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大明天下(474)(1 / 2)

作品:《大明天下(第五卷)

第四百七十四章文君花容醉酒客班输神技惊内廷

第四百七十四章文君花容醉酒客班输神技惊内廷

踏着月色星辉,窦家酒坊的招牌酒幌已隐约可见,窦妙善忽然生出几分近乡情怯之感,原本步履匆匆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店内已无客人,昏黄灯光下只有一个微微伛偻的身影正自忙碌整理着桌椅家什,妙善心潮起伏,哽咽轻呼了一声:“爹!”

佝偻的身形猛地一震,手中活计也不觉间停了下来,微微弯曲的身子缓缓转过,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苍老容颜,窦二眯着混浊老眼,颤声道:“惠善,是你么?”

听到许久也未有人唤过的闺名,窦妙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飞快冲上前搀住老父,泫然泣道:“爹,是我……”

“这孩子,好端端地回家来哭个什么,”窦二揉了揉眼睛,“还没吃饭吧?爹给你做好吃的去……”

“这么晚了,灶上火都熄了,爹您别麻烦了……”窦妙善心疼父亲辛苦,急忙劝道。

“熄火了再生上就是,开饭馆的再饿着自己闺女,说出去都让人笑话……”窦二摆摆手,絮絮叨叨转进了后厨。

两样家常小菜,一碗清汤面,窦妙善却吃着比之水陆珍馐还要美味。

“慢着点,这么大姑娘了,还没个吃相。”窦二嘴上埋怨,看着女儿的目光中满是爱怜慈祥。

“爹,您也吃啊!”

窦二摆摆手道:“早吃过了,爹喜欢看你吃,你快吃啊,饭菜都凉啦。”

“诶!”窦妙善冲父亲甜甜一笑,往樱唇中又送了一大口菜。

眼瞧着女儿狼吞虎咽,窦二满心欣喜,“此番回来不走了吧?”

窦妙善咀嚼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峨眉拜师学艺多年,见闻增广,想的是天高海阔,鸟飞鱼跃,自不甘心困囿于酒馆方寸之地,有心道出实情,但抬眼见到父亲鬓边白发和期盼的殷切眼神,一句话脱口而出:“不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窦二喜极而泣,擦了擦混浊眼角,欣慰道:“恁大的年纪,也该收收心啦,你好好歇上几日,过阵子爹央人给你寻个好婆家……”

“爹——”窦妙善不依娇嗔,“人家还不到十六呢,你就这么急着把人家打发出去?”

“不小咯,邻居胖婶家的丫头,和你一般岁数,如今娃娃都有了,眼瞅着你嫁个好人家,爹就等着抱外孙咯!”窦二畅怀笑道。

“您越说越远,我不理您啦!”窦妙善佯嗔着背转娇躯。

“唉,爹说的是实在话,爹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活多久?心里只有你一直记挂不下,能看着你今后终身有靠,我两眼一闭也能去见你娘咯……”

父亲说得动情,窦妙善急忙正过身子,柔声道:“您别乱说话,爹,女儿就在家里帮您打理酒坊,服侍您老长命百岁,不好么?”

“一个小酒馆有什么可帮衬的,还能开上几天还未知呢……”窦二苦笑。

觉察出父亲落寞之意,窦妙善疑惑道:“咱店里生意不好?”

窦二连连摇头,强颜欢笑:“没影儿的事,咱这几十年的老字号了,光老主顾便能排到坊外去,不要瞎操心,诶,你快吃啊!”

妙善半信半疑,但父亲既不愿说,她也不好多问,只有暂搁疑虑,低头用饭。

************

顺天保明寺。

夜气寒冽,阴风森然。

群尼俱已在禅房安歇,重楼叠檐,黑影沉沉,整个寺院一片沉寂。

吕祖殿内虚敞寂寥,仅亮着一盏角灯,足有一丈来长的供案上,铺满经书法器,正中佛龛内安放着一座金漆莲台,莲台周边绸缎垫衬,镶有金箔,望之金光灿灿,两侧各有一幅黄绫幔幛软软垂下,寺中祖师吕尼结印坐化后的肉胎真身正供奉在莲台之上。

一个人影背负双手,立在佛龛前不言不动,只是默默凝望莲台上裹着黄袍袈裟的吕尼肉身,不时发出一声轻叹。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角灯烛光曳动,映得佛龛前的白发苍颜忽明忽暗,诡异非常。

“你来了?”背负双手之人轻声说道。

“你罗梦鸿大驾莅临京畿,我岂敢不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在殿内飘飘荡荡,让人无处捉摸。

佛龛前之人正是丁府中不辞而别的罗梦鸿,此时他唇角微抹,淡然道:“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何必装神弄鬼,请现身一见。”

殿内忽然静默,片刻后尖细声音才幽幽道:“我这半人半鬼的模样,还能见得故人么?”

“红颜白骨,皆是虚妄。”罗梦鸿注视着佛座莲台,神色复杂,“纵然一具臭皮囊,亦是昨日旧容颜。”

阴恻恻的笑声带着几分讥诮,“不知峨眉山上的那一位,地下有知你如此长情念旧,又该作何感想?”

“我对不起她们二人……”双眸微阖,罗梦鸿吁出一口浊气,转首大殿东南角落,“也有愧于你。”

一个全身裹着黑色兜帽披风的人影隐身在殿角阴影中,似与黑暗完全融为一体,对着罗梦鸿一声冷哼,“算了吧,你们师兄妹之间的事情我懒得操心,我的事——也与你无干。”

罗梦鸿白眉轻扬,“我晓得你这几十年辛酸不易……”

‘黑披风’冷声打断,“路是我自己选的!”

“时过境迁,你已然可以破誓出山,再入江湖……”

“沦为武林笑柄么?”‘黑披风’嘿嘿冷笑,“我舍弃了恁多,凭你罗梦鸿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想让我将一切放下,一走了之?”

罗梦鸿眉头紧锁,“你还想要什么?”

“届时你自会明白。”桀桀怪笑声中,‘黑披风’蓦地凭空消失,来时无声无息,去时如鬼如魅。

罗梦鸿回首莲台之上的肉身像,苦涩一笑,“师妹,愚兄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

日正当空,崇文门里街上来来往往,出城入城的人蜂攒蚁聚,十分热闹,沿街几个酒店食肆一早便摘板营业,透肥的熟羊肉挂在堂前,柜台上盘子里盛着滚热的蹄子、烧鸭、鲜鱼,热锅里煮着馄饨,蒸笼上蒸着又松又软的大白馒头,热气腾腾,香味四溢,勾人食欲。

临街的一间酒楼上,两名中年文士临窗把盏,谈笑风生。

稍年轻的文士三十出头,白净微须,温文尔雅,举起酒杯道:“天常兄下车未久,便转调工部,今后同衙为官,还要劳烦照应一二。”

对面较为年长的文士微笑谦辞,“仁甫兄客气了,你我同窗之谊,本该相互扶持,何谈‘照应’二字!”

二人一饮而尽,相顾大笑,年长文士名唤赵经,年初才由濮州知州转任都督府经历司经历,不过月余便调工部营缮清吏司员外郎,另一个年轻的则是他的同僚下属,营缮司主事姜荣。

按说赵经弘治九年进士,姜荣弘治十五年登科,两人一个家在南直隶,一个籍隶浙江,八竿子打不着的同窗关系,可赵经丙辰科会试的主考官是谢迁,而姜荣作为余姚人,自也拜在鼎鼎大名的木斋先生门下,拜谢公所赐,二人的关系还真不算远。

二人官职相近,又有谢迁这层关系在,言谈间自也少了许多顾忌,姜荣边为赵经斟酒,一边笑道:“工部虽居六部之末,也远胜在那些武夫麾下受气,天常兄脱离苦海,当浮一白。”

“俱是为国效力,哪里皆是一样,其实比起整日大兴土木、案牍如山的营缮司,经历司却是个清闲差事,只是念在恩师他老人家一番苦心,愚兄勉为其难罢了。”赵经话说得谦和,略呈灰白的狭长脸颊上神采焕然。

呸!眼见赵经脸上抑制不住的得意之色,姜荣强忍着没将手中酒直接泼到对方脸上,营缮司差事劳累不假,可土木一兴,财源广进,绝对的肥差所在,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你赵天常得了便宜不说,还在嘴上卖乖,怎不教人气煞!

尽管心中不忿,姜荣面上却没敢露出半点不豫,他晓得赵经口中‘恩师’是哪个,当今武英殿大学士——王鏊,今时不比往日,自己老师谢迁致仕归宁,丙辰科会试的副主考王守溪却是青云直上,不单位列阁揆,且奉旨主持今科会试,可谓树大根深,简在帝心。

“那是自然,天常兄忠心为国,实乃我辈楷模,小弟望尘莫及。”姜荣笑语奉承,随即话锋一转道:“说来小弟还有一事请托,望兄长玉成。”

“你我师出同门,不必客气。”

“此番京察在即,天常兄也知,焦阁老对我等南方士子多有成见……”姜荣一直小心观察赵经神色,见他微露不屑,立时又道:“赵兄志虑忠纯,自是无虞,小弟一介俗人,却不免杞人忧天,厚颜请兄在王相面前帮着美言几句,有王相出面,旁人自也要多些顾忌。”

“事却不难,恩师向来对江南士子多有看顾,只是……”

姜荣立时紧张起来,“只是什么?”

赵经面露踌躇,为难道:“只是如今朝中文武铨选皆由中州人掌握,兼有焦相推波助澜,恩师纵然有意相帮,也不过旁敲侧击地提点一声,这居中谋划,往来奔走么,又不知要多少人情世故……”

姜荣呵呵一笑,“小弟并非不通世情之人,兄长劳苦奔波,其中上下打点,岂能再累兄破费,少时自有一份心意送至府上。”

“你我兄弟,谈这些便是外道了,只要勠力同心,办好朝廷差遣,不负圣恩也就是了。”赵经唇角微勾,淡淡笑道。

“小弟省得,今后共事少不得还要赵兄照拂,若有驱驰之处,小弟义不容辞。”花花轿子人抬人,对方既然吐了口,姜荣也不介意惠而不费地说几句漂亮话。

“愚兄初来乍到,衙门中许多事务尚不熟悉,听闻西苑豹房已然建了有些时候,还未有完工之象,仁甫可知其中详情?”

姜荣眼皮一跳,随即笑道:“具体情由小弟也不晓得,这事原本由御马监的张公公与乾清宫的孙公公共管,锦衣卫的丁大人只管出银及偶尔查账,如今孙公公监军神机营,便全由张公公一人主事,小弟其中不过做些签发工役,代办匠料之类的小事。”

“破土兴工,靡费民力,干系匪轻,岂可全由内官掌控,我等既在其位,也当过问一二,为圣上分忧才是。”赵经漫不经心地说道。

姜荣暗中咬牙,狠狠心才道:“赵兄说的是,小弟改日便设宴请兄长与张公公一叙。”

“劳烦仁甫了。”赵经心满意足,有闲心打量起窗外景致来,忽然,他笑容一僵,目光仿佛被什么吸引住了,再也挪移不开。

“天常兄?”见赵经面色有异,姜荣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转首一瞥的

瞬间,他的眼神也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沿街的一间小酒肆旁,一名少女匆匆忙碌着,虽荆钗布裙,粉黛不施,却幽娴秀丽,姿色出尘,赵、姜二人紧紧盯着姑娘的窈窕身姿,直到女子转身入了酒肆,两人才失望地收回目光。

“唉!”怅惘叹息声同时响起,二人相顾愕然,随即俱都尴尬一笑作为掩饰。

“江南士林言及燕姬,常说彼等馋懒刁拙,依某看来,实在有失偏颇。”赵经干咳一声,故作镇静。

“天常兄说的不错,谁能想得,这市井之中,竟还藏有如此贞静清丽的北国佳人!”姜荣点头附和,意态流连。

“扯得远了,吃酒吃酒。”赵经举杯。

“天常兄请。”姜荣陪饮。

杯觥交错间,二人神思皆不由自主地向窗外飘去。

************

窦家酒坊内已然开始上座,窦妙善店内店外帮着父亲张罗。

“掌柜的,从哪里请来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做伙计?”一个相熟酒客笑着相询。

“哎呦,小本经营,哪请得起什么伙计,这是小女,多年一直在外……外边亲戚家,昨夜里才回来。”窦二担心让人晓得女儿舞枪弄棒,不好找婆家,随口扯了个谎,“本不想让她在外抛头露面,她却担心我这老头子忙不过来,非要帮忙,教诸位见笑。”

“二叔好福气啊,姑娘勤快孝顺,还长得出挑,将来再寻个好人家,您老后半辈子就等着享福吧!”另一个酒客跟着打趣。

“托诸位的福,真有那一天,我请大家畅饮三天。”窦二转圈打躬,与众酒客说笑。

“哟,窦掌柜这般大方,是有什么喜事嘛?”店外又一个汉子走了进来。

一见来人,窦二脸色突变。

“爹,您怎么啦?”见父亲面色有异,窦妙善关切询问。

“爹?”来人皱皱眉头,“你老儿几时又冒出这么大个闺女来?”

对方言辞无礼,窦妙善柳眉竖起,冷声道:“客官若是饮酒,敬请上座,至于我家有几口人,似不关尊驾之事。”

“惠善,不许对客人无礼。”呵斥了女儿,窦二定定心神,躬身强笑道:“李大爷,您是来喝酒的?”

“少装糊涂,爷们是为什么来的,你还不清楚!”来人甚不客气。

三番两次冲撞老父,窦妙善忍不住踏步上前,却被窦二一把拉住,“爹要和人谈生意,前面你张罗着。”

咱家这小本经营,有什么生意可谈?尽管疑窦丛生,妙善还是轻轻点头,未敢执拗。

眼见父亲引人去了后面,妙善忧心忡忡,那人蛮横无礼,爹素来老实,可不要受人欺负才是。

“店家,再添一壶酒。”有酒客喊道。

“哦,来了。”窦妙善急忙应声答应。

好在此时店中正忙,窦妙善跑前忙后,将心中忧思冲淡了不少。

“再上四个馒头。”

“您稍等。”窦妙善应了一声,端了空盘子直奔店外间蒸笼所在。

笼屉一揭开,热气升腾弥漫,窦妙善挥动衣袖,将蒸汽散开,素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尝试着捏了捏屉上的白面馒头,一个个蓬松煊软,入口定是美味。

窦姑娘吹了吹烫得发红的纤白玉指,速速捡了一盘馒头,才要合上蒸屉,忽然心生警觉,侧目望去,只见旁边不远处一个少年正直勾勾盯着笼屉里的馒头猛吞口水。

少年约十三四岁光景,风尘仆仆,衣衫虽然破旧,但收拾得整洁利落,觉察到窦妙善在看自己,脸庞不由一红,匆匆低头赶路。

“哎,小兄弟,过来一下。”见少年要走,窦妙善急忙唤住。

听了窦妙善招呼,少年迟疑地徘徊近前。

窦妙善捧起馒头莞尔道:“要吃么?”

少年先是点头,又急忙摇头,羞赧垂首,嗫喏道:“我……没钱。”

“不要钱,姐姐请你吃。”妙善嫣然一笑,麻利地将盘中馒头用纸包好,塞入少年怀中。

“这……”少年先是一呆,随即鼻尖一酸,深深一躬,“谢谢!”

“不用谢,你帮姐姐尝尝,若是觉得味道好,再来寻姐姐就是。”窦妙善抿唇浅笑。

少年不再言语,抹了把眼睛,扭头跑开。

“哎,慢点跑,别摔咯!”妙善摇头失笑,再为客人装了一份馒头,才端到门前,又险些与冲出店门的一个人撞了满怀,好在她身姿灵巧,脚下一旋,已轻轻避开。

妙善凤目流波,定睛细看,原来这莽撞人就是适才与爹爹进了后院谈生意的汉子。

“李大爷,您别着急,有事慢慢说……”老掌柜窦二在后面追出。

“还有什么可说的?事情都摆明了,你既然吃了秤砣和爷们做对,那就小心吃不了兜着走!”汉子撂下句狠话,甩头便走。

“李大爷,李掌柜,您老消消气……”窦二追之不及,急得拍着大腿直跺脚。

“爹,您莫急坏了身子。”窦妙善扶住父亲在一旁坐下,周围相熟客人也都围了上来。

“二叔,这人说话忒冲,什么来路?”一个熟客问出妙善心中疑惑。

“他叫李龙,龙凤酒楼的掌柜。”窦二唉声叹气,直

呼麻烦到了。

“哟,可是那间京师新开的大酒楼?门面排场可是不小!”一个食客啧啧惊呼。

“他开他的大酒楼,您开您的小酒坊,两边也不挨着,他来寻您什么晦气?”另一人好奇问道。

“还不是看上了小老儿的‘胭脂桃花酿’!”窦二言及此处,又是重重一叹。

“他看上了酒坊秘方了?这却是不能松口,窦家酒坊本小利薄的,全靠这胭脂桃花酿招揽生意,若被他们强夺了去,您这买卖如何还开得下去!”周遭倒是有明白人。

“人家倒也未说强夺,开价五百两……”窦二愁眉苦脸回道。

“五百两!!”到这里用餐的客人自非豪门大富,听了这数目俱都挢舌不下。

“我说二叔啊,听我等一句劝,您这小店虽是位置不错,但前后几间门铺全都算上,怕也折不到三五十两,这个价格还算公道,您老见好就收吧。”旁人只当窦二要坐地起价,忍不住开言相劝。

“非是银钱干系,这秘方是窦家祖上一辈辈传下来的,小老儿虽没儿子,可还有闺女,真是要传,也得留给惠善做陪嫁,银子再多总有花完的一日,有了这做酒的方子,儿孙们好歹也有个出路营生不是。”

窦二这般念头,旁人却不好再劝,有人忧心道:“只怕那李龙不肯干休,听闻龙凤酒楼有官面儿上的人物照应……”

“小老儿也是忧心于此啊,实在不想与人撕破了脸面,可是……唉!”窦二面上愁容未有片时消散。

“爹,您别忧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能耐再大,还能上门明抢不成!咱家自己的方子,占着理呢,就是官司打到顺天府,咱们也不怕!”妙善紧着安慰父亲。

“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啦,唉!”窦二又是一声喟叹。

************

衣卫后衙。

“你平日就在这里办公呀?”海兰背着双手,在丁寿签押房中探头探脑,东摸摸西瞧瞧,觉得什么都透着新奇。

“这幅画就是你说要给我看的?”海兰对着中堂挂着的《太宗出猎图》就摸了上去。

“不是那幅画!”丁寿急声唤阻,好家伙,要是被小丫头发现后面机关可就坏了,从书柜中取出一个卷轴,冲海兰扬了扬,“是这个。”

“咦?”海兰见了张开画卷,俏脸上满是惊奇,“画的还真是师父!”

“没有错?”

海兰横了丁寿一眼,不满道:“我师父还能认错!这画与师父房内挂的那幅一般无二,只是这几行字不太像。”

“那当是另外半阙词,自然与此画题字不同,你可记得内容?”

“什么半缺半圆的,我才识得几个字啊,哪晓得画上的那些鬼画符!”海兰嘟着樱唇抱怨。

“那你可听得令师提及画作来历?”丁寿不死心问道。

海兰摇头:“没有,我小时候问过一次,惹得师父很不高兴,再不敢问了,不过我猜该是师父的一件伤心事。”

“何以见得?”丁寿追问。

“一次师父对着画吹完箫后抹了下眼睛,我问师父是不是哭了,结果师父很生气,将我狠狠责罚了一通,”说到这,海兰不禁向下揉了揉自己的紧实的小屁股,断定道:“我记得清楚,当时师父的眼圈红红的!”

如此说来,这位纳兰宫主与倪文僖定是有些纠葛了,倪谦出使朝鲜是正统己巳年,返朝也不过景泰元年,那个时候遇见的纳兰清妍,那这娘们得多大岁数?丁寿摸着下巴,不由上下打量起海兰小姑娘来。

“你老盯着我看作甚?”海兰被丁寿瞧得有些发毛。

“你今年多大啦?”丁寿对黑水神宫师徒的真实年龄开始怀疑起来。

ШШШ.5-6-b-d.com

ЩЩЩ.5-6-b-d.c⊙m

ЩЩЩ.5-6-b-d.ㄈom

海兰还真听话地掰手指头算了起来,眼看着小丫头嘴里念念有词,十根白嫩嫩的笋指数了一遍又一遍,半天也没给出个答案,丁寿后脊梁直冒凉气,这对师徒该真不会是不老妖精吧!

“算出来啦,”海兰数到额头见汗,终于欢呼而起,“我今年十七啦!”

我还以为您老七十了呢,合着这丫头根本不识数啊!丁寿好悬没一跟头栽倒,咬着后槽牙,强挤出几分笑来,“那令师呢?我当初瞧着她年约不过二十许,恁早竟便开始授徒了?”