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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随风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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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1:秘密

她也想过到水栽法的花园帮他干活,但那里也需要一些她从来没有学过的特别的技术。她希望过着激动人心的生活,有新闻,有怪事发生。然而,这里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古井之水,波澜不兴。海王星站再也没有传来太阳帝国那边的消息了,也许永远也不会再传来。日子如白开水一般过去,如果有什么变化,有什么不同,她可以肯定,只会变得更坏,更无聊。

有时候,她会情不自禁地想,也许她该原谅了杰生。这个太阳巨头的儿子,毕竟从来没有学会过怎样和他人相处。她想与其鄙视他的爱和他花言巧语的允诺,倒不如把这一切珍藏在心底,这样更明智。

但她早已做出了选择。她竭力掩饰着对生活刻骨铭心的不满意。毕竟她爱的还是克雷。她周围那些流放的人们都很善良,都竭尽所能地帮助他们。她相信自己早晚会适应这里寒冷的气候,与世隔绝的荒凉,永不消除的威胁,狭窄的坑道和太空实验室提供的人工合成食品。

即使她不适应这一切,那一天也将会到来,当乔莫再也无法使产生能量的机器运转,他们一切的困难和麻烦也就走到了尽头。

阿兹特卡:墨美的首府,也是其最大的城市,坐落在俄克拉荷马州的加拿大河畔,是地球上最大的引力发电基地。

“怎么弄的?”嘉瑞安问道。

“这是秘密。”莎蜜丝拉大笑起来。“我改天再告诉你好了。你喜欢这光滑的样子吗?”

“应该是喜欢吧!”

“贝嘉瑞安,你告诉我。”莎蜜丝拉说道:“你觉得我美不美?

“美。”

“你觉得我几岁了?”莎蜜丝拉敞开双臂,让嘉瑞安看尽她薄如蝉翼的轻纱下的身躯。

“我不知道。”嘉瑞安说:“比我老,但也老不太多。”

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你猜!”她略带严厉地命令道。

“大概三十吧!”嘉瑞安困惑地胡乱猜道。

“三十?”莎蜜丝拉的声音似乎很震惊;她立刻转向镜子,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脸蛋。“你这个瞎子、白痴!”她一边直视着镜中的映影,一边对嘉瑞安骂道。“这绝不是三十岁女人的脸。二十三岁——顶多不超过二十五岁。”

“随你说什么都好。”嘉瑞安应和道。

“二十三。”莎蜜丝拉坚定地说道:“绝不比二十三岁多超过一天。”

“当然。”嘉瑞安温和地应道。

“你相信我快六十了吗?”莎蜜丝拉质问道,她的眼神突然硬如打火的燧石。

“不。”嘉瑞安应道。“我不相信!不可能六十岁。”

“你真是个迷人的小男孩,贝嘉瑞安。”莎蜜丝拉说道,她的气吐在他脸上,而她的眼神则令人消蚀;然后她的手又回到嘉瑞安脸上,慢慢地爱抚。她裸露的肩膀与喉咙上,逐渐出现奇怪的花斑,那绿紫相间的花斑似乎会漂移律动,一下子很明显,一下子又消逝不见。莎蜜丝拉的嘴又张开了,呼吸也变得急促;现在那花纹已经散布到她轻纱下的身躯,而且好像在她皮肤下交缠扭动似的。

马阿思靠近了点儿,他那毫无生机的眼睛突然觉醒并充满了奇怪的爱慕之意;交织在他那蛇鳞上的花纹,与那蛇人女王身上的花纹如此雷同,以至于马阿思轻松地盘在莎蜜丝拉一边肩膀上的时候,两者的花纹竟连成一片,根本就无法切实看出,那蛇与那女人之间的分界线到底在哪里。

嘉瑞安应不是这么昏昏沉沉的,一定会避开蛇后,离她远远的。她那苍白无色的眼睛如同蛇类一般,而那毫不遮掩的淫欲表情,则道出了强烈的饥渴。然而她身上又有股莫名的魅力,对于她那公开的性欲诱惑,嘉瑞安毫无招架之力。

“坐近点儿,贝嘉瑞安。”莎蜜丝拉温柔命令道。“我不会伤害你。”她骄傲凝视着她的占有物。

站在平台附近的沙狄清了清喉咙。“神圣的女王。”沙狄宣布道:“陶乌嘉的特使求见。”

“你是说杜奇科的大使吧!”莎蜜丝拉说道,脸上微露烦躁之意。然后她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开始邪恶的笑了起来。她皮肤上的花纹开始退却。“把那个安嘉若祭司带上来。”莎蜜丝拉对沙狄指示道。

沙狄鞠了个躬,退下去,过了一会儿,便带着一名穿戴摩戈人服饰的疤脸男子进来。

“欢迎陶乌嘉的特使。”沙狄朗诵道。

“欢迎。”众太监齐声唱道。

“现在要小心点。”嘉瑞安心里的那个声音对他说道:“那就是我们在港口看到的那个人。”

嘉瑞安仔细地看了一下那摩戈人,发现事实的确如此。

“万福尊安,永恒的莎蜜丝拉。”那安嘉若祭司一边有口无心地说道,一边先对蛇后、再对她身后的雕像敬礼。“索尔摩戈国的陶乌嘉国王,谨向伊撒神的神灵,和伊撒神的内侍致意。”

“总祭司杜奇科不跟我致意么?”莎蜜丝拉问道,眼睛亮了起来。

“他当然也要向您致意。”那安嘉若祭司说道:“但是依照惯例,这都是私下说的。”

“你今天到这里来,是代表陶乌嘉,还是代表杜奇科?”莎蜜丝拉质问道,然后又转头欣赏自己的镜中映影。

“我们可以私下一谈吗,陛下?”那安嘉若祭司问道。

“这里就是私下。”莎蜜丝拉说道。

“但是——”那安嘉若祭司对大厅里跪着的那些太监看了一眼。“她们都是我的贴身仆人。”莎蜜丝拉说道:“尼伊散国的女王总是侍从如云,这点你该知道。”

“那么,那个呢?”那安嘉若祭司指着嘉瑞安问道。

“这个也是我的仆人——不过他跟别的仆人稍有不同。”

那安嘉若祭司耸耸肩。“随便您。我谨此代表安嘉若祭司团的总祭司,索烈神的门人杜奇科,向您致敬。”

“伊撒神的内侍,向拉克索尔城的杜奇科致敬。”莎蜜丝拉正式地答道。“杜奇科找我有什么事?”

“为的是那个男孩,陛下。”那安嘉若祭司直率地说道。

“哪个男孩子?”

“就是您从宝佳娜身边偷来,现在坐在您脚下的那个男孩。”

莎蜜丝拉不屑地大笑。“把我的遗憾转达给杜奇科,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拒绝杜奇科的要求,并非明智之举。”那安嘉若祭司警告道。

“那么在莎蜜丝拉自己的王宫里对莎蜜丝拉下命令,就更为不智了。”她说道:“杜奇科打算拿什么来换这个男孩?”

“他永久的友谊。”

“蛇后哪需要什么朋友?”

“那么就金子吧!”那安嘉若祭司不悦地提议道。

“安嘉若红金子的秘密,我知道得很清楚。”莎蜜丝拉对那安嘉若祭司说道:“我才不要被红金子所奴役呢!金子你留着吧,戈若林人。”

“我能不能说一句,您玩的这个游戏非常危险,陛下?”那安嘉若祭司冷淡地说道:“您已经与宝佳娜为敌了,在这个情况之下,您还能跟杜奇科作对吗?”

“我既不怕宝佳娜,也不怕杜奇科。”莎蜜丝拉答道。

“女王实在勇气可嘉。”那安嘉若祭司嘲讽地说道。

“这话愈讲愈无聊了。我的条件非常简单,你回去跟杜奇科说,索烈神的大敌已经在我手上,而且我绝不会把他交出去,除非——”莎蜜丝拉停了下来。

“除非什么,陛下?”

“如果杜奇科愿意帮我跟索烈神说一句,那么我们倒是可以打个约定。”

“什么约定?”

“我可以把这男孩送给索烈神当成结婚礼物。”

那安嘉若祭司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如果索烈神娶我为妻,并赐我永生的话,我就把贝嘉瑞安送给他。”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安古拉克人的神仍在长眠之中。”那安嘉若祭司驳斥道。

“但是他又不会永远沉睡下去。”莎蜜丝拉一针见血地说道:“安嘉若祭司团,和爱隆人的法师好像老是会忘记,不朽的莎蜜丝拉也能清楚看出天上的征象,比起他们毫不逊色;而从这些征象看来,索烈神即将醒转。你回去跟杜奇科说,我嫁予索烈神为妻的那一日,贝嘉瑞安就会交到他手上;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这孩子可是我的。”

“我会把您的话转达给杜奇科。”那安嘉若祭司说着便僵硬、冰冷地鞠了个躬。

“那你就退下吧!”莎蜜丝拉一面对那安嘉若祭司说道,一面轻飘飘地挥了挥手。

“原来如此。”那安嘉若祭司一退下,一直在嘉瑞安心里的那个声音便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大蛇马阿思突然抬起头来,蛇头两侧张,眼睛里燃着烈火。“要当心!”马阿思嘶嘶地说道。

“当心那个安嘉若祭司吗?”莎蜜丝拉笑道:“那个安嘉若祭司没什么好怕的。”

“不是那个安嘉若祭司。”马阿思说道:“是那一个。”马阿思对嘉瑞安吐着蛇信。“那东西的心灵醒过来了。”

“那是不可能的。”莎蜜丝拉反驳道。

“不管你怎么说,那东西的心灵反正就是醒了;我猜这可能跟那东西脖子上戴的项链有关系。”

“那就把它解下来就是了。”莎蜜丝拉对那大蛇说道。

马阿思低下身子,游走过大罗汉榻,朝着嘉瑞安而来。

“一动都不要动。”嘉瑞安心底的声音对他说道:“也别反抗。”

嘉瑞安麻木地眼看着那大蛇的头步步趋近。

大蛇的头一碰到那避邪银盘,便激起艳蓝的火花;嘉瑞安感到一股类似之前的汹涌波涛,不过这次的波涛控制得很稳,而且汇聚在一小点上。马阿思缩了回去,而避邪银盘上的火花随即跃出,滋滋地划过空中,从银色的弧形项圈连到那大蛇的鼻尖上。那大蛇的眼睛开始枯萎,鼻孔与大开的蛇口则地流出白沫。

然后那火花消失了,而那死蛇的身体便落在光亮的石板上抖缩痉挛。

“马阿思!”莎蜜丝拉叫道。

蛇身狂野地甩动,众太监尖叫地逃开。

“女王!”一名剃光头的侍从推开门,仓促地高喊道:“世界末日到了!”

“什么?”莎蜜丝拉好不容易把自己的眼光从痉挛抽搐的蛇身上移开。

“太阳消失了!中午竟昏暗得有如黑夜!全城皆已因恐惧而发狂!”

奎恩跳下飞船,在惯行的作用下,一连踉跄了几步。他用毯子打了一个沉甸甸的背包,里面装了够他几天吃喝的粮食和水。尽管飞船舱门离地不足一米高,但他的鞋子在碎石地面打滑,所以踉跄了几步最后还是趴在了地上。

他爬起来,把擦得隐隐作痛的手掌上的小石子拍掉,朝四周望了望。在这北半球,时值暮秋。低纬度的太阳还在很远的南方,像一轮暗红的圆盘悬挂在烟黄色的天空。风击打在他的脸上,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的地球上的风,夹杂着浓烈的烟味,凉嗖嗖的,他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又幽怨地朝四周望了望,寻找他梦中地球上的绿色。他失望极了。周围的山岭堆满了在太空冶炼矿砂之后剩下的废渣,从月球上运回来的垃圾,以及采自小行星的矿物质。这些都是天网陷落后留在这里的东西。

陡峭的山坡上没有一株植物,只是山谷间有一些零星的野草蔓生过的痕迹。如今它们已经枯黄,经霜之后死去。他的鞋踩在上面,易碎的草茎微微作响,扬起的灰尘令他喷嚏不断。

他的心情十分抑郁,一半是因为寒冬就要来临,一半是因为人类的前景的确令人堪惊。他把背包里的东西拿出一半,又放回飞船。尽管重量要轻些,但他背着它朝山岭上爬去时,还是感到有些不便。疏松的太空废物老在他脚下打滑。有一次,他踩在一快金属碎片上,痛得他坐在了地上。他最后还是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山岭,回头望了望停在谷底的飞船。

如果他不能回来,飞船就将是鲁恩桑的棺材。从山岭朝深深的谷地望去,飞船看上去是那么小,就像一个粗心大意的孩子把他心爱的玩具遗落在了那里。尽管地面上的人受山岭所阻,看不到它,但它金属放射出的光线却是那么容易被空中飞行的太阳舰队发现。

而天鱼正无助地躺在那里面。

要是他回不来——他耸了耸肩,打消了这个念头,朝城里望去。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滚滚黄烟和直插阴森烟雾中的灰色山岭。山岭上寒风呼啸,他打着哆嗦,硬着头皮茫然地朝北行去。

残阳如血。他脚下的山岭已插进了黄烟中。他跌跌撞撞地在碎石和金属碎片上行走,突然遇到一道天网织成的障碍物。障碍物太高,上面还有尖利的大铁钉,他翻不过去,只好迂回朝西又行了几公里。这里有一处缺口,是最近一次天网陷落时,石头从天而降,把障碍物砸平后又埋起来。他知道天网陷落才不久,因为手摸到地面上的石头还热乎乎的,而且带点黏性。太阳已从地平线上消失,满天的黄烟衬托着雾气弥漫的暮色更浓更重。这时他突然听见前面传来轱辘辘的声音。

有人!

他穿过一地干枯的野草,走到一处较低的悬崖边,伏在地上朝下看。就在身下几米远的一条路上,挤满了人和车辆。有卡车、轿车、公共汽车、自行车、三轮车、还有他叫不出名来的车辆。路边也停了许多车,大多数已烧坏而报废。空气中有股酸辣的昧道,好像在燃烧人工合成的材料。

与如潮的人流相比,车辆算不了什么。有人跑着,有些人踉跄而行,有些人摔倒在地上又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继续前行。男人、女人和小孩,都在嘶声叫着、哭着、吼着。有一小群人齐声唱着祈祷文,不停地念着启示者的名字。有步履维艰的男子,扛着箱子,提着包裹,有背着哭声不断的婴儿的妇女,有拿着玩具不停呜咽的孩子。

他们正急急忙忙地逃离即将毁灭的阿兹特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