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不知玉昭昭跟太子说了什么，反正转过晌千，太子下朝后，就径自去了未央宫。

——大明例代皇后的住所。

明宗帝的嫡后吴氏，亦住在此处。

吴皇后今年五十七岁，她十六岁嫁给还是平郡王的明宗帝，摊上个刁婆婆，受不少苦楚。十来年没开怀，无奈接受了自家堂妹吴惠妃进宫，结果，前脚儿吴惠妃刚查出有孕，后脚儿她就怀上了……生生让锦王占了庶长子位置……跟太子撕了这么多年。

想想都觉得憋屈。

好在吴皇后举止大度，德才兼备，跟明宗帝是患难的夫妻，为人还有容人之谅。因此，大明朝的后宫到还算太平，偶尔争风吃醋，耍些阴谋手段自是难免，却少有出人命的。

除却太子，吴皇后还生了个公主，因她是老生女，吴皇后四十岁出头才怀的，身体就不大好。明宗帝亲自赐名‘永安’，盼她健康长大……许是真龙金口，得了这名儿，永安公主跌跌绊绊长起来，病是没少得，药也没少吃，却还真的平平安安长大。

如今十六岁，正该开始找婆家了。

太子一步迈进凤居宫的时候，吴皇后正翻着洛阳世家大族贵公子们的资料册子，准备挑出几个备选呢！

皇家嫁女，尤其还是嫡公主，怎么不得挑个十个，八个，观察个三年，五年才能成事儿……永安公主现在开始选都有些晚了，一般情况下，庶公主们十一，二岁就有母妃择挑了。

永安公主现在才挑，还是因为身体不好，明宗帝和吴皇后想多留她两年呢。

正翻着手中册子仔细去瞧，外间，随着宫人一声，“皇后娘娘，太子爷求见~~”

太子自个儿掀帘子走进来了。

“钰儿，你怎么有功夫过来？”一眼看见太子就这么闯进来，吴皇后半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满面笑容的关切问道：“怎么样？近来朝上忙不忙？听你父皇说，你荐了什么金族的可汗朝圣。万邦来朝，你父皇近来可高兴呢！”

早说过，吴皇后自嫁了明宗帝后就不孕不育，都三十多岁了才生下太子，绝对称得上爱如珍宝。是顶头上怕摔，捧手里怕热，搁眼珠子里都不嫌疼的存在。

好一阵嘘寒问暖，这天下至尊的母女俩坐定，太子率先开口，“母后，儿子听说白贵妃准备把她娘家甥女儿，就是周正琳那刁蛮姑娘许给老三，正冲着父皇吹风呢！”

“周正琳？是翰林院那位周学士吗？他的女儿……”吴皇后微怔，面上露出迟疑思索之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恍然道：“是周暖儿吧？唉，这年纪大了，脑子总不如以前好使，都记不真切了……仿佛是个挺漂亮的小闺女，白贵妃竟舍得？”

“她不是一惯看不上老三吗？小小年纪就打发出去，如今怎么还自打上脸了？”以前还傲气的很，心里悔断肠子都不说呢。

她笑着，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老三已经成人了，北地又被他治理的不错。他是我们兄弟里第一个就藩的，在洛阳是没甚根基，好歹能算偏据一方，如今朝中这局面……能拉个助力多不容易？老大拉拢着老四，见天的跟我做对，老五，老六一个亲娘，在朝中抱团，老九年纪虽然小，没到入朝的岁数，但他外祖父却稳在朝堂，深受父皇信任，更何况如今……白贵妃不就琢磨着上了吗？”

“岁数小不要紧，先拉住个年长兄弟冲锋陷阵，打开局面，等他年纪到了，开始入朝就能如鱼得水了！”太子嗤笑一声，目露阴狠之色，‘嗄吱嗄吱’的磨着牙，他冷笑道：“母后，我这位置就是众矢之的，他们都恨不得把我弄死了，换他们坐上去，老九还不到十岁的屁大娃娃呢，就开始布局了！！真是……”

“太子这位置我坐了，就不会轻易下来。死我也要死在那上头，宗室族谱里，我要站在他们头上，死了我也是君，在我面前，他们得当一辈子的臣！！”太子扭曲着脸，笑的跟精神病一样。

说真的，如今朝中局面……太子确实承受了不少压力，一群成年兄弟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明宗帝年岁越来越大，看他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越来越不顺眼。且，最重要的是，太子并不是什么天纵之才，他连中人之资都算不上。

有人手把手的教，他都未必撑得下这万里江山，更别说还有那么多抢食儿的？他还满脑袋小辩子了！

什么贪污，无能，纵容奴才欺压良民，圈占民田这些‘小事儿’，都不用提。光无子和偏男色这两点，就已经够让朝中御史们把他骂臭的了！！

大明朝不像前朝那般纵容南风，男男相爱还能称之‘雅事’，大概是因为前朝末帝就是因为好男风无子亡了国！在这会儿子的大明，喜爱男子其实是件挺另类的事儿，尤其是太子他还没个儿子……

当然，喜欢男人并不代表太子对女人没兴趣，不过另有偏爱罢了。但……太子二十五，六了，他妻妾成群，他喜欢男人，他没儿子——这攻击点简直遍布啊！！

不叁他两本，都对不起御史们的工作本能。

“那些个碎嘴子的狗腿，孤早晚要弄死他们！！”太子咬牙切齿，恨得眼睛直发蓝。

见他这般，吴皇后就知道今日早朝……她儿子肯定又被叁了，在观察其恼怒的程度，约莫被明宗帝骂的挺惨，做为溺爱儿子的母亲，她不好说什么，只能保证道：“钰儿你莫担心，白淑妃这事儿，母后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让她得逞，等今晚我就让人去唤你父皇，亲自跟他说……”

明宗帝和吴皇后少年夫妻，还挺恩爱的。哪怕现在她年纪大了，明宗帝亦是尊重，儿女亲事，做为嫡母，吴皇后明确表明不同意了，明宗帝便不会驳她的面子。

她这一保证，太子阴鸷的面色也有所缓合，眼角微扫，他瞧见了放在案叽上的册子，眉头微微一皱，眸光闪烁，“母后，您这是……在给永安挑人？”他低声问。

“可不，这一眨眼啊，你妹妹都能嫁人了，母后可真舍不得她啊！”吴皇后含笑，眼角浮出细纹，备显慈爱。

到是太子，瞧吴皇后这模样，竟罕见的有些犹豫起来，用手捏着宫册，他迟疑着问，“不知母后……可给永安圈定了人选？”

“哪有那么快的，安儿才十六岁，母后且还想多留她几年，不过先择些好的备着罢了！”吴皇后失笑回答。

“那……儿臣到有一人想荐给母后，他必是永安良配。”太子轻声，垂下眸子，竟不看吴皇后了。

“哦？你觉得堪备永安的？却是何人啊？”吴皇看了太子一眼，略带疑惑的问。

“金族可汗——阿骨里！”太子一字一顿，轻声虽低，语气却很是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