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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随风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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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1:二当家刘侯

二当家刘侯住在暴风城的边缘。

他是一个喜欢安静和思考的人,喜欢离群独居,不与人交往,更不喜欢暴风城通宵达旦的繁华与热闹,所以他选择的住处是一个十分偏僻的小巷尽头,不是有心人根本不易找到,萧四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这里。

一起共事多年,萧四还从没到过刘侯的家。

刘侯是一个文人、士人,也是一个谋臣和辩才,经常拿妓女来自比,他说:“妓女出卖的是肉体和强欢,而我出卖的是头脑和灵魂,所以本质上我和妓女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说还有一点区别的话,就是妓女用下面那张嘴谋生,而我经常用的是上面那张嘴。”

“妓女表面上不知羞耻,而我是骨子里恬不知耻。”他最后总结说:“所以,妓女也比我高尚得多,但我比妓女有用得多,也可怕得多。”

――这也是胡老板非常器重他的原因。

刘侯的家小园竹篱,幽静清雅。

这是一个午后,正是许多人午睡的时候,萧四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前来拜访,是因为刘侯有午睡的习惯,其它时间来拜访怕找不到人。

萧四来得比较早,为了不打扰刘侯午睡,他决定在巷子驻足等一会儿,待刘侯起床之后再去敲门。

这是一个有暖暖阳光的日子,虽然还穿得比较多、比较厚重,但也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刺骨的寒意。站在阳光下,倒也有些暖和,还有一些昏昏欲睡、懒洋洋的感觉,显得非常的惬意――毕竟春天的脚步势不可挡的来到了。

巷子很深,只有一个发育还没有完整的卖花的小姑娘似睡非睡、似笑非笑地蹲在一个小花摊前,不声不响地斜眼看着萧四,既没有高声叫卖,也没有热情是迎上前来推销,好象她卖的不是花。

这个小姑娘本来就不是卖花的,她卖的是她自己。

她的名字就叫“妓女”。

“妓女”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妓女,她是刘侯的保镖兼情人,她也并不小,据说比萧四的年龄还大一点,关于这一点,萧四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也想不出刘侯怎样和“妓女”上床。

――“妓女”无论怎么看都象发育的不太好的未成年女人。

――刘侯和“妓女”的关系在暴风城被誉为“天作之合”。

可是,萧四一点都没有轻视“妓女”的意思,看她的眼神甚至还有一丝尊敬,因为萧四清楚,“妓女”、吴名和“漏洞”是当今东部大陆最厉害最有头脑最有本事的三个女人。

有“妓女”在巷子外卖花,刘侯才能睡得很安稳。

“妓女”也在打量着萧四,用一种有些敌意的眼神看着他,在“妓女”心中,暴风城除了胡老板之外,就是刘侯最大,怎么会轮得到萧四?萧四怎么会成为暴风城的监管人?

萧四望着“妓女”,淡淡地笑了笑。

他是来找刘侯的,不是来找“妓女”的,是来办事的,不是来找碴找气受的。“妓女”的心情他也能理解,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他一向认为,妓女没有贞节的观点,只要你出的起钱,她可以马上抛弃原来的客人,对你投怀送抱。

关键是你出的价钱要足够高。

“妓女”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奇怪,越过萧四的肩,望向他的身后,有些警惕,有些迷惑,还有些心驰神往、目光昏眩、瞠目结舌。

萧四身后有什么东西让她变成这样?

她看到了什么?

萧四的身后,就是巷子的入口。

入口处来了一个人,一个冬天还拿着一把纸扇摇晃的人。“妓女”阅人无数,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萧洒英俊的男人。

萧四也是一个身材修长、自信帅气、刚满三十岁的成熟而年青的男人,可是与这个男人比起来,简直就象一个丑八怪――就象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增辉,潺潺小溪岂能与大海相比。

这个男人已经不能用一个“帅”字能表达出来,甚至你找遍所有的词语也不能形容其万一。这也是“妓女”眼神变得心驰神往的原因。

――“妓女”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有气质有内涵的年青人。

这个人叫柳慕永,因为实在太喜欢那位“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厌倦官场,耽溺于旖旎繁华的青楼生活,在倚红偎翠、浅斟低唱中寻找寄托”的奉旨填词柳三变,所以干脆把名字都改了,就叫柳慕永。

柳慕永是当时东部大陆上最著名男性。

他博学多才,妙解音律,是一位不慕官场权力金钱、只愿过一种放荡不羁、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生活的“怪胆狂情”的浪子,也是一位致力于文学音乐创作的“才子”。他创作的诗词歌赋以白描见长,长于铺叙,描写尽致;善于点染,情景交融,抒情色彩强烈;语言浅易自然,不避俚俗,使其自成一格,广为流传。

常常是一赋既出,洛阳纸贵,万人传抄、风靡一时。

历史上的柳永流连于歌楼舞榭,沉迷于声色词曲,潦倒终身,竟由群妓合金而葬。柳慕永受此影响,曾经公开对人言“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死后由女性知己为自己填词送终,成就一代佳话。”

柳慕永是四大公子之一,是当时东部大陆上所有少女们心中的白马王子,更是一位令万千成熟妇女入迷的“少妇杀手”。

如果说另一位四大公子之一的“白马啸西风”林啸风,是一位骑一匹白马,携一柄长剑的翩翩佳公子,一旦行进在长街上,立刻就会受到街道两侧少女们热烈的围观,那么柳慕永更胜一筹,因为他根本不敢上街――他的住宅外面长年累月都会被许多想一睹尊容的女人们所包围。

林啸风以武见长,柳慕永以文取胜。

柳慕永是从一辆布幔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上下来的,不这样藏得严严实实,他根本无法出门。

可能在大街上就被疯狂的女性崇拜者们生呑活剥了。

柳慕永是一个多情的人,更是一位著名的收藏家。

很多人收藏字画、珠宝、钱币、家具、瓷器、刀剑、善本,有一些人收藏秦始皇的睡床、西施的夜壶、钩践的草席,还有的人收藏一些稀奇古怪,让你想都想不到的东西――据收藏界的人说,只要是“东西”就有人收藏。

柳慕永收藏的不一样,他收藏的不是具体的“东西”,而是“性经历”。

他会有选择地和一些美貌的崇拜者共度良宵,春风一度之后,他会将性爱的过程、感受写出来,配上一些插图,图文并茂,更绝的是,有时还谱上一曲,由人轻唱。

为此,柳慕永专门写了一本书,叫《性趣》,让人拍案的是,这本书现在还没有写完,至于什么时候写完,他的回答是“永远”。

《性趣》这本书,是当时以及后来东部大陆上最昂贵最珍稀的一本书。

很多人为了得到这本书,不惜一掷千金,用尽手段,更有的为此厮杀争夺,曾经一个国家的国王发动一场得不偿失的战争,仅仅是为了得到一张插图。

血色领主擎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了其中的一页,立刻奉为至宝,朝夕不离――如果当时邹松送给演绎的不是价值连城的“清明沐浴图”,而是这本《性趣》的话,可能早就把他收买了。

――收买一个人关键是要投其所好。

至于上了《性趣》的妇女们呢?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或者羞愧难当?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据江湖后世的野史记载,当时的妇女们竟以上《性趣》为荣,没有上的反而羞于见人。

其时妇女们互相之间最流行的一句问候话就是“你上了没有?”

一旦得到肯定的答复马上就会引来一片惊羡之声,没能上榜的则想方设法,挖空心思,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一位妇女为了吸引柳公子的注意,竟然在他的住宅外裸奔;一少女为了能上榜,不惜为他写了一百首求爱诗;还有一位老妪为了上榜,竟然说她还有月经!

东部大陆后世的野史也评价说:“《性趣》是一本可爱到让人一看就会惊艳的书,怀纯洁之心,发天籁之音,托生命之灵,以悲悯慈善、致臻入化的艺术,化腐朽为神奇,具有那种超越语言、文化和年龄的魅力,它让每一个渴望被爱的人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喜悦和冲动。”

――《性趣》是一本可以跨越千年的时空,和你相知相伴的书。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柳慕永是刘侯专门请来的客人。

“妓女”在巷子里除了卖花当保卫,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等候柳公子到来。尽管她很崇敬刘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二当家刘侯会有什么本事请得动柳公子?

柳慕永翩然而至,来到近前,顿时满巷生辉。“妓女”张口结舌,竟然忘了问话,也忘记了指路接待。

柳公子微微一笑,“妓女”几乎昏了过去。

萧四毕竟是个男人,平静得多,暗暗仔细打量着这位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摇轻扇的佳公子,也不禁为之动容,在心里暗叹,人世间竟有如此容貌轩昂,丰姿俊爽的男人。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小园竹篱中忽然传来一阵吟诗声,一人咳嗽了几声,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两位请进来吧。”

刘侯醒得恰到好处。

柳慕永不是随便那个人都请得动的,他之所以来,是因为刘侯答应帮他完成一个心愿。这个心愿困厄了他很久――今生如果不能实现这个心愿,他简直是白活了,《性趣》也算是白写了。

这个心愿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女人。

柳公子一生甚么都不缺,更不缺女人,从来都是女人主动送上门来,那么,是一个甚么样的女人可以让柳慕永这样的人为之折腰呢?

这个女人就是邹锋的儿媳妇袁梅。

事情的起因就在于柳公子的一个朋友在袁梅的婚礼上,亲眼目睹了袁梅的美貌,立刻为之倾倒,惊为天人,回来后加油添醋地向柳公子描述了一番。

开始柳慕永是半信半疑,直到问了几个参加婚礼的人,所述几乎无二,众口一词地赞不绝口,他才有些相信了。

从此,他心里有了袁梅这个人。

柳慕永是一个收藏家,他决心要收藏和袁梅的“性经历”。

袁梅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要接近她都很不容易,更谈何勾引。但是越不容易的事,柳公子越有兴趣。

幸好他认识刘侯,也知道刘侯是一个很有计谋、有一肚子鬼点子的人,而刘侯也正好想请他办一件事。

双方一拍即合。

刘侯一直在家里看书,只小睡了一会。

他躺在一张睡塌上,满室书香,汗牛充栋。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做伴好读书。与春同行、与春相偎、与春同读,是何等的赏心乐事!

“春读”致远,启悟灵感。书不在多,好书则行;读不在久,常读则灵。

刘侯非常喜欢读书。

“凿壁偷光”、“囊萤映雪”、“圣人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阴”,他虽然不会“头悬梁”、“锥刺股”,但也不可一日无书。他一向认为,一个人如果不常读书,思想就可能老化,很可能被淘汰。

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自古“善学者,假人之长以补其短。”

书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

刘侯四十多岁,焦面长须,脸色腊黄,一副病容,说几句话都要喘几口粗气,咳嗽几声。从萧四认识刘侯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是这幅模样。

刘侯将柳慕永和萧四迎进屋,三人分宾主坐下。“妓女”没有进来,继续在巷子里卖花。两个素衣童子上来献了茶,退了出去。

三人互致寒喧,客气了几句。柳慕永听到介绍萧四的时候,也不禁多看了萧四几眼。

萧四在江湖上也有些薄名。

“不知二当家有佳客来访,冒昧前来,敬请见谅。” 萧四深深一礼:“晚辈程门立雪,实在是有要事向二当家请教。”

“无妨,无妨,我本来就打算请你过来,一起叙话。”刘侯喘了一口气,继续说:“柳公子人中之龙,我早就想介绍给你认识啦。”

萧四向柳慕永一揖:“久仰柳公子大名,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柳慕永轻摇折扇,笑道:“不用这么客套,大家东部大陆中人,有话就直说吧。”

萧四看了刘侯一眼,欲言又止。

“没关系的,柳公子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刘侯摆摆手:“今天我请柳公子来,也是为了暴风城的一件事情。”

“哦,好啊,有柳公子相助,真的是如虎添翼。”萧四吁了一口气:“这几天我也正担忧的睡不好觉。”

刘侯说:“我知道你的心事,你是担心钱庄卷土重来。”

“是的,这种可能性非常大。”萧四说:“而且不会太久,我估计钱庄很快就会再攻暴风城。”

刘侯点点头:“嗯,我这几天也在思考这件事。”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现在的形势是明摆着的,钱庄方面一定会趁热打铁,乘胜追击,绝不让暴风城有喘息的机会,他们此刻一定在调兵遣将,说不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柳慕永说:“暴风城危如朝露,险似累卵,我十分不解的是,为什么你们不暂避其锋芒,离开此地?”

“天下之大,我们能到哪儿去?”萧四叹了一口气:“现在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妻儿老母,人数又不少,怎么牵徙?扶老携幼,又能躲到哪里?”

“说的是。”柳慕永承认:“可是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萧四说:“正是。”

柳慕永说:“你们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萧四说:“我正想向二庄主讨教。”

“讨教就不用了,大家一起商量一下怎么对付目前的局面吧。”刘侯说:“我相信胡老板不会看错你的,你定会力挽狂澜于大厦之将倾,率领暴风城走出险境。”

萧四正襟危坐,肃然说:“我一定会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答胡老板的知遇之恩。”

“好,说了这么久,我等得就是你这句话。”刘侯欣慰地说。

“大敌当前,二位精诚团结,处变不惊,实在让我非常佩服。”柳慕永由衷地说:“我虽然愚笨,不过,看二位的样子,怕是早有主意了吧?”

刘侯咳了一下:“主意到有,不过要请柳公子帮忙。”

“哦,请说。”

刘侯却看着萧四,问:“听说你在训练朱珍?”

“是的。”萧四脸红了一下:“我擅作主张,见笑。”

刘侯正色道:“你不用不好意思,这确实是一条好计!”

柳慕永说:“什么计?”

“美人计!”刘侯长须微飘:“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邹锋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好色。”

柳慕永抚掌大笑:“看来邹锋和我都是性情中人啊。”

“我们要把朱珍送给邹锋,”刘侯说:“但有一个难题,就是不能由暴风城出面送人。”

“为什么?”

“因为钱庄的人不是傻子,邹锋更熟读春秋,知道历史上的许多美人计。”刘侯说:“由我们送很容易引起钱庄的怀疑,说不定会陪了夫人又折兵。”

“是的。”柳慕永说:“邹锋会怀疑你们是不怀好意,他知道朱珍是暴风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