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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枭起青壤

枯水季,要到秋冬,那至少……还得半年。

***

炎拓没回小院,直接回家。

林喜柔不在了,各色大小事,终于真正回到他上。

公司除了一大的决策暂时搁置外,其它倒运转正常,毕竟是多年的企业,即便大老板缺席,按惯性都还能拖个一年半载。

公司事务之外,急需处理的杂事也不少,炎拓桩桩件件,逐一着。

——清理种植场的地下二层,农场本来面目。

——由人事和财务牵头,专门成立个项目组,去捋林喜柔在时、以他或者公司的义过的各类操作。

——保留熊黑的别墅,一是留作警醒,二是别墅挂熊黑下,他也没法处理。

杂事之外,两件大事。

一是父亲转手的那家矿场,那是青壤的出口之一,晾在那儿,始终不放心。而且所谓的“转手”,不过是林喜柔玩的障眼法,实际上左手转右手,在他下。

炎拓解了一下,这种废弃的矿坑,一般都是矿井口封闭就没人管了,不过按照《煤矿安全规程》,有责任心的企业会对采空区进行矸石充填,防止出现地标塌陷。

他以此为借口,报经有关部门,表示要负起企业责任,对矿场进行充填。老实说,这一出有点莫其妙,毕竟荒废多年,突然来这一下,多少有点“钱多烧的”的意味,但由唐方面没有拒绝的道理——对采空区进行回填,总比来日塌陷要好。

第二就是协助余蓉,去探南巴猴头。

原本想亲自去,但当时在忙矿场的事,余蓉也表示自己只是先带人探路,让他确保资金到位,她得购置点厉害的装备,至于要不要他人也到场,视情况再说。

炎拓也就没再坚持,私心里,他也觉得南巴猴头即便有鬼,也不会太凶险:毕竟最大的凶险已经在青壤经历过,林喜柔有什么大杀招,也不会傻到在青壤不用、却安置在南巴猴头。

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余蓉半夜给他打电话,通知他事情完结。

又问他:“你知道那儿有什么吗?”

炎拓想起押着陈福走山路、途经南巴猴头一带那晚听到的诡异嗥叫,自己也不敢肯定:“地枭?”

余蓉说:“没错,地枭。你不是提过,林喜柔在石河不止一个落脚点,但你没去过吗?我怀疑这儿就是,依托着一个地洞拓开修成的,整得挺好。怪不得当初换瘸爹,她要指定南巴猴头,阖着也是她老巢。另外,有整整一大箱的泥壤。”

炎拓紧张:“你的人,没受伤吧?”

余蓉不屑地笑:“你以为是什么厉害的地枭?也在你的那张excel表格上,做废的那一批,有几个人专门看护,伥鬼没跑。”

炎拓恍然大悟。

做废的那一批,他一直以为做废就是死,居然并没有。

据余蓉说,这批做废的,比兽形的地枭还要恐怖,为半人半兽,畸形的躯体间,某部分又是正常人形,直接就把雀茶给看吐,不过好消息是,这一批肢体不协调,攻击力较弱,为进化得不好、畏光,所以白天基本都龟缩在地洞里,晚上会被带出来遛一遛。

这也是为什么那天半夜,炎拓他们会听到怪声。

炎拓终于明白,林喜柔为什么每年有段时间都会从石河进山了,掳人什么的大概只是顺带,只怕去探视这一批才是目的。

他问:“那这一批,你预备怎么处理?”

余蓉说:“和那个李月英一样,给蒋叔作伴去吧。”

李月英,额头贯箭,死了,但一定死不透,余蓉给她手脚都上链铐,又在脊柱第七节处扎了钉针,给她的活动造成一定障碍,让她留在青壤了。

炎拓说:“这样也好。”

又提醒她:“不管你之后去哪儿,余蓉,半年后,希望你来找我,我有事做。”

余蓉一句“你别疯了”都到喉口了,又咽了回去,沉默一会,说:“好。”

***

大事小事完结,可以专心自己的私事。

半年,也漫长,也短暂。

这半年,林伶没回来,打电话过去,她只推说在学雕塑,但其实算起来,雕塑课早该结束。

炎拓没追问,林伶的活,她自己决定,想回来就回来,不回来,尽可以在外头飞,多高多远都可以。

老蔡那头,的给他带来了一麻烦,炎拓并不气,相反的,有几分欣慰:聂九罗在这世上,除了他,是有人牵挂着的。

他出的唯一一趟远门,是去见詹敬。

依然由那个金牌销售作陪,詹敬经不住酒,几旬酒过,就又怨妇样,叨叨起自己忘不的旧情。

炎拓觉得特别好笑,特别荒唐。

这一回,詹敬说的比上次要详细,这人活在自己脑补的剧本里,一门心思认定裴珂的意外是聂西弘一策划。

炎拓突然反问他:“为什么,不能是裴珂想杀聂西弘呢?”

詹敬没明白:“哈?”

炎拓没再往下说。

他见识过裴珂,她的心计比常人要幽深很多。

也许当初,是裴珂想杀聂西弘呢。

蒋百川邀请裴珂走青壤,聂西弘其实不用去,更何况,两人有个女儿,他更应该在家里照顾女儿。

可他是去,也许是裴珂立主他去的,她想报复他,又要撇清自己,青壤太适合“出意外”,而出了意外之后,蒋百川一行人,都会是这意外的见证。

只不过事到临头,天不从人愿,反而是她出事,聂西弘一直不知道妻子的杀意,所以痛哭流涕、哀哀想念,直至萌死志。

是聂西弘想杀裴珂,是裴珂想杀聂西弘,相,只有裴珂自己知道。

……

撇除以上种种,炎拓的所有时间,几乎都花在了潜水上。

他研究潜水,请了专业教练帮自己精进水性,解地下暗河,关心一应新出的水下器材设备,他没有悲伤,心情低落时就下水,把自己浸在水里,闭气到最后一秒。

他经常做梦,梦见聂九罗湿漉漉地从水里出来,长发披散,双目泛红,问他:“炎拓,不是说好的吗,我在哪,你在哪,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梦里,炎拓居然知道这是个梦。

他说:“快了,阿罗,你信我,我答应过的,说话算话。”

***

半年后的一天晚上,炎拓在室内游泳池里闭气,这段时间,他的记录已经从三分五十秒跃升到四分钟。

水面上有影光,一晃一漾,看起来很熟悉。

炎拓哗啦一声出水,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是余蓉,她扎了花头巾,穿花里胡哨的衬衫,耳后挟根烟。

往她身后看,是雀茶,坐在泳池边的椅子上,穿一件潮牌的卫衣,带亮晶晶铆钉的马丁靴,右侧鼻翼上,居然还钉个钻。

炎拓叹了口气,他记得,最初见雀茶时,她穿杏黄色的深v领长裙,一头大波浪,眉目精致如画,优雅得不行。

近墨者黑,余蓉是以一己之力,把雀茶的审美给带歪。

炎拓仰起脸,说了句:“来啦。”

余蓉居高临下看他,看会之后,蹲下身子:“没改主意,是要去?”

炎拓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