的声音。

卢克敏捷地跑到横梁,在一块大设备板下躲开追赶着的敌人。但维达很快就赶到了,连续地猛砍那块设备板。设备板松脱后开始下落,但一下被风托住吹开。

维达需要的就是一瞬间的注意力分散。当设备板飘开时,卢克下意识的看了它一眼。而就在这一瞬间,黑暗君主的激光刀刃猛地挥了过来。卢克的光剑一下便飞了出去,连同他的手掌。

一阵剧痛卢克闻到了自己的皮肉被烧焦的气味,并使劲抓住他的手臂,试图止住这极度的痛苦。他在横梁上退着,一直追到他的尽头,而黑暗主也一步步地逼近他面前。

突然地,风停了,而卢克也意识到他已无路可退了。

“逃走是不可能的,”黑暗君主警告道,耸立在卢克面前,象一个黑色的死亡天使,“别逼我毁灭你。你的‘力量’很强大。现在你必须学习使用黑暗之面。加入我而我们一起就将比皇帝更强大。来吧,我将完成你的认l练,然后我们将一起统治这个星系。”

但卢克拒绝屈服于维达的诱惑。“我永远也不会加入你!”

“只要你了解了黑暗之面的威力。”维达继续说道,“柯罗比从来没告诉过你你父亲发生过什么事,对吧?”

提到他父亲立刻就唤醒了卢克的愤怒。“他已告诉了我够多的事!”他叫起来,“他告诉我是你杀害了他。”

“不,”维达平静地说,“我就是你父亲。”

卢克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盯着这个黑衣武士,并使劲摇摇头,似乎想甩掉这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然后这两个武士站着,互相凝视着,父亲和儿子。

“不,不!这是不是真的……”卢克叫起来,拒绝相信他刚听到的事情,“这不可能。”

“仔细想想,”维达说,听上去象犹达的一个邪恶的翻版,“谁知道这是真的。”

然后他关掉光剑,向卢克伸出一只平稳的、邀请的手。

对维达的话感到迷惑和震惊,卢克仍然叫道:“不,不!”

维达继续劝诱道:“卢克,你能毁灭皇帝。他已预见到了这一点。这是你的命运。加入我和我们一起,父亲和儿子,将一起统治这个星系。来吧,和我一起。这是唯一的道路。”

卢克的思想被这些话弄得乱糟糟的。每件事最终开始联系起来。或者它是这样?他不知道维达是否在讲真话——是否犹达的训练,圣徒一样的教诲,他自己对善的追求和对恶的憎恨,是否他为之奋斗的一切不过仅仅是个谎言?

他不想相信维达,并努力使自己确信正是维达在对他撒谎—一但不知怎么地,他在黑暗君主的话中感觉到了真实。但,如果达斯?维达确实说的是真相,为什么,他迷惑道,为什么本?柯罗比要对他撒谎?为什么?他的脑子尖着,比维达召唤来又付他的任何一股狂风还要刺耳。

答案好象已不再重要了。

他的父亲。

以本和犹达所教给他的平静,卢克天行者作出了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一个决定。“绝不。”他叫道,并一下跳进下面那个空旷的深渊中。这道深渊就象一个无底洞,而卢克可能就这么一直下落到另外一个星系中去。

达斯?维达走到横梁的尽头,看着卢克翻滚而去。一股狂风吹了过来,他的黑色斗篷在身后飘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