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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随风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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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计中计

‘这本来就是一场战争,围棋源于军事,兵者,诡道也,下棋者便如是统兵十万的将帅,可以一圆男儿雄霸天下的梦想。其中的无穷变化,暗合着兵家诡道之法,虚虚实实,生生死死,让人痴迷,让人癫狂,是以才能流行于天下。‘龙人道。

今夕心中一动,道:‘我是否可以将之理解为能在棋中称霸者,必可在世上一统天下?‘在一刹那间,他甚至怀疑,陈平除了是幽魂先生门下的棋者之外,是否会与那位神秘的兵家之士是同一人?

这固然有些匪夷所思,却未尝就没有可能。

龙人只是轻轻摇头道:‘不能,在行棋与行军之间,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这棋道无论具有多少变化,无论多么像一场战争,但它仅仅只是像而已,而绝不是一场战争,充其量也只是智者之间的游戏。‘

说到这里,龙人的身体微微一震,道:‘凭我的感觉,陈平与卞白的这场棋道争战应该是接近尾声了,最多五手棋,卞白将中盘认输!‘

果然,在铁塔之上,当卞白行至第一百四十七手棋时,他手中所拈的黑子迟迟没有落下。

‘卞爷,请落子。‘陈平的脸上依然透着一股淡淡的微笑,优雅而从容,显得十分大气。

卞白的脸色变了一变,额头上的根根青筋冒起,极是恐怖,眼神中带着一份无奈与失落,喃喃而道:‘这么大的棋盘上,这颗子将落在哪个点上?‘

‘你在和我说话吗?‘陈平淡淡而道。

卞白缓缓地抬起头来,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茫然而道:‘如果是,你能告诉我吗?‘

‘不能。‘陈平平静地道:‘因为我也不知道棋落何处。‘

卞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站将起来道:‘我输了。‘

他说完这句话时,脸上的紧张反而荡然无存,就像是心头上落下一块重石般轻松起来,微微一笑道:‘可是我并不感到难受,因为无论谁面对你这样的高手,他都难以避免失败一途。‘

‘你错了,你没有败给我,只是败给了美。‘陈平说了一句非常玄奥的话,不过,他相信卞白能够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美是无敌的,是以永远不败。‘

卞白败了,败得心服口服。

他只有离开通吃馆,离开幽暗城。

随着他的离去,今梦菲的计划终于以失败而告终。

铜铁贸易权之争,就只剩下演绎、擎宇两家了。

然而无论是王卫,还是习泗,他们都是一脸凝重。虽然他们对自己的棋艺十分自信,可是当他们看到陈平与卞白下出的那一盘经典之战时,他们谁也没有了必胜的把握,更多的倒是为自己担起心来。

的确,陈平的棋艺太过高深莫测,行棋之间完全脱离了攻防之道,算计变化,每一着棋看似无心,全凭感觉,却在自然而然中流动着美的韵律,感染着对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左右了整个棋局。

不过,这并非表示王卫与习泗就毫无机会,随着夜色的降临,至少,他们还有一夜的时间准备对应之策。

一夜的时间,足以存在着无数种变数,且不说王卫与习泗,就是那些押注买陈平输的豪赌之人,也未必就甘心看着自己手中的银子化成水。

所以,人在铜寺的陈平,很快就成了众矢之的。暗神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派出大批高手对铜寺实施森严的戒备,以防不测。

就在今夕与龙人为陈平的安全苦费心思的时候,陈义带来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习泗不战而退,放弃了这场他期盼已久的棋赛。

在铜寺的密室里,今夕三人的脸上尽是惊诧莫名之状,因为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习泗会做出如此惊人之举。

‘虎头蛇尾。‘今夕的脑海中最先想到的就是这样一句成语:‘你们发现没有,无论是卞白,还是习泗,他们在棋赛开始之前都是信誓旦旦,势在必得,何以到了真正具有决定性的时刻时,却又抽身而退?难道说在今梦菲与擎宇方面都不约而同地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陈平摇了摇头道:‘这不太可能,卞白输棋而退,逆风又遭重创,今梦菲因此而死心,这尚且说得过去。而习泗既是擎宇所派的棋王,论实力是这三方来头最大的,应该不会轻言放弃。‘

‘也许是习泗看到了你与卞白的那一战之后而心生怯意,知道自己赢棋无望,不如替自己寻个台阶而去,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龙人想了想道。

今夕的眼睛盯着供桌上的一尊麒麟,摇头道:‘习泗只是擎宇派来的一个棋手而已,他的职责就是赢棋,而没有任何的决定权。所以我想,习泗退走绝对不是他本人的主意。不过,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习泗棋艺上技不如人,迫使项羽以退为进,另辟蹊径。‘

他缓缓地看着陈平与龙人道:‘对于擎宇,我和他其实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却知道此人刚愎自用,凶残狠辣,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像这样的一个人,若非他没有绝对的把握,恐怕不会轻易言退。‘

‘你的意思是说,习泗的退走只是擎宇所用的一个策略,他的目标其实仍然盯着铜铁贸易权?‘龙人沉吟片刻道。

‘是的,习泗的退走只是一个幌子,其目的就是想掩饰擎宇的真正意图,以转移我们的视线。‘今夕缓缓而道:‘在这种非常时期,对任何一方来说,铜铁贸易权都是非常重要的,就算自己无法得到,他们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对手轻易得到。‘

‘难道你认为擎宇也如演绎一样暗中到了幽暗?‘龙人突然似想到了什么,惊呼道。

今夕看着龙人,一脸凝重,一字一句地道:‘既然演绎能够来到幽暗,擎宇何以又不能在幽暗出现呢?如果没有擎宇的命令,你认为习泗敢在这个关键时刻不战而退吗?‘

龙人肃然道:‘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言,擎宇到了幽暗,那么对我们来说,问题就变得十分棘手了。‘

龙人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擎宇身为幽暗城术神,其实力心智自然超乎常人,有其独到之处。虽然在龙人的记忆里,擎宇只是一个人的名姓称谓,但擎宇此时号称‘血色领主‘,凌驾于其他术士之上,单凭这一点,便足以让任何对手不敢对他有半点小视之心。

‘擎宇身为血色领主,血元素力量霸烈无比,当年我在血色之时,就深受其害,迄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今夕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缓缓而道:‘最可怕的还不是他的实力,而是他自起事以来从未败过的战绩。兵者,诡道也,若没有超乎常人的谋略与胆识,没有滴水不漏的算计与精密的推断,要在乱世之中做到这一点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以他的行事作风,不动则已,一动必是必胜一击。若是他到了幽暗,就表明他已对事态的发展有了十足的把握。‘

陈平沉吟片刻道:‘擎宇虽然可怕,但是我想,他亲自来到幽暗的可能性并不大。虽然他的眼里,铜铁贸易权的确十分重要,但是一场战争可以让他改变任何决定。‘

‘战争?‘今夕与龙人同时以惊诧的目光望向陈平。

陈平道:‘对于擎宇来说,他的敌人并非只有演绎与今梦菲,但在众多势力之中,演绎和今梦菲可说是项羽的心腹,其他众多势力联盟抗擎使得这场战争终于在五天前爆发了。‘

‘五天前?你是从何得来的这个消息?‘今夕心生诧异道。他素知幽魂门下获取情报的手段,陈平不可能学得这门技艺,除非他另有法门。

‘我也是从别人口中得到的这个消息,此人与公子十分相熟,专门以幽魂之地所产的井盐与我幽暗做铜铁生意。‘陈平微微一笑道。

‘后生无?‘今夕的心中陡然一惊道。

‘正是此人。‘陈平道:‘公子若要见他,只须多走几步即可,他此刻正在我通吃馆内。‘

今夕脸色一紧道:‘我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此刻就在幽暗,否则也不会易容乔装来找你们了。对我的计划来说,我真实的身分无疑是整个计划的关键,除了你们两人外,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只有听蓉与黑凤、娜娜。‘

顿了一顿,接道:‘因为,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当演绎争取到了铜铁贸易权之后,我将以陈平的身分伺机接近演绎。‘

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吐露自己心中的计划,无论是陈平,还是龙人,都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的诧异。因为他们两人所预谋的行动就是在演绎争取到铜铁贸易权之后,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藉此接近演绎,然后伺机复仇。

而今夕的计划中,只不过将自己整容成陈平,使得这个刺杀的计划更趋完美,更有把握。

不过,陈平和龙人看着一脸坚毅的今夕,心里都觉得今夕的计划未必会有这么简单。如果刺杀演绎真是今夕此行幽暗的最终目的,那么他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动手,根本不必等到演绎回归幽魂之地边境之后。

今夕微微一笑,显然看出了他们眼中的疑惑,道:‘不错!你们猜想的一点都没错,我之所以不在幽暗动手,有三个原因,一是我不想让幽暗城卷入到我们与演绎的纷争之中;其二是我发现演绎的实力之高,已达深不可测之境。在他心怀警觉的时候动手,我们未必有一击必中的把握;第三个原因,也是最后一个原因,那就是刺杀演绎只是实施我计划的一个关键手段,而绝不是目的!‘

他的眼眸中闪动着一种坚定的色彩,显示着他的决心与自信,仿佛在他的眼里,再大的困难也不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最终他将是成功的征服者!这似乎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我现在所担心的是,擎宇与联盟军之间既然爆发了战争,一旦这个消息传到了演绎的耳中,他绝对不可能继续呆在幽暗。‘今夕的眉间现出一丝隐忧道。

‘何以见得?‘陈平道:‘眼看这铜铁贸易权就要立见分晓了,他怎会在这个时候抽身而退?‘

‘因为这是一个战机,一个意想不到的战机。演绎只有利用这个战机出兵伐血,才是明智之举,一旦错失,他必将抱憾终生。‘今夕的脸上已是一片肃然,仿佛看到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决战就在眼前爆发。

‘如果演绎走了,即使王卫夺得了铜铁贸易权,我们岂非也要大费周折?‘陈平道。

‘所以,我们就只有一个办法,趁着今夜,我们先行拜会他!‘今夕胸有成竹地道。

说完从怀中取出了随身携藏的小包裹,当着陈平与龙人的面,妙手巧施,只不过用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将自己变成了另一个陈平,无论模样神情,还是举止谈吐,都惟妙惟肖,形神逼真。

陈平与龙人一看之下,无不大吃一惊,显然没有想到今夕所使的整形术竟然达到了如此神奇的地步。虽然他们之前所见的人也并非是今夕的真面目,然而当今夕变作陈平时,两相对校,这才显出今夕这妙至毫巅的整形手段来。

‘你变成了我,那么我呢?‘陈平陡然之间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兴趣。

‘你当然不再是你,你已变成了今夕。当我们到了幽魂之地边境之后,你却出现在塞外,或是江南,只有这样,演绎才想不到他所面对的人不是陈平,而是今夕。‘今夕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想透了这个计划中的每一个环节。

‘你敢肯定演绎看不出其中的破绽吗?‘龙人眼睛一亮道。

‘正因为我不能肯定,所以今夜拜访演绎的,就是你与我,我也想看看演绎是否能看出我只是一个冒牌的陈平。‘今夕笑得非常自信。

七星楼中,演绎、王卫、乐白三人同样置身密室之中,正在议论着习泗不战而退的事情,这个消息的传来,显然也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擎宇绝不是一个轻易言退的人,他做事的原则,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一点从他当年与今夕结怨的事情中就可看出。‘演绎沉吟半晌,依然摸不着半点头绪,但他却坚信在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原因,要不然这就是擎宇以退为进所采取的策略。

‘习泗不战而退,或许与陈平表现出来的棋艺大有关系。‘王卫似乎又看到了陈平那如行云流水般的弈棋风格,有感而发道:‘我从三岁学棋,迄今已有五十载的棋龄。在我的棋艺生涯中,不知遇上过多少棋道高手,更下过不少于一千的经典对局,却从来没有见过像陈平这样下得如此之美的棋局。他的每一着棋看似平淡,但细细品味,却又深奥无穷,似乎暗含至深棋理,要想赢他,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认为习泗不战而退的原因,是怯战?‘演绎问道,同时脸上显出一丝怪异的神情。

王卫读懂了他脸上的表情,苦笑道:‘应该如此,因为我曾细细研究过陈平与卞白的这场对局,发现若是我在局中,恐怕也只能落得与卞白相同的命运。‘

‘这么说来,明天你与陈平之间的棋赛岂非毫无胜机?‘乐白不禁有几分泄气,想到此番来到幽暗花费了不少心力,到头来却落得个一场空,心中难免有些浮躁。

‘如果不出意外,只怕这的确是一场有输无赢的对局。‘王卫看了看乐白,最终一脸苦笑地望向演绎。

演绎的脸上就像是一潭死水,毫无表情,让人顿生高深莫测之感。他只是将目光深深地瞥了王卫一眼,这才缓缓而道:‘出现这种局面,殊属正常,事实上本王对这种结果早有预料,所以才会亲自赶来幽暗督战。‘

王卫奇道:‘莫非演王对棋道也有专门的研究?‘

演绎摇头道:‘本王对棋道一向没有兴趣,却深谙棋道之外的关节。当日暗神飞书来,约定三方以棋决定铜铁贸易权时,本王就在寻思:这铜铁贸易权既然对我们三方都十分关键,那么暗神无论用什么方式让其中的一方得到,都势必引起另外两方的不满。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让我们三方都别想得到,这样一来,反而可保无事。于是本王就料到代表幽暗出战的棋手绝对是一个大高手,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暗神也不会设下这个棋赛了。‘

王卫听得一头雾水,道:‘演王既然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何以还要煞费苦心,远道而来呢?‘

演绎沉声道:‘本王一生所信奉的办事原则,就是只要事情还没有发生,你只要努力,事情的发展最终就是你所期望的结果。毕竟,你与陈平之间还未一战,谁又能肯定是你输他赢呢?‘

‘但是,棋中有古谚:棋高一招,缚手缚脚。以陈平的棋艺,我纵是百般努力,恐怕也不可能改变必败的命运。‘王卫已经完全没有了自信,陈平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座高大雄伟的山峰,根本不是他所能逾越征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