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50章 折柳(三)(2 / 2)

作品:《美人如钩

小小的段云璧不能理解地看着这个美丽女人的背影,挥舞着双手失望地乱叫:“阿阿——阿家!”

乳母过来小声哄他:“七殿下,‘阿家’可不能乱喊……”

那一声“阿家”,殷染不是没有听见。

但她的步履却仍旧平稳地迈了出去,没有停留。

合上了门,身子慢慢自门上滑了下去,而后一点一点,将自己蜷紧在膝弯里。

阿家死了,与她无关。

段五走了,与她无关。

阿家被高仲甫审问拷打,与她无关。

段五独自折下从春到秋的柳条,与她无关。

父亲说:“这事与你无关。”

那到底什么事情才与她有关?!

太沉重的,她逃避;太悲伤的,她闪躲;太真切的,她视若不见。

段五说得没错,她就是个胆小鬼。

竖起一身的刺,却只不过为了保住一个孤独的圆圈。将自己裹进来,就此耳聋目瞎地过一辈子,这是她过去在殷家养成的念头。

只有沉默,可以挽救她在一片嘈杂之中,日渐下坠的黑暗的心。

可是,这样的孤独……真是,很寒冷啊……

曾经被人那样用力地拥抱过之后,不论如何,都不会愿意再次落入一个人冷得发抖的境地了。

她站起身来,克制着自己的心绪,自床头翻出一本书,试图让自己不要再想那些事情。那些——“与她无关”——的事情。

“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

幽深的夜,不可言说、不可称量、不可思议的夜。

掖庭宫中的一个个夜晚,总是因为他的到来,而有了一些微妙的期冀。黑暗之中,他们闹的笑话不少,譬如一回……正在紧要时分,段五突然腿上抽筋了。

那一瞬间他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全身僵硬地趴在了殷染身上,表情奇特。

殷染不明所以,脸容犹带着未尽兴的余韵,拧了拧眉道:“怎的了?”

段云琅龇牙咧嘴道:“疼……”

她发觉不对劲,想起身,可少年的身躯实在太结实了,竟压得她不能动弹。她只得没好气地发问:“哪儿疼?”

他抓着她手就往自己身上摸。她心底发毛,却又感到兴奋,少年的肌肤明滑如玉,而后她已不需他的牵引,所到之处,他呼吸沉浊,双目发烫地盯着她:“你往哪儿摸呢?”

她索性赖上了:“你让我摸哪儿呢?”

他看她半晌,仿佛终于无可奈何了,道:“腿上,抽了。”

她一听,乐了,乐不可支,收回了手,捂着嘴,闷闷地发笑。他愈加不快,想提起身子给她点颜色,却愈加失了气力。她的脸容上红云犹在,清亮的眼眸里媚色轻流,声音柔软得似夜下的柳绵:“你若死在我床上,可该多好看呀。”

他却也没脸没皮地笑起来:“别说,死在你床上——这可是我一辈子的夙愿了。”

“啪”地一声,殷染合上了书。

她过去以为克制是一种成熟,而今她才发现克制是一种悲哀。

如果她可以,如果她可以不那么克制。

她一定走到段五的面前去,告诉他,她很想念自己的阿家,一如她也很想念他。

她……还能有这个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